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溫柔的殺死龍的方法 治愈人心的語言(二)

第九章治愈人心的語言(二)

將要上絞刑台的罪犯的心情恐怕就和自已現在一樣吧,亞克自嘲地想著。

在這里遇到見習騎士時代的教官卡甯加姆實在是太過突然了,甚至像是四相神的惡意安排。四相神似乎要強迫自己去面對想要遺忘的過去。感到了輕微的嘔吐感與頭痛。

在騎士團長室的門前,蓋斯對他說:詳情我不知道,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站在你這邊的。放松些面對吧,亞肯傑爾。

謝謝。

無力地微笑著的青年的臉色差得像馬上就要倒下一樣,這讓僧侶強烈地意識到烏蘭波克不在身邊。那個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成為眾人的心靈支柱了。

卡甯加姆把兩人帶到與有別于剛才的會客室、十分簡樸的執務室去。只是看到井井有條的室內就能了解聖騎士清廉的人品了,但反面來說也反映了他那不知通融的死板個性。

讓兩人坐到沒有扶手的簡陋高背椅子上後,他自己坐到了公事桌的對面。

這種對面而坐好像犯人和審問官的壓迫性配置讓蓋斯非常不愉快。

如果是預定好了的那還沒什麼。但如果他是無意識間做出這種舉動的,一定是常常責備他人、審判他人的人。而且身為弟子的亞肯傑爾是知道師傅的這種個性的,所以事情更糟。

卡甯加姆張開口,以嚴肅的語氣質問:亞肯傑爾。為何那時你沒等正式的退團許可下來就擅自離開?如果是擔心病倒母親的情況,那麼故鄉來通知時為什麼不立刻提出申請?

違反自己的意志、為看護病中的母親而退團的話,我無法忍受。既然同樣是退出的話,那至少也要以自己的意志

什麼!你是說,不要歸國去探望母親嗎!

師傅馬上憤怒地大聲怒吼起來,與他相對地只看著自己手的青年淡淡地回答。

我母親的病是假的。拿著母親希望我歸國的信、卻直接上訴大神官大人的那名使者是我母親在故鄉的情夫。那男人一開始是想要挾我,如果不想被強制退團的話,就拿出他要的那麼多錢來。之所以他會直接上訴大神官,就是因為我拒絕了他。

為何那時不把事實說出來!

即使說了也不會有人聽吧。被那人上訴的芬奇大神官,和與師尊您關系良好的奧比塔魯大神官之間是水火不容。芬奇大人挖苦說,有著以修行為借口把生病的母親拋棄的了不起的聖騎士下屬,這還真讓人羨慕啊。奧比塔魯大人就憤怒起來,斥責我讓師尊大人蒙羞

了解了大概經過的蓋斯忍不住深深同情著青年。他退團至今還能使用超出一般聖騎士實力高度的神聖魔法,由此判斷,他對即使將來當上教團總本部的騎士團長也是不可多得的夢想的良材。

卡甯加姆期待著並相當看重這個弟子,但他卻為家事不得不退團,這種遺憾變成了面向無罪的弟子的激烈憤怒。總本部的大神官共有五人,下任的教皇將會從這五人中選出。

亞肯傑爾因為他的不幸之源母親,而被卷入了大神官間的權力斗爭。雖然提出了退團申請,但失敗的脅迫者在直接上訴大神官時,就注定了他退團的結果。就算他怎樣地陳述事實,也只會被當成為了自保的謊言,反而使情形更加不利。

自行舍棄聖騎士的身份出走,是他向殘酷的母親捍衛自己的人身自由的舉動,以及對輕易地奪走優秀年輕人未來的教團上層的抗議。

只有十歲的孩子走上了比死還要痛苦的旅程,在漫長而嚴酷的修行後好不容易如願以償地成為聖騎士,卻在一瞬間,毫無過失地被剝奪了聖騎士的地位。

他的心中該有多麼的絕望與不甘啊,即使因此自暴自非,也不會有人責備他的。但這樣的亞肯傑爾卻過著禁欲的生活直到今天,保持著使用神聖魔法的資格,比一般的聖騎士更像聖騎士。

