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轉動風車的風 第六章 群雄

1

皇帝因船難意外身亡的消息傳到了各地有力人士那里,最快是在意外發生的隔日,最慢也花了四、五天。

2

羅庫薩斯的皇子宮——

特別高大堅固的三層樓建築物,是四皇子羅基希奴的政務樓,他的辦公室位在頂樓。

雖然空間很大,但討厭奢華飾物的羅基希奴,他的辦公室倒是給人樸素的印象。吸引目光的只有從中央世界傳過來,描繪色彩鮮豔圖案的地毯,以及從東方世界傳來的豔麗絲質裝飾布。

侍奉羅基希奴的四位軍團長,現在正來到這間辦公室。

「您召見我嗎?羅基希奴大人。」

四位軍團長多托司、艾洛克·雷因、馬爾契達司與蒙杜拉,隨著秘書官的帶領進入皇子的辦公室。

多托司在四位軍團長中年齡最長且地位最高,是最高司令官——羅基希奴的副官。

艾洛克,雷因是新人,也是軍團長中年紀最輕的,應該才二十五歲左右。

馬爾契達司與蒙杜拉的年齡在兩人之間,稍微超過三十吧。

羅基希奴坐在辦公桌的另一頭,著軍裝的四人站在他的面前。

羅基希奴將手里拿的文件往桌上一扔,怒目瞪著眼前四位軍團長。

「帝都派快馬傳來重大信息。」

多托司代表四人發言。

「是的,請問所為何來?」

「聽說父皇駕崩了。」

「什……什麼?」

「聽說是乘坐的船艦沉入大海。」

「怎……怎麼會這樣……」

四人對這沖擊性的消息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相較之下羅基希奴卻嘴角上揚,用挑釁似的語氣說話。

「想必波濤洶湧吧。」

「……海浪有大到連船艦都會翻覆嗎!?可是……在那種惡劣的天氣,陛下為何要出海……」

因為多托司這麼詢問,羅基希奴不禁噗哧笑出來。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啦多托司,你依舊那麼有趣呢。」

「真、真是非常抱歉。」

羅基希奴笑了一陣子之後收起笑容,表情嚴肅地將身子湊向前。

「聽說海象並沒有那麼險惡,正因為這樣,父皇和重要的干部們才會安心地坐船出海啊。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今後帝國內部將會有一番大震蕩。」

「啊,是,似乎會……變成這樣。」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不認為嗎?」

說話的羅基希奴,不懷好意地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唇。

簡直像只饑腸轅挽的山犬,看到眼前出現美味的獵物一樣……多托司如此心想,但他當然不會表露出這樣的想法。

「千載難逢……是嗎?」

看到多托司不解地歪著頭,羅基希奴口氣焦急地說。

「廢掉無能的皇太子,由我繼承父皇位子的好機會來了啊,你不這麼想嗎?」

多托司、馬爾契達司與蒙杜拉三人,因為不知該做何反應而沒有吭聲。

然而艾洛克·雷因卻大力點頭,並且開口說道。

「真不愧是羅基希奴大人,您說得沒錯。」

「對吧?」

「但是現在並不是該說這種事的時候。」

羅基希奴聽到此書眉毛一揚。

「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喊著要打倒皇太子,就是站在反叛帝國的立場,畢竟對方是皇太子呢。」

羅基希奴眼神險惡地瞪著艾洛克·雷因。

「那麼,你想說什麼?要我放棄造反嗎!?」

「我當然不會這麼說,畢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

羅基希奴不解地皺起眉頭。

其他三名軍團長也不曉得艾洛克,雷因想說什麼,只是歪著頭看他。

「重要的是說話方式。雖然最後的目的一樣,但只要改個方式來說,給周遭的印象就會不一樣,經常有這樣的狀況發生。」

「所以你究竟想說什麼?艾洛克。」

「如果說要打倒皇太子,就會變成為了私怨與私欲的行動,所以起義的名義最好是打倒皇太子身邊的奸臣——宰相凱魯該力。」

「啊……」

羅基希奴佩服地驚呼。

「這樣就不是為了私怨或私欲,而是為帝國將來擔憂所做的義舉。而且只要除掉宰相這個在皇太子身後的後盾,就會大大削弱皇太子殿下的勢力,說不定連周遭原本在觀望的勢力也會一一背叛皇太子的陣營。」

