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五~七章 名將之路

為了紀念“八一一”出師和“八一三”抗戰雙周年,謝晉元團長再三與租界工部局協商,要求在八月十一日升起國旗。“我們中國沒有滅亡,國旗就是我們的信念與國家主權的象征,只要是中國人,都有在中國的土地上升起國旗的權力!”就是在謝晉元的堅持,和“不到紀念日不懸掛國旗”的承諾下,租界工部局終于答應了謝晉元的請求,並送來了一根五米多長的旗杆。但是當旗杆在軍營里豎起僅僅兩個小時,謝晉元就接到了工部局的通知,要求他們取消升旗儀式。

“日本人一直要求工部局將貴部引渡到虹口租界,接受審判,工部局嚴守中立立場,屢次拒絕日方要求。但是租界就等于是我大不列顛帝國的領土,如果任由貴部在我國的領土上懸掛國旗,我們大不列顛帝國就會失去一直刻守的公正立場,而日本當局就會持續對工部局施壓。本著公正公平的立場,也考慮到貴部的安全,請謝團長務必取消八月十一日的升旗活動。”手里捏著工部局這一份口氣還算禮貌,但是卻態度堅決的書面通知,抬頭看著那根已經豎立在軍營中間的旗杆,謝晉元臉上滿是苦澀的笑容。站在謝晉元身邊,剛才還親自鏟土埋下棋杆的楊瑞符營長狠狠吐了一口口水,道:“小日本可真夠給我們面子,派了這麼多的漢奸、特務,就連我們豎起一根才五米長的旗杆這樣的小事,他們都會立刻上報,再通過外交手段對工部局施壓!英國人不是很牛逼嗎,怎麼現在也怕起小日本了?!”謝晉元微微搖了搖頭,他回頭看了一眼雷震,問道:“你怎麼看?”

“我在大山里生活了四年時間,為了能夠活下去。我必須清楚的知道野獸的生活習慣。”雷震沉思著道:“如果是兩頭勢均力敵的猛獸,它們在狹路相逢之後,都會亮出自己最鋒利的爪子和牙齒,發出低低的咆哮來向對方示威,同時它們也會仔細打量對方,衡量雙方的戰斗力。在這個時候,這兩頭猛獸每一個動作都會小心翼翼,即要展露出自己強大的一面。又要防止做出過激的動作,引發一場只能是兩敗俱傷的戰斗。而日本和英國現在的關系,就相當于兩只同樣強大,就算是彼此咆哮,卻都在盡量避免強者對撞的野獸!”

“可是在這種對峙時,一旦有一方轉身或者是選擇逃跑,另外一方就會立刻發動進攻!工部局不把我們交到日本人手里,這樣一個憑走私、當海盜完成了原始資本積累,建立起一支強大海軍四處侵略的國家,絕不是為了維護我們這支幾百人的中國部隊。而是為了保持和日本兩強對峙時必要的尊嚴與立場;而他們禁止我們在軍營內升起國旗。就是不想因為一個弱者的行為,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成為強者對決的導火索!”“所以……根據我的判斷。禁止我們在軍營內升起國旗,並不是日本政府向租界工部局施壓的結果,而是工部局為了避免爭端,而做出的單方面行為!”雷震在這個時候當真是語出如刀:“雖然英國和日本同樣強大,但是相比較而言,英國這只猛獸已經老了,他們已經強大了幾百年時間,他們已經有了太多的土地和利益,他們已經老了,他們就像是一只吃飽了連眼睛都不想睜開。只想保持現狀的獅子。而日本卻不同,他們年輕,他們氣盛,他們野心勃勃富有侵略性,最重要的是,他們現在還遠遠沒有吃飽,甚至是還餓著肚子!所以在這場對峙中,並不排斥戰爭的日本,是絕對主導方。

而英國卻只是在被動防守!”看著眼前這個就算把醫院里那一段時間也算上,跟著自己學習還不到九個月時間地徒弟,驚訝、贊賞、甚至是羨慕,各種複雜的表情從謝晉元的臉上不斷交替,最後變成了一個大大地、開懷的、由衷的笑容。雷震在強存劣汰的大自然中,孤獨的生活了四年時間,在那一段時間,風是他的敵人,雨是他的敵人,雪是他的敵人,猛獸是他的敵人,饑餓是他的敵人,疾病是他的敵人!為了活下去,他只有動用自己所有的潛能,所有的智慧與力量。他雖然年輕,但是他已經自發自覺的學會了觀查入微,並對戰斗有了自己見解,當他終于將大自然的生存之道,和謝晉元的兵法融合到一起時,就擁有了如此獨特又如此接近真理的戰爭哲學!站在謝晉元面前的,就是一頭用智慧和知識漸漸武裝起來的野獸!“雷震!”謝晉元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如果你是孤軍營的指揮官,面對這種情況,你會怎麼解決?!”雷震斷然道:“旗,必須要升,這是不能動搖的底線!”

謝晉元輕輕一挑眉毛,不置可否的道:“哦?”

