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章 森林失火?

漫無止境擴展開來的夜晚一角突然發出了橘色的閃光。在半秒鍾之後,轟隆聲追逐著光芒,將冒瀆自然的人類暴力四處散放開來。凝固汽油彈從直升機上發射出來,直擊進森林中。投手的臉承受著暴亂的火影,坐在直升機里微微笑著。

“既然有湯生先生的許可,就放手一搏吧!不知道是龍還是蛇,反正把他們煮熟就對了。”

湯生的方針是,首先要隱瞞事實。對于襲擊HC一事,陸軍和聯邦警察、明尼蘇達州政府都在湯生的控制之下。每一個人都奉命閉上眼睛,掩起耳朵,捂住嘴巴,讓記憶形同冷凍。以一句“國家級的軍事機密”為由就可以在民主主義的發源地封鎖言論,這實在是一個很奇怪的事實。

第二發、第三發相繼發射出去,猛烈的爆炸光芒和轟隆聲交相重疊擴大。HC小小的建築物群在火焰當中崩落,化成了灰。中堅手用側眼看著投手。

“不過這樣似乎太過火了吧?大家是不是都可以接受?”

“可以說當時有不明飛行物體在明尼蘇達州降落,外星人和陸軍展開了一場戰斗。”

“哼哼,就是所謂的UFO吧?”

中堅手歪著嘴巴。

“最近好像不叫UFO了。不過,現在還有人相信這種話嗎?”

“有啊!在這個世界上,也還有人相信自己買的股票絕對不會跌的。所以一定也會有人相信UFO的說法。”

直升機的機體搖晃起來,那是因為機體籠罩在從下方森林中噴射而起的火焰和煙霧中,仿佛是那些無辜被殺的植物們發出的哀號形成了一股熱風往上升。然而這些“森林殺手”完全不以為意。待會兒就要進行人類的殺戮了,所以,焚燒森林只不過是吃大餐之前的小菜。

凝固汽油彈繼續從直升機上射出,整個森林陷在一片火海中。橘色和金黃色的火焰伸向天際,霧才隨之竄生,掩去了星星的光芒。凶暴的光芒侵掠了安靜而高尚的自然黑暗。

由于四周都在黑夜的支配下,因此,HC失火的景象從很遠的地方也可以看得見。隔著三十六公里,封鎖了穿過森林州道的陸軍士兵們也看著這副景象。在黑色的天空和大地交界之處,出現了豔紅的條紋。坐在軍用吉普車的助手座上,戴著頭盔的指揮官冷哼一聲。他戴著少校的階級章。

“到底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是聖喬治打退惡龍嗎?”

少校喃喃說道,繃起了臉。他覺得樹木燃燒所產生的臭氣仿佛叉子前端刺向他的鼻子一般。

“今天晚上吹西風哪!”

說完,少校也發覺自己在發牢騷,不禁咋了咋舌。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種心情並不是很好過的。

在HC聚落的中央部分有一個像是壓扁的海灘球形廣場,三架直升機就降落在那里。“布蘭詩歌”的音樂依然從錄音帶里流瀉出來。降落到地上的一行人用凶惡的視線看著燃燒中的森林和小屋。

“看來,自治區內並沒有人在。”

投手的聲音代表了一行人的意見。為了尋找敵人的蹤影,他們起動了敏銳的生體感應器,可是,卻沒有任何反應。沒有人的慘叫聲和四處逃竄的人影,也沒有看到尸體。

“被發覺了嗎?”

“哼,我們只是用昂貴的凝固汽油彈燒了一些空房子?真無聊!”

“如果只是這樣那還好,或許……”

他們沒有出聲,只用具有指向性的思緒交換著對話。這些對話形成物理性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小心……!”