要墮落是輕松而且容易的。沒有墮落反而嚴格律己的他該有多麼的艱苦,曾身為武斗家的僧侶自身也很清楚。自已是無法有那樣的堅強的。蓋斯不由對這個看來脆弱實際卻堅強無比的青年頂禮尊敬起來。

卡甯加姆似乎也理解了自己當初的不對。可是,如蓋斯所擔心的一樣,這個身居高位樂于懲處他人的男人因為過度注重名譽與體面,會無意識地將自己的錯用對他人的責備來掩蓋住。

一般的母親來說,甯願隱瞞自己的病情也要兒子上進。然而你的母親卻正好相反,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為什麼?

母親她青年緊緊地抓著膝蓋努力說下去,我的母親是可以毫不猶豫地、把幼小的我賣給沉溺于可怖背德快樂的貴族的人類。

原來如此,你會被允許比他人更早修行,原來並不只是出眾的緣故而已。沒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有被再婚的父母遺棄的,也有被父母要求成為聖騎士放棄財產繼承權的。有著這樣的親人,就想成是四相神所給與的試練吧。

有著異色經曆的僧侶蓋斯對卡甯加姆的說法並不贊同。作為調和與公正之神的四相神,應該是不會把極度貧窮或殘忍的雙親這種自己無法改變的環境給予幼小的孩子的。

人類世界的惡是人類自己造成的。這或許出乎了神的預料吧,怎麼想亞肯傑爾的母親都是只把孩子看成是賺錢的道具而已。

然後你回到母親那里去了?

不,聽說我被任命為聖騎士,母親和她的情夫就為了從我這里得到錢而寫了那封信。會向芬奇大人直接上訴也是為了報複沒有按兩人要求的拿出錢來的我。

你沒有回故鄉又怎麼能如此斷言。向你敲詐也許只是那個情夫自己的舉動,你的母親也許是真的得了病也不一定。

青年捂住了嘴,忍著越來越強烈的嘔吐感。明明聽說她已經死了,但只要想到回到母親身邊的自己,額角就冒出冷汗,全身作出拒絕反應。

蓋斯替他反駁了,卡甯加姆大人。亞克他逃離了折磨自己的母親,在苦難後才成為聖騎士的,卻因為母親的一封信而喪失了聖騎士的地位。如果我是他,也一定會覺得悔恨吧。他沒有回故鄉不應受到譴責才對。

可是,人類是會改悔的生物。上了年紀或是生了病,都會有接近了常世之國的感覺。想想四相神那稱量善惡的天平,就深恐落入地獄而對過去從心懺悔了的話,又該怎麼辦?至今沒有聯絡的母親卻突然來了信,接到時不就該這樣想嗎。

即使如此,生病後為了自己的安心與死後的審判,就使兒子喪失了獨自奮斗得來的聖騎士地位。這樣的母親,是絕對不會得到四相神的寬恕的。

警戒著繞了彎子責備亞克的騎士團長,僧侶也以斷然的口氣對抗著。

青年的指尖陷入了膝頭。胸口的鼓動激烈起來,頭也跟著那個節奏疼痛著。

騎士團長的聲音走調地吼叫:一介僧侶竟敢不遜地擅自捉摸四相神的心意!裁決是四相神所做,而不是亞肯傑爾。這家伙身為聖騎士,卻執著于自己卑微的怨恨,將病弱母親的懺悔置之不理!

這也是假定的情況而已。同樣是假定,那麼也有回到故鄉母親不但健在,而且又陰謀將美貌的兒子賣給哪里的貴族的可能性啊從卡甯加姆大人適才的話聽來,這個可憐的年輕人為莫須有的罪名就受到了懲罰。您如果有自己不經確認使他被逼退團的後悔,就請干脆地道歉吧。

再說無禮的話,我和無法忍受了!聽著,聖騎士必須光明正大才能成為神的忠實之劍。但亞肯傑爾至今仍執著于過去的怨毒與憎恨,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成為公正的四相神之劍。而且,這也代表他根本就沒有成為聖騎士的資格!

