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7)

郭開望著王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王先生,這不合適吧,禮太重了,禮太重了。”

“合適,當然合適,這些東西只有相國能與之匹配。再說王敖以後更要仰仗相國的福蔭了,這點小禮又何足掛齒呢?”王敖輕輕拍了拍郭開的手背,樣子極是親熱。

宴席開始了,王敖被安排的達官顯貴的一桌,大家也都樂于和這位國際大商人結識。王敖小聲問公子趙蔥道:“公子,聽說趙國有三位名將,龐煖、李牧、趙蔥,在下只識得公子,不知那兩位將軍來了沒有?”

趙蔥見他將自己與龐煖、李牧相提並論,心中非常高興。他指著對面一位滿臉紅胡子的將軍道:“這位是大名鼎鼎的龐煖將軍,李牧沒有來。”

“是,是,李牧常在代郡。”王敖明知李牧就在邯鄲,卻用這話挑撥他們。

趙蔥果然生氣了,他翻著眼睛道:“誰說的?李牧就在邯鄲,不過是居功自傲,目中無人罷了。小人得志,大多如此!”王敖暗自點頭,李牧與郭開不合就好辦了。只聽趙蔥又說道:“瞧瞧人家龐將軍,身居相國之位,卻主動讓賢,自己向大王提出辭呈,何等胸懷啊!李牧?小小的士卒。”其實趙蔥對李牧不滿是可以理解的。他在代郡時幾次敗給的匈奴人,而李牧僅僅用了兩個月就把單于主力殲滅了,趙蔥如何咽得下這口氣,這不是向天下人宣告李牧在自己之上嗎?而自己卻是堂堂趙國公子,真丟人!

王敖向龐煖望去,見此人身材高大魁梧,濃眉環眼,紫紅色的絡腮胡須有一尺多長,年齡大約快六十歲了。王敖心道,都說紫紅胡須的人有福,沒准龐煖的福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他清楚龐煖是趙國廉頗之後的第二員大將,精通兵法,號稱軍魂,他南征北戰,軍功顯赫,曾經做過五國聯軍的統帥。與他相比,李牧過于年輕了,在軍中的威望遠沒有龐煖高。

當天晚上,王敖領著幾個隨從,鬼鬼祟祟地來到龐煖的大將軍府。對守門的士卒說道:“請稟告大將軍,魏人王敖求見。”

過了一會兒,士卒跑出來說:“大將軍說了,不見客。”

王敖又道:“再請您進去說大梁巨商,邯鄲王城北珠寶行的店主王敖求見。”

士卒這回出來時,臉上竟有些怒氣;“請先生趕緊走吧,我們大將軍還是那句話:不見客。”

王敖無奈,只得道:“您就說剛才都是學生試探,繚子門生王敖求見。”

“難道先生想叫我挨軍棍嗎?去去,趕緊走。”士卒虎著臉道。

王敖塞到他手里一塊金子;“快對大將軍說,不然閣下真要挨軍棍了。”

看在金子的面上,士卒又進去了。這回龐煖竟親自在書房門口迎接,他捋著大胡子笑道:“故人之徒,故人之徒,哈哈!“他當年在臨淄稷下時與繚子見過面,相互很是仰慕。

王敖以晚輩之禮相見:“弟子王敖見過大將軍。”

“請坐,尊師可好。”龐煖看了眼王敖帶進來的木箱子,手指在胸前輕輕彈了彈。

“家師很好,一直掛念大將軍。”王敖笑著說。

“是啊,尊師在咸陽位居國尉,統帥大秦六十萬眾,應該不錯的。”龐煖望著屋頂,似乎在追憶著什麼。“稷下一別二十年,天各一方,歲月如流,想必尊師也老了。”

王敖忽然覺得心里熱呼呼,這龐煖外表冷漠,為人倒是念舊啊。“是啊,家師已經快五十歲,人一老就容易念舊。常常提起大將軍,說您是人中龍鳳,兵家楷模。”

“能得到尊師的贊譽,本人不勝榮幸。”龐煖突然定著王敖道:“尊師為繚子,執掌秦國重權,閣下怎麼成了商人?”

