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7 天部劫奴之卷 第十七章 斗奴(4)

“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少主麼?”沈秀冷笑道,“我說放了她,怎麼還要動手?”

燕未歸道:“她是主人吩咐捉的,我是劫奴,一切唯主人之命是從。”沈秀氣得臉色青白,揚聲道:“好啊,你要捉她,先須勝我。”

燕未歸脫口道:“我怎敢與少主交手?”沈秀道:“你既不敢與我動手,那就放了她。”

燕未歸左右為難,卻見丑奴兒冷哼一聲,道:“誰要你們放來放去的,本姑娘說來便來,說走便走,誰又攔得住麼?”當下轉身欲行,忽聽沈秀笑道:“敢問師妹芳名?”

丑奴兒淡然道:“我叫秀葉,秀麗的秀,葉子的葉。”

沈秀笑道:“好名兒,這個秀字,與在下大是有緣。”丑奴兒一笑,快步疾行,頃刻不見。

沈秀望著她窈窕背影,想著她如花嬌靨,一時神魂顛倒,喃喃念道:“秀葉,秀葉……”驀然間,他臉色大變,失聲道,“好丫頭,竟然占我便宜。”

燕未歸怪道:“占什麼便宜?”沈秀臉色鐵青,拂袖而去,燕未歸將那“秀葉”兩字念誦兩遍,恍然大悟,脫口道:“秀葉?秀爺!這女的竟然自稱少主的爺爺?”忽見沈秀轉過頭來,目有怒色,忙轉口道,“但人逃了,如何跟主人交代?”

“你放心。”沈秀微微一笑,“我遲早帶她回來。”

薛耳聽得陸漸之言,張大了嘴,瞪著陸漸,忽地大耳連搖,道:“我不相信,你有這樣好心?”

“這與好心無干。”陸漸歎道,“總不能因為我,害你遭受‘黑天劫’的折磨。”

薛耳見他一臉誠懇,不覺有幾分相信起來,又搖頭道:“你要幫朋友逃走,只怕不成。燕未歸是出了名的狗腿子,跑得又快,下腳又狠,你那個丑女朋友一定凶多吉少。”

陸漸聽得心急,忙道:“所以我去救她,你稍等一會兒,我送她出府,就去見你的主人。”

薛耳將信將疑,道:“你真的回來麼?不要騙我。”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陸漸正色道,“我若騙你,天打雷劈。”

薛耳聽了,露出感動之色,點頭道:“那好,我就在這里等你。”陸漸一點頭,轉身便走,忽聽薛耳又道,“你一定要回來哦,我就在這里等著。”

陸漸回頭望去,但見薛耳呆呆立在那里,乍眼瞧去,竟有些伶仃可憐,不覺歎了口氣,加快步子,邊走邊低聲叫喚丑奴兒。

走了幾百步,忽聽一個聲音道:“我在這兒!”那聲音自一叢美人蕉後傳來,陸漸又驚又喜,上前道:“丑奴兒,你逃掉了嗎?那個燕未歸呢?”丑奴兒道:“他走了。”陸漸正要上前,忽聽丑奴兒喝道,“你別過來。”陸漸聞聲止步,一轉念,吃驚道:“丑奴兒,你受傷了?”

“我沒受傷!”丑奴兒道,“總之你別來,待會兒我先走,你跟在後面,不要搶上前來,瞧我的臉。”陸漸道:“為什麼?你雖然不大好看,但我不怕的。”

丑奴兒澀聲道:“我知道你心好,但我說的話,你務必要聽。”陸漸歎了口氣,忽道:“丑奴兒,我不能跟你出府了。”

丑奴兒吃驚道:“為什麼?”陸漸歎道:“你也知道,我是一個劫奴。”


丑奴兒微一沉默,道:“我聽秦知味說過的。”