卡甯加姆大人!

這個男人居然這樣說!

被激怒的蓋斯不禁握緊了拳頭站起來。

亞肯傑爾仍以不變的姿勢坐著。

媽媽她因為我是壞孩子,才打我的。


要是、成了好孩子成了聖騎士

她就會說愛我嗎?就會抱住我、親我嗎?

很痛苦,要窒息了。胸口像被撕裂一樣,頭像裂開一樣疼。想從這里消失。

既然會如此痛苦又如此悲慘,那為什麼以前不去死呢,明明就有過很多機會。自己從一開始就很清楚沒有成為聖騎士的資格。聖騎士是為了神舍棄自己的心獻上身體性命的,而自己是想要證明自己是被誰需要的優秀存在,才成為聖騎士的。

不是聖騎士的自己一點價值都沒有。有著身為聖騎士的事實他人評價的才不是模樣而是內在。自己如果只有繼承自母親的漂亮容貌和身體,而被花了高價的男人們為所欲為的話,那還不如死的好。所以離開教團後,他也仍然按聖騎士的要求去做。

總有誰會看穿自己膚淺而丑陋的樣子,指出自己毫無自稱是聖騎士的資格吧。這樣一想就很害怕。死了就好了,沒被生下來就好了。自己從一開始就是父親、母親不要的孩子。長時間以來一直被強行壓制在邊際的事物超出界限,從亞肯傑爾內側洶湧溢出。

躺在床上的烏蘭波克突然大睜雙眼。他以極其緩慢的動作掀開被子,翻過身體想要下床,卻就這樣掉到了地板上。

身體動彈不得。憑依魔法消耗的大量魔力已經回複到了

原本的程度。但同樣喪失的體力,卻一點也沒有恢複。

古戰場這一帶的自然之氣全部變質了,原本極力不去吸收陽氣的身體完全無法從消耗的狀態志恢複過來。

必須要動,現在就是爬也要爬到亞肯傑爾身邊。不快點的話,他的心會從內側被絕望撕裂破壞的。雖然不安,但他也只猶豫了一瞬間而已。

充斥在此地的陽氣

身為陰界之幻獸的他,卻以全身迅速地吸收著侵蝕神志的有害之氣。

嗚,嗚嗚!

力量滿盈了。血液沸騰著,燃燒般的興奮感和凶暴的沖動一同湧上。破壞與殺戮。被那激烈與欲求所壓倒,忘記了自我。頭腦中盡是血紅的霧氣,幻覺中的血味充斥著口腔。

吃掉吧,撕裂吧,咬碎吧,沖撞吧,毀壞吧,燒盡一切,殺盡一切。

他漆黑的雙眸泛起鮮紅的光,慢慢地解開了變身。有著銳利的獠牙與爪子,背後展開雙翼的強大幻獸,這是龍中之龍,真龍之王,立于頂點的他原本的樣子

嗚!

少年將左手長而尖銳的爪戳進大腿。剜出肌肉,將爪子刺得更深。激痛的火化驅走了腦中的血霧,找回了陷于快樂的麻痹中的自我。

黑色的眼睛看到了露出骨頭的傷口,肉體遵從他的意志,血立刻止住了,傷口迅速地複原了。完全愈合後,他迅捷地立起身,拿起連劍帶一同放在枕邊的劍背在背上。

能從他失去意識的身體上取下這把劍的,只有亞肯傑爾而已。思念著的人在這個建築物的哪里,即使閉上眼也很清楚。烏蘭波克為了守護他飛奔出去。

蓋斯憤怒到有生以來最嚴重的程度。這種不但不認錯,還以詭辯全面否定對方把自己擺在正確一方的男人,居然會是聖騎士。

長時間處身于大神官們的權力之爭激烈已極的教團本部,自保行為已經成為積習了。即使如此,也不能原諒。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卑劣人類。自己不是烏蘭波克,但也絕不允許這樣的人傷害亞肯傑爾。

您身為他的恩師又做了些什麼?哪里有比他更配做聖騎士的年輕人

站起身來正要逼問他的時候,沒有傳來叩門一門就打開了。

烏蘭!你怎麼在這兒?