「……看不出你頭腦挺厲害的。」

「沒有沒有,只是……有一點厲害啦。」

聽到他的回答,羅基希奴差點摔下椅子,另外三位軍團長也面面相覷。

(原來如此。)

(原來還有這樣的想法啊。)

(城府好深。)

只懂得在戰場上打仗的三人,對新加入的軍團長的深謀遠慮大感佩服。

「反正那只是名義,不要招致周遭反感的說話方式對我們比較好,我是這麼認為的。」

「很好。」

羅基希奴從椅子上站起來。

「那就這麼辦吧,我們要為除掉奸臣宰相凱魯該力揭竿起義!」

「喔喔!」

多托司、馬爾契達司與蒙杜拉強而有力地回應。

「馬上進行出擊的准備。」

「是。」

「羅基希奴大人。」

「什麼事,艾洛克?」

「進行出擊准備的同時,我想也該派使者去周邊各州,詢問是否要加入起義的行列。反正出兵的消息最後也會傳到帝都,我們要隱藏這件事是不可能的,所以是不是該趁現在想好對策呢?」

「原來是這樣。」

羅基希奴低吟。

「這樣更能強調我們做的事情是義舉吧。」

「是的,而且還不只這樣,如果有哪個勢力答應加入我們的陣營,帝都方面應該會非常緊張吧。相反的,周邊各州的長官們也有可能無視中央的動員命令,只在一旁靜觀其變。」

(這家伙意外的好用啊。)

這麼年輕就當上軍團長,當然不會是個笨蛋,但有很多軍團長都是「軍癡」。

(作為我的親信來使喚可能更有幫助,要試試看嗎?)

羅基希奴向艾洛克·雷因點點頭。

「很好,就采用你的意見,你能草擬讓使者帶去的文件嗎?」

「這對經驗不足的我來說負擔可能有點重,但我願意試看看,能給我半天左右的時間嗎?」

「那好,出擊的准備也別松懈了。」

「是。」

3

這里是二皇女西切里安娜所管理的殖民城市艾魯德巴蘭。

艾魯德巴蘭位于帝國本土橫渡西方內海的南方大陸北岸,是在當地建立的殖民城市之一,也是規模最大的殖民城市。城市四面與陸地接鄰的三面以城牆包圍,剩下的一面則是臨海的海港城市。

西切里安娜的頭銜是殖民城市群總督。

羅姆尼亞帝國自羅姆尼亞王國時代起,就橫渡了西邊的內海,在南方大陸的北岸建立了數個殖民城市,但勢力仍未滲透到南方的內陸。畢竟成為西方大陸的霸者後非常忙碌,因而無暇擴張勢力也是實情。

然而,壓制西方世界八成的土地,建立世界帝國的羅姆尼耶斯一世,他的眼睛又看向了南方大陸的內地。

皇帝不曾觸及那個地方,那里有著怎樣的國家,又有著怎樣的民族,現在他還不是很了解。于是皇帝將他的孩子中,最富冒險精神又非常喜歡船艦的第二皇女,以殖民城市群總督的頭銜送到對岸。

最後終于讓滿載軍馬的軍船橫渡西方內海,以殖民城市作為據點,往南方大陸的內地前進,或者該說是入侵。

那原本是皇帝的構想。

但實現那遠大構想的可能性已經消失,與他的死一同葬身大海。


城市的高台上建造了皇女之館。

館內高聳的尖塔瞭望台上,二皇女西切里安娜就在那里。

以女性來說身村很高挑的西切里安娜,豐厚的金發垂在背後,穿著女用的海軍服,披著披風站在瞭望台的邊緣。她將手搭在扶手上,探出身體望著前方。

底下是艾魯德巴蘭的街道,視線往前方看去,那里是廣闊無垠的藍色大海。這里視野極佳,在晴朗無風的天氣,甚至能看到湛藍天空與蒼茫水平線交接的遙遠彼方,也就是那片西方大陸的南端。

