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名動京師 第十章 曲意逢迎(下)

說笑了一陣子後,發起聚會邀請的主人終于出現了,我一看,這人正是那個比我晚一步離開考場的白衣書生,神采飛揚,顧盼間甚是儒雅,正在一一拜會座上的幾位大臣。

“那人就是鄭途了!”胖子小聲介紹道,“據說他是太祖皇帝舊友鄭恩的後人,世代居于關西,根基深厚,因此得了鎮關西的稱號,聽說就連先太祖皇帝也格外關照他一些的,比起我們這些人來,他混得可是要瀟灑很多了!”

“這我就有些弄不明白了!”我感到有些困惑,“既然是私人的聚會,怎麼會有宰相和皇帝的近臣參與?而且他們還大把地向外撒銀子,究竟是什麼原因?”

“這是慣例了,哥哥你可能不太清楚。”胖子笑著答道,“應考的士子們經常有生活困頓的,若是到了殿試的時候,大家衣冠不整,豈不是汙了皇帝的面皮?故此當今皇帝在殿試之前總要委托一位與皇家有關系的士子來作東道主,給每位士子送上兩百兩銀子作為治裝費,就算是你殿試落選,也能有一筆不菲的收入了,來年溫習再考也就有盤纏了!要知道一個知縣每月的俸祿也不過是三五十兩罷了,這可以算是很優厚的待遇啦!至于宰相等人,不過是提前來查看一下,為皇帝提點幾位可心的人選,因此就算是不給他們留下好印象,也不可給他們留下壞印象,這個可是關乎以後仕途的大事!”

“原來如此!”我不由得躊躇起來。

怪不得皇帝要派這兩個來參加宴會,一個老奸巨滑,一個忠直耿介,未必能說到一處去,選拔人才自然是要兼聽則明,看來太宗皇帝的心里面還是很清楚的。為人君者,若是連這一點也做不到,那離百亡也就時日無多了!

剛才說的那一番話,會不會引起這呂蒙正的排斥呢?像他們這種出身微寒靠苦讀出人頭地的書生們,總有一股傲然之氣,平生最厭惡的就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嘴臉,我恐怕這一次的吹捧算是踢到鐵板上面了,總該想個補救的法子才好。我坐在那里喝酒,心思卻飛快地轉動起來。

“楊兄,石兄,小弟鄭途這廂有禮了!”就在我走神兒的時候,那白衣鄭途手提著一大壇酒走了過來,非常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鄭兄客氣了!該是小弟向你敬酒才對啊!”胖子喝得已經怕了,也不等那鄭途有所動作,先把他手中的杯子奪了過來,換了一個大大的海碗,斟了滿滿地一碗,雙手奉上,看了我一眼後,有些挪逾地說道,“按說這里是楊兄的地頭兒,不過他才從邊關回來不久,人頭還沒有我熟,所以這替主人敬酒的事情就由我這個外來戶越俎代庖了,都說關西之人異常豪爽,這一杯借花獻佛的水酒,鄭兄你萬勿推辭啊!”

鄭途被胖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看我,張口欲辯。

我一看這樣,哪能讓他脫身,立即將面前的酒杯端了起來,對他說道,“鄭兄肯折節下交,實在我們兩個的福氣,小弟我先干為盡了!”說完也不等他點頭,一口將杯子里面的酒吞了下去,胃里面頓時一片火辣辣的感覺,接著就覺得有一股溫和之氣從下丹田中升了起來,將那股不適的感覺壓了下去,心知是最近修煉的長春真氣起了作用了,頓時多了幾分底氣,將手中的空杯一亮,看著那鄭途不語。

“鄭兄——”胖子見鄭途有些猶豫,就趁機調侃道,“有道是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我和楊兄對你可是仰慕已久,心存結交之念,楊兄對你,可是杯杯見底!鄭兄你如此猶豫,莫非是瞧不起我們兩個不成?”說著將一張肉呼呼的圓臉板了起來,很生氣的樣子。

