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追夢人

警視廳刑事部理事官虹川耕平和國民新聞資料室次長唇海三郎于七月30日做了闊別10

年之後的第一次會面。

他們見面的地點是銀座三丁目,充滿古風的名曲飲茶店,他們在內部的包廂相對而坐。

“好久不見了!我們都還沒有被免職,真是稀奇啊!”

兩人相視而笑。他們都知道對方在組織里面並不是主流人士,兩人都點了冰咖啡。

“對了,為什麼你想再一次和我這個光有新聞記者頭銜男人重敘舊交呢!”

“是刑事部長的要求。”

“刑事部長是……”

“就是南村那個老爺爺。”

“哦,是嗎!我並不討厭南村那個老爺爺,雖然他是那種不會出人頭地的類型。原本他就不是精英警察官僚派的人。”

“部長想成為街上巡邏警察和駐村的派出所警員的總管哪;可是,警察的實態並不是這樣的。先進國家高峰會議時的警備是很橫暴的,即使不然,對于公安的專橫也應該是很心知肚明的。”

“你說錯了,虹川。在軍人或警察等制服人員眾多的國家不能說是一個現代化的國家。

日本似乎一年比一年更反現代化了。”

虹川點點頭。他一點也不想否認。在這幾年間,對一般民所做的,“感覺惡劣的辦事處”的問卷調查當中,警察總是高居榜首。

“對了,南村老爺爺吩咐我去調查共和學院院長一家被謀殺的事件。這件事在前任的刑事部長辭職之後就塵埃落定了,可是,南村老爺爺卻沒有辦法釋懷。我也一樣。”

“說得也是……”

坐在窗邊的記者點點頭。

“那的確是一件奇怪的事件。在警察正式發表一家人都被殺了之後,他們才又都平安地出現,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公安部門安排的劇情,而刑事部門則被推到前頭當犧牲品?”

“就是啊,話是這麼說,公安為什麼會捏造這樣的事件,這就是個問題了,但是,你們大眾傳播似乎也不想再追究什麼了,”

“那是因為大眾傳播界中也有懦弱的人,他們對警察的發表照單全收,從來不自己進行內部的調查,一味地做不實的報導。”

“在警視廳中,大致是由刑事部長來頂的。可是,在大眾傳播界,沒有一個人願意負責任。大家都認為是公布消息的警察不好,自己並沒有什麼罪過。”

虹川咬著冰咖啡的吸管。

“如果這個道理行得通的話,根本就不需要傳播媒體了,只要有警察的宣傳課就行了,而且宣傳是免費的。”

面對虹川的嘲諷,唇海無言地聳了聳肩。他看來比實際年齡29歲要老些,臉上的輪廓雖然深,可是並不是什麼美男子。個子中等,顯得瘦了些。相對的,虹川是屬于體格壯碩的類型,但是,卻長有一張娃娃臉,看來比實際年齡年輕。

“先別說一般人的看法吧!那是我們母校的事情啊;一開始,我是想要壓制南村老爺爺的,可是,看來他好像有意和公安對立,面我也不能裝作沒事人一樣。你願意幫我忙嗎?”

“不管怎麼說,以一個共和學院校友的身份,我都有些無法釋然,我知道了,我就盡我一切的力量做做看吧;不過,你可不要對我抱著太大的期望……”

虹川和唇海17年前于同期進入共和學院中等科,而唇海就由高等科進入大學,虹川則在中等科畢業之後進了另一所高中,畢業于國立大學。所以,他才會擔任警察,因此,如果是共和學院大學的畢業生,大致上都沒有通過考試。尤其對那些高級職位的人,警察在思想調查方面是極其嚴格的。

唇海又要了一杯冰咖啡,交叉起了雙腳。

“可是,這個夏天還真是多事啊!對傳播界而言還真是稀奇!”