“但你知道什麼是劫奴麼?”陸漸苦笑道,“劫奴是普天之下最可憐的人,受人奴役,還要時時遭受‘黑天劫’之苦,生不如死。我借用劫力太多,又背叛劫主,原本早該死了,但一位高僧用性命化為神通,封住了我的‘三垣帝脈’,我才活到現在,而那位高僧的三道禁制,如今已破兩道,剩下一道,也不知何時就破了,禁制破掉之時,也就是我喪命之時。所以說,我本就活不久的。”

丑奴兒驀地喝道:“我不許你這麼說。”

陸漸道:“黑天書的‘有無四律’不可抗拒,便不想死,也沒法子。如今好了,戚大哥出牢有望,徐海下落已明,谷縝洗雪冤仇也有望,你又逃出了燕未歸的追蹤,以你的本事,出府也不難。只是我還有三個心願未了,真是遺憾得很。”

丑奴兒澀聲道:“什麼心願?”

陸漸道:“第一個心願是我爺爺,他叫陸大海,住在蘇魯交界的姚家莊,你若有暇,代我瞧瞧他好麼?”

丑奴兒道:“這個不難,第二個心願呢?”

陸漸從貼身處取出魚和尚的舍利,道:“這舍利是救我的那位高僧所留,請你代我送到天柱山三祖寺安放。”說罷將放舍利的小包,送到美人蕉前。

丑奴兒伸手拾起,輕輕歎了口氣,悵然若失,悠悠道:“那,那第三件事呢?”

陸漸道:“你還記得我在小船上說過的女孩子麼?”

“記得。”丑奴兒道,“你說她的眼睛和……和我很像。”

陸漸露出惆悵之色,歎道:“她叫姚晴,三年前,一場大難毀了她家,她也身中水毒,被人帶到昆侖山上的西城醫治。我這次回到中土,本想去瞧她的。丑奴兒,你我結識一場,將來若有暇去昆侖山,不妨代我看望她。若她還活著,你便告訴她,一個叫陸漸的人,臨死前都想著她的……”

他說到這里,半晌不聞丑奴兒答應,不由歎道:“罷了。那昆侖山也不知遠在何方,你還是不去的好。”

說罷轉身便走,丑奴兒忽道:“你,你去哪兒?”陸漸道:“你別問了,快快去吧。”

丑奴兒驀地怒道:“你這傻子,我問你去哪兒?”陸漸忽聽這喝聲清亮如玉石交擊,迥異丑奴兒的嘶啞嗓音,甚為耳熟,不覺訝道:“丑奴兒,是你在說話麼?”丑奴兒又是默然。

陸漸心中雖疑,但也顧不得多想,一狠心,快步去了。丑奴兒望他背影去遠,不禁咬牙頓足,轉了出來,正要追上,忽見一只雪白的紙蝶翩翩而降,立在美人蕉的葉尖上,雙翅微顫,有若一朵奇葩,在夜色中冉冉綻放。

陸漸與丑奴兒一番死別,心神激動,走了百十步,忽覺四周景物不對,仔細一瞧,忙亂間竟然走錯了道路,方要轉回,忽聽遠處傳來細微的木魚聲,他方才打碎了薛耳的“喪心木魚”,心有所感,忍不住循聲走去。

躡過一道圓門,遙見燈火微明,檀香氤氳,卻是一座佛堂。

陸漸透過雕窗,恍惚瞧見一個丫環沒精打采,敲打木魚,而那名為“清影”的溫婉美婦,雙手合十,正對著一尊觀音塑像,低聲念誦。

陸漸不敢打擾,立在庭角,而那柔和的誦經聲卻漫如涼水,悄然淹來:“……婦還,睹太子獨坐,慘然怖曰:‘吾兒如之,而今獨坐?兒常睹吾以果歸,奔走趣吾,躃地複起,跳踉喜笑曰:‘母歸矣!饑兒飽矣!’今兒不來,又不睹處,卿以惠誰?可早相語。禱祀乾坤,情實難云,乃致良嗣。今兒戲具泥牛、泥馬、泥豬、雜巧諸物,縱橫于地,睹之心感,吾且發狂。將為虎狼、鬼魅、盜賊吞乎?疾釋斯結,吾必死矣……吾必死矣……”

那美婦念到這段經文,語聲悲切,漸至語不成聲,陸漸默默聽著,雖然不大明白經文含義,心情卻隨那語調起伏,悲苦莫名。忽聽那丫環吃驚道:“主母,你怎麼又哭啦?”


