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長安北望 第八章 運籌帷幄

“雪兒不要胡鬧——”

看著自己的小妹妹,王鳳珊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王鳳珊的妹妹雪兒就如同是一個降生在冰雪世界里的小精靈一般可愛,精致的五官如同粉妝玉啄過,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幾乎占據了面孔的四分之一,當然這麼說可能稍微有一些誇張了。

然則小精靈的另外一個特點就是靈動,短短幾天里我就飽嘗了她的各種刁鑽古怪。

自從將自己的行轅安置在王鳳珊所住的指揮使衙門旁邊的州府衙門中後,我的客廳里面就多出了這個烈士後人,已故的王指揮使次女,現任的王指揮使小妹,被綏德城中軍民稱作雪娃娃的小精靈雪兒。

剛開始的時候,看到了這麼一個精致得如同洋娃娃般的小女孩,眾人都感到非常地興奮,尤其是七郎,更是喜歡拿一些好吃的東西來逗弄她,可是沒有過兩天,這些家伙們都很不仗義地溜號兒了。

“楊樞密使大人——“一個嬌滴滴甜膩膩的聲音傳了過來了

本來我正在提筆給朝廷寫上次綏德之戰的彙總材料,一奉表章基本上已經寫好,就差落款簽押了,突然間聽到這麼一個詭異的聲音,不僅身子一抖,一滴濃濃的墨汁順著筆尖滴了下來,恰好在紙上打出一朵兒梅花來。

“小祖宗,你又要干什麼?”看著被玷汙了的表章,我苦笑著問道。

“樞密使大人——“雪兒依舊是用一副足以鉤瑰攝魄的眼神看著我。

“是副的!”我先鄭重其事地糾正了一下,然後皺著眉頭說道,“你又有什麼事情了?本官現在公務繁忙,沒有時間陪你玩,不如去找你小七哥哥吧!他可是很喜歡你呢!”

這兩天我已經被這個小精靈搞得有些頭大了,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我很快將七郎出賣給了小精靈雪兒。

“他?”雪兒將粉嫩的小鼻子微微地皺了皺。很不屑地說道:“他的頭腦太簡單,人也呆呆的,話也說不好,有什麼好玩?我就要你嘛——我就要嘛——“說著還走上來對我拉拉扯扯。

我立刻起了一身地雞皮疵瘩。這話要是被人聽去那還了得啊?雖然的確有不少心理變態的高官熱衷于豢養蘿莉,但不代表我也有興趣附庸這個風雅。

“雪兒不要胡鬧!”一聲清叱傳來,玉鳳姍出現在門外。

“王將軍,你來了?快請進——“我如同溺水的人撈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趕緊打招哼道。

王鳳珊是雪兒的唯一克星,見到姐姐出現後。本來還張牙舞爪地小精靈立刻安分下來,由亍母親早逝,父親又忙于軍務,因此雪兒平時都是由姐姐照看,未免嬌縱了一些,年齡不大,卻是一個十足的人精。

王鳳珊瞪了雪兒一眼,然後正容對我說道:“大人。陝北各軍州的主要官吏已經陸續趕到了,有什麼安排,請夫人示下。”

我看了一下地圖,對王鳳珊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了!中午安排他們到我的中軍大帳中吃飯。順便討論一下今後地清剿方略,你的事情,也需要向他們通報一下。對了,你父親以前是綏德指揮使,應該跟他們都有往來吧?”


王鳳珊點頭回答道:“確實如此,很多人都是末將地父執輩。”

“哦,那就好辦了。”我笑了笑道。”現在畢竟不是在北疆,我一句話就能決定很多事情,如果他們都對你比較了解,任命的事情不不需要多費口舌了。否則的話,若是他們不支持甚至反對,就有一些麻煩。我自然也是可以用權勢壓下去,但這樣終究會給大家心里面帶來疙瘩,以後你做起事情來怕會有磕磕碰碰的時候。”

“這件事情卻也難說——“王鳳珊柳眉微蹙道:“雖然他們與先父熟識,卻並不代表能夠認同末將,如果真的令大人為難的話,鳳珊還是不當這個指揮使好了。”

“那怎麼行!”我斷然否定道:“你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整個綏德城的百姓對你非常擁護,本官怎麼背拂民意?即便是有人反對,也無法令本官改變心意,鳳珊你就好好去熟悉你地諸般事務去好了,一切有本官為你做主!”

王鳳珊沒有想到我居然如此替她說話,一時之間有些訝異,又有些感動,看著我的目光中也有一些莫名的情愫,卻不知道其實我心中是別有所圖。

就地理形式而言,綏德軍西南為延安府所包圍,東面是黃河,西北就是銀州,再往北就是榆林,往西則是夏州,這兩個地方都有一條河流流向銀州方向,在此彙聚,然後流向綏德,就是非常有名的無定河!