“我們現在所處的孤軍營,就是所謂的兵家絕地!我們沒有支援,沒有退路,甚至看不到希望,而支持所有人一直堅持下去的理由,就是因為在師父您的帶領下,大家把這樣平靜而枯燥的生活,都當成了戰斗!”雷震伸手指著那一根剛剛豎立起來的旗杆,道:“如果在這根旗杆豎立起來之前,工部局最後還是拒絕了師父的提議,那也無所謂,我們只是失去了一個提升軍營士氣的機會罷了。但是當這根旗杆豎立在操場上,並被所有人看到的時候,它已經成為了我們孤軍營的一個精神信標,或者是一個新的戰場。假如我們真的因為工部局的勒令,而取消了升旗儀式,在這場和工部局的對峙中,我們就等于是選擇了逃跑。到了那個時候,師父您的個人威信就會受到無可彌補的重創,一旦您的個人統率力被動搖,我們這支孤軍、棄卒,就真的完了!”站在他們身邊聆聽著這一對師徒對話的楊瑞符營長不由聳然動容,他看著還不到二十歲,身上卻同時包含了激進與沉穩兩種絕對矛盾氣質的雷震,本著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習慣了在戰場上接受上級命令沖鋒陷陣的楊瑞符營長必須承認,在見識與判斷力方面,他已經被雷震這樣一個後輩超越了,他真的沒有看到這麼遠,更沒有想得這麼多。謝晉元淡然道:“按照你的看法,我們就只剩下和工部局硬頂這一條路了?”

“中國人常說,狹路相逢勇者勝,但是再勇猛的老鼠,也不可能打過一只強壯的貓!在這種實力不成正比的情況下,硬拼只是最後無可奈何的下下之策。”在楊瑞符營長的注視下,雷震慢慢的道:“我剛才就說過,如果把英國比作是一只猛獸,那他們也是一只年老又吃飽喝足,只要好好睡覺的獅子。只要我們能先後退一步滿足他們的自尊心,又能拿出一個皆大歡喜的解決方案,就可能在保證八月十一號升旗的情況下,解決此次事件。”

“我們豎起來的旗杆有十五尺高,而我們軍營的房屋,有十二尺高。”雷震伸出做出一個劈砍的動作,道:“如果我們把旗杆截斷五尺,只留下十尺的高度,國旗就算升起來,也不會超過房屋的高度。軍營里的人並不會有人在意,旗杆為什麼會短了五尺,對他們而言,只要能把國旗升起來,就代表著一種勝利。而國旗被四周的房屋遮擋,不會太過招搖,那些漢奸特務也不是天天都跑到軍營來報道,我們八月十一日早晨升起國旗,中午收起國旗,把時間盡量壓縮減少發生突發事件的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工部局也很可能會接受我們這個後退一步式的變更。”雷震說出來的方法當真是讓楊瑞符營長瞪大了雙眼,但是謝晉元卻在微笑的點頭。

“方法是怪異了一點,”謝晉元微笑道:“但是卻同時兼顧了工部局的面子和我們不可動搖的底線,當真是難能可貴,我覺得這個計劃可行!但是我們卻不能直接把這個計劃提交給工部局。”在雷震和楊瑞符營長豎直了耳朵的聆聽中,謝晉元淡然道:“俗話說得好,太容易得到的東西,都不懂得珍惜。我們太容易退步,工部局很可能會得寸進尺步步進逼。所以我們一定要抗議、抗議再抗議,堅持、堅持再堅持,直到抗議到雙方都兩眼冒火,都希望找到一個台階時,再以從身上割肉的姿態,拋出這個可以讓雙方皆大歡喜的計劃。到了那個時候,工部局就會認為自己終于通過不斷的施壓,取得了一個保貴的勝利,他們更不會蠢得再提出更進一步的要求。”看到雷震臉上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楊瑞符營長輕拍著他的肩膀,微笑道:“俗話說得好,姜還是老的辣,小兄弟,你要跟著團長學習的東西,還多著呢。說真的,我看好你!”

雷震還不到二十歲,無論他如何的有天分,又有什麼樣的良師指導,但是他畢竟還太年輕,年輕得還無法了解,在這個世界上想完成自己的目標,並不是設定一個合理的平衡點就行,有些事情必須要走迂回路線,必須要雙方消耗大把的時間和口水,絮絮叨叨不停扯皮,不停的彼此試探,直到最後一刻才拋出自己的底線。但是不管怎麼樣,在謝晉元的不斷交涉,不斷據理力爭,不斷抗議的情況下,工部局最後終于還是接受了謝晉元的提議,在保證杆旗低于四周營房的情況下,允許謝晉元帶領全營官兵于八月十一日這一天在軍營升起中國國旗!

按照謝晉元為軍營制定的作息時間表,全營官兵每天都是凌晨四點三十分起床整理個人內務;四點五十五分准時在操場上集合,五點至七點進行早操;八點鍾接近負責看守軍營的白俄軍隊檢查,清點軍營人數;九點鍾早餐,十點至十一點半,除了在自辦工廠參加勞動的官兵,所有人接受文化教育;下午四時晚餐;下午五點至七點,由幾名連長輪流教導大家徒手格斗;七點三十分至八點個人自由活動;晚上九點……全營熄燈睡覺。每一天謝晉元和孤軍營的每一位官兵,都過著這樣類似于苦行僧的的枯燥生活,用他們特有的戰斗,慢慢迎來了一九三八年八月十一日。在這一天,空中刮著徐徐的晚風,送來一種上海這個國際大都會夜間特有的濕潤與清新,和往常一樣,時鍾上的指針剛剛指向凌晨五點鍾,在孤軍營的操場上,整齊的腳步和響亮的口號,就狠狠劃破了黑暗的天幕。到了清晨六點鍾,遠方的天邊終于透出一絲魚腹般地慘白時。孤軍營全營三百七十七名官兵,已經進行了五公里跑操和隊列練習,現在正以連為單位,整齊的排列在操場上。