清醒不是需要整整三天嗎?知道還剩一天的僧侶不禁問道。

黑衣少年一句話也不說地進了騎士團長的書齋,在坐在椅子上的青年面前半跪下來。握住他的一只手,兩手緊緊地包住,仰視著青年蒼白的臉。

亞肯傑爾一點錯也沒有,不可以逼自己。

青年沒有回答。看到他凍結似的僵硬表情,蓋斯才注意到他異常的狀態。

騎士團長站起來怒吼。

你不懂禮貌嗎!沒得到允許就擅自闖進來,還說那種話!這家伙是拘泥于憎恨那種私事,沒有聖騎士之魂的廢物

閉上你的髒嘴。不想死的話,就不准在我面前再說那種下等猴子一樣的話。冰冷傲然的少年之眼變為不祥的鮮紅色。

被他所放出的超乎人類的強大氣勢與殺意正面籠罩,騎士團長當場僵硬了。

所有的小孩都希望被母親所愛。因為有愛,才會為不被愛受到傷害,憎恨起來。憎恨這種行為本身一點也沒有錯誤。就像肚子餓了要吃飯,口渴了要喝水,身體會主動要求需要的事物,和這一樣,為了治愈受傷的心所以才憎恨的。哭泣、憤怒、嬉笑,所有一切都是有意義的,沒有不必要的存在。誰都是保持著自己身心的平衡才能活下去的。自己想要的話,憎恨也好,直到變得快樂了,怨恨也沒什麼。那對亞肯傑爾的自身的調合都是必要的,超乎他人以自己的價值觀來評定的善惡范疇。

為了要正確傳達自己的意思,少年以安穩的語氣慢慢地向青年說著。平常沉默寡言的少年意外的多言,即使在蓋斯聽來也很有說服力。

四相神的教義是調合與平衡。有時,相反的事物彼此制約也是調合。對士兵要求他們成為服從全部命令的無心的人偶,那是只為自己方便的人的理論。否定感情就是違反教義。想成為聖騎士的動機會有各種各樣,那是當然。而亞肯傑爾想要向他人顯示自我價值的動機,在多數人看來都是了不起而且積極的。

青年的表情動了動,屏住呼吸看著的蓋斯才放了點心。

你注意到了嗎?

被他虛弱地一問,少年搖著頭。雖然其實可以點頭的。但那會傷了亞克的心。

不,可是,我了解。連雙親都否定自己的孩子,為了繼續活下去都會用他人能夠理解的標准來顯示示出自己的價值。這樣才能證明自己不是沒人要的孩子因為我也是這樣。

為什麼!你擁有成為王的資質啊。

魔力再強也只是個被稱為異類的廢物。被說過太丟臉了還不如殺掉,我沒有辦法才展示出憑依魔法的。但也只是由異類變為導能而已,反正是異端這一點無法改變。我討厭像自暴自棄一樣的憑依魔法,但總比被殺要來得好。

亞肯傑爾相信,這個少年的話,一定不會性急地非難自己,而會就這樣傾聽下去,所以將自己沒有向任何人表白過的黑暗面告白了。如果現在不說,一生都會活在恐怕暴露的恐懼感中吧。

我找不到除了身為聖騎士以外的自我價值。所以,即使自己知道很可笑,但是,離開教團後還是想要抓住曾是聖騎士的過去

說出口後,又重新認識了自己的行為有多麼難看。

烏蘭波克將唇觸在握著的青年手上,稍想了一下說:我聽說成為聖騎士很困難,但是要一直做下去就更難。亞肯傑爾想要繼續用聖騎士的標准要求自己,所以只要還維持著,亞肯傑爾就還是聖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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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行這種放肆的想法是不被允許的。被從登記上抹消的人還自稱是聖騎士,那是詐欺行為啊。

