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除巨閹魏忠賢 第一章 皇兄病危3



魏忠賢使勁一捏,手中的骰子頓成粉末,徐徐飄落……

此刻信王府的氣氛,卻與張皇後所在的坤甯宮迥然不同。一曲歡快的古樂聲汨汨流淌。信王正在俯身撥動琴弦。琴聲似幽谷錚鳴,明快而歡欣。

同樣興致很高的周王妃捧著白色王袍高興走進,她見信王正在寄情琴弦,便悄悄地站在他的身後,專注地側耳聆聽,直到信王一曲奏完,方欣然說道:“聽這琴聲就知道千歲爺十分歡愉!”“琴傳心聲嘛!”信王顯然很高興,他點點頭:“古人云:亡國之音哀以思,冶世之音安以樂啊!”說著又瀟灑地揮撥了一下琴弦。

“請千歲快換上王服吧!”周王妃說著抖開白色王炮。

信王站起身來,周王妃興致勃勃地給丈夫易換官服。

信王雖系王子,但他在宮中的地位、處境、待遇卻與其兄熹宗有天壤之別。熹宗系皇後所生、貴為太子,而信王朱由儉因是選妃劉氏的孩子,且生母劉氏在他五歲時就死去了。幼小的朱由檢先後被其養母西李康妃、東李莊妃所照料。而宮女、太監們大都勢利眼,均認為他無望承繼大統,都去圍繞長子朱由校打轉,而對他朱由檢則處處冷遇,加之東李莊妃溫厚柔弱,以至還會遭到下人的白眼。後來哥哥當了皇帝,雖很念手足之情,封他做了信王,並為他娶妻成家,建了王府。但因皇兄一向不理朝政,朝權任由魏忠賢和客氏操縱,而客、魏二人一直欺壓朱由檢和他的養母,所以朱由檢仍長久被冷漠和歧視,他也因此變得落落寡歡,孤僻之中帶有一種病態的自尊。

也正因如此,朱由檢在家中總是一襲便袍,今天一換上王服,連妻子周王妃都有些看呆了,沒想到自己的丈夫穿上王服後,竟是這樣的年輕、英俊、瀟灑,且在眉宇之間隱隱透出一股帝王的英靈之氣。

“喂!你呆呆地傻看什麼?”信王見周妃怔怔地望著自己,望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于是他便揶揄道。

周王妃仍目視信王,含情脈脈地說:“千歲身著王服,如此英俊霞秀,倘若王服換成龍袍加身,更是風度不凡的天子氣派!”“不可胡說!”信王知道這是殺頭的玩笑,但他看看沒有他人,便去關好房門,然後前後左右地看看自己身穿的王服,也不由高興地笑著。

當信王朱由檢剛剛接到皇後送來的紅木龍舟和皇兄病危的口信時,他當時的感覺僅是驚恐和突然,為皇兄的病體著急擔心。但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思索及對張皇後便條上的“皇上病危,火速進宮”那八個宇反覆研讀之後,他在這天大的危機之中,隱隱地感到了曆史將降臨自己身上的機遇,自己的命運很可能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因為熹宗朱由校沒有子嗣,他一旦駕崩,按照祖例,皇位將由他的弟弟繼承,而熹宗的弟弟只有信王一人,這就是說,熹宗一旦仙逝,信王便將承繼大統、登臨皇位,出任大明王朝第十六位天子!

對此,信王朱由檢心裏清楚,周王妃心裏也同樣清楚。但周王妃畢竟是女流之輩,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仍壓低聲音問道:“你說,皇上病危,皇後召你進宮,會有什麼事呢?”“那還用說!”信王也壓低聲音,“一旦變故,繼位是頭等大事啊!”“皇上膝下無子,親兄弟只有你一人,理當由千歲承繼皇位了。到那時,新桃換舊符,千歲成萬歲……”周王妃嬌嗔地睨視一眼信王,“你就是君臨天下,貴為天子了!”“小聲點!”信王高興地攬過周妃的腰身,然後悄聲地:“那愛妃你就是六宮之主,母儀天下的皇後了!”兩人對視了一下,不由得一齊放聲笑了起來。

在信王府朱由檢和王妃高興的同時,大明王朝的另一座王宮裏同樣充滿了歡樂,那就是大閹豎魏忠賢的府第魏王府。

在豪華一點不亞于皇宮的廳堂內,三粒骰子在一只蘭花瓷碗中急速旋轉……

骰子停轉,顯出“四、五、六”大順。

眾人如同炸雷一樣,興奮驚呼:“好!絕!……”人稱智多星的崔呈秀擊節贊歎:“魏公公心想事成,出手就是大順啊!”在座的誰都清楚崔呈秀這吹捧的話外之音,意指魏忠賢和客氏策劃的那樁替張皇後換子的陰謀,一旦得逞,大明便收進他們的腰包,成為他們的天下了!

