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當年慘劇

她看了看我們,慢慢地蹲下來,面對著我們,坐在了水泥台子上,輕輕的晃著腿。

清瘦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眼睛發亮。

黑色的長發,在風中輕輕揚起,不時的吹到她的臉上,映的她臉頰更加蒼白。

比起身後五六米寬的滑翔翼,她簡直瘦小的,像一個假人。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就是米白,就是陳記者的徒弟啊。”

應該是故意壓低了聲音,這一次,她的聲音,和我在陳記者回憶里聽到的,一模一樣。

“你為什麼要逃走?那些幻術是誰施的?你在幫誰做事?”刑隊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

她的眼神在我們每個人臉上掃了一圈兒,然後,嘴角微微的勾起,露出了一個冷笑。

看到她那個笑容的時候,我的心就好像是,被她的嘴角刺穿一樣的慌亂。

這個笑,我見過了無數次!

那個殺了人的男孩,他的臉上,就是這樣標志性的冷笑。

不,如果不是長發,她的臉,的確和那個清俊的男孩,有八九分的相似。

“是你殺了他們,對麼?”我往前走了一步,看著她輕輕晃動著的腳,問:“你一直假扮成男人殺人,對麼?!”

難怪整個數據庫里,都找不出那個男孩。

怎麼可能找得到,他根本就是她,她一直以男人的身份行凶,居然幾名死者,尤其是第一個被她騙了感情的女人,都沒有發現。

米白臉上仍舊掛著冷笑,晃悠悠的腿,有節奏的敲在圍牆上,一言不發。

“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殺人嗎?”我其實並不知道,但是,卻想詐她說出來。

而且,我總覺得,她的鞋跟敲擊牆壁的節奏,很有問題。

她看著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像個孩子那樣咧著嘴:“我並沒有殺人啊。

你說的那些人,他們都是凶手。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我不過是,替天行道而已。

你們要抓我,簡直是誤會大了,我可是無辜的。”

說完,她站了起來,跳到了藤蔓織起來的那張網上。

從我們站的位置,只能看到她肩膀以上,以及她身後巨大的滑翔翼。

她是准備,從藤蔓上跳下去逃走吧。

“天道輪不到你來替。”水修說著,打穿了她身後的滑翔翼。

她翻了個白眼,無奈又煩躁的看著我們,歎了一口氣。

接著脫掉滑翔翼丟在了藤蔓網上,單手撐著水泥護欄,跳會了天台山。

拍拍手上的灰,她笑嘻嘻的看著我們,說:“各位警察,這個滑翔翼是我的私人財產,就這麼打壞了,不大好吧。

這麼大的火氣,至于麼?

你們不就是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嗎?

好好的問我一句,我也就會回答了啊。”

她說著,又一次坐回到圍欄上,盯著我們看了一會兒,彈了彈舌頭,說:“讓我捋捋舌頭,慢慢說啊。

嗯……也就是十幾年前吧,那會兒啊聚賢村呢,不過就是a省里一個土地不肥沃,河水不夠寬闊,山里也沒什麼好貨的窮村子。

窮鄉僻壤出刁民,你們應該都聽過吧?

聚賢村,呵,名字是好聽,卻是個出刁民的地方。”

據她說。


十幾年前,聚賢村里有個父母雙亡,跟奶奶相依為命的小女孩。

雖然她們家里也有一塊地,但是沒有勞動力,那塊地很快就被村里其他人霸占了。

奶奶年紀大,什麼都做不了,她又太小,除了村子哪里都沒有去過。

唯一的收入,就是她和奶奶,到處撿礦泉水瓶和廢紙盒,換來的那幾毛幾塊錢。

即使這樣,奶奶對她還是很好,賺來的錢一直供她上學,給她買衣服鞋子,即使窮,即使院子里堆著撿來的垃圾,可她卻一直干乾淨淨的。

因為奶奶總是教育她,人窮志不窮,讓她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了,跟奶奶一起離開這個村子,去大城市里住。

即使村子里的人對她不友善,即使同學們不肯和撿垃圾的她玩,但為了奶奶,她仍舊努力學習,希望有一天能走出這個村子。

後來。

她在村頭翻垃圾的時候,撿到了一個雞毛毽子,她把毽子拿回家,奶奶親手替她洗乾淨,曬在了院子里。

漂亮的雞毛毽子,是她當時最好的玩具。

她忍不住拿去學校玩,卻被一個女孩推倒在地。那個女孩不僅搶走了毽子,還說她是小偷,偷走了自己的毽子。

她哭著解釋,說那是自己撿來的。

可是洗乾淨的毽子,怎麼看都像是垃圾,沒有人相信她。

第二天去上課的時候,全班同學都喊她小偷,那些本來就嫌棄她窮的同學,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負她。