西切里安娜很喜歡從這里欣賞廣大無邊的風景,由于她太喜歡這里,所以其他的公館是設在街道上,只有她的私人宅邸建在這里,平時也大多在這里執行政務。

有人氣喘噓噓地爬上前往尖塔瞭望台的梯子。

「西切里安娜大人。」

「是歐茹葳妮亞啊。」

爬上梯子站在瞭望台上,被喚作歐茹葳妮亞的女子,稍微調整混亂的呼吸後,走向站在瞭望台邊緣的西切里安娜。

有著一頭剃得很短如火燒般醒目的紅發,歐茹葳妮亞也穿著女用海軍服,腳上踩著海軍長靴。

她穿的衣裳隨著海風搖曳。

「我還以為您去哪里了呢,殿下。」

「父皇死了喔,歐茹葳妮亞。」

望著大海的西切里安娜這麼說。

皇女剛才接見了帝都派來的使者。

發生海難意外,羅姆尼耶斯一世與船艦沉入大海,至今尚未找到遺體。西切里安娜一聽到這個消息,就把使者晾在一邊,自己登上了這座尖塔。

「啊,是的,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歐茹葳妮亞說得吞吞吐吐,轉過頭的西切里安娜卻意外地向她微笑。

西切里安娜皇女的海軍服比歐茹葳妮亞還要氣派,而且還披著只有皇族才能穿的藍紫色披風。

吹拂而來的海風,翻揚著皇女的衣裳和披風。

皇女的眼睛雖然在看自已,但該不會正在眺望著更遠的遠方吧?歐茹葳妮亞有這樣的感覺。

「父皇是幸運的人。」

「咦……什麼?」

西切里安娜轉過身,再度背向歐茹葳妮亞。

「因為是沉到大海里啊,我真的好羨慕喔。我也希望我的臨終不是死在陸地上,而是葬身大海了結此生。」

歐茹葳妮亞一臉嚴肅地回答。

「殿下還真是感性,是被蟲吃掉回歸塵土,還是被魚吞掉回歸大海,死在陸地或死在大海就只有這樣的差異,並沒有多大的不同。」

望著大海的西切里安娜露出苦笑。

「你真是實際的家伙,換句話說就是沒有夢想吧。」

「夢想又吃不飽。」

「可是如果沒有夢想……」

「話說回來,殿下。」

「什麼事?」

身為西切里安娜心腹的歐茹葳妮亞,一直以嚴肅的表情望著二皇女的背影問道。

「關于陛下駕崩一事,我們應該如何應對比較好?還是說不要有所動作呢?」

「如果沒有動作,就表示承認皇太子是繼承父皇皇位的二世皇帝吧?」

「是的,正是如此。」

西切里安娜慢慢轉身,面對歐茹葳妮亞。

皇女渾身充滿霸氣,端正的五官有著嚴謹的線條,冷淡的藍眼睛里流露出堅毅的眼神。

「老實說,歐茹葳妮亞,你認為皇太子有辦法統理這個帝國嗎?」

「晤,這個嘛……我想非常困難。」

西切里安娜用鼻子哼笑。

「並不難。」

「什麼?」

「對那個面黃肌瘦的孩子而言是不可能辦到的。」

(雖然聽不懂這個邏輯,但西切里安娜殿下的意思是,她不會默認皇太子殿下登基為二世皇帝吧?)

「再十年,不,再五年就好,若父皇能活到那個時候,皇兄就能順利繼承皇位。但現在這個時間點不行,你知道為什麼嗎?歐茹葳妮亞。」

「是經驗還不夠嗎?還是對繼承大統的事還沒做好准備?」

「不是,不是這樣的理由。」

「嗯,那麼是為什麼呢?」

西切里安娜用右手大姆指指著自己。

「因為我,二皇女西切里安娜打算繼承這個帝國!」

「!」

「如果父皇再活個十年,我也會跟普通人一樣,跟某個人談戀愛、結婚生子。那樣的話,我或許會以那微小的幸福為我人生的第一順位,但是我現在自由了,沒有事物能夠阻止我,沒有人能阻止我。唯一會阻止我的人就是父皇,而他已經不在人世了,現在我終于從各種禁錮中解放了。這麼說來,我成為帝國的君主也是天經地義的發展,你不這麼認為嗎?」

(以飛躍性的邏輯來說或許是吧。)

歐茹葳妮亞並沒有不這麼認為。

(不對,殿下原本的個性就是這樣,這也是她有魅力的地方啊,所以我才會追隨她。)