能隨著叫聲而反應過來的只有超能力戰斗員。那些支援要員們在一瞬間呆立在現場,然後才趕緊趴在地上。某種黑色的物體以高速從他們的頭上飛過,打中了直升機的機體。

爆炸產生了,轟隆聲和火柱籠罩在要員們的頭上。直升機化成了一團燃著金黃色光芒的火塊,是被像火焰瓶之類的東西擊中,一下子引火燃燒了。要員們雖然不至于發出慘叫聲,可是,內心確實受到了重重的一擊。失去直升機的他們要逃出這個深黑的森林,只有依靠人力了。

四散開來的超能力者們掌握了事態。一個潛藏在森林里的少年用印第安式的弓剪,把火焰瓶射向直升機。弓的勁道連尤里西斯和小約翰也要為之瞠目。如果是一般人射的箭,根本不可能射達直升機。

左外野手不需要紅外線裝置。少年以連大聯盟盜壘王也要為之側目的速度,跑過在正常人眼中只看得到黑影的黑暗森林中。這不是那些被留在現場的要員們所能知道的。左外野手最先發現了二十世紀末的羅賓漢。

被發現的是竜堂家的老三。他在森林中四處奔竄,當然,那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他是刻意要把敵人引進森林中,讓他們分散開來,好各個擊破。被長兄委以先鋒的重任,終不禁得意不已。左外野手巧妙地繞到少年的前方,嘴里說著字正腔圓的紐約英語。

“干得好啊,孩子。”

“多謝你的誇獎,光榮之至。”

乍看之下,雙方似乎在一會面的情況下,會話就成立了。但是,雙方都是用自己的母語在說話,所以根本不懂對方在說些什麼。左外野手是對獵物的嘲諷,而終要推測出突然對著千年的森林射出凝固汽油彈的“森林殺手”在講什麼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現在,森林已經失去了它原有的靜寂。大氣在樹木的悲鳴、著火的直升機的哀號和喧鬧的鳥叫聲當中,呈現了飽和狀態。終的身影映在周圍的火焰當中,看來就像一尊少年神的雕像。

左外野手和那些在日本對竜堂兄弟粗手粗腳,而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流氓們不一樣。他沒有利用言語來壓制對方,迅速地采取了行動。湯生告訴過他們,不需要手下留情。他手上拿的陸軍小刀,是他以前在中東和南美斬殺了幾十個美國敵人的愛用道具。左外野手有著絲毫不動搖的自信,他敏捷地往前進,揮出手中小刀。

左外野手發出了慘叫。對被稱為“沉默殺手”的他來說,這是不該有的情形。然而,他之所以破壞自己的名聲是有原因的。飛出去的小刀仿佛承受著暴風的風車一般旋轉著,飛向黑夜的深處。同時,左外野手的右手脫臼了。左外野手一轉身,隨著檜樹的樹根倒下去的時候,槍聲響起。捕手連射了八發軍用手槍。

他的槍法實在只能以高超來形容了,八發子彈都集中在一點上,集中在終的左膝蓋上。集中一點上的槍彈應該撕裂了皮膚,切斷肌肉和韌帶,擊碎骨頭,最後使得膝蓋脫離了少年的左腳才對。

可是,捕手的勝利感持續不到一秒鍾。終微微地搖晃了一下,那不是因為痛苦和沖擊,而是為了采取反擊。捕手的手指頭還扣著軍用槍的扳機,出現在他視線中的是擴大了的鞋底。

怪聲從捕手的臉上發出,只見他整個人往後仰。他自覺到鼻子和前齒都碎了。鮮血噴射而出,他的臉上感到一陣溫熱。承受著一陣劇烈的疼痛,捕手在陰暗的地上打滾,轉到第三圈時,彈跳了起來。他從折斷的齒縫間流出鮮血和咒罵聲,再度擺好架勢。

“哈!看來好像不是普通人哪!”

終感到很興奮,不停地搓著兩手。在“明史”中有“遇大敵則益發強壯”的說法。對手越強,自己也就越強,這讓終喜不自勝。面對焚燒森林的敵人,終固然有著憤怒,但是,享受運動的快感卻凌駕其上。

如果是一般人,吃了終的一擊應該是完全昏死過去的。而眼前這個敵人還能站起來,可見他的確不是凡人。然而,當他再度起身時,幾乎已經耗盡了肉體的力量。所以,要集中精神上的能量實在是太難了。他搖晃著腳,看來就像一個喝廉價酒而醉倒的人。

五秒鍾之後,從不同的方位朝竜堂兄弟逼近的三壘手感覺到在附近同伴的思緒波動消失了。是被殺了嗎?懷著緊張情緒往前進的三壘手,看到的景象是噴著血泡、仰躺在地上的同伴,和站在一旁拂著兩手灰塵的少年。

看到三壘手,少年從棉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個老舊的棒球。他奮力一丟,朝著三壘手投了出去,快速球發出了吼聲襲向三壘手。三壘手是一個意念動力者。他冷笑著,想要將球停留在空中。他是這麼做了,也應該出現預期中的效果。可是,球卻來勢洶洶地命中三壘手的胃,不幸的超能力者因為吃了這一記球而痛得翻白眼。

這是單純的數學公式的結果。終所發揮的物理性威力凌駕三壘手所發揮的精神上的威力。意念動力不是萬能的力量,他勉勉強強刻意減低終所投出的快速球速度,可是,就算將時速三百公里減到時速一百四十公里,命中時照樣會造成極大的損傷。三壘手從嘴巴里吐出了胃液。

“怎、怎麼……會有這種事……!”