就在三百七十七雙眼睛的注視下,謝晉元親手在一根只有三米多長的旗杆上,在這片明明屬于中國,卻沒有了主權的土地上,緩緩升起了中國的國旗。這面國旗升得真是好低。低得就算是站在軍營里,只要隔著一棟低矮的房屋,就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看著這面迎著徐徐吹來的夜風,輕輕招展身軀揚起一片燦爛的國旗,看著國旗上那象征著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的青白天日,所有人都對著這面不知道有多少熱血男兒為之拋頭顱熱血的國旗,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對著它敬上了一個軍人最莊嚴的軍禮。站在用幾塊磚頭壘成的主席台上,謝晉元深深凝視在場所有的人,大家都在等待他在紀念儀式上的宣言。

謝晉元也事先為主持這場儀式打好了腹稿。但是借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仔細打量著面前地每一個人,看著他們愈發削瘦地面孔,感受著他們對自己發自內心的尊敬和信任。謝晉元突然發現自己的喉嚨不知道被什麼給堵住了。到了今時今日,還駐紮著中國軍隊的孤軍營理所當然成為上海一個絕對明亮的燈塔,甚至有人親昵的把孤軍營稱為“上海的小重慶”。可是只有謝晉元這位指揮官才最清楚,孤軍營的每一位士兵,過的都是什麼樣的生活。在他們的眼前,沒有希望,甚至找不到未來的方向,在他們的身邊列強環繞,日本軍方更是把他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這些勢力無論誰輕輕動一根小指頭。都會讓他們這一支放棄了武裝只能任人魚肉地小部隊全軍覆沒。而孤軍營和謝晉元雖然被全國民眾視為英雄,他們的事跡甚至被拍成了電影廣為傳播,但是他們在這里就算遭遇不幸,只怕國民政府,也只能是發表一篇無關痛癢的外交譴責罷了……如果國民政府真的願意不惜一切來幫助他們,他們早就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大部隊,重新拿起保家衛國的鋼槍了!可就是在這種看不到光明,看不到未來。失去了所有依靠,隨時都可能全軍覆沒的情況下,所有人仍然緊緊追隨在謝晉元的身後,拼盡全力擠壓出內心深處最後的勇氣,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豎立起中國軍人地風范。沉默了很久,謝晉元才輕聲道:“大家……辛苦了!”

沒有人說話,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熾熱的淚水,已經浸滿了這些熱血男兒的眼眶。沒有親身經曆過孤軍營的生活,沒有感受過這種小心翼翼,讓人憋得郁悶,憋得發瘋,卻不敢放聲吼叫的環境,又有誰能真正明白謝晉元說的這五個字,所代表的含義與重量?!所有人都在輕輕吸著氣,所有人都高高昂起了自己的頭,在淚眼模糊中,緊緊盯著那面揚起了一片朗朗乾坤,飄起了一片青天白日的國旗,就在一片沉默一片肅穆中,集結到操場上的所有人,突然聽到了一個絕對突兀聲音:“把旗子撤下來!”謝晉元霍然轉頭,用命令的口氣對他們提出這個要求的人,赫然是負責看守孤軍營的白俄雇傭兵隊長。這位在中國的土地上已經生活了十年時間的白俄隊長,操著生硬的中文道:“日本當局通過外交途徑,抗議工部局放任你們在領土內升起國旗,我接到上峰指令,要你們立刻撤下國旗!”謝晉元的瞳孔在瞬間就縮成了最危險的針芒狀,看著眼前這個態度強硬,更帶著白俄軍人特有蠻橫氣息的隊長,在戰場和情報對抗領域擁有豐富經驗的謝晉元,已經敏銳的嗅到陰謀的味道。“進攻,這是一場日本情報機關發動的,有計劃有目標的進攻!”

謝晉元迅速在心里思考著,“白俄軍隊一般在八點查點軍營人數的時候,才會出現在操場上,現在才早晨六點鍾,白俄隊長突然出現,這只能說明軍營里發生的一切,包括我們的計劃,都在日本特務的監視之下。日本軍方選擇在這個時候通過正式外交途徑向工部局施壓,為了保持‘中立立場’。想通過談判讓工部局讓步的可能已經被徹底封死。如果和他們硬頂,必然會讓矛盾激化,很有可能演變成一場流血事件。可是如果我接受了工部局的命令,就等于在這場戰斗中不戰而逃。一支沒有了希望,沒有了凝聚力的軍隊,只怕不出一個月,就會徹底崩解。”撤,還是不撤?!謝晉元這一輩子走南闖北。

不知道打過多少場戰爭,經曆過多少大風大浪,可是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今天這樣左右為難,甚至可以說根本無從選擇的局面。在同時謝晉元必須承認,日本情報機關的這一手,在時間把握上當真是玩得妙到毫顛,等于是將一根鋼針,直接卡到了他謝晉元的咽喉中間!謝晉元的目光落到了楊瑞符營長的臉上,楊瑞符深深皺著眉頭,顯然也想到了事情的關鍵。但是也和謝晉元一樣左右為難。謝晉元的目光又落到了其他幾位連長的臉上。看他們對著白俄隊長怒目而視的樣子,顯然僅僅是因為升旗儀式被阻遏而怒憤,卻還沒有看穿此次事件背後隱藏的關鍵。當然更無法指望他們拿出什麼合理的建議。就在這個時候,謝晉元聽到了雷震的聲音,“不撤!”謝晉元的心中猛然一輕,雷震說得對,國旗絕不能撤,但是他這個最高指揮官一旦斷然拒絕,就等于是將孤軍營和工部局徹底放到了對立的位置上,再沒有任何回旋余地。由雷震用最強硬的態度說出拒絕的話,讓白俄隊長知難而退,至少可以為他們贏得一段思考問題的時間。在找到解決突發事件的最好方法後,再由謝晉元出面來收拾殘局。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也只有不是謝晉元部下的雷震,才能用這種喧賓奪主的態度,替謝晉元強行接下白俄隊長的咄咄逼人。