在她的椅子上放圖釘,撕破她的教科書,把她拿來當書包的布袋,丟進廁所里去。

不僅同學排擠她,當她告訴老師,同學扔了她的書的時候,老師卻說她上學不過是浪費錢,以後還是要去打工的命,完全不肯幫她。

即使這樣。

她還是把書袋洗乾淨,把書本用透明膠帶貼好,每次坐下時,多看一眼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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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奶奶說過,只有好好學習,才能出人頭地,離開這里再也不受欺負。

後來。

學校給大家每人發了一根,墨綠色的2b鉛筆。

她拿著嶄新的鉛筆,根本不舍得用,而是把新筆放進課桌抽屜的最里面,小心的放在靠近自己同桌的那邊,以防止壞心的孩子,把她的新筆丟掉。

一天天過去,她原來的那根鉛筆,終于再也沒有能捏住的地方。

她從抽屜里,拿出了學校發的那根筆,小心翼翼地拿出來用。

可是,同樣要用筆的同桌,卻喊著她偷了自己的筆。

抽屜是通著的,她真的只是拿錯了筆而已。

但是班里的同學,卻好像是抓住了把柄一樣,指責她是小偷。

並且,把之前雞毛毽子的那件事,又拿出來說。

她在抽屜里翻出了自己那根一模一樣的,沒有用過的鉛筆,向同學們解釋。

可是他們卻把這當成了,她偷東西的證明,不然,為什麼她有兩個鉛筆呢?

她這麼窮,平時用的都是別人不要的鉛筆頭,看到一只完整的鉛筆,怎麼可能不偷。

這麼可笑的理由,老師卻信了。

他甚至逼著她承認,她真的偷了同桌的筆。

她根本就沒有做過,怎麼可能承認。

被頂嘴的老師很是憤怒,說她這樣手腳不乾淨的垃圾,身上一定還藏著其他的贓物。

在當著全部同學脫了她的衣服之後,拎著她的胳膊,把她丟進了小黑屋,讓她在里面自己反省,什麼時候肯承認偷了東西,什麼時候出來。

可是……


她其實是一個,很好看很好看的女孩子。

那天,在那間漆黑的儲藏室里,她遭遇了一場噩夢。

而把她關進去的老師,甚至忘記了她的存在,一直沒有去查看,這個被汙蔑,又被汙辱了的女孩子。

她在里面躺了很久,一直到奶奶來學校找她。

後來。

奶奶去學校找老師,要他給自己一個說法,要他們為自己孫女受到的傷害負責。

可是學校的老師和主任,不僅不承認這件事,甚至說女孩是在外面做了壞事,想賴到學校身上,敲詐學校,並以此逼著女孩退學。

而且威脅奶奶,讓她閉緊嘴巴,說這件事和學校無關,是她自己的孫女品行不端。

奶奶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孫女,憑白受這麼大的委屈。

憤怒的老人哭喊著撲向老師厮打著他,卻被老師和旁邊的那位主任,在推搡之中,跌下了二樓的樓梯。

年老的奶奶,頭在樓梯上不知道撞了多少下,終于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死了。

幸而,當場有一位記者在場,那位本來去采訪學校校長的記者,拍下了許多張照片,並准備把這件事報道出去。

可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兒遭遇的一切,和一名校長拿出的大筆金錢比起來。

錢的重量,顯然壓塌了這位記者心里的正義。

並不是每件事,都會有正義的使者去記錄,去公布。

這些往事,就這麼黴爛在了權勢和聲名之下。

奶奶死後,照顧女孩的人也沒有了,村子里的人,卻因為這件事,更加的排擠她。

甚至有人點燃了,她院子里堆著的那堆垃圾。

沒有家,沒有親人,無處可去的她,到處輾轉著。

她做過乞丐,被一群乞丐追著打到眼睛都看不到。

偷過東西,被店主用毛衣針紮手。

當過童工,被油燙到手,帶著傷被老板趕出去,一分錢都沒有。

也因為長的好看,差點被人賣掉。

兜兜轉轉了一年多,終于,有一個術士看中了她,把她收做徒弟。

總算是,有一條能活下來的路。

“呼——”

米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伸了個攔腰,動了動自己的脖子,沖我們笑了笑,輕緩地說:“這就是你們要知道的往事,姓陳的寫的,恐怕不會比我說的更詳細。

現在知道了這些,你們說,誣賴小女孩偷毽子的女人,說她偷了自己筆的同桌,脫了她扔進小黑屋的老師,傷害她的主任,以及被錢收買的記者。

他們到底該不該死?”

四周好安靜。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這幾個人,聯手傷害了一個年幼的小女孩,並且害死了她唯一的親人。

他們是殺了人。

但是,這是他們該死的理由嗎?

“該不該死……”刑隊突然開口,他踩滅了嘴里吸到煙蒂的煙,說:“不是由你來斷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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