那不是形式,而是心與自尊的問題。只有我一個的時候我也要做個不讓子民與自己蒙羞的王。這樣想著,又這樣做了,即使在沒有子民的世界我仍然是王。這並不是簡單的事,只要能一直做下去,就算沒有兒女叫我王,我也無悔。

默默聽著兩人對話的蓋斯認為現在自己可以插話了。

亞克,我不知道還有哪個年輕人比你更適合做聖騎士。四相神也一定了解。聖騎士以外的騎士是無法使用神聖魔法的,何況是能使用神官級神聖魔法的你,我認為四相神一定對你有特別的加護。雖然這不是取代的問題,但我要說,代替你父母的愛,你得到了四相神的愛和眼前這位偉大王者的愛,你要有自信才對。

烏蘭波克伸出一只手,溫柔地撫摸青年的臉頰。

我愛你。你比任何人、任何存在都更重要。我發誓過,絕不會傷害亞肯傑爾,會守護亞肯傑爾不受傷害他的一切事物所苦。所以,求你,不要自己傷害自己。只有這一點我無法守護。

聽到這真情的歎願,青年水色的眼中落下淚來,不斷地流過臉頰。小小的龍為難感按誓約一般守護了他將要崩潰的心,那是本來會因此一蹶不振的情狀。

現在輪到自己立誓了。

我發誓再也不會自己折磨自己了在此立誓。

被幻獸王所愛的青年,向著少年和自己堅定地立誓。

那天的深夜,被告知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悄悄溜出來的多馬照著約定,來到了神殿的中庭。

灑著月光的中庭里,沒有叫他出來的人。過剩的陽氣使這片土地幾乎不生草木,也沒有任何蟲鳴獸聲,因此夜中寂靜得令人窒息。

只有在涼亭對面,泉水流成的小河才發出潺潺的水聲。

怎麼,如果你叫人出來自己還在睡的話,我要揍你哦。

不快地嘀咕著的時候,背後忽然響起大大的水聲。

泉水中央站著全身濕透的烏蘭波克。

你別嚇我,喂!你穿著衣服洗澡?我是不知道龍怎麼樣,可是這也太冷了點吧。

不是洗澡,是吃飯。

吃飯?啊,水的氣嗎?

古戰場讓大地的氣和吹過來的風之氣都變質成了陽氣。只有從地下深處湧出的水是清淨的。這塊土地已經扭曲得連精靈都變質了。

嗯,沒有吃的東西讓你餓肚子就壞了,餓著肚子不能作戰啊。

少年本對比預想還嚴重的扭曲感到憂慮的,聽到壯漢單純的感想露出了笑容。

的確啊。

那重要的事是什麼?要是去狠狠地教訓一頓那個欺負亞克的騎士團長老頭,我很樂意助一臂之力。

那個不用了。我說要是下次再開口就殺了他。

是、是嗎?

知道他是當真的多馬,背後一陣發涼。會沒有顧忌地說出恐怖的話,這一點就不是人了。

少年做出看過的那種水球,把身上的水分全部丟回泉水里。

開場白會很長,只說結論?還是從頭來?