三壘手呻吟著。原有的優越感被粉碎了,他成了敗者。而且不是一個悲壯的敗者,竟然是滑稽的敗者。到目前為止哪有意念動力者無法制止或逃避投出來的球的?

忍受著胃痛和一陣陣的嘔吐感,三壘手站了起來。


“喲,不要太勉強了。我覺得你還是躺著休息會比較好一點。”

少年聳了聳肩。三壘手不懂日語,他以感應對方思緒的形成了解竜堂終的話。這更讓他憤怒不已。

“我要殺了你,東洋小鬼……”

如果是竜堂續的話,一定會用更高級一點的措辭。然而,三壘手是一個直率的人。他帶著惡鬼般的形相,緊握著兩手,開始集中起自己的精神。

“哼,很不錯嗎!”

終不禁感到佩服。只是,從飽受屈辱的三壘手立場來看,感覺又不一樣了。在他咬著牙睨視著的眼睛中充滿了真正的殺氣。

大量的土和石頭在空中飛舞著。三壘手浮起了身上的藍色靜脈,讓精神能源集中。這種集中是很考人的。

三壘手想將飛舞在空中的土砂擊向可恨的東洋小孩。就在那之前,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少年朝著他突進,以超越人類界限的速度。三十公尺的距離花不到兩秒鍾的時間,三壘手真的看到了。如果是一般人的話,恐怕也沒辦法用視覺去掌握吧?所以說,三壘手的能力也是屬于“非普通人”的等級,可是事情也就只是這樣而已。由于他把精神能源都集中在使土砂飛舞的事情上,所以沒能躲過或防止終的突進。

“太沒道理了……!”

吃了迎面而來的一撞,三壘手往後飛去。這個東洋少年無視于“超能力者在集中精神力時,不可施以物理性攻擊”這個原則。三壘手因為沒能繼續集中精神能源,那些好不容易浮起的大量土砂便又落回地面。



就在終把成員們搞得天翻地覆的時候,其他的兄弟們則在燃燒著的森林中走著。

如果余變成了黑龍,降下大量雨水的話,要消弭這場火災應該是很容易的吧?可是,以人身的形態卻是不可能做到的。他們只有躲開火焰移動身子。

“森林會被燒光的。”

始把手覆在皺著眉頭的余的頭上安慰著他。

“我們一定要讓他們負起責任。沒想到他們一開始就二話不說焚燒森林了,不過,我們會盡快讓他們的暴行得到報應。”

這種無謀的攻擊,一定有其道理存在吧?他們不可能認為這樣就能抓住或殺死竜堂兄弟。如果是這樣,那就表示四姐妹並沒有從過去的例子中學到任何東西。始反複思索,立刻有了結論。

“這是陷阱。敵人打一開始就無意在這里結束我們。他們一定連我們會搶下直升機,抓個帶路人,直接前往他們的根據地這些事都算計進去了。”

“我也這麼想。”

參謀兼副官的弟弟表示贊同。竜堂兄弟只能等待回應敵人的攻擊。不過,敵人那一方應該是有更進一步的算計吧?大致上說來,和四姐妹的作戰總是采取明知是陷阱卻故意踏上去的方式。這種方式可以用到什麼時候?

“這麼說,這些特地到森林來的人打一開始就是被利用的可憐蟲?”

“終一個人就可以解決。我們可能沒有運動的機會了。”

續笑著用他修長的指頭指著地上。在他們前方躺著一個男人,橫倒在林道上,翻著白眼昏了過去。

“喲,看來,這些人在其他的場合似乎相當有用嘛!”