陸漸恍然驚醒,但覺臉上涼涼的,伸手一摸,盡是淚水,不由暗暗自責:“陸漸你可真沒出息,聽幾句經文也要流淚麼?”

卻聽那美婦沉默半晌,歎道:“好孩子,你不知道,我是一個大罪之人,除了日日在佛前懺悔,再也沒有別的法子。”那丫環道:“主母是天下少有的好心人,怎麼會是罪人呢?主母若是罪人,那天下就沒有好人了。”

那美婦道:“這世上有些罪孽並非你親手所為,卻是因你而起。那些罪不是今生所有,卻是前世里帶來的,唉,或許我前世里做下許多罪孽,才注定今生遭受此報。孩子,我流淚的事,你別跟舟虛和秀兒說,省得他們擔心。”

那丫環對這番話似懂非懂,只得道:“主母放心,我理會得。”

這時間,忽聽西北角的暗處有人冷笑道:“商清影,你以為求神拜佛就成了麼?不要假惺惺的充好人了。”

陸漸聞言吃驚,那說話的正是谷縝。佛堂中二人也大為吃驚,那美婦起身道:“來者是誰?”谷縝冷冷道:“十三年前,你拋棄過一個孩子,對不對?”

商清影玉容慘變,失聲道:“你,你怎麼知道?”谷縝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總而言之,你別以為求求佛祖,念念經,就能安心。我告訴你,不止佛祖不會原諒你,那個孩子也會恨你一輩子,此罪此孽,你來生再世,也休想解脫……”

商清影身子輕輕一晃,澀聲道:“你,你究竟是誰?”谷縝冷道:“你連我是誰都聽不出來?果然是棄子淫奔、下流無恥的賤人……”

商清影眼神一亮,不怒反喜,脫口道:“你,你是縝兒……”忽地掙脫丫環,奔出佛堂,大聲道:“縝兒,是你麼?縝兒,你是縝兒麼……”

庭中卻是寂然無聲,商清影張著手,在黑暗中四處摸索,邊摸邊叫:“縝兒,縝兒……”嗓子漸自哽咽。陸漸聽到衣袂破空之聲,心知谷縝已然離去,暗暗歎一口氣,也悄然退出院子,走出十來步,還能聽到商清影淒切的叫喚聲。

陸漸本想追上谷縝,問個明白,忽覺身後異樣,若有人尾隨盯視,回頭望去,卻不見人,再轉頭時,那種異感卻又消失了。

陸漸尋思谷縝狡計百出,必有出府之法,自己與薛耳有言在先,不可失信。當下瞅准方向,來到與薛耳預約之地,誰想卻不見人,正感奇怪,遙見遠處沈舟虛的書齋燈火正明。便走上前去,忽聽書房中傳來重重一聲冷哼,只聽沈舟虛喝道:“你們三個,倒有臉回來?”

卻聽燕未歸悶聲道:“放那女子,是少主的意思。”

沈舟虛哦了一聲,卻聽沈秀笑道:“此事確是孩兒作主。孩兒以為,這三人深夜潛入總督府,本應擒捉。但怕的是他們別有同伙,若這三人就擒,同伙生出警覺,不易盡殲。故而莫如欲擒故縱,放走其中一人,再行跟蹤,找到這干人的巢穴,將之一網打盡。”

沈舟虛沉吟道:“有理,安排追蹤人手了麼?”沈秀笑道:“安排了。”

沈舟虛嗯了一聲,又道:“莫乙呢?你捉的那人怎麼丟的?”