「那麼,就是要動起來吧?」

西切里安娜強而有力地回應。

「開始行動吧!」

「要先從什麼地方開始呢?」

「當然是要做海軍的出擊准備,召集各城市的執政官到艾魯德巴蘭,跟我們站在同一陣線就沒問題,但若有人不從……」

稍微停頓吸了一口氣之後,西切里安娜平淡地說出。

「就殺了。」

「……知道了,那麼我先去把有實力的人聚集起來。」

「歐茹葳妮亞,你理解得夠快真是太好了。」

「謝謝您。」

「游泳很厲害,船艦的駕駛也毫不馬虎,還受到部下的愛戴。」

「謝謝您。」

「而且是個大美女。」

「謝謝您。」

「再加上胸部很大。」

「跟那個沒有關系吧!」

「聽不懂玩笑話是要扣分的喔。」

「我不需要那種分數,拿去當鯊魚的飼料也沒關系。」

「好嚴苛喔。」

聳肩的西切里安娜像是想到了什麼。「啊,對了……」她的聲音有點尷尬。

「雷浮拉夫堤被流放到哪去了?」

「我記得是東邊境州。」

西切里安娜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為什麼會到那麼偏僻的地方?」

「不是這樣的,他因為偷看殿下入浴讓您火冒三丈,所以您跟軍務大臣說:『把這個人給我流放到國界的最邊境去!』您還記得這件事嗎?」

「是這樣嗎?」聽完歐茹葳妮亞的話,皇女不置可否地歪著頭。

「就是這樣!」

「唔,好像太草率了。當初沒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如果要出動海軍,我希望實力堅強的他能來幫忙。」

「要叫他回來嗎?」

「不用,現在叫已經來不及了。如果是到東邊境州,使者能不能順利抵達還不知道呢……」

西切里安娜猛然抬起頭。

「不,等一下!」

「咦?怎麼了嗎?」

「東邊境州,不就是薩法卡爾那個笨蛋的赴任地嗎?」

「是的,沒錯,不久前帝都派來的使者是這麼說的。」

「原來如此,不知道那家伙有沒有平安抵達那里,關于這件事有沒有任何消息進來?」

「不,還沒有任何消息,您是在擔心皇弟的安危嗎?」

「不是,我希望他可以待在宰相或皇太子身邊,這樣就可以幫我執行暗殺任務了。」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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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切里安娜皇女為達目的絕不手軟啊,也就是說……)

歐茹葳妮亞露出驚訝的眼神望向皇女。

「殿下,您是將薩法卡爾大人當作競爭對手了嗎!?」

西切里安娜雙手抱胸,驕傲地挺起胸膛。

「歐茹葳妮亞,你若是把那家伙當成一個單純的傻瓜,可是會被他反咬一口的喔。」

「他是這樣的人啊?」

「因為啊……徹頭徹尾的笨蛋比擁有小聰明的家伙還要麻煩。」

(說話真是毫不留情。)

「父皇所有的子嗣中,那個傻瓜的棘手程度排得上第二或第三名。能看出他具有危險性的人並不多,但我卻看得一清二楚。」

「……那麼,棘手人物排行第一的是哪位呢?」

「那還用說。」

西切里安娜轉過身,大大地挺起胸膛。

「當然是我啰!」

「原來是這樣啊。」

「你剛剛是在用同情的眼神看我嗎?」

「非常抱歉。」

「不管那個了,歐茹葳妮亞。」

「是。」

「這片大海恐怕就是父皇長眠的地方吧。」

「……是的。」

「向偉大的帝國創建者——羅姆尼耶斯一世敬禮!」

「是!」

西切里安娜站在瞭望台尖塔的邊緣,歐茹葳妮亞走到她的身旁。

並肩而立的兩人,對著眼前壯闊的海景敬了個禮。

春天的大海沉穩無浪,小小的白色浪花就像寶石一般閃耀著。

(父皇啊,我會好好守護您所創建的帝國,不僅是守護,還會大大地開疆辟土給您看!所以就請您安心地長眠吧!)

「那麼……」

敬完禮後,西切里安娜轉身看著歐茹葳妮亞。

「首要之務是海軍的出擊准備,以及召集執政官這兩件事。趕快去吧,歐茹葳妮亞。」

「我知道了,皇女殿下。」

4

這里是安奇特魯州執政官——米可諾斯兄弟的根據地,州都·安奇特魯米。

米可諾斯這對兄弟,哥哥負責管理內政事務,弟弟則扛起軍事重擔,兩人之中的任何一方都不能算是州長官,兄弟共同擔任一州之長是非常罕見的狀況。

「哥哥,你叫我嗎?」

「弟弟,你來啦。」

穿著軍服的弟弟米可利,進到哥哥米可拉的辦公室。

身為文官的哥哥,穿著直筒袖上衣和直筒褲,身上披著象徵帝國干部的紅色披風。

哥哥米可拉的年紀接近四十崴,弟弟米可利則是三十五歲左右吧。兩人的五官雖然相像,但也不是一

模一樣,以身材來講弟弟的體格較為壯碩。

「坐吧。」

讓弟弟坐在辦公桌旁的皮椅上後,米可拉先請秘書官拿葡萄酒過來,自己也坐到弟弟對面的長椅上。

待秘書官、侍女、護衛兵等人退出會客室後,米可拉拿起斟入葡萄酒的酒杯。

「來,喝吧。」

(把旁人支開只剩我們兩人……難道是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嗎?)