“因為一連串的大騷動啊!灣岸道路被完全破壞了,到秋天以前都不能用了,仙境也遭受了極大的損失。”

“仙境都保了險,損害可以要求賠償。倒是濱海地區的大騷動反而讓建築業界雀躍不已,因為建築業界初首相的蜜月狀態是出了名的。而且,先別說真相為何,表面上來說這是激進派份子和某國工作人肩的所作所為,日本國內沒有人因此而受到傷害,真是完美的結局,”

唇海的指責充滿了嘲諷,可是,說得也沒有錯。首相雖然是一個被視為“對外交無知。

對財政無力。對經濟無能、對文化不關心”的人,但是,他卻是一個權利和積蓄私財的名人。尤其是與建設省、郵政省有關的利權,幾乎都由他和他的派閥所獨占了。

外國的通訊社雖然報導過這些事情,可是,日本的報社和電視公司卻幾乎不去接觸這些題材,當不知前幾任的首相用不正當的手段蓄財之事被各類報章雜志刊登出來的時候,某大報的政冶記者還恬不知恥地說道“哼!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因為寫那種東西實在太俗氣了,所以才不寫的”,而經過了20年之後,事態是越來越惡化了。

“政治部的記者有一大半是政客們的私設秘書。他們吃別人的東西,拿別人的錢,當然就不能寫人家有什麼不好。”

“就是嘛!對了,既然知道是這樣,國民報社為什麼不刊出來呢!”

“不行啊!我們報社發行量高達一千萬份,是西方世界第一的禦用報紙啊!”

唇海歪了歪嘴角。以前不是這樣的,可是,自從一九八0年代後,國民報就嚴然成了政府的禦用報紙了,只要執政黨在選舉中挫敗,報紙就會寫著“日本的社會正不斷地眾愚政冶化中”。

再就是國民報社大樓的事情。這棟大樓位于千代田區內,誇稱地上建築高達20層,可是,其所建蓋之處的土地原本是國有土地。而政府以遠低于時價的價格拍賣結了國民報社,就法律或道德上而言,這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這時,當事者以外的傳播界都保持了沉默。

“真是腐敗啊!唇海。”

“是啊!從表面到內里都爛得一塌糊塗,不論是執政黨或在野黨,財界或傳播界都一樣。可是,日本的經濟力卻是世界第一,街上到處充斥著物資。看來,世界構造本身似乎太散漫了。”

現在,國民報社起了一陣大騷動,國民報社所經營的職業棒球隊伍是以水道橋的巨蛋球場為根據地,可是,現在巨蛋已經被破壞了,今後的此賽該如何是好呢?這個問題在社內引發了一場混亂。唇海不禁在內心哺咕著:活該。

虹川交叉著兩腳。

“你們知道有一個團體叫北亞文化地理研究會嗎、唇海?”

“我知道。與其說是警察廳的外圍團體,不如說是公安的傀儡。當公安需要從事竊聽或不法人侵行為而急需根據地時,就會以北亞文化地理研究會的名義確保其根據地或汽車,怎麼樣!”

“這個北亞文化地理研究會是一個有名的團體,可是,好像被迫停止活動了。”

“我不認為是公安的自清行動……”

“大部分的職員都入院療養中。”

虹川愉快地笑著。唇海也正要露出笑容,然而,卻又突然繃起了臉。

“不行,我忘了,我以前曾聽我外甥談起一件奇怪的事,我想還是先跟你說一聲的好。”

“你的外甥?”


“是一個國立大學的考生。”

“啊,真可憐,是文部官僚活生生的玩具,每年的考試方式都在改變,被當成玩物了嘛!”

“晤,就是啊!”

“……對了,他曾告訴我一件奇怪的事,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外甥女是共和學院高等科一年級的學生,今年春大的時候,似乎被卷進一件怪事當中。她叫麻田,聽說被帶到那個吉田議員的家中……”

唇海大致把事情說了一下,虹川不禁縮了縮肩膀。不是因為冷氣的關系。

“一連串的好像、可能,真令人泄氣。總而言之,在我們不知情的另一面有事情正在進行著。而這些事是我們本來就不想去接近的。”

兩個人都沉默了,各自陷入自己的恩緒中。過了約10分鍾之後,他們約定今後要秘密交換所得的情報,然後離開了飲茶店。當然帳是各忖各的。出到室外,強烈的陽光直射他們的視線,使他們皺緊了眉頭。銀色的飛行船無聲地在藍色的天空飄浮著。

“是飛行船嗎?真是悠閑啊!”