“碰上非常理的對手是他們的不幸。”

放著他不管可能會被燒死,始便拉著男人的衣領拖著他走。

“終哥哥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不要擔心,那家伙只要吃飽了飯,連哥吉拉也會敗在他手下。”

“不,他空著肚子反而會更強。他會把哥吉拉燒烤了之後真個吞下肚,或許會把尾巴的部分分給我們。”

哥哥們把老三當成了怪獸。余心里想著:我們原本就不是人類啊?可是他沒有說出口。竜堂兄弟走得相當快,被抓著衣領的男人如果有意識的話,或許會感到相當疼痛。

※※※

另一方面,和支援要員們一塊兒被留下來的霍斯拉不禁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這些光會逞口舌之勇的超能力者光有強烈的優越感有什麼用?大概只會被當成小孩子來耍吧?”

等著瞧吧!霍斯拉想著。隸屬于巨大組織的人往往會對同事的失敗感到欣喜。霍斯拉不受成員們的歡迎,相對的,他也不喜歡那些成員。如果他們遭受強敵的痛擊,霍斯拉一點也不會同情他們。

三架直升機中的一架被竜堂終的火箭給毀了,支援要員們頓時消了一半志氣。霍斯拉離開一行人獨自跑到另一棵大樹下陰笑著,他們帶著僵硬的表情,視線固定在一個地方。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森林中有什麼東西啊?”

支援要員的主任沙啞著聲音說道。對于這次的任務,他只知道一些最低限度的資料。把九個成員送到目的地,然後再送回來,不能過問成員們的任務。就像往常一樣,他們可以得到很高的報酬,只要完全掌握直升機的整備和運輸就可以了。然而,今天晚上的情況太過可疑了。現在,已經有一架直升機被一枝原始的火箭射中而起火燃燒。

雖然有這樣的危機感,可是到底該怎麼辦呢?他們也手足無措。總而言之只有等待了。然而,當他們的視線一動,他們看到了。一個少年從森林中走出來,靠近了直升機。

一行人大吃一驚,發不出聲音來。那個個子不及他們肩膀的少年輕輕地跳上了直升機的機頂,兩手抓住直升機的旋轉翼,用力一扭,便把它弄彎了。就像扭彎一根鉛絲一樣。

如果是比較接近現實一點的情況,支援要員們一定回立刻付諸行動,排除這個危險的恐怖份子。但因為眼前的景象太匪夷所思,這使得他們愣在當場。好不容易主任才擠出一絲聲音。

“喂!你在干什麼?”

主任一邊發問,一邊把手搭在腰間的手槍上,想拔槍相向。竜堂余只是瞄了一眼,並沒有多加理會,繼續他扭曲旋轉翼的工作。主任以外的要員們發出了“啊”或“唔”的聲音,也作勢拔起了槍,然後跑向直升機,只是沒有一個人到達目的地。兩個年輕人橫阻在他們和直升機之間。

隱身在樹蔭下的霍斯拉在火焰照耀下可以看見所有的經過。支援要員們應該都是健壯的士兵,然而他們竟然都被那兩個沒有武裝的年輕人打倒了。

事情至此,霍斯拉也沒有嘲笑他人不幸的余裕,他決定丟下九個成員逃走。這是一開始就預定好的。那九個人一直深信自己是一流的人材,可是在湯生眼中,他們只不過是消耗品罷了。

“我霍斯拉才是一流的。看似個小丑,湯生先生卻賦予我真正重要的任務。怎麼樣?現在你們知道沒什麼價值的士兵和真正的干部的差別了吧?”

霍斯拉一邊喃喃說著,一邊拿出了高性能的軍用小型無線電話。當他按下按鈕時,感到衣領有一股惡寒。他像一尊廉價的銅像般動也不能動了。就因為第六感非常發達,所以他能感知竜堂兄弟的生體能量,同時也被這個力量壓倒了,沒有辦法任意行動。于是,霍斯拉在沒有任何抵抗的情況下成了竜堂兄弟的俘虜。



“我認識這個人耶。”


看著霍斯拉的臉,余說道。他眨著黑曜石般的瞳孔凝視著霍斯拉,對哥哥點點頭。

“果然就是霍斯拉先生呀!我在電視上看過幾次。”

于是,續表現出非好意的反應。

“啊,我想起來了。他就是以超能力見稱,讓湯匙業者大撈一筆的怪異中年男子嘛!”

雖是一句很苛刻的評語,反正霍斯拉也沒辦法了解日本話,所以就無所謂了。反倒是他想利用一下自己的虛名。

“是的,我就是霍斯拉。是來自為人類帶來愛和夢想的異次元使者。我也去過幾次日本。哪,我就是在電視上演出過把湯匙弄彎的啊!”