“慚愧,在下雖師出兵家,但與戰事無緣,不忍心看殺戮之事。所以經商多年,也算有所收獲吧。前些日子,家師派人自咸陽給弟子捎來口信,委托弟子轉達思念之情,並告之幾句話。”


“請講。”

“弟子怕大將軍怪罪。”王敖盯著面無表情的龐煖,一時有些拿不准主意。

龐煖哈哈笑起來:“繚子有這樣的徒弟?真會擠兌人哪!本人就如此可惡嗎?但講無妨。”

“好,那弟子就明說了。”王敖使個眼色,示意隨從們都退下去,然後才說:“家師道:秦王政仰慕大將軍高義,願與大將軍交游。”

龐煖象猜中了什麼似的,興奮地站了起來。他大笑著說:“料是如此!料是如此啊!秦國亡我之心不死,秦趙不兩立,閣下想做間諜嗎?閣下難道不知蘇秦為燕國作間諜,被齊國腰于市嗎?”

“您看看,大將軍我說得沒錯吧,我說你會生氣,果然如此!你誘在下把話說出,然後說腰斬。兵不厭詐,看來奸商玩兒不過兵家!”王敖懊喪地坐在一邊。

龐煖沒想到被這人一頓搶白,自己反倒沒理了。只得苦笑著說:“好,好,盡管說,老夫絕不生氣。”

“哎!”王敖大歎了一口氣:“這都是家師捎來的口信,要不是我夫子誰管這等閑事?好,索性就直說了吧,家師說:禽擇木而棲,臣擇主而輔。當今秦王乃百年不遇之明主,萬世功業于當前。望將軍深思。家師還說:秦王對將軍的仰慕如滔滔渭水,希望與大將軍共享秦國社稷。家師托在下轉交將軍一些禮物,以表敬意,望將軍笑納。”

說著王敖就要打開禮盒,龐煖一把將他按住。“先生就不必打開了,龐煖怕金銀珠寶晃了眼睛。從前,宋國一農夫耕地時揀到一塊玉,便送給相國子罕,子罕道:你以為是寶,我不以為是寶。龐煖雖是武夫卻也想學學聖人,感謝尊師的美意。”

王敖知道這件事要吹,但他還是不死心。“將軍不愛財,在下敬仰,但不受禮,受言可否?”

“臣不事二主。”龐煖斬釘截鐵地說。言罷走到客廳門口:“送客。”

王敖只得帶著隨從和禮物,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珠寶行,他把單云定叫到了密室。“如今足下立功之日到了,龐煖乃秦國首患,刺殺了他,足下大功,不僅可以免去父母隸籍,而且必得爵位。”王敖咬著牙說。這是他第一次下達暗殺的命令,心里未免有些不安。

“奴才遵命,明天我就去。”單云定差點跳起來,他一直盼著這天呢。

“一定要謹慎行事,龐煖是久經紗場的戰將,身邊侍衛眾多,明著來是根本不行的。你一定要計劃周密,決不可鹵莽行事。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要成功,絕不能失手。”王敖仔細叮囑著:“不要急,三個月,半年得手都可以,只要殺了他就行。”

“主人放心,奴才替奴才的父母感謝主人的再造之恩。”說著單云定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王敖一把拉起他來,自己的眼圈也有些紅。“放心,我們情同兄弟,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

單云定眼睛充血,他似乎聞到了龐煖的氣息:“主人放心吧。”

“未思進,先思退,一定要找好退路再下手。”王敖還是不放心。

“奴才牢記了。”說著單云定大踏步地出去了。

自此單云定離開了珠寶行,他扮成苦力在龐煖的將軍府周圍轉了半個月,卻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有天晚上他終于按捺不住了,單云定獨自溜進了將軍府。他摸到了龐煖的書房,正准備下手時被仆人發現行蹤。于是將軍府里展開了一場血戰,單云定獨自奮戰,想殺出去。但終因寡不敵眾,他斬殺了二十余名武士後,被眾武士逼到了牆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