“噴射機就大無聊了。我比較喜歡飛行船或氣球。”

在若無其事地交換了幾句話之後,虹川和唇海便彼此輕輕地以目示禮,各自回到工作崗位上去了。

自從猴另加獺的非法入侵之後,龍堂家一直保持著平靜。或許這只是形式上的假象,可是,沒有刀、槍的威脅畢竟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

續把麥茶送到在書房里整理祖父遺稿的始身旁。

“日本的傳播業界主流長久以來都只追究事件的表面,在這個時候卻反而發揮了作用。”

“是嗎?但是,可也真令人泄氣啊!”

始撫然地哺哺說道,隔著浮在杯面上的冰,把麥茶一飲而盡。

在這個國家中,連政冶傳播都落到影視報導的水准了,和水滸傳的時代很相似,也很像羅馬帝國的末期。自己的國家中雖然沒有生產糧食,但是卻糧食過剩,人們為了尋求刺激,便湧到競技場去,人們從絕對安全的場所觀看劍士互相殘殺,同時拍手叫好。現代日本因為沒有羅馬時的一競技場,所以,就用發生事故時的尸體照片勉強獲得滿足,對他人的殘忍攻擊沖動在教育的世界中正常化,孩子們彼此欺凌,教師行使歇斯底里的體罰痛打孩子致死。

這不是一個正常的社會。

可是,要批評這樣的社會也沒有個盡頭,所以,始在這一段平靜的時間內想要好好地想一想他們自己的事。

聽到余告訴他的最新的夢時,始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在“淮南子”這本書中記載“嫦娥”

的傳說。“嫦娥的丈夫叫後羿,是一個豪勇而貪,乙的男人,他殺王滅反,極盡無道之能事。

厭惡丈夫的嫦娥喝下了西王母給的長生不老靈藥之後,身體變得此羽毛還輕,飛向半空,最後到了月球。(Rider:這個田中芳樹明顯是在歪曲這個故事……:(()

傳說中,月球上有嫦娥所往的月宮。在余的夢中,他看到了浮在夜空中的地球。問他地球的大小,余的回答是比從地球上看月球要大個三倍到四倍之多。這麼說來,那是從月球上看到的地球沒錯了。續不像開玩笑,也不像正經他說道。

“這麼說來,大哥,事實上龍宮是在月球上哪!既然有四海龍王在的話,那里就應該有龍宮城的。”

“這些說法就涉及宇宙階段了。目前我只想把腳踏在地球上想。”

始必須想到各種可能性。始不至于率直、單純到把夢境都當成是來自靈界或天界的告喻。因為各種知識和情報在余的意識下混雜著,或許那只是一篇在這種情況下制造出來的幻想詩。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在余的夢境中,四海龍王們圍著一顆珠子說著什麼話?

難道船津老人生前所關心的“龍珠”就是他們四人圍著的那顆珠子?那顆珠子有著什麼樣的力量?或者象征著什麼呢?而如果它是確實存在的話,又在哪里呢?

船津老人曾經說過,那是控制氣象和氣候的系統。是不是真的如此呢!換個角度來看,那就是一個控制,或者增加超常能源的系統。或者那是一個指示人們尋找巨額財寶或先史文明科學遺產的立體地圖……是嗎?

萬事都俱備了,只是可以正確判斷的材料太少了。即使在這里任想像力無盡地馳聘,也只是離正確的解答越來越遠吧?或許該適可而上了?

不過……。

結果,難道他們幾個兄弟真的是人類之外的一種存在嗎!

“這個事實並不是那麼令人恐懼或厭惡。如果是事實,那麼,痛苦或煩惱都沒有用的。

被生下來、和一般的人們不同,這都不是始他們自己的意思,他們沒有任何責任。可是,因為他們被生下來,面且活了下來,他們就有生存的權利,他們應該有拒絕他人非法人權侵害的權利。

龍堂兄弟有生存以及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權利。想做什麼?要做什麼!該完成什麼?這是一個深刻的疑問。自今年的春天以來,他們已經打敗過許多暴力的信徒了。甚至發生了使麼弟的潛在能力爆發的事態。或許這是他們人生中的一個里程碑吧……。