對于崔呈秀的吹捧,魏忠賢頗為得意,他一邊擺弄殷子,一邊招呼人家再賭:“老夫是氣吞山河啊!待客奶奶將大事辦成,咱們就可以賭天、睹地、睹江山!”魏忠賢賭癮極大,他伸手擄過眾人的賭注,“來,來,來,下注!再來一把!”“好!”眾人為討魏忠賢歡心,便又起哄似的哄叫起來。

當大家正興致勃勃准備再下再賭時,客氏氣沖沖走進,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般情景,眾人驚愕地:“客奶奶,怎麼了?”嗜賭成性的魏忠賢也手握殷子,定睛看著客氏:“皇後怎麼說?”“她要我告訴你:自古王侯,妄窺皇位者,無不自取滅亡!”客氏說著白了魏忠賢一眼,“一個黃毛丫頭,就這樣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把老娘訓了一遍!”她越想越氣,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呸!晦氣!”一聽這話,魏良卿首先慌了手腳:“這……如何是妤?如何是好?”“慌什麼?”魏忠賢畢竟見過陣仗,處事老辣,他輕輕地咳嗽一聲,鎮靜地看看眾人,“你們都是我九千歲的子侄,東廠大權在握,錦衣衛遍布天下,咱手下還有五虎、五彪、十狗子、十孩兒、四十孫,怕什麼?”魏忠賢的威嚴氣勢和那一言九鼎的話語,驅散了剛才的慌亂,室內重又湧起那股不可一世的氣氛。

客氏忿忿地說:“乾脆派錦衣衛把她拿下算了!”崔呈秀早就鄙夷客氏的淺薄,只不過礙于魏忠賢的情面平時不說而已。當此緊急關頭,見她又出此婦人之見,便連聲反對道:“那怎麼行,她是皇後!”“對!皇後下能動。”魏忠賢邊說邊思索地轉動著眼珠,“這事得從長計議,趕緊商討對策……”眾人離開賭桌,都屏住了呼吸,盯盯地注視著踱步的魏忠賢,眼睛裏似乎都在問:“有何對策?”魏忠賢在室內踱了兩圈之後,停住腳步,向大家擺擺手:“皇上無子,僅有五弟信王,要想保住我們的天下,就得防止信王和皇後暗通機關,密謀繼位……”眾人又像賭博出現好點一樣,交口稱贊起來:“善!妙!對!”“魏公公謀略超群,猶如張良再世!”崔呈秀本是個善拍馬屁的智囊。

正在這時,太監杜勳匆匆跑進,“魏公公,錦衣衛大都督有要事相報!”魏忠賢一擺手:“命他進來!”“是!”太監杜勳轉身外出,引著錦衣衛都督魏希孔走進。

魏希孔躬身致禮:“稟報魏公公,錦衣衛耳目偵知,皇後派宮女扮成男裝,送紅木龍舟至信王府,召見信王秘密進宮。”“想不到這個娘們倒搶到我們前面去了!”客氏聞之一驚。

魏良卿頹喪道:“這……怎麼辦?”魏忠賢半晌無語,過了許久只見他使勁一捏,手中殷子頓成粉末,徐徐飄落……

信王府內,穿戴停當的信王,由四名貼身侍衛陪伴,正准備離府。

信王神采飛揚地跟妻子周王妃告別:“愛妃,我即刻進宮去了。”“王爺!”周王妃不放心地諄諄叮囑道:“你久未進宮,要好好問候皇上。一些事當說則說,不當說則不要說。”信王一派容光煥發:“知道,一切我心中有數。”周王妃脈脈含情看著信王,重又叮嚀:“對皇後要注意叔嫂之分,禮節周到。”信王含笑點頭:“知道,愛妃放心好了。”周王妃又細細看看信王,依然有些戀戀不舍:“王爺速去速回,妾身靜心等你回來。”此時的王妃周氏,只有十六歲,她嫁給信工朱由檢尚不足一年,這對小夫妻正是情深意篤的歲月。周王妃望著清俊瀟灑的朱由檢,就這樣千叮嚀萬囑咐地將興致頗高的丈夫一直送到外院的府門口。

當侍從打開大門,信王躊躇滿志地正欲邁步走出時,突然,魏忠賢率領著一群衛隊迎面站在門前,嘴裏發出一聲奸笑:“信王千歲要到哪里去啊?”信王朱由儉頓時像一截木樁一樣,被釘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