米可利一邊想著一邊伸手拿起酒杯。

「陛下好像駕崩了。」

匡當。

米可利沒拿穩,青銅制的酒杯因而傾倒在桌上。

酒杯里的葡萄酒全都流了出來,濕了一大片的紅色液體,看起來就像是一灘血,彷佛在暗示原本安定的世界帝國即將發生流血動蕩,真是不吉利。

米可利勉強擠出聲音。

「這、這是真的嗎?哥哥。」

「使者從帝都騎著快馬前來通報,如果外務大臣沒有說謊,那看來就是真的了。」

「怎……怎麼會這樣……」

米可利的聲音壓得不能再低,似乎只有嘴唇在動一樣。

「是被誰暗殺的嗎?」

「並不是被暗殺,如果相信使者所書,陛下是因為意外事故而過世。」

「意、意外事故!?」

米可利露出極度懷疑的表情。

「是怎樣的事故?」

「搭乘船艦出海的時候,突然一陣狂風襲來,船就這樣翻覆了。皇帝身上恐怕是穿著沉重的盔甲吧,所以才會就這樣沉入海底,事情似乎是如此。」

「這……陛下是……淹死的……」

「你無法相信也是理所當然,我心中的感歎悲傷可不比你少,不過……」

米可拉突然目光如電,探出上半身湊近弟弟。

「這是一個好機會,你下認為嗎?」

「好機會……什麼好機會?」

恢複原來姿勢的米可拉,看了一眼傾倒在桌上的葡萄酒。

「啊,不好意思,哥哥,要不要叫人進來擦一下?」

「不,等一下再擦就好。」

米可拉將背靠在長椅的椅背上,抬頭仰望天花板,淡淡地繼續說著。

「陛下的死來得太突然,帝國現在是否真的安定下來了還很難說,從今爾後恐怕會有不小的動蕩。不,不但會有動蕩,可能還會波瀾洶湧。而且皇太子還年輕,對于繼承大統的事想必還沒有做好准備。」

「喂,哥哥,你到底想說什麼!?」

「弟弟,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總之就是那件事。」

米可拉移回仰望的視線,直視著弟弟的臉。

「誰會成為帝國的下一個主人,目前還沒有決定。」

米可利咕嚕一聲吞下口水。

「這場繼承人之爭,你認為我們也該名列其中嗎?」

米可拉說著「沒錯」,然後重重地點頭表示認同。

「結合我們兩人的力量,贏得勝利的可能性就會相當高。」

「……」

「怎麼了?弟弟你在害怕嗎?」

「噗……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像在沉思的米可利,突然爆出笑聲。

「太有趣了!哥哥,這不是很有趣嗎?」

米可利捧腹大笑,然後瞬間收起笑容,露出一臉嚴肅的表情。

「這的確是一個好機會,不,簡直就是絕佳良機了。坐視絕佳良機平白溜走,不是男子漢所為!」

米可利立即站起身。

「我們上吧,哥哥。」

米可拉也靜靜地站了起來。

「上吧,弟弟。」

米可拉轉頭望向貼在牆上的帝國地圖。

「陛下傾盡一生之力創建的羅姆尼亞帝國,若是就這樣崩壞實在很可惜,就讓我們米可諾斯兄弟來阻止偉大帝國的崩壞,成為帝國的主人吧!」

「沒問題!不過,首先要做什麼呢?」

「我們得先調查帝都目前的狀況,不過也不能就這麼坐著乾等。這是在和時間賽跑,趁著帝都陷入混亂之際,能做多少算多少咀。」

「具體來說要怎麼做?」

「奪下鄰州!」


聽到哥哥的話,米可利咧嘴笑了。

「哥哥,我明白了,我馬上讓軍團做好出擊的准備!」

「這部分就麻煩你了,弟弟。我會立刻組成一支搜集情報的部隊,並把他們送到帝都周邊,我想要清楚掌握皇太子的態度。」

5

這里是上將軍彼魯達巴魯達斯的根據地,佩爾皮尼亞斯的城鎮。

在群雄之中,彼魯達巴魯達斯可說是反應最快、行事最為果斷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最為激進的。