“很不巧的,我們受的教育是要愛惜食物和餐具的傳統文化。我們並沒有因為湯匙被弄彎就感受到愛和夢想啊!你用意念動力讓湯匙彎曲,那些非洲挨餓的孩子就得救了嗎?”

即使日語變成英語,續的毒舌也不見收斂些。霍斯拉二話不說,沉默不語。竜堂始也保持沉默,這是因為他沒有像弟弟那麼好的英語會話能力之故。至于老麼,因為可以這麼近距離地看著出現在電視上的人,所以覺得很稀奇。

好不容易霍斯拉提出了反論。

“不管是小說家或畫家,不都是出售自己的才能來賺取金錢?我靠自己的特技維生,這有什麼不對?”

續冷笑道。

“沒有什麼不對。我只是懷疑,對權力者過度搖尾乞憐不會弄痛尾巴嗎?”

痛啊!霍斯拉大叫。當然不是因為尾巴痛。把交談交給弟弟進行的始拿下了昏厥過去的主任的腰帶,用腰帶把霍斯拉的兩手反綁在背後。

“你、你們到底想把我怎麼樣?”

“呀!有超能力的人會預測不出來嗎?展示你的特技看看哪!”

續的嘲諷化成看不見的針縫起了霍斯拉的嘴。霍斯拉不由得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麼對付這些危險的兄弟們。就在結論還沒有出來之前,兄弟中的第四個人出現了。

“呀!讓你們久等了。雖然花了比預計還要多的時間,不過,我不會要求加班費的。”

終做出了像影帶出租店常客般的招呼方式。因為塵土和煤煙、汗水的關系,身上有些髒,但是他好像連一點擦傷都沒有。始慰勞老三的辛苦。

“辛苦了。你所料理的那些人好像是四姐妹所自豪的超能力團體,他們曾經有過將半打小國鬧翻天的經曆。”

“怎麼會那麼弱?真太不可思議。”

“不是他們弱,是你太強——不,太粗暴了。”

“你就老實地說我太強不就好了?”

終回了哥哥一句,俯視著他們的俘虜。

“啊!我還以為是哪個曾見過面的歐吉桑呢,原來是霍斯拉嘛!是人類曆史上弄彎最多湯匙的名人哩!真是奇遇,能不能幫我簽個名?”

霍斯拉並不懂終的日語,然而從終的表情和語氣,他察知自己似乎被評價為一個名人。一時之間,霍斯拉的自我評價就像氣球一樣膨脹了起來。他終于忘記了現在的處境,挺起胸膛。

“孩子,弄彎湯匙可不是什麼余興節目哦!那是一種為了將心靈從物理束縛中解放開來的崇高儀式哪!一旦有邪氣,什麼都做不成。”

“一團邪氣的人竟然講這種話。”

續沒有將這種最低程度的厭惡感說出口,他轉向長兄。

“大哥,怎麼處置這個小惡棍?”

承接了始的視線,霍斯拉不禁顫動著身體。就算能說日語,想必霍斯拉也不敢在口頭上欺騙竜堂家的長男吧?該怎麼說好呢?或許是打一開始他就感覺到始有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氣度。

“立刻和你的老板聯絡,要他把火災控制下來,一刻都不能拖。燃燒森林會浪費綠色和氧氣,這等于是大量殺人的犯罪行為。”

這雖然是正確的論調,可是,說這種一點都不好玩的話卻是始的壞習慣。或許該說是他當老師的性格使然吧?

“我可不准你們把火災的責任推給HC的人,藉此迫害他們。到時候,彎掉的可不是湯匙,而是你的脖子,你覺悟吧!”

續鄭重地翻譯了哥哥脅迫的台詞,最後又加上了屬于他自己的台詞。

“沒什麼好怕的嘛!只要心術純正,彎曲的脖子還是可以回到原來的位置的。”

“我、我的心是純正的。”

“心術純正的人會和四姐妹勾搭在一起嗎?真是奇怪了。”

“我很受他們的信賴。”

“只是被利用來做走狗罷了。”

“……不、不,你為什麼老是要這麼說呢?”