雷震走前幾步,盯著白俄隊長,沉聲道:“你們在軍營四角不是架了機關槍嗎,想撤掉我們的國旗,可以。下令開槍吧!”白俄隊長的呼吸一下粗重起來,他這一輩子還真沒有見過像雷震這樣,被人用機關槍指著,還敢如此囂張的人物。他轉頭望著謝晉元,道:“謝團長,你怎麼說?”謝晉元沒有回答,他知道跟自己學習了九個月的雷震,既然已經有足夠的智慧看穿日本情報機關的陰謀,又開口替他強行接下這位咄咄逼人的白俄隊長,就一定有辦法替他成功擋駕。“我不是軍人,但和大家相處了這麼久,總算也明白軍旗對軍人而言,所代表的含義。要大家在抗戰紀念日,僅僅因為正在侵略我們國土的敵人威脅,就把一面剛剛升上去的國旗立刻降下來,無異于判國!”聽雷震說到這里,謝晉元在心里暗叫了一聲“漂亮”,雷震把這樣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當真是給足了他拒絕的理由。雷震由于身世的原因,平時是不喜歡多說話,但這絕對不代表在需要說話的時候,他不會說話!雷震回頭望著全場三百多名孤軍營的官兵,提高了聲音,道:“我只是一個從大山里走出來的鄉下小子,沒有資格更沒有權力定大家的生死。但是我親眼看著大家在四行倉庫里和百倍于己的敵人拼死作戰,甚至下定決心,把四行倉庫當成自己的墳墓,在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大家都是不怕死的真漢子,都是響當當的爺們,都是好兵!”回想起四行倉庫的戰斗,在場每一個人的眼睛里都亮了,無論他們原來就膽氣十足也好,懦弱也罷,至少他們已經拼過了命,在這一生中威風了一把英雄了一回,有了一段足以自豪的人生經曆!“我曾經聽有些兄弟暗中議論,現在呆在這樣一個鬼地方,活不活死不死的,天天還要擔驚受怕唯恐工部局把我們交給日本人。謝團長治軍嚴厲不說,伙食又差得離譜,還不如當時在四行倉庫和敵人拼個魚死網破,至少也能頂著一個為國捐軀的英雄稱號,走得坦坦蕩蕩。現在我們要感謝工部局,感謝這位白俄隊長,是他們又給了我們這樣一個機會。我們是為了保護國旗,而在這場戰斗中陣亡,在這種情況下。誰敢說我們不是英雄,又有誰敢說我們走得不是坦坦蕩蕩?!”

雷震用目光輕掃著白俄隊長,沉聲道:“而且我可以向大家保證,我們絕對不會孤單上路。我們中國再弱,整營的官兵在租界被集體槍決,也會向工部局提出嚴厲抗議,上海擁戴孤軍營的市民也會群情洶湧,在這個時候。工部局再不講道理,也要找個替罪羊來想辦法平息眾怒。就算是為了面子問題,要他們交出一個英國人是很困難,但是我想,要他們交出一個僅僅是拿錢辦事,又不是本國公民的雇傭兵,應該就好辦很多了。”白俄隊長猛然瞪大了雙眼,雷震這就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直到這個時候,這位白俄隊長才真正明白了中國古語中,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這句話所蘊藏的真理!眼前這個連毛都沒有長齊的混帳小子,擺明了就是一個不要命的愣頭青。而那個該死的謝晉元,就是吃定了他這個小小的看守隊長,不敢下令動用機關槍對著中國軍人掃射,所以干脆在那里裝聾作啞,任由雷震這樣一個馬前小卒作他地開路先鋒。目送著氣急敗壞的白俄隊長走開,謝晉元把雷震叫到了自己的房間。“這件事有日本人躲在後面,暗中向工部局施加壓力,那個白俄隊長在向上級報告後,一定還會再回來,我看我們很難平安無事的把國旗懸掛到中午了。”謝晉元問道:“雷震。你認為我們應該如何答複工部局?”“我剛才說的話,並不是在危言聳聽,更不是在開玩笑。”雷震輕輕眯起了雙眼,輕聲道:“我們已經被日本人逼到絕路,當眾撤掉國旗,就是在喝慢性劇毒。反正遲早要死,我認為事到如今,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兔子蹬鷹!拿出師父您帶領部隊在四行倉庫和敵人決一死戰的氣勢。搏他一個天翻地覆,拼他一個柳暗花明!只有這樣,孤軍營才有一線生機!我倒要看看我們賭上了這條命,工部局的那些先騙著我們交槍,再把我們關進這里不放的狗屁紳士們,最後能不能再沒皮沒臉的一陣亂槍掃射把我們全崩了!”

不出謝晉元所料,到了早晨九點鍾,白俄隊長再次找到了謝晉元。這一次白俄隊長顯然已經得到了山峰的指令或者授權,“貴部必須在五分鍾內撤掉國旗,如不撤除,我們將會采取必要手段!”謝晉元知道這一次白俄隊長的話,不再是威脅,而是最直接的警告,但是就像雷震說的那樣,在他的身後根本沒有退路可走!能在淞滬會戰初期,就策劃了奇襲“出云號”行動,又親自帶領突襲部隊,實施“鐵拳”行動,追得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官倉惶逃跑的謝晉元,在該拼命,只能拼命的時候,又會比誰差?面對咄咄逼人的白俄隊長,謝晉元反問道:“我們是中國軍人,在中國的土地上懸掛自己的國旗,為什麼不可以?”白俄隊長還沒有回答,謝晉元就再問道:“棋杆是你們送過來的,平時不升國旗,到了紀念日時可以懸掛國旗,這個協議還是幫上峰轉達的,我們已經盡可能的配合工部局,也給與了足夠的尊重,可是貴方卻出爾反爾,難道這就是你們的行事風格?”