他立刻就出動了軍團。

不過,在他的指揮之下,軍團前進的方向並不是帝都,而是與之相反的東方。

他想要好好大戰一場,和平已經無法滿足他。

好戰的彼魯達巴魯達斯,以前就曾向羅姆尼耶斯一世提出攻打東方的建議。

但是羅姆尼耶斯一世並沒有應允彼魯達巴魯達斯的請求。

「現在是帝國鞏固政權的時期,並不適合繼續開疆辟土。」

羅姆尼耶斯一世是這麼回答的。

然而彼魯達巴魯達斯無法接受皇帝的說法。

畢竟是偉大的羅姆尼耶斯一世定下的方針,因此上將軍並沒有唱反調,不過他心中已經微微燃起不滿的火苗。

如今,羅姆尼耶斯一世已經死了。

聽到陛下駕崩的消息時,第一個閃現彼魯達巴魯達斯腦海的念頭,就是能不用顧慮陛下直接進軍東方了!

一戰而勝。

戰勝就能獲得許多戰利品,領地也得以擴張。

這事攸關自己家族的榮華富貴,關乎麾下將士官兵的榮華富貴。

而其結果也會促使帝國的繁榮。

這是他多年來的經驗法則所得出的信念。

百戰百勝的常勝將軍,是個思想極端狹隘的現實主義者。

他並沒有在帝國稱王的想法,對他來說,就像過往那樣打贏戰爭、搪張領地,與自己的部下共享勝利的果實,如此便已足夠。正因如此,他狙擊的目標會是尚未成為帝國領地的敵國之境。打贏戰事、占領土地,並將領地納入帝國疆域,他認為這就是自己該承擔的任務。

「東方還有非常廣大且肥沃的土地,如果不能統治那塊土地,那羅姆尼亞帝國就稱不上是真正的世界帝國,我等就是讓世界帝國成真的先鋒!」

聽到彼魯達巴魯達斯的出征宣言,眾將領齊聲回應。

「好!」

「新占領的土地都會屬于我們,盡情去爭取你們自己的成就吧!」

「好!」

「好,我們出發吧!」

彼魯達巴魯達斯麾下的六個軍團共三萬名士兵,在接到羅姆尼耶斯一世駕崩的消息後,短短三天就已整裝離開州都,開始以帝國東方廣大的卡爾帕尼亞平原為目標向東前進。

從另一個層面來看,彼魯達巴魯達斯也是從羅姆尼耶斯一世的禁錮中解放出來的人。

6

由此可知,群雄們開始動作後,慢了幾天的薩法卡爾也開始出擊。

幾乎沒有出現犧牲者,便巧妙地壓制住安布羅州州都羅庫薩斯,但這並不表示薩法卡爾就已經站到足以與群雄並列的立場。

原本只是站在舞台的後方,從帷幕的縫隙窺看舞台狀況的他,這下終于能夠登上舞台跑跑龍套了。

羅基希奴和他的軍團仍站在舞台上。

況且即使壓制住州都,並不表示安布羅州就在他的統治之下。

而且——

薩法卡爾的背後現在又出現了新的威脅,應該說是勢力吧。

壓制羅庫薩斯後,這消息馬上送到薩法卡爾這里。

傳來消息的是被任命為傳令兵的雷浮拉夫堤,不擅騎馬的他因為馬車壞掉,只好連夜用跑的抵達羅庫薩斯。

「高原地帶的騎馬民族出動了?」

在作為辦公室的會議室里會見雷浮拉夫堤,薩法卡爾對他帶來的震撼性消息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但列坐在皇子周圍的干部們全都訝異地身子往後仰。