除此之外,始和續還有一件事要考慮到的。

藤木所透露的消息中,“四姐妹”這個詞彙還留在始的記憶中。那是美國支配政冶界,財經界,軍部的大財閥的名稱,支配美國,也就等于支配全世界。

始和續根據藤木的話買了幾本書、收集資料,某些程度的事實往往可以從被公布的資料中掌握。被稱為“四姐妹”的四大財閥就是以下的四大家族。

洛克福德、瑪麗關、纓龍、都彭。取四家的頭一個字面被稱為RMMD聯合。其支配的范圍包括銀行、石油、核能、軍需產業、食糧、電腦、汽車、電話等等,遍及各行業的90%,除此之外還涉及鐵路、報紙、不動產、礦山、電視、電影、醫藥品、衣服、土木建設等所有的產業。其財富足以控制整個美國的一半以上。

美國的財界除了這四大財閥之外,還有四個巨大的集團。司是,和四大財閥比起來,他們都只是小巫見大巫。

“這四個集團就是紐約集團。中西郡集團,加利佛尼亞集團、德州集團。在這些集團當中,也存在幾個十億美元級的大富豪和一百億美元級的大企業,可是,和四大財閥相較之下,其勢力都只能靠邊站,也就是說,他們只不過像地方上的王國罷了。只是獲得了四大財閥的許可,在自己的地方和領域內保持半獨立的狀態而已。

四大財閥RMMD聯合把20世紀的美國總統所有人員都放在其支配的范圍下。抵抗者都被排除了。甘乃迪總統是這樣,黑人人權運動指導者金恩牧師也是這樣。除此之外,對原子力發電反對派的鎮壓和謀殺行動都極為嚇人,被稱為“絲克伍事件”的謎般的殺人事件也一樣。

四大財閥“四姐妹”RMMD聯合的魔手當然也伸到美國以外的地方去了。橫跨英國和法國的猶太系財閥羅斯席德,西德的軍需財閥克納普都是以四大財閥為宗主的伙伴。

南非的利本海默財閥獨占並支配了全世界70%的鑽石、35%的黃金、25%的鈾和鑽。

這個大財閥也只不過是四姐妹的小嘍羅而已。

日本雖然自誇是經濟或技術大國,但是,要支撐這樣的繁榮景象卻絕對需要石油和稀有金屬。而生產石油的阿拉伯沿岸各國和稀有金風的寶庫南非都在“四姐妹”的支配之下。

以戰前的冒險小說的風榕來形容的話,“駭人的四姐妹!”就一語道盡一切了。

“可是,這真是讓人搞不清啊!”始看著續苦笑著。對一個要支付自己家里固定資產稅就捉襟見時的人而言,一百億美元實在很難令人有實在感。

“四姐妹”將觸須伸向日本不只是要間接支配日本,而是要直接置于他們的支配之下吧!”

“船津老人死了,這才是重點吧,藤木的證詞可能太過斷章取義了,不過,重要的是,權力社會內部的暗斗真的逐漸在形成啊!”

這個時候,走廊上傳來了歌聲。


拉頓喜悅地飄向空中哥古拉縮在被爐里……(編注:拉頓、哥吉是怪獸名稱。皆為年年日本東寶公司著名的怪獸電影主角。)

“……這是什麼歌嘛!”

“真是過分的歌。”

“是啊!完全無視于季節感的存在。”

“我所說的意思是不太一樣的……”

續苦笑的時候,唱著歌跳著舞的老三敲了門探頭進來。

“喲,老哥,用功嗎?”

“沒想到會被終問這種問題。你自己呢?”

老三挺了挺穿著T恤的胸膛。

“沒有那種氣勢的時候要用功是沒有什麼效果的。今天就算結束了。”

“還說得冠冕堂皇的。”

“重要的是,今天不是變熱了嗎!在熱天里,熱帶國家的食物是最可口的了。希巴吉的印度菜不錯吧!那里的菜實在太好吃了!”

共和學院的院長鳥羽靖一郎對目前的環境還算滿意。

兩手掌握權力和暴力,打擊、扯靖一郎後腿的吉田議員到美國去之後因事故而死亡了。

而賦予他咒術般恐懼的“鐮倉禦前”船津老人也死了。令他不安的外甥龍堂始也離開學院了。頭痛和心痛的種子都一個一個消失了。他不禁想要愉快地吹一聲口哨。

然而,太陽當中也有黑點。共和學院的獨裁者靖一郎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再開發政冶界和財經界的捷徑,而且,他還必須籌措移校的經費出來。就有這麼一天,他接見了一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客人。

“瑪麗關國際財團的代表?那種大人物為什麼會到這種地方來?”