莫乙正是陸漸當日所見的大頭怪人,只聽他嘟噥道:“我追的人是個小子,膽子很大,竟想潛進內宅,我便攔住他,報上名號,先使了一招金山寺鎮寺絕招‘蛟龍出窟’,左手虛晃,彎腰屈膝,頭向左擺,右手化掌為指……”話未說完,沈秀撲哧一聲笑將出來。

沈舟虛冷冷道:“罷了,莫乙你只需說出招式名稱即可,至于招式變化,便不用在此演示了。”

“是。”莫乙應了一聲,“那小子長得高大,功夫卻稀松得很,被我一指戳中腰脅,頓時蹲了下去,打一個滾,還想爬起,我又使一招燕山派的絕招‘飛鷹三踢’,將他連踹了三個筋斗。”

沈舟虛道:“如此說,你是占盡上風了?為何又被他逃了。”

莫乙歎道:“那小子連挨三腳,卻不著惱,笑嘻嘻的說:‘你說你叫莫乙,是不是天部六大劫奴之一的不忘生?’我說:‘是又怎樣?’那小子笑道:‘聽說‘不忘生’莫乙莫大先生記性超凡,無書不讀,過目不忘,區區一向很是佩服。’我聽得高興,便說:‘既然你如此佩服我,我就不打你了,你乖乖跟我去見主人。’不想那小子卻說:‘不成,你說你是不忘生,難道我就信了?傳說‘不忘生’莫大先生能一字不落背誦天下任何書籍,能一招不落施展天下任何武功,必定是一個風流倜儻、文質彬彬的人物,你這個頭大頸細、相貌猥瑣的家伙,怎麼會是大名鼎鼎的‘不忘生’莫大先生呢?’”


沈舟虛聽到這里,冷哼一聲,道:“這小子忒也詭詐。這些話都是引你入套的先著。”

莫乙歎了口氣,道:“現在想來也是,但我當時卻不知道,一聽之下,便覺氣憤,說道:‘如此說,你怎麼才肯相信我就是大名鼎鼎的‘不忘生’莫大先生呢?’那小子便說:‘你若是大名鼎鼎的‘不忘生’莫大先生,理應無書不讀,過目不忘,是不是?’我說:‘那是自然。’那小子說:‘那麼天底下無論什麼書,你都能背出來了?’我就說:‘我的劫力生在頭腦里,過目不忘,無論何種書籍,我都能背。’那小子笑著說:‘好啊,我這里恰好有一本書,你若背得下來,我便相信你是大名鼎鼎的‘不忘生’莫大先生。’我一聽背書,便覺歡喜,說道:‘好呀,是什麼書,你說名字,我立馬背出’。那小子就從懷里取出一個冊子來,說道:‘這本書名叫《蘇浙閩三省將帥擾民貪功納賄實錄》,你能背麼?’我一聽,頓時傻眼,搜腸刮肚想了半天,終是沒想出有這麼一本書來。”

沈秀接口道:“蠢奴才,天底下哪有這麼一本書,定是他自己胡亂編寫的,你沒瞧過,又怎麼背得出來?”

莫乙呸了一聲,道:“你才蠢呢,這一點我又不是沒想到,但事先誇下海口,到了這時,怎麼能夠反悔?只好說,‘這本書我沒瞧過,自然背不出來。但我只需瞧過一遍,就能一字不落地背出來。’。”

沈秀頗是悻悻,哼了一聲,沈舟虛歎道:“這話答得雖然不錯,卻又不知不覺,落入他第二個圈套了。”

莫乙歎道:“是啊,他一聽這話,便笑起來,說:‘好呀,你拿去瞧,但瞧這一遍需多長時間?”我說:‘我看得快,一目能瞧一頁,這冊書不過一百多頁,一盞茶的工夫就夠了。’那人笑道:‘好,給你瞧。’說罷便將那書給我,我拿到近亮處,須臾瞧完,轉過頭來,正要背給他聽,不料這一瞧,竟不見他的人影了。”