“可憐無定河邊骨,尤是深閨夢里人。”說的就是這一冬河流。

整個綏德附近的區域,都是古來兵家必爭之地,因為綏德過去就是小長城了,山勢陡峪險峻,是防禦邊患地天然屏障,中原同西北少數民族的征戰多次發生在這里,因此民風彪悍,基本上家家都有男丁舞槍弄棒,若是扶持在當地頗有民意基礎的前任指揮使之女王鳳珊為綏德指揮使,今後在這里無論是征兵還是做點兒別的事情,都會方便一些。

中午的時候,隙北各軍州的要員們都到齊了,計有延安知府石慶明、保安軍指揮使孔先定、定邊軍指揮使王堯佐、慶州知事路清云、以及環州知事龍同玉等人。

“下官等見過樞密使大人!”一班官員們齊齊向我施禮道。

“免禮,免禮!各位大人無須如此客氣——“我笑吟吟地迎了上去,逐一同各位官員們寒暄了幾句,順便撫慰一番,認一認模樣,轉了一圈兒下來後,我率先落座,然後眾人也一起入席坐定。

“楊大人威名遠播。文武雙全,在北疆大破契丹威震敵膽,皇上委派大人來到西北,大事可定也!”延安知府石慶明笑呵呵地說道。

我微笑著看了看石慶明,點了點頭。心中卻道這家伙可真是個馬屁精,屁股還沒有坐穩就開始發揮特長了,不過口中卻謙虛道:“哪里哪里——本官資曆淺薄。承蒙皇上抬愛,追隨在聖駕旁干了幾件事情。還算差強人意,官位爵祿,市遇有加,本官一直惶恐得很,深恨沒有報效朝廷的機會。今次西北有事,黨項人犯邊,燒殺劫掠,無惡不作,本官奉皇命率部出征。恰是一個表現的機會!希望諸公能夠多多相助,共圖此大業!”

“大人過謙了,下官等願意以大人馬首是瞻,鞍前馬後,誓要掃平這群賊寇方才罷休!”慶州知事路清云唯恐落在別人的後面,搶著回答道。

我看了一眼。這兩個人都是文官出身,善于言辭的那種,而幾位武將則穩穩地坐在那里,還沒有表態,于是就接著說道:“本官初至西北,民風地理都不熟悉,雖然剛剛擊敗了李賊的主力。斬獲萬余,但是大患仍未消除,黨項各部酋首晝伏夜出,滋擾邊境,各州軍民飽受其害,實乃我大宋心腹之患!今日本官略備薄酒一杯,邀請諸位前來,就是要借重各位大人的才智,集思廣益,拿出一個行之有效地西北策略來,不論有什麼意見或者建議,都可以盡情提出,若是有什麼要求,也可以酌情解決。”

說罷舉起面前的酒杯來,一飲而盡,以空杯示人。

大家聽我說的中肯,也都齊聲道謝,飲盡杯中之酒,筷子一動,氣氛就活絡起來了。

延安知府石慶明搶先敬了我一杯酒後,有些急切地說道:“大人,實在是不瞞你,前些時候我都快被李賊給弄瘋了,今次大人揮師北上,一舉瓦解了黨項人的攻勢,還大有斬獲,最高興的人就非下官莫屬了!”


我笑著點了點頭,延安府地北方同銀州、夏州等被李繼遷占據的州縣相接,自然是飽受侵害了,難怪石慶明在這件事情上如此熱心,皆是備黨項人給逼的。

石慶明見我認真在聽,于是接著提議道:“下官有一事想要上報大人,不知該不該講?”

“石大人但說無妨,無須顧忌。”我大方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石慶明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西北諸軍州中,我們延安府與李賊接壤之處最多,因此飽受其害,李賊的人馬凶悍,而且來去倏忽,官軍也曾多次圍捕,無奈李賊狡猾如狐,反倒是設局圍殺了夏州都巡檢曹光實,進而連破五州,魔焰大張!”

“此事我已盡知。”我點了點頭道。

“還有一事恐怕大人是不知道的——“石慶明見我有些忽視,便長話短說道:“那曹光實曹大人乃是出身江湖門派,一身地功大深不可測,按說即便是中了李賊的埋伏,想要全身而退也並不是太難的事情,可是半路上卻殺出個程咬金來!”

“哦?竟然有這種事情——石大人請接著說!”我的興趣被他給吊引起來。

石慶明接著說道:“據當時逃回來的士兵說,本來曹大人是可以只身擒住李賊的,可是忽然有一白衣女子從天而降,衣袖一拂擊在了曹大人的身上,曹大人中招之後渾身酥軟無力,倒在了地上,李賊的手下蜂擁而上,將曹大人砍成了肉醬!”

“白衣女子——從天而降——“我皺起了眉頭。

“這件事情很不好說——“石慶明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無知草民們都說,李賊乃是上天所降的殺星,注定是要統一西北黨項人地,那白衣女子,很可能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搭救于他,所以,近來西北的人心頗不穩定啊!”

還沒有等我答話,立刻就有很多人都附和引起來,保安軍指揮使孔先定和定邊軍指揮使王堯佐都言之鑿鑿地說道:“是啊,大人,我們那里也有這私傳言,下官們雖然盡力彈壓。可是仍然有不少無知草民私下相傳,對我們西北的局勢影響很不好啊!”