“還有,我提醒你,我們這支部隊,雖然把武器交給了英國軍隊,又接受你們看管,但是我們並不是俘虜!借用我徒弟的一句話,想撤掉我們的國旗,可以,下令開槍吧!我會讓你看看,什麼是不怕死的中國軍人!”白俄隊長再次走了,面對謝晉元拋出的一個又一個問題,他真的無話可說。謝晉元隨手指著放在兩張桌子上的沙盤,突然道:“想不想和我再玩一次沙盤推演?”雷震點頭道:“好!”“這一次我們就用自己最熟悉的地形作戰場!”謝晉元雙手飛快的在沙盤上整理著地形,他淡然道:“在這場戰斗中,你是防守方,負責指揮全營三百七十七名軍人進行陣地防禦,保護豎立在軍營中的國旗。而我是進攻方,人數暫定為兩個營,目標是破壞你的戰略防禦要地。考慮到你指揮的部隊沒有攜帶槍枝,所以我指揮的部隊,在進攻時也會盡量不動用槍械,但是請注意,我並不排除在必要的情況下,動用槍械的可能。”

“報告!”一個排長連門都沒有敲,就沖進了謝晉元的房間,他狠狠甩掉額頭上的汗水,嘶聲叫道:“團長,有大批軍隊,正在從南邊膠州公園一帶向我們迅速逼近。”“其中有大約三百名英國士兵,看他們的迂回動作,接到的任務應該是包圍整個軍營!”“有大約四百名意大利士兵,他們已經開始在膠州路設置關卡,實施軍事戒嚴!”“有大約四百名白俄士兵已經集結到軍營門前,看他們的樣子,隨時可能對軍營發起進攻!”……就是在那位排長一次又一次報告中,孤軍營被一千一百名全幅武裝的職業軍人團團包圍,並被切斷了和外界的聯系。其實不用這位排長再來報告,站起來隔著窗子,謝晉元也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身上背著已經上好刺刀的步槍,手里拎著粗大木棒,往那里一站又高又壯得就像是一座鐵塔的白俄士兵。

僅僅從體型上和他們相比,平均身高還不足一百七十公分的孤軍營士兵,當真是相形見絀了很多。“報告!”還是那位營長,他再一次沒有敲門就飛跑進謝晉元的房間,他迅速報告道:“白俄隊長向我們下了最後通碟,命令我們在十分鍾內立刻撤下國旗,否則他們就會展開行動!”謝晉元輕輕點了點頭,這位身經百戰智勇雙全的指揮官明白,集結了超過一千人的部隊把孤軍營團團包圍,甚至卡住了膠州公路各個戰略要點,英國人這樣做絕對不是故作姿態,如果他再拒絕了白俄隊長的最後通碟,英國人就要真的對這里進行武力鎮壓了!謝晉元回頭望著雷震,道:“雷震,如果你是我,應該怎麼辦?”無論接受過多少訓練。懂得多少理論,知道多少經典戰爭案例,只有真正的戰斗,才是磨練一個職業軍人,尤其是一名指揮官的試金石!“迎戰!”面對謝晉元的詢問,雷震伸手指著沙盤的各個角落,頭也不抬地道:“瞭望台是整個軍營的制高點,雖然我們手中沒有槍枝彈藥。但是占領這里,就可以用石塊狙擊敵人的進攻,分散敵人注意力,所以我們應該把一連派到瞭望台進行防守。”“軍營大門是我們必須扼守的戰略要地,也只有在軍營大門前,我們才能降低人數不足對我們造成的劣勢,所以我們應該把徒手格斗訓練成績最好的三連,派到軍營大門前,負責正面抵擋白俄軍隊的進攻!”

“人數較少的二連,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尋找到木棍、啤酒瓶之類的武器。然後集結在大操場上,隨時對三連接供支援;而四連的任務,就是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要團團圍護在國旗四周,絕不能讓敵人搶走我們的國旗!”謝晉元聆聽著雷震的話,他突然問道:“你認為我們能守得住嗎?”雷震回答道:“守不住!”謝晉元眯起了雙眼,道:“守不住你還守?”“師父您曾經告訴過我,在這個世界上,絕沒有用委曲求全換來的尊重,更沒有卑躬屈膝贏得的理解和認可!”雷震抬頭望著謝晉元,沉聲道:“工部局把日本人當成了猛獸,卻把我們當成了膽小的兔子,我就是要告訴他們。真把我們逼急了,就連兔子也會吃肉!只有這樣,以後日本再跑到背後指手劃腳,工部局想做什麼的時候,才能學會三思而後行!”謝晉元點了點頭,對一直等待他下令的那位排長道:“聽清楚雷震的計劃沒有,立刻轉達給楊瑞符營長,告訴他誓死守護國旗!”目送著那位排長匆匆走出房間,雷震伸手輕輕敲擊著桌面。