他之所以感到驚愕另他自覺自己在世界水准中根本不是什麼大人物。L女士,也就是派翠西亞·巴·蘭茲德爾的名片中還附有保守黨參議院議的介紹信。就如他的侄子們對他的認識一般,鳥羽靖一郎是一個禁不起地位和權威誘惑的人。

在學院的接待室迎接L女士的靖一郎先被她性感的美豔所壓倒,接著又被她所提出的事情嚇破了膽。

瑪麗關國際財團要捐贈一千萬美元給共和學院。

靖一郎真的感到一陣暈眩。瑪麗關國際財團以紐約為根據地,其在文化、藝術、學術研究。醫療、福祉、教育等方面的巨人影響力遍及世界各國,也培育了40個諾貝爾得獎人。

如果能和這種世界性的財團聯手的話,靖一郎的立場就會大幅地強化了。他就不需要為了補助金對支部省官僚們卑躬屈膝的了。因為,具右翼思想的支部官僚中有人對“共和學院”有成見,對靖一郎總是不具好感。

做了一個瑰麗色彩美夢的靖一郎被蘭茲德爾女士的聲音拉回了現實。

“對了,鳥羽先生,聽說這個學院的創立人龍堂先生的孫子不久之前被學院永久放逐了?”

沒有想到對方會提出這麼一個令人難堪的話題,靖一郎不禁顯得很狼狽。

“不,不是什麼永久放逐啦!我侄子還年輕,我是讓他去外面多累積一些經驗,擴展自己的見聞。這個嘛,在日本就有這樣的說法呀;不要把孩子寵壞了。”

“好吧!院長先生有院長先生的想法,才會這麼做的。而且,原本我感興趣的就不是龍堂家的長男,而是次子。”

“啊,是續?”

靖一郎看著L女士豐滿的肢體,在心中納悶著。難道這個才色兼備的女性喜歡組那種白暫的貴公子型的男人嗎。

“鳥羽先生和他們老二的感情好嗎?”

“啊,是、是的……”

這個時候,靖一郎對“誠實”這個項目並不忠實。事實上,靖一郎對老二續比對老大始還搞不來。始還算寬大,他不會將姑丈逼到盡頭,可是,續對姑丈卻連一公克的敬意都不願付出。就因為他有著一張他人所難以比擬的美麗容貌,一旦視線申包含著針般的恨意,那種危險性就更加令人難以招架。被始一瞪,會讓人有一種被壓倒、擠碎的感覺,然而,被續一脫視,那種感覺就像被刺、被剮一般。

總而言之,靖一郎了解到的一件事是:可以成為他有力支持者的人物,對續抱著高度的關心。當她把捐款的一部分二十五萬美元的支票留下來之後,靖一郎的腦細胞就朝著該如何和續建立友好關系這一點打轉。

對了,如果讓續坐上龍堂家戶長的寶座的話,或許續就會對自己抱有好感了。他可以等續大學畢業之後,讓續坐上目前空著的理事的位子,他還可以更加強固和續的姻親關系。續是個男孩子,而靖一郎有女兒。

這似乎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如果靖一郎的想法得以實現的話,不要說共和學院了,始連在龍堂家的地位也沒有了。很奇怪的,靖一郎對始一直有著被害者意識,然而,事實上一直都是他這個做姑丈的對侄子有不良的企圖、逼迫,甚至加害的。如果要對每一件事都有反應的話就太傻了,所以始也就不去在乎了。然而,續對姑丈的小人作風卻一直無法忍受,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想徹底地將姑丈打垮。

照這些情形看來,續是不司能照著靖一郎的想法去做的,可是,靖一郎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日本軍一樣,沒有將整個狀況做客觀的分析,只是一昧地膨脹自己充滿希望的觀測。當然,L女士的地位和口才,以及那張二十五萬美金的支票都加強了他這種傾向。

回到家里,在晚餐桌上,靖一郎問了女兒一個奇怪的問題。是在啤酒下肚之後提出來的。

“茉理,你覺得龍堂家的續怎麼樣?”