“是啊,是啊

“其他幾個沒有插上話的人也紛紛點頭道。

一時之間大帳里面盡是竊竊私語的討論聲,眾人皆面帶憂色地看著我。

“咳——“清理了一下嗓子後,我嚴正地聲名了自己地立場。”無稽之談!純粹是無稽之話!李賊意目不軌,借用江湖術士來為自己造勢,借以蒙蔽百姓,諸位大人老成干練。怎麼會看不出其中的玄妙?”

“大人高見,法眼如炬。一下子就識破了李賊的奸詐伎倆——“眾人見我一副道貌岸然地官僚嘴臉,連忙爭先恐後地表明自己的態度。

將李繼遷罵了一個狗血噴頭之後,延安知府石慶明小心地問道,“大人,雖說我等經過大人點化,都已洞曉了李賊的丑惡嘴臉,可是鄉民愚昧無知,恐怕很難不被蒙蔽啊!”

“石大人說的也很有道理!”我點了點頭道:“針對這件事情。我們也不可等閑視之!當年的黃巾赤眉白蓮教,都是打著各種神仙降世地幌子來誘惑民眾,目下我們要做的,一是搞清楚那白衣女子究竟是什麼人?第二就是要張榜安民,揭露李賊的險惡用心和丑惡嘴臉,令他的歪理邪說無法在地方上蠱惑人心!不知道各位大人以為如何?”


大家議定了一下。決定由安撫使衙門出一份兒榜文,然後在各地張貼,廣為宣傳。

“本官將大家請來,還有一件事情要宣布,之後我們再一起來討論钎對李賊地戰略。”我又勸眾人飲了幾杯酒後,這般說道。

“請夫人明示!”幾個人都點頭答道。

“去請王小姐進來——“我回頭吩咐身邊的親兵道。

很快王鳳珊就進來了,很有禮貌地向眾位西北的官員們逐一問安,然後立在我的身旁。

眾人都有些不解。因為他們剛剛道綏德城就來到了我的大帳,還沒有來得及追問關于綏德城的事情,甚至都不知道王指揮使已經殉國的事情,此時見我請來了王鳳珊,自然是感到有些突兀。

我很沉痛地說道:“綏德之戰中,王指揮使親冒矢石指揮作戰,身中流矢不幸殉國,王小姐依然在城防無人指揮的情況下,拿起長刀奮勇殺敵,擊退了李賊一次又一次的進攻,終于等到了本官的援兵,里應外合,擊破李賊,斬首萬余!經此一役,綏德人莫不感恩戴德,困此本官有意任命王小姐為綏德軍指揮使之職,以繼承父志,保境安民。不知各位同僚可有什麼意見?”說罷冷著臉在眾人的面孔上掃了兩遍,便生了下來,不發一言。

“綏德城與銀州接壤,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楊大人將如此重任交給王小姐——“定邊軍指揮使王堯佐聽到我說要任命王鳳珊為綏德軍指揮使,覺得有些震驚,一個女子怎麼可能放道如此重要的位置上?想到這里他便要反對,這時卻覺得衣服被人拉扯,側臉一看,卻是環州知事龍同玉在給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不要多事,于是便改口道:“下官以為,楊大人將如此重任交給王小姐——必然是有深意的!”說罷抹了一頭冷汗,有些惴惴地看著我。

王鳳珊站在我身旁也有些尷尬,這些人都是她的父執輩,如今明明不同意自己出任綏德軍指揮使,卻懾于上官的淫威戰戰不敢言,心里面那個別扭勁兒就別提了。

“下官以為,王小姐出任指揮使一職不妥!”

我正在得意沒有什麼人反對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嗯?”我把臉吊了下來,很不高興地向眾人看去,卻發現幾個要員都是一臉無辜的表情,于是便沉聲問道:“方才是誰在說話?為何不見人影呢?”

自眾人的身後,站出一個身材挺拔的人來,年紀並不大,不過是二十四五的樣子,容貌長的倒也清朗,就是臉上有一股子天下之大舍我其誰的拽樣子,看了令人非常不爽。

“閣下何人也?”我眯縫著眼睛看了他半晌,見他身上並沒有穿官服,只是一襲長衫,心知此人肯定是誰的幕僚之流,于是便發問道。

延安知府石慶明有些忐忑地回道:“這位是下官府中的幕僚,王石雷先生,王先生,你怎麼還不退下,楊大人議事,你怎麼可以妄發議論?”一面揮袖子令王石雷退下。

“不忙,不忙——“我阻止了石慶明,一面問道:“原來是王先生,你既然不贊同王小姐出任綏德軍指揮使,可否說一說其中地理由?若是說的中肯,本官自有賞賜,若是胡言亂語,休怪本官亂棍將你趕出大帳!”說罷將臉又拉了下來。

王石雷卻是夷然不懼,將身子又往直里挺了挺道:“大人,別怪我多嘴,你壓根兒就不明白應該如何平定西北之亂!”

“哦?”,此言一出,滿座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