他那黑得深邃,黑得幽然地雙眼中猛然騰起一股幾可分金碎石的凌厲火焰。“日本情報機關對我們步步緊逼,被動防守只會讓他們愈發猖狂。旗,我們是守不住了,我們和英國人拼得越狠,躲在後面的日本人就會越開心。日本人做了初一,現在也該輪到我們做十五了!”“為了防止走漏消息,也是為了預防我們暴動沖出軍營,現在四百名意大利士氣據守在膠州路各戰略要點上,普通的民眾尤其是中國人,根本不可能在這種軍事戒嚴區任意出入,所以我們能看到的任何一張亞洲人面孔,都是日本人的特工,或者是他們收買的漢奸!而他們出現在軍營附近,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們接受了情報機關的指派,參與了針對孤軍營行動!”雷震的目光,直接落到了站在屋子的一角,卻一直沉默不語的馬蘭身上,沉聲道:“以我們手中的力量,是動不了他們的情報機關總部,但是為了方便活動,為了聯絡方便,為了保持情報流通的高速有效性,他們也應該在孤軍營附近,設立了一個情報站!”從抽屜里翻出一個半透明的塑造瓶,雷震把這個塑料瓶,珍而重之的放到了馬蘭的手里,“這是上次你從潛入軍營的特務手里繳獲的戰利品,我們誰也不知道這里面的東西究竟有什麼用,更不知道它的實際效果如何,我們就干脆來上一個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請馬蘭你想辦法,把它投到日本人情報站廚房地水缸里!如果日本人看我們每天訓練得太辛苦,伙食又實在太差,想送點大補藥讓我們補一補,我們就回送他們補一補;如果日本人想用劇毒讓我們一起完蛋,我們就反讓他們一起完蛋;如果他們想折磨我們,讓我們中上什麼慢性毒藥,死得慘不可言,我絕不介意在晚上,聽著附近某些人的慘叫,笑著睡到大天亮!”

謝晉元和馬蘭同時聳然動容,坦率的說,雷震制定的這個計劃雖然又准又狠,但是和謝晉元親自制定的奇襲“出云號”、“鐵拳”計劃相比,只能算是一種隨機應變的戰術,但是就在兩個月前,雷震還被一名日本岩井情報機關派出的間諜騙得團團亂轉。險些惹下彌天大禍,可是到現在,為研究情報系統投入了相當精力學習的雷震,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已經可以反手制定出一個如此狠辣,在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中,狠狠反將對方一軍地計劃。看著已經開始在沙盤上進行推演,計算如何制造混亂。讓馬蘭能夠趁機成功“越獄”的雷震,謝晉元和馬蘭的眼里,同時看到了一顆在不久的將來,也許就會冉冉升起的將星!十分鍾時間到了,隨著白俄隊長一聲令下,四百名手持木棍長得牛高馬大的白俄士兵,氣勢洶洶的沖向了守在軍營門前的中國軍人。這些白俄軍人在中國已經居住了相當長地時間,他們見慣了那些懦弱的中國官員,見慣了受到欺壓,就像是死了一樣沉默的中國人。他們認為自己已經夠了解中國,夠了解中國人,當然也足夠了解中國軍人。在他們的眼里,中國軍人就是一群槍炮一響。就跑得比兔子還要快的懦夫,就是一群根本沒有受過訓練,被軍隊臨時征招入伍,套上一身軍裝,也許連步槍都領不上一支,就要走上戰場送死的炮灰!就算這些炮灰不死,戰爭一結束,槍一丟掉,還是一群農民,把軍人這樣神聖的字眼套在這群也許連殺豬都不敢看的農民身上。簡直就是一種汙辱!至于什麼防守四行倉庫的“八百勇士”,那更是中國人自賣自誇吹噓出來的童話。如果不是四行倉庫距離英租界太近,日本人不敢動用重型武器,他們這一支才三四百人的小部隊,早就被日本人的轟炸機炸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一群人躲在牆體厚實的四行倉庫後面,放放冷槍,丟丟手榴彈,最後又在英國軍隊的掩護下,逃進了英租界。這種事又有誰不會做啊?帶著自以為是的驕傲,這些占據絕對身高和體力優勢的白俄士兵,揮舞著手中的木棍,對著攔在面前的中國軍人劈頭蓋臉的砸下去。一時間在孤軍營的大門前,響起了一片鈍器重擊打特有的沉悶聲響,和一聲聲壓抑的呻吟。

但是很快,這些白俄軍人,就感受到了一種沉重的壓力。因為眼前的這些中國軍人,就算是被他們打得皮開肉綻,就算是打得鮮血直流,他們也沒有一個人後退。別忘了,他們都是謝晉元的手下,每一個人都是被四萬萬同胞稱為“八百勇士”的英雄!他們在四行倉庫的頂層,為了保護國旗,頂著戰斗機的反複掃射,都沒有逃跑,都可以用自己的身體強行為打斷的旗杆,重新支起一個永不陷落的脊梁,在面對一陣棍棒的時候,他們又怎麼可能會選擇逃跑?!而在這個時候,一連的官兵,終于成功占領了軍營四周的瞭望台。隨著幾名中國軍人一起放聲狂喝,在天空中猛然劃出了一片晶瑩的水幕,這片水幕在空中翻滾中,帶著嫋嫋的熱氣,揮揮灑灑的罩向了那些正在對著軍營進行沖擊的白俄士兵。在白俄士兵中間響起了一片鬼哭狼嗥的慘叫,一名白俄士兵丟掉手中的木棍,痛得又蹦又跳又吼又叫,他嗞牙咧嘴的摘下了背上的步槍,剛剛拉起槍栓,還沒有來得及瞄准,小隊長就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臉上,“你干什麼,沒有命令,絕對不許開槍!”