茉理眨著眼睛回瞪著父親。

“怎麼樣?續是我的表哥啊!而且又是始的弟弟。如果他站著不說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白馬王子,可是,一旦開了口,嘴里就會射出無形的毒箭哪!爸爸不可能不知道的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不,算了。我是說,以一個女性的立場來看,你覺得續這個男性怎麼樣?”

靖一郎話還沒有說完,茉理看著她父親的眼神就變得很可疑了。

“爸爸,您到底想干什麼?”

“什、什麼想干什麼?你……”

“不要因為始對您寬大,您就得意忘形了。如果他哪天真的動怒,爸爸可是擋不了的。

就算您沒有什麼不良企固,不過還是請您珍惜目前的幸福。”

茉理對著想要提出反駁而翻著白眼的父親丟下一個哀憐的視線之後,就離開餐廳了。當她那昂然的背影消失在裝飾玻璃門對面之後,靖一郎在口中念念有詞,將幾乎要在手掌中搓熱了的啤酒一飲而盡。有一部分的啤酒跑進了氣管,使得他不停地咳嗽著。當他淚漣漣地望向正前方時,看到了妻子冷漠的表情。

“你還真是一個不講究的人哪!以前是打吉田議員他那笨兒子的主意,現在又打續的主意。我還真想問你,你是以什麼基准選人的?”

“羅嗦!”

對著妻子吼完了之後,靖一郎覺得自己的脖子噴出了冷汗似的。他不記得自己曾對妻子這樣吼叫的。可是,他仍然從新虛張聲勢。


“我、我是烏羽家的家長。你想反抗家長嗎?對家長尊重一點行不行?”

“喲,就這件事你跟你侄子學到了啊!可是,你最好了解一點,有些行為是適合某些人的,有些行為卻是不適合某些人的。”

妻子也離開了餐廳。被留下的靖一郎一邊把泡橄欖油的沙丁魚送進嘴巴,漸漸被一種錯覺給捏住了。他覺得現在只有西茲德爾女士是他的同伴,只有她能了解他。

L女士,也就是派翠西亞·S·門茲德爾女士實在是一個充滿活動力的女性。

簡簡單單地就把鳥羽靖一郎掌握住了之後,她接著就走訪東京產業大學,和蜂谷教授面談。瑪麗關國際財團的干部刻意前來拜訪,把世界聞名的大學教授寶座推介給蜂谷。

被精英意識強烈地主宰著的蜂谷當然高高興興地投人L女士的門下了。他打從心底輕視自己現在任教的大學。

“我們需要的是極優秀,而且極少數的,真正的精英。也就是像蜂谷先生你這樣的人。

我們要的是一個將軍,而不是一萬名的士兵,”

L女士的舌頭把甜蜜的毒液注入蜂谷的心窩,然後和蜂谷的野心化合產生了毒煙。

“所以,蜂谷先生,今後你不能再和那些在今天之前和你志同道合的人們保持以往的關系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他們斷絕往來!”

“不,不是的,蜂谷先生。你將要位居他們頂上。他們不是那種可以和你平起平坐的人。他們只能選擇接受你的支配和監督,或者放棄權勢當一個市井小民。你說是不是?蜂谷先生!”

蜂谷何從心底贊同L女士的話。因為她說的就是他的理想。蜂谷完全無意和東方石油的小森或勞動貴族的中態共享榮華富貴。對精英份子而言,沒有所謂的友情。蜂谷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問道。

“前幾天我接到兵器產業聯盟的藤木因為心神喪失而進了醫院的消息,那是你們做的嗎!”

