第五章 程睿兒

“嗯,也好。”我故作平淡的說,心里反而冷靜了。

她舒了口氣,看著車窗外,似笑非笑,一言不發。

咖啡廳不好找,賓館很好找,十幾分鍾後,我把車停到了一家連鎖酒店門口。

“請問先生有預定嗎?”清爽的前台服務員問。

“沒有,還有現房麼?”我問。

“現在只剩下一個標間和一個豪華大床,兩位是要住一起嗎?”

我看看旁邊的睿兒,她淡淡一笑,轉過身去。

“那就豪華大床吧。”我說。

“好的,請出示一下二位的身份證。”服務員說。

睿兒掏出自己的身份證遞給我,我看了一眼,身份證上的名字叫程睿兒,甯夏中衛人。

“這是您的房卡,電梯在左手邊,早餐時間是早七點到九點,祝您入住愉快。”服務員微笑著把房卡遞給我。

進了房間,我拉過椅子坐下,她摘下帽子坐到床上。

冷場了數秒,她清清嗓子,“現在說……還是一會再說?”

“隨便,我都行。”我看著她。

她很緊張,站起來,“我先洗手間。”

我到不緊張,只是覺得有點不對勁,順手打開了房間里的電腦。賓館里的網絡很慢,基本沒什麼可玩的。我翻了翻,在游戲文件夾里發現了一個飛行射擊游戲,于是打開玩了起來。

這時她出來了,“你喜歡玩那個?”

“沒事干,湊合著玩唄。”我淡淡的說。

“別玩了,咱倆說話吧。”

“現在說還是一會再說?”我笑了。

她也笑了,“隨便,你怎樣都行。”

我退出游戲,關了電腦,轉身看著她,“其實你挺漂亮的。”

“所以呢?”她略緊張。

“沒什麼,今天你就住這吧,我去別處住。”我站起來。

她愣了,“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啊。”

“我只是想和你聊天,你是不是想多了?”她看著我,“既然你……那我走吧。”

“真他媽累。”我訕笑,“好了姑娘,咱有話直說吧,我有點緊張。”

她撲哧一聲笑了,“我也緊張。”


這一笑,氣氛緩和了很多,我倒了兩杯水,遞給她一杯,“那就說吧,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從小到大,有一個謎一直困擾著我,關于某次輪迴的謎,也許那是一段記憶。”她喝了一小口水,“我去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就是為了解開這個謎。每次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越是這樣我越是執著。蝦米,你和我一樣來自天界,你可以幫我。”

“你在人間輪迴多次了,難道還能回去不成?”我說,“至于說記憶,人的神識中帶一些前世的記憶片段是很正常的,很多人都有。用佛家的話說,那是阿賴耶識的作用,你應該對這些試著釋然才對。不然總糾結于前世,對你的今生沒有什麼好處。”

她挑我一眼,“不要跟我提什麼佛家道家的那些經書神話,那都是忽悠人的,不是真實的!”

“那什麼是真實?”我問。

她不屑,“你要是這麼說那我可看不起你了,你來自天界,當然知道天界是什麼樣子,跟那經書上一樣麼?”

“不一樣。”我說,“但那是不能說,也不可說,不必說的。宗教系統中的天界和現實是有些區別,但道理是一樣的。”

“哼,什麼一樣?”她冷笑,“對那些一味信的信徒們來說,那是精神上的寄托,可對我們來說,那些就是忽悠人的謊話!蝦米,你真覺得現在的道教是道家麼?你真覺得現在的佛教是佛家麼?”

我沉默了。

“我找你,是要說真話,聽真話,不是為了和你探討什麼宗教理論,神學體系。”她緩和了一下語氣,“我們說點真話,好不好?”

我不否認,她這些話很有道理。真正的佛家和道家,與現在市面上流行的佛教和道教是不太一樣的。只是流傳得久了,很多人把彼此都混為了一談。修行和宗教是矛盾的一對兄弟,修行的人想找到組織,但組織里的人並不都是修行。不管佛家還是道家,本來的精義嚴格上來說都不是宗教。宗教是世俗組織,任務是教化大眾的善德之心。任何修行宗派一旦成了宗教,就免不了膚淺化,世俗化,大眾化,其真義就慢慢被束之高閣,知道的人越來越少了。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生氣了?”她微微一笑。

“我在想事情。”我頓了頓,“你到底想讓我幫你做什麼?直說不行麼?”