那個白俄士兵舉起自己被燙得一片通紅的手臂,嘶聲叫道:“隊長,你看,你看啊!那些該死的中國猴子,他們用開水潑我們啊!”“你***就笨蛋!你沒看這幫家伙,連一把水果刀都沒有拿嗎,他們就是要表明姿態,只要你開槍了,這就不再是什麼鎮壓行動,而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或者說是屠殺!別忘了我們現在還站在中國人的地盤上,一旦引起眾怒,你以為那些英國人真的會為我們這些雇傭軍硬扛住中國人的抗議,背上屠殺他們戰斗英雄的罪名?!”能讓白俄士兵手里有武器,還這樣束手束腳,當真是重現了四行倉庫防禦戰中的一幕!而刻意警告孤軍營官兵不要攜帶任何鐵質武器的人,當然還是謝晉元!那名被燙傷的白俄士兵,舉著手里已經拉起槍栓,卻再也不敢扣動扳機的步槍,他指著守在瞭望台上的中國軍人,又蹦又跳的叫道:“可是我們就這樣讓他們用開水潑……”話還沒有說完。在空中就飛出了一個……小茶壺!俗話說得好,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而這個小茶壺,雖然看起來毫不起眼,卻是一件絕對凌厲的武器。要知道居高臨下,把開水潑下去,雖然覆蓋面廣,但是殺傷力卻絕對有限。在經過一段空中飛行後,落到白俄士兵的身上,原來的沸水頂多也就還能保持個七八十度。可是這只小茶壺就不同了,把開水灌進去,再拋下來,這簡直就是一個城牆防禦戰必殺火油罐的威力縮小版!這只謝晉元團長平時最喜歡用的小茶壺,在空中翻著幸福的小跟頭,壺嘴里揮灑著還保持在九十五攝氏度以上的開水,以乳燕歸巢的動人姿態,撲進了白俄士兵的人群當中。在白俄士兵當中猛然響起了一聲慘叫。在那個慘遭致命攻擊的白俄士兵用力揮動手臂中。

那個連壺蓋都不知道甩飛到哪里去的小茶壺,再一次輕巧的彈起,在空中玩出了一招妙到毫巔的七百二十度大旋轉。它一邊在空中旋轉。一邊毫不吝嗇的將剛剛灌進自己身體里的開水,傾倒出來,灑出一片鬼哭,揮出了一片狼嗥。“**,就算是吃准了我們不能開槍,這也太過分了吧?!”所有白俄士兵都瞪大了雙眼,他們抬著頭,呆呆的看著自己頭頂。那些天殺的中國軍人,竟然把他們買回來准備在紀念日升旗儀式後燃放的鞭炮,整盤整盤的丟了下來。要知道。那可是點起來倍響,炸起來倍歡,據說啞炮還倍少的柳陽特產大紅花鞭炮啊!而看那粗粗的一大盤,***怎麼也是一千頭一盤的超級大連環啊!就在一陣噼里叭啦地鞭炮齊鳴聲中,什麼啤酒瓶、二鍋頭瓶、剛剛從灶台里抽出來還冒著煙的木柴,什麼破鞋臭襪子,什麼口水,什麼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必備良器之半截板磚,就被人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天空中突然又下起了一片金燦燦的粉雨。面對這種絕對意外又看似沒有任何殺傷力的進攻,所有被這種金粉淋著的白俄士兵都驚呆了。中國軍人為了阻止他們進攻,而灑出來的東西,又怎麼可能是有益人體健康,可以促進世界安定繁榮,能夠有效防止水土流失沙漠面積增多的好東西?!“難道他們灑出來的是……劇毒?!”這個可怕的念頭剛剛從白俄士兵們的心里揚起,他們還沒有來得及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他們就猛然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怒吼:“二嘎子,你***在干什麼呢?!”

炊事班的司務長真的要氣瘋了,他指著一個正在不斷向“城牆”下揮灑金色粉末的士兵,嘶叫罵道:“那是我們全營兄弟的口糧啊,你把它抬上來干什麼,想當天女玩散花的把戲,你就干脆快點一頭碰死,看看能不能投胎轉世成為個七仙女吧!你把我們做飯用地玉米面灑了這麼多,從今天開始,你每天只能吃一個窩窩頭,不,每天只能吃半個,連續吃上一年!只有這樣才能讓你這種少爺知道,糧食的重要性!!!”聽到自己要一年時間每天只能吃上半個窩頭,二嘎子也急了,他伸手指著司務長,叫道:“那你自己呢,你往下倒的,還不是做菜用的醬油和山西老陳醋?!有本事你這輩子都別吃放了醬油和山西老陳醋的菜了!”二嘎子的話音未落,在空中又飛出去一顆在北京被尊稱為“膠菜”,實際上學名就叫做大白菜的防禦武器。望著那顆足足十七八斤重的大白菜,就像是一枚空投的重鎊炸彈般,直直倒砸下去,二嘎子和司務長異口同聲的喝道:“**,是誰把我們的白菜也丟出去了?!”攔在軍營前面的中國軍人,突然有人發出一聲痛哼,緩緩的倒了下去。一名白俄士兵瞪著充血的雙眼,端著一支刺刀上還沾著鮮血的步槍,嘶聲叫道:“我讓你們用開水潑,我讓你們砸,我們是不能開槍,但是總沒有人規定我們不能用刺刀吧?我就不相信刺刀都捅不開你們了!”望著那個倒在血泊當中的兄弟,所有人的眼睛都紅了。在放聲吶喊和怒吼聲中,一場實力絕對不對稱,沒有槍聲,只用冷武器交鋒的戰斗,在這個孤軍營中展開了。中國軍人用搶來的木棍還擊,他們倒轉打碎後有尖銳棱角地啤酒瓶,和白俄士兵對拼刺刀,他們一個人打不過一個白俄士兵。就幾個人一起撲過去,對著被他們壓在身體下面的白俄士兵用力猛揍,任由更多的白俄士兵圍著他們拳打腳踢。國旗,還在迎風飄揚,那紅得燦爛,紅得莊嚴的底布,那青天白日,都在默默見證著這場為了尊嚴而戰的慘烈戰斗。在連長、排長和班長的帶領下,中國軍人組成了一個又一個作戰單位,他們拼死抵抗。