沈秀哈哈笑道:“你還說自己不蠢麼?換了是我,便會先點了他的穴道,再來看書。”

莫乙氣哼哼地道:“好呀,你聰明,敢跟我比背書麼?這書房里的書,大伙兒隨便抽一本,背不出的就是王八蛋。”沈秀冷笑道:“你這奴才就會背死書,卻不知活學活用,所以才會上當吃虧。想當年,宋太祖的宰相趙普,只通半部論語,便能治理天下,可見讀書不在多,而在于能否舉一反三,領悟書中的精神。”

莫乙呸了一聲,道:“好呀,說到宋太祖,趙普、論語,咱們就來背《宋史》的《太祖本紀》、背《趙普傳》、背《論語》、背《孔子世家》,背……”

沈舟虛接口道:“罷了,莫乙,沈秀的話不無道理,但你身為劫奴,背書無算,只為我若有遺忘,隨時詢問,而不是要你炫耀學問。只不過,沈秀的話也有不妥,那小子詭計多端,未嘗不能因人定計,他對付莫乙用這一條計策,若是對付你,或許別有計謀了。”

沈秀笑道:“我哪兒有這麼好騙?”沈舟虛淡然道:“斗智更甚斗力,輕敵者必敗無疑。”沈秀略一沉默,嘻嘻笑道:“父親教訓得是,孩兒知錯了。”莫乙接口道:“主人你別信他,他嘻皮笑臉的,嘴里說知錯,心里卻一點兒都不服。”沈秀怒道:“姓莫的,我不惹你,你倒來惹我了……”

“夠了!”沈舟虛沉喝道,“莫乙,那書冊還在麼?”莫乙道:“在這兒,我都背下來了。”

書房內沉寂時許,忽聽莫乙驚道:“主人,你怎麼將冊子燒了?”沈舟虛淡然道:“這《蘇浙閩三省將帥擾民貪功納賄實錄》,你一個字都不許泄漏出去,知道麼?”莫乙囁嚅道:“知道了。”

沈秀道:“但那厮潛入內宅,萬一……”沈舟虛冷道:“不妨,有凝兒在,他一舉一動,都在掌握之中。”沈秀笑道:“凝兒素來心軟,只怕……”沈舟虛道:“那厮讓他去了,我暫且不想拿他。”沈秀吃驚道:“莫非父親猜到他的身份。”沈舟虛道:“此事不用多問。”

沈秀嗯了一聲,意下頗為悻悻。卻聽沈舟虛徐徐道:“薛耳,你有‘喪心木魚’,劫奴之中,神通僅次于凝兒,怎麼也把人丟了?”

只聽得薛耳嗚嗚哭道:“主人,我該死,我遇上的那人壞得很。他奪了我的木魚,一腳踩碎,後來又騙我說他送走同伴,就跟我來見主人抵罪,沒想到我等了好一會兒,他都沒來,恰好主人有召,我只好回來了。”

沈秀笑道:“莫乙笨,你更笨。他讓你等著,你就傻傻等著?現如今,他只怕溜之大吉,已在幾十里外了。”薛耳抽抽搭搭地道:“我只當他是好人,不會騙我的。”

沈舟虛沉默半晌,道:“凡事必有賞罰,燕未歸與沈秀欲擒故縱,以觀後效;莫乙雖然大意縱敵,但拿到《實錄》,功過相抵;至于薛耳,不但失了至寶‘喪心木魚’,更加妄信敵言,縱走強敵,罪不可恕,罰你經受兩個時辰的‘黑天劫’。”

薛耳尖叫一聲,一迭聲道:“主人饒命,主人饒命。”沈舟虛冷哼一聲,道:“都散了吧。”

陸漸屏息聆聽已久,忽聽得薛耳撕肝裂肺的尖叫聲,忍不住朗聲道:“且慢。”一聲叫罷,邁開大步,走入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