“因為臉長得好看,所以自然就會這樣了。”

續丟下這句話就把頭轉回面對哥哥,開始討論起事情來。續把結果轉達給俘虜。

“那麼,就利用這架直升機離開森林吧?我們需要你那不幸的朋友來操控。”

竜堂兄弟沒有看漏掉。直升機的駕駛員穿得跟其他人不一樣,所以,他們只是在他身上輕輕“一拍”而已。終在耳邊大叫一聲“哇”,駕駛員就從躺著的草地上一躍而起了。

要讓寶貴的專家了解整個事情需要花一分鍾左右的時間。結果一行人搭上了三架直升機中沒有出事的一架,在夜空中飛舞著。被留下來的人大概就要利用直升機上的無線電聯絡,呼叫救援隊前來搭救了。就算他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那也是自作自受。盡管如此,只要他們到達就在附近的湖泊或河川,應該就可以得救的。

搭載著六個人的直升機開始在夜空中疾飛後的一分鍾,湧現了一道和燃燒森林不一樣的火焰,隨著振翅聲漸漸接近。原來是第四架直升機離開同伴的隊伍,偷偷躲在森林當中。



這架直升機很明顯地追逐著竜堂兄弟,在夜晚的熱氣中飛了過來。在燃燒的森林中,就像帶著魔性的黑影逼近一樣,仿佛一只用金屬和樹脂制成的巨大人工吸血蝙蝠。


“好像可以聽見什麼,像是音樂。”

余豎起了耳朵。感覺敏銳之後,他還可以在直升機強烈的振翅聲當中聽出音樂聲。

“真的耶!是什麼曲子啊?不是卡通音樂。”這是終的感想。

“是‘布蘭詩歌’。”

始知道是什麼曲子。光是這件事就可以知道坐在那架直升機上的人的為人了。“布蘭詩歌”是近代音樂史的名曲,只是在這種場合放這種音樂實在不怎麼有性格,蠻適合不問青紅皂白就將凝固汽油彈射進森林中的家伙。

兩架直升機靠得只差沒有接觸而已,雙雙在湖上飛行。竜堂兄弟所搭乘的直升機駕駛員緊繃著臉,冷汗直流。對方直升機的惡意已經很明顯了,如果射出空對空火箭的話,就等于是被自己的同伴殺死。可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由這一邊先下手。駕駛員發出了夾帶著慘叫的聲音,詢問別人。

“怎、怎麼辦?霍斯拉先生。”

被問的霍斯拉不知道該怎麼下決定,只是將嘴巴開開合合的不說話。這個時候,終發出了聲音。

“啊,發射孔打開了。”

終的觀察很正確。對方直升機機體的下部,像怪魚嘴巴一般的火箭發射孔漆黑地洞開了,橘色的粗火箭飛射而出。當響起了鞭打著空氣般的發射聲時,空對空火箭已經瞄准目標,飛射而來。

竜堂兄弟的直升機拼命地想閃避凶惡的敵人強迫性的逼近。看似暫時閃過了一陣子。可是,火箭具有最新的追蹤能力。在空中留下了蛇行的光跡,直逼直升機,最後咬住尾翼部分。轟隆聲和閃光,還有一陣搖動。直升機旋轉著機體。

“跳下去!”

最先聽從長兄命令的是續。如果留到最後是長兄的責任的話,那麼先跳進湖中確認湖面的安全就是二哥的義務了。

續的身體撕扯著夜色直線落下,十公尺以下的湖面飛濺起白色飛沫。他浮在水面上,用力地揮了揮手。始見狀先抓起余的腰帶,把他丟出直升機外,接著又抓住終的衣領丟出去。然後他推出霍斯拉和駕駛員,最後自己也跳出了機外。

這個時候,直升機已經失火燃燒著,同時不斷地回轉落下。幾乎在一瞬間救出了所有的人並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直升機在跳下半空中的始頭上形成一團火球爆炸而四散開來,直升機的碎片和火粉隨著始的長身,化成了瀑布落在湖面上。當事情告一段落時,一行人好不容易才將臉探出水面。霍斯拉將憤怒和水從口中吐出來。

“我、我是霍斯拉先生呀!是為人類帶來愛和夢想的正義超能力者!竟然狙擊我這種人!諾斯特拉達姆斯和桑傑曼伯爵一定會很生氣的!”