但是面對無論是人數、武器還是體力都占據絕對優勢的白俄士兵。他們一個個倒在了地上。軍醫官在操場上跑來跑去,盡他可能的拼命治療每一個人。但是在他給一個人包紮地時候,往往又同時倒下了兩三個人。而當本來就獸性未泯的白俄士兵打紅了雙眼,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動用步槍上的刺刀時,身受刀傷的士兵就越來越多。看著躺在自己懷里,全身至少中了六七刀的傷員,看著從這個年輕的士兵身上噴湧出來的鮮血,感受著生命力從他的身軀里迅速流失,手里只有幾卷止血繃帶和一瓶消毒酒精的軍醫官,一邊在努力幫傷員止血,一邊全身都在微微顫抖。這些在軍營地操場上打成一團地軍人,無論是中國軍人。還是白俄軍人,都不知道在這個時候,一道纖秀而英挺的身影,已經悄無聲息的越過軍營四周地鐵絲網,成功的避開了四周意大利士兵的監視,消失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面。馬蘭沒有回頭,她知道現在就算自己去幫助孤軍營的戰友,以她個人的力量,也無法改變這場注定必敗的戰局。她現在唯一能做的。

就是讓這場事件真正的幕後元凶,付出應有的代價!只有這樣,那些為了捍衛國旗,而倒在血泊當中的兄弟,他們的血才不會白流!沒有人能想到,這樣一場實力殊懸的戰斗,竟然整整持續了一個小時。到了最後,就連負責防守瞭望台的一連,在投光手中所有可以用可以投的武器後,也加入了操場上的戰斗。在這一場長達一個小時的戰斗中,孤軍營除了謝晉元團長和雷震全員參戰,直至戰到最後一刻,至少有一百多人受傷,而根據軍醫官的清點,至少有四十一受到重傷,他們那血肉模糊的身體,和那被鮮血浸透的軍裝,無不訴說著戰斗的慘烈,和他們身上那種屬于中國軍人的頑強!謝晉元和雷震仍然坐在他們原來坐的位置上,他們沒有去看屋外的戰斗,也許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不願意去看到那種血戰後的慘烈,還是已經知道了最後的結局,沒有必要再用自己的雙眼,去重新印證他們的判斷。

“雷震,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去參加這場保衛國旗的戰斗嗎?”雷震不知道,所以他沒有說話,他在豎直了耳朵,認真的聽著。他知道謝晉元這樣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這一場國旗保衛戰,是由你全程計劃,而我只是幫助你把整個計劃實施下去罷了。”謝晉元道:“所以你才是這場戰斗中的總指揮官,我堅持要你留在這里,就是要讓你睜大眼睛看清楚發生的一切,讓你明白身為一個指揮官,一旦做出決策,就代表著戰爭與死亡。你必須要通過這種實戰,盡快了解自己性格、習慣與知識方面的不足,並針對性的通過學習補充或糾正,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成長起來,成為一個合格的統率者。”“在常規情況下,你應該作為一名作戰參謀跟在我的身邊,在經過至少一年的實戰演練後,我再交給你一支部隊,讓你嘗試著獨立支撐大局。可是現在,很明顯我無法做到。”謝晉元凝視著雷震,道:“抱歉,時勢所限,我最多也只能做到這一點,以後的路,你還需要自己慢慢去摸索了。”

雷震沒有說話,他在輕輕的抽著氣。跟著謝晉元學習了這麼久,雷震早已經學會了戰場上面對任何挑戰,都氣定神閑,可是在這個時候,望著謝晉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爬上發梢的那一縷灰白,雷震的身體卻在輕輕的發顫。雷震一直堅信,謝晉元一定有更好的方法,來解決這場因為堅持升國旗,而帶來的危機。可是直到這個時候,雷震才明白,為什麼謝晉元會一直詢問他的意見,明明知道他的計劃太激進太大膽,仍然毫不保留的接受了他的計劃,並把計劃完整的貫徹下去。謝晉元就是要讓雷震知道,身為一名指揮官,他的身上所肩負的那種責任!沒有扛起這種責任的覺悟和能力,就根本不配成為一個合格的軍事指揮官!突然間,雷震想到了一句古話……一將功成,萬骨枯!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終于平靜下來的操場上突然再次傳來了一片喧嘩。就是在孤軍營官兵的叫罵聲中,白俄隊長手里拎著砍刀,大踏步走向了這些中國軍人為之殊死搏斗了整整一個小時的國旗。而在這個時候,一名白俄士兵更在眾目睽睽之下,用槍托狠狠砸著孤軍營里的軍醫官,他用生硬的漢語,嘶聲叫道:“讓開,讓開!你不讓開我就砸死你!我知道就是他用開水燙傷了我,我絕不會放過他,你要不讓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軍醫官用身體死死護著一個身中兩刀,雖然已經紮上了臨時用作止血繃帶的布條,但是鮮血仍然不停從傷口里滲出來的年輕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