“這個嘛……”

L女士沒有明確地否定,只是笑著。如果要把她這種表現方式解釋成肯定,那也是蜂谷的事。

“不管怎麼說,瑪麗關國際財團為你准備好了一個適合你的大學。至于藤木先生那種過去式的人,就不用去管他了。”

狂熱于解剖活體的田母澤篤,一天又一天等待著自己的欲望可以獲得滿足的日子到來,同時在表面上仍然努力地扮演著醫化學統一組織所有人的角色。他有一半以上的工作,都是花在高爾夫和餐廳上,有時候則罵罵手下那些醫院院長和社長,有時候就接受商業雜志的采訪,或舉辦演講。

“人哪,是必須有愛國家、保衛國家的氣概的,同時也要對工作抱有高度的熱情。然後就是要有自己的興趣。沒有興趣,活得再久也沒有意思。”

他很喜歡這樣對卑躬屈膝的雜志記者說教。所謂商業雜志,其內容就是把成功和失敗都歸結于個人的才干和努力的結果,像戰國武將一般突顯出特異時代的特異人類,所以,田母澤也可以煞有其事地搬出一大堆他的論調。

田母澤的興趣就是活體解剖,可是,這種興趣又不是可隨便為之的。因此,田母澤就飼養小動物。他為田鼠注射尼古丁,把土撥鼠當成針頭的靶子,讓貓吃下混有水銀的貓食。看著這些小動物痛苦地掙紮至死的景象,田母澤便有一種快感,可是,再怎麼說,這都只是補償行為而已。

“這只拆信刀是用一個在舊滿州哈爾濱酒館上班的白俄女人的鎖骨制成的。”

田母澤現在談話的對象是董事兼秘書室長橫賴昭次。他擺出了一副謹慎聆聽的態度,可是,額頭上卻映著汗光。

“那頂帽于是用一個中國國民軍的女間諜皮膚做的。雖然不是什麼美人,可是,皮膚很細,而且又很有光澤。人雖可恨,皮膚卻不可恨,所以我才把它永遠地留在我身邊……呵呵呵,很了不起吧?”

橫賴用指尖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關、關于蘭茲德爾女士的事情……”

“啊,對了。怎麼樣!那個女人是號人物嗎!”

“是個人物。應該說是將來的大人物。”

橫賴念出了一段收集到的女士的經曆和資料。在聽著大學、博士學位等等冗長的報告的時候,田母澤的手把玩著用人骨制成的裁信刀。

“那個女人說她可以用下巴指揮美國軍人,是不是太過誇大了!”

“不,那都是事實。因為歸根究底,美國政府和國防部,都在包括瑪麗關財閥在內的四姐妹支配之下,所以,只要蘭茲德爾女士有什麼要求,駐日美軍就會照辦。只要不是什麼特別的難題……”

“哼,好吧。既然她有實際上的權力,就好好加以利用吧。”

田母澤曾經跟L女士言明,他只要能解剖龍堂兄弟的活體就可以了。一想到這件事,他就會流下陶陶然的口水,前幾天在高爾夫球場的時候還讓別人的球打到自己的頭。一想起把手術刀插進那生龍活虎似的身體中,減少麻醉量,使其發出痛苦的叫聲的景象,老人就決定要讓自己健健康康活到那一天。

“如果那個女人答應了我她做不到的事,讓我空歡喜一場的話,我不會善罷干休的。我會割下她那說謊的舌頭。”

橫獺秘書室長聽著老板的哺哺自語,不禁渾身打顫。他知道那不是開玩笑的。因為,處理那些被殺死的小動物尸體經常是他的工作。

八月一日,龍堂始進行著把祖父遺稿分成教育論,日本,中國關系論、紀行文、近代中國文學研究等種類的作業。吃中飯之前續出現在書房帶著又像困惑,又像嘲諷的表情來告訴哥哥姑文鳥羽靖一郎送來邀請函一事。

“八月三日,也就是後天他在赤權的餐廳招待我。”

“這不是很好嗎!”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大哥。”

“是啊!靖一郎姑文總不會在食中摻毒藥吧?他只會請吃昂貴的東西。”

續聽完微徽地笑著。

“那麼,一起去吧!大哥。”

“嗯,為什麼我要去!”

“因為還有其他三張邀請函啊,哪,這是大哥的。”

從弟弟手中接過邀請函的始帶著困惑的表情對著從窗外射進來的光線一照。

“實在不敢想他是有意要減輕自己的罪惡感。一定是又有什麼不良的企圖吧!”

“要拒絕他嗎?”

長子搖搖頭否定了老二的問題。

“不,難得一次,我們就接受吧!反正我們拒絕了的話,他一定還會有話說的。就讓他破費一次吧!”

長兄的決定就是一家人的行事方針。于是,八月三日晚上,龍堂四兄弟接受了姑丈的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