「是的,佯裝商人派到高原地帶的那些家伙跑回來了,那些蠻族打算翻越山嶺攻過來,似乎正在准備騎兵。」

「有掌握到數量嗎?」

「聽說現在約有三、四萬人左右,但正確數字就不曉得了。」

因為高原地帶的騎馬民族多達二、三十萬人,所以這算是相當保守的數字。

說到底,與羅姆尼耶斯一世對戰後戰敗,自統治騎馬民族的君王戰死以來,一直沒有出現統領所有部族的領導者。有結成小型聯盟的部族,也有與之敵對的部族,所以似乎不是整個騎馬民族,而是以各部族為單位行動,因此三、四萬的騎兵在數字上算是可以接受,但在戰力上卻令人無法安心,畢竟現在的埃魯阿拉處于幾乎沒有防備戰力的狀態。

「薩法卡爾大人。」

察念堤的聲音像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一樣。

「什麼事?」

「是不是該馬上讓軍團主力回去比較好?再這麼下去,越過巴魯嘎利山頂的蠻族就會湧入埃魯阿拉了。」

「說得也是。」

薩法卡爾微笑著點頭,察念堤的表情像是嚇破膽一樣很窩囊。

「那個,您的『說得也是』……」

「現在若讓軍團回去,就得放棄好不容易奪下的羅庫薩斯,像是又把它還給羅基希奴一樣,這樣來這里就沒意義了。」

「……意思是不能放棄這里,所以要放棄埃魯阿拉嗎?」

察念堤的臉上露出些許責難神情。

「不是,當然也不會放棄埃魯阿拉。」

「……啊……哈……是這樣啊……不對,可是……」

察念堤歪著脖子環視伙伴們,但是沒有人明確地回應他。

大家都跟察念堤一樣,完全搞不清楚薩法卡爾在想什麼,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薩法卡爾的直屬家臣狀況也差不多,不過即便芙蕾雅、史黛拉史特拉、李韻、尼姆涅摩與修拉特等人不明白皇子的目的是什麼,但他們相信皇子應該已經想好了對策,所以不像埃魯阿拉的成員那樣困擾。

「可是薩法卡爾大人啊,面對蠻族出擊如此危險的狀況,您應該不會沒有任何對策吧?」

莉莉問道。

連她的臉上也浮現了有些焦慮的表情。

「沒問題,因為那並不是突發狀況。」

「……什麼?」

「而且我已經想好對策,所以不用那麼緊張。」

「您、您說什麼!?」

「你看,埃魯阿拉不是空城啊,而且為了防衛還派了兩個軍團進駐。」

「啊!」

聽到薩法卡爾的話,莉莉張大眼睛。

不只是她,察念堤、優可與休梅爾的表情也驚訝莫名,因為他們想起了這件事。

(沒錯,多魯鐸爾將軍率領軍團進駐埃魯阿拉了,那麼……)

莉莉沒有隱藏狐疑的表情,直接開口詢問。

「薩法卡爾大人,難不成您的意思是要多魯鐸爾將軍替我們打仗,以此阻擋蠻族入侵嗎?」

「或許吧。不,考慮到將軍的性格,應該說確實如此才是。」

「可是兩個軍團也才一萬人,有辦法打贏對方嗎?如果封鎖埃魯阿拉的對外交通,城市有可能不會被攻陷,但不進城直接讓蠻族通過,不就等于容許他們入侵帝國領土嗎?如此一來我們的背後也會受到威脅啊。」

「以將軍的性格來看,應該不會選擇鎖城,而是會采取作戰的方式,堅決阻止蠻族入侵領地才對。」

「不、不過這樣的話……不會打輸嗎?」

「應該會打輸吧,可是那樣就好。」

薩法卡爾臉上掛著笑容,從容不迫地環視每個下屬。

「或許像是靠運氣的賭博,但我們要有心理准備,第一戰本來就有某種程度的危險性。其實我們的基礎本來就很薄弱,可是只要渡過這個危機,確保東邊境州和安布羅州,把多魯鐸爾將軍拉到我們的陣營,就能一鼓作氣擴大勢力,這樣就能跟其他強者一樣站在舞台上了。」

所有人都一臉愕然地盯著薩法卡爾。

7

話說回來,薩法卡爾就這樣成功奪取了羅庫薩斯城。

而且幾乎是和平占領。

這件事之後會帶給他意外的影響,但此事先擱著。

現在的薩法卡爾,不過是獲得在帝國繼承者之爭這個大舞台上粉墨登場的資格。

除了他以外的各地群雄,為了達成野心早已紛紛出動。

在這個時間點,薩法卡爾尚未站在舞台的中央。

而舞台上,為了生存下來的群雄已經開始交鋒。

薩法卡爾究竟該如何正式參與這場戰役,取得最後的勝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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