霍斯拉拿出了有名的預言家的名字大聲叫著,始把他的頭壓進水中。不是對他懷有殺意,相反的是為了救他的命。敵人的直升機上槍身閃著明滅的光芒,來勢洶洶地降下來。

一行人都深深地潛進水中。無數的水圈在他們頭上的水面漾起,速度大減的機槍子彈落到水中。再次將臉露出水面的霍斯拉重重地喘了一口氣之後,又開始怒罵著同伴。浮在他旁邊的續重整呼吸之後,用打從心里感到厭煩的語氣制止他。

“你要罵可以,你不是正義的超能力者嗎?用你的意念動力,把那架直升機擊落怎麼樣?”

“不、不可以,現在不是我出場的時候。”

“為什麼?”

“電視台的攝影機沒有來啊!”

霍斯拉說出了這一句當笑話來聽沒什麼效果,當正經話來說更令人不快的話。續用輕蔑的視線瞄了霍斯拉一眼,抬頭看著紅色的夜空。

回旋的直升機再度直沖過來,子彈在水面上形成小小的水柱。一行人再度潛入水中,于是直升機就緊貼著水面,停留在空中,不斷地射擊。當直升機好不容易開始上升的時候,一個從水中跳出來的人影隨著直升機升空了。

續的身體緊纏著直升機的腳架,停在空中。他優雅地對著探頭出水面的兄弟們揮了揮手,然後,以流利的動作移動到直升機的側面。他用拳頭猛力擊向直升機的門。

特殊防彈玻璃上產生了白色蜘蛛網狀的裂縫。駕駛員嚇了一跳,看著這個方向。強烈的風吹上他的臉,那是因為門被揪了下來落到下面去了。

“你們已經隨心所欲地過了頭,現在該是好好清算的時候了!”

“怪物……!”

男人大叫了一聲,手搭向腰間的手槍。而續的速度更快,續把兩手搭在升降口的上方,就像鐵棒旋轉一般,將自己的身體丟進了直升機內。這應該是最適合終的技巧。另一個直升機的駕駛員——用一壘手這個假名稱呼的超能力者吃了續這猛烈的一踢,往後飛去。直升機另一側的門垮了,他們就相抱著飛向半空中。一邊回轉著,一邊往湖面上落下。

水聲響起。浮在水面上的駕駛員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叫聲,拿起手槍發射出去。然而隨著轟隆聲被打落的是,他自己右手的手指頭,由于槍口內浸了水,引起了爆炸。

一壘手在水中拔出厚刃的小刀,在浮上水面的同時,抓住了在他旁邊的余的頭發。就在他仰起余的臉,要把小刀刺向其咽喉的一瞬間,始游了過來,用手拂開了一壘手的手腕。一陣干澀的聲音響起,一壘手的手腕折斷了。始抱起了余,一起沉向水中。被留在水面上的一壘手抱著頭慘叫。就在他的慘叫聲中,失去乘員的直升機落了下來。

大量的水花和少量的血沫為湖上的戰斗落了幕。

五分鍾後,竜堂兄弟和霍斯拉以及他們的駕駛員,一共六個生還者上了岸。駕駛員精疲力盡地倒在岸上,逃向無意識的國境去了。

霍斯拉也裝出昏過去的樣子,可是,續看穿了他的把戲,抓起他的兩只腳,要把他再丟進湖中,霍斯拉只好大叫著“救命啊!”

“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你不是偉大的精英嗎?難道沒有參與基本的計劃?”

“不,很遺憾的我……”

霍斯拉的表情微妙地產生了變化。那種臉就像把狡猾畫在圖畫上,再塗上顏色一般。

“事、事實上,我負有正義的使命,潛入他們的組織。我力量不夠,所以沒有完成什麼大不了的任務。可是現在我有你們這些強力的同志,我們就可以直搗黃龍,真是太令人高興了。”

“……他是這麼說的。”

聽到續的翻譯,始不禁苦笑著。

“終于想把我們誘進真正的陷阱嗎?”

“被引到內華達或亞利桑那的沙漠去,再受到核子飛彈攻擊的話,似乎是太熱了點吧?”

在這段會話之後,續輕輕地拍了拍霍斯拉的肩膀。

“哪,總而言之,和你的同伴們聯絡吧!再待在這里,只會給HC的人們帶來麻煩。”

霍斯拉無言地點點頭。他是成功地完成引誘“人類公敵”的任務了。盡管如此,他還是感到極度的不安。他不得不想到,對同伴而言,他自己是壞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