她拍拍身邊的床,“你坐這里來吧,親近些,要不我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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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

“我經常做一個夢,夢里有大帳,有鐵甲衛士,有騎兵,還有我的父親。他是一位偉大的王,但我恨他,因為他要率領大軍去殺我的未婚夫。我的未婚夫是一位將軍,他為我們的國家立下了赫赫戰功。就在我們要成親的時候,他的族中長老得罪了我的父親,而他沒得選擇只能站在族人一邊。于是我父親就率領大軍去討伐他們,他命令我也隨行。”

我默默的聽著,當故事聽著。

“他的家族是百戰部族,個個勇武,在山腳下,雙方厮殺了很久,最後他們敗了,退回了山里。我的父王最後決定,讓我去和未婚夫談判,只要他們肯出山歸順,過去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我相信了,就帶著一群親兵進了山……”

她不說了,眼中含著淚花。

“怎麼不說了?進山之後呢?”

她抹了抹眼淚,“後面我就不知道了,每次都是夢到這里就醒了。我想知道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倒地怎麼樣了。我查了很多書,問過很多人,沒人能給我答複。”

“緊緊這些麼?還有比這個更讓你疑惑的夢吧?”我頓了頓,“也許你還是緊張,算了,先休息吧,明天再說。”

“我……”她欲言又止,“讓我先冷靜下,好嗎?”

我站起來,“早點休息吧,我去看看那標間還有沒有。”

她輕輕拉住我,低頭不語。

“怎麼了?”

“從北京過來見我,如果不和我發生點什麼……你不後悔麼?”她靜靜的說。

“聽完你這個故事,我還有心思想那事麼?”我淡淡一笑,“再說了,我來見你,似乎也不是為了上床,也許是因為好奇或者如你所說,是我們前世的緣分吧。”


“蝦米……今晚,陪我聊一晚上吧,只聊天就行。”她抬起頭,渴望的看著我。

“哦……那這樣,我先看看那標間還有沒有……”我輕輕撥開她的手。

上電梯,下樓,來到外面,我點著煙使勁吸了兩口,心里一陣矛盾。說真的我很想走,因為直覺告訴我,她說的那些雖然不太現實,可卻是真心話。她對那些深信不疑,如果我和她上床了,那我就必須幫她去尋找那個夢的答案。我不想惹麻煩,也不想和她真的發生什麼,我不禁納悶起來,既然如此那我為什要來見她?

我掏出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老驢打電話。這電話一打,二百五一定會讓我先上了再說,他一定會說這丫頭說的這些都是為一夜情找的托辭。沒錯,一夜情需要托辭,可她的眼神讓我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兩年前在湖北,我不也是一樣對自己的前世充滿了疑惑?如果睿兒只是為了一夜情,那倒好辦了,可惜我分明感受的到,一夜情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她是為了要解開那個夢。

我考慮了很久,終究沒打那個電話。

這時有三個滿身酒氣的男人進了酒店,走到前台問服務員,“還有房間嗎?”

“還有一個標間。”服務員說。

“行!”問話的男人啪的一聲把身份證拍到了前台。

如果我不和她住,只能走了,今晚要是走了,那就是逃跑,我自己估計都會看不起自己吧。我把煙頭扔地上踩滅,“誰怕誰呀,睡就睡!”

上樓回到房間外,我一陣深呼吸,敲了幾下門。

她打開門,松了口氣,“真怕你跑了。”

“太小看我了吧。”我進屋脫掉外套,“你先洗澡吧。”

她微微一笑,走進了衛生間。

我換好拖鞋,走到床邊掀開被子,和衣躺下了。快睡著的時候,她洗好了,裹著浴巾上了床,拍拍我,“哎,你有那麼困麼?”

我看她一眼,“老子昨天晚上就沒睡好,今天又開了一天車,晚上還喝了三瓶酒,然後又聽你講了半天故事,你說困不困?”

“你是不是沒和女孩子開過房呀?”她饒有興趣的看著我。

“切,扯淡,咱開房的時候,你還上小學呢。”我閉上眼。

“你別睡呀,睡著了

我怎麼跟你說的心事啊!”她推我。

我擺擺手,“妹妹,你說你的,我睡我的,不耽誤聽的。早上我和女朋友做過了,現在滿腦子都是她的影子,所以不想做愛。”

“哎你!”她一陣慍怒,“誰要和你……我沒那麼想,只是想和你說話而已。”

我笑了,“好,那你就說吧。”

她怏怏不悅,沉默半晌,“算了你睡吧,我也困了。”蒙頭蓋上了被子。

我沒說別的,困勁上來了,先睡了再說吧。

迷迷糊糊的睡得正香,耳邊傳來老驢的吼聲,“姑娘都洗乾淨了,你丫還有心思睡覺,操!”

我猛地睜開眼,已經是半夜了。

這時旁邊的被子動了一下,里面的睿兒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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