我很困,拜托快點簡單點。

馬上我就要發瘋了。那時你要殺掉我以上全部,你可以回去睡覺了。晚安。

多馬抱著胳膊用恐怖的表情俯視幻獸王,你這家伙沒辦法,從那很長的開場白開始說吧。

我以前說過陰界的幻獸若是

體內吸進陽氣,就會導致氣的狂亂嗎?我

也快到極限了。發狂的龍會成為殺戮與破壞的現實。為了不讓人類滅絕,殺掉得越早越好。

所以要我殺掉你?我說,在變成那種不得了的事態前你及時回幻獸界去不就好了。

有誓約在,我不能回去。

什麼誓約啊!真不敢相信!雖然我是承他贊賞的優秀傭兵,也一點也沒有殺掉最恐怖的龍的自信哦。

迅雷的多馬是豪膽的男人。既然這個少年這麼說了,那一定是真的,確認多少次也一樣,壯漢一句多余的廢話也沒說。

如果有弱點可抓就不一樣了。

前額。我把人魚收為召喚獸的時候,你也看到我前額的紋章發光了吧。把誓約之槍對准頭部投出,和紋章吸引,只要一擊就能確實地殺掉。

對著低聲詢問殺法的男人,少年平然地講著。

不該是誓約之劍嗎?嗯?那不是只有亞克能用嗎。

誓約之槍是從聖王他們共同立下的古老誓約中產來的,在與瘋狂的龍對戰時,從聖王後裔的血中產生。

啊!這麼一說,你以前的確說過,這個隊伍里有三個流著聖王的血的人,所以一定有誰能打倒龍的,就是這件事嗎!

沒錯。

多馬伸出健壯的手臂,抓住少年的前襟,把他拉近到互相感到對方呼吸吹在臉上的程度。


不是什麼沒錯吧。你小子,你是知道了有一天我們要擔起殺掉自己的任務,才帶我們走的吧。

那個時候,我只是說可能性而已。如果不發狂就結束工作,那就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分開。只是這塊扭曲的土地要使得我的界限提早了。

聖王血緣最濃的是克羅蒂亞,考慮到她的心情,絕對不能交給她做啊。

亞肯傑爾也是。

顧慮到自己最愛的人的心中傷痛的兩個人說著,壯漢苦笑起來,松開了手。

除了我沒有別人了嘛,好,交給我了。我會做得很漂亮雖然我一點也不高興。

抱歉。但可以給你帶來屠龍者的別名這一點點的謝禮。對實現你的野心多少有點幫助吧。

野心?

別裝了,在這個國家接連滅亡的大亂之世里,相反地產生個新王國也不壞嗎你是這樣想的吧。

我不是成為王的材料。要從傭兵成為一國之王的話,必須是個具有神一般領袖魅力的人才行。就算我有本事,又是個好家伙,沒有並肩作戰的人們也不可能當上王。

所以,才必需亞肯齊爾嗎?

聲音和平常是一樣的,但卻秘藏著讓強壯的多馬的心跳都暫停兩拍的東西。宿有堅毅光輝的黑眸,正面仰望著想要一笑置之卻失敗了的男人。

這樣的話,就守護亞肯傑爾吧。多馬。

被少年叫到名字的瞬間,一種感覺就包住了多馬的全身,然後像被吸進內側一樣地消失了。被魔力強的龍叫到名字,即使不是有意的也會無意識地支配對方的心,多馬想起紅發龍王說過的話。

壯漢極度憤怒,想毆打故意叫出他的名字的少年。敏捷地躲過的龍之化身一點也沒有讓拳頭落到身上。

多馬怒吼:要用魔法,我就那麼不可信賴嗎!我看起來像是會利用亞克建了國就暗殺掉他的混蛋嗎?

不,我相信你。只是,歲月會改變所有的事物。而且人類很脆弱,其壽命也過于短暫。

就是說,只要還活著我就必須保護亞克了吧。是是,讓他當上國王陛下,一輩子哄著他就對了吧,混帳東西!

王國之類的無所謂。請陪在他身邊對他溫柔吧,我發誓只要活著的一天就會守護他,但那個誓約已經延續不了太長了。即使我不在了,請你們也支撐住亞肯傑爾啊。

多馬的怒氣消失了,代之以只考慮自己的羞恥。馬上就會不得不死去的烏蘭波克卻拼命地講著為了亞克著想的方法。

亞克是我的朋友,就算你不說,我也一直都很在意他啊。那家伙自己大概不知道吧,他總是有點讓人擔心的樣子。不過,我想你應該統統都看穿了過去兩次大亂的末期都有龍出現,消滅龍的勇者最後都建立了統一王國,說出這傳說的是我啊。那時怎麼沒注意到呢,可惡!