鄭途將那大碗舉了起來,掂量了一下,足有兩斤多酒,不由得苦笑道,“兩位仁兄,小弟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得罪了兩位,既然兄長有命,蔫敢不從,小弟舍命陪君子了!”說完就將那大碗端了起來,雙眼一閉,准備一口氣灌下去。

“且慢!”我喝了一聲,將他手中的大碗按住。

鄭途睜開了眼睛,有些驚奇地看著我。

“這麼大的碗,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消受得起的,不如我們兄弟三人一同分了吧!”我又重新取了三只杯子,將大碗中的酒水平均分開,一人分了一杯。

鄭途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將那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接著是我,然後是胖子,他無奈地看了我們兩人一眼,悶聲將那杯酒硬灌了下去,可能是肉吃得太多了,一口酒水沒有走對地方,嗆得咳嗽了起來。


“哈哈哈哈——”三個人都大笑起來。

“殿試之後,小弟定當到兩位府上一一拜望!”鄭途誠心誠意地對我們說道。

“何必等到殿試之後?”我微微一笑道,“兩位的府第都不在京師,現在怕是都住在客棧或是親戚朋友家中吧?”

“不錯!”兩個人點了點頭。

“如果兩位不嫌棄,不如到我的銷金窟住上兩天,也好放松放松,況且那里的環境也不錯,總好過住在別人家中,多有不便呢!”我提議道。

“聽說近來十字街上風升水起,搞得很不錯,那銷金窟更是別出心裁橫空出世,大有壓倒京師之中所有的風月場所,執業中之牛耳,卻沒有想到是兄弟你的地盤兒!如果哥哥你肯管吃管住的話,兄弟我一定會厚顏住進去的,否則以我這一點兒可憐的身家,恐怕是消費不起呀!”胖子聽我說完之後,立刻喜形于色,得寸進尺地要求道。

“親兄弟明算帳,吃住我管了,要是找其他的樂子就得你自己掏腰包,我總不能把泡馬子的錢也替你付了吧?你說是不是呢?”我提前聲明道。

“總比沒有強了!就當是去見識一下好啦!”兩個人都有些不情願地答應道。

另外一邊卻已經開始談論起詩文來了,只是宋初的文風浮靡,說出來的話中,十句倒有六句以上是用來文飾的,很有無病呻吟的感覺,聽得我一陣頭暈。

看了看兩位皇帝的代表,卻對這種文風很不感冒的樣子,趙普出身小吏,通曉書算法令,後來聽從太祖的勸告,倒是讀了幾卷論語,自以為使他大有收獲,此時遇到這些賣弄風騷的文人雅士們自然是雞同鴨講一般不明所以然,表面上雖然平靜,心底卻是厭惡之極。而呂蒙正雖然走得是正經的進士科舉出身,卻比較務實,對這種奢靡的文風也不甚感冒,因此兩個人都沒有參與進去,只是冷眼坐在一旁細細地觀察著,偶爾互相低聲交流一下,對身後跟隨的書吏吩咐一句什麼,然後就見那書吏在紙上快速地記下些文字,想來應該是記錄士子們的表現,以供皇帝在殿試的時候參考吧!

宴飲進行到一半兒的時候,大雪有飄了起來,眾人圍坐在火爐周圍飲酒,意興更佳,趙普提議眾人以大雪為題,作些詩來娛樂。眾人的興致都很高,紛紛提筆構思,寫了不少的詩篇出來,其中不乏佳作,看地眾人連連點頭不已。

輪到我的時候,卻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了,忽然一抬頭看到了遠處的青松翠柏,于是心中有了計較,當下運筆如飛,默了一首詩出來。

“大雪壓青松,

青松挺且直。

欲知松高潔,

待到雪化時。”

趙普讀著這首語言平直的詩,覺得很對自己的胃口,不由得連聲稱贊。而呂蒙正看了以後,也是暗自驚奇,忍不住多看了我兩眼,心道這人究竟是人才還是敗類,為什麼一會兒阿諛奉承,一會卻又能寫出如此清高的詩篇來?看來今次的殿試,對皇帝來說也是一次難得的選才機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