即便注意到了事態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大亂造成人類大量死亡,平衡被嚴重破壞後,就從陰界有龍到來。陽界的聖王後裔將其殺死,它體內蓄積的膨大的氣就會讓世界恢複平衡。這是守護世界的唯一方法,這回已經是第三次了。

少年仿佛在說別人的事一樣,多馬立刻內心湧起無法克制的憤怒。

什麼唯一的方法!那不只是人身供品不,是龍身供品嗎!你還只是個小鬼,卻要為了世界什麼的就被殺。即使被殺的是我,我都受不了啊。而且,這一切都只是為了那個紅發的隨心所欲的家伙為了討好戀人立下的、多得像山一樣廉價的誓約!一次又一次地重覆著,你們龍真的這樣就好嗎!

沒有好或不好,王就是守護子民與世界的犧牲品。平衡崩潰的話用陰陽兩界會再次融合為一,大災厄就會襲來。那時,幻獸與人類都會面臨滅亡的危機。如果只需要我的一條性命就能制止的話那很劃算了。還有,他是偉大的王。說老實話,即使我可以為幻獸而死,但絕不願為人類而死,當初來陽界時我一直麼想的。但是,遇到亞肯傑爾時,我對著那位王以巧妙的誓約做下的殺死龍的陷阱,完全地跳了下去。

多謝費心了你白癡啊。祖先所決定的命運之戀人是個大男人,你會成為直到末代的笑料啊。如果是女人還可以說以生命交換來一發,對方是亞克的話,他可是死也不會讓你騎在上面的。

如果被克羅蒂亞聽到的話,一定會通紅著臉叫著男人最差勁!之類的埋怨吧。少年想著,小小地笑了一下。

換了是你的話,就可以騎在上面了?

別開這種玩笑。如果是我在上面那還好說。亞克的話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啊!那家伙是有潔癖的前聖騎士大人,為什麼你偏偏對那麼麻煩的對象一見鍾情啊。

換個立場想的話,被雄性的龍連聲叫著我愛你的亞肯傑爾也會非常困擾的吧。

喂,別那麼自暴自棄的貶低自己好不好。把它改成傳說中超越種族的友愛怎麼樣?

留給後世的潤色就交給你了。

仿佛自己已經是死者的少年的話,讓壯漢傭兵深深感到命運的不由自主,泛起一陣悲傷。大大地歎了一口氣後,他重重盤著腿坐在地上。

反正也沒辦法了,你啊,真的覺得那樣就好?

多馬籠罩在無力感中苦惱地垂著上半身,小小的幻獸王溫和地看著他。龍遂是陰界的生物,但體內的氣很接近和陰陽無關的自然之氣。如果我死了,從體內跑出的氣會在整個陽界擴散開來,與大地、天空、河流與海洋溶和。我就與包圍著亞肯傑爾的世界變成一體了。我愛幻獸們的世界,也愛人類的世界。就算為守護兩個世界而成為犧牲品,我也一點都不覺得悲哀。

你真的是王啊多馬哀傷地低語。

與人間界的王完全不同,在他的身邊,更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並不是王者的材料了。

你也是,是你自身的王。

嗯唉,這麼一說,也沒錯啦。

而且是我的朋友。

像彈一樣地抬起頭來,多馬唐突地破顏一笑,接著以那魁梧身材無法想象的敏捷速度起身襲擊少年。把那個黑發的小腦袋抱在肋下,很高興地夾著掙紮的少年甩來甩去。

這個男性殺手,你只去殺亞克就好啦。

你說什麼,我不可能殺掉立誓要守護的亞肯傑爾的。

哦啦哦啦!你這個HOMO龍!

只有那個名字千萬不要,我求你了,不要叫。

月光的下面,多馬愉快的笑聲在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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