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真相不必水落石出

鬧了一通,歸于平靜之後,石磊雖然贊同了張一松關于甯從軍如今最恨的人是趙以達的話,但是還是很難想象,甯從軍怎麼會和龐國藩攪和到一起去。不過真要是如此,倒也是好事一件,這大概能徹徹底底的給甯從軍一個教訓,讓他明白自己其實是個蠢蛋吧?

離開醫院,石磊並不認為這件事真的如同張一松胡亂猜測的那樣,是甯從軍做的,哪怕他的確有產生這樣動機的可能。但是石磊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一切正如張一松胡猜的一樣,這件事還真是出自甯從軍的手筆。

雖然甯從軍拒不交代,而趙以達也著實拿不到他什麼證據,但是整件事情還是很快被複原,擺在趙以達的面前,讓所有人知道了這件事的由來始末。

趙以達以為自己是微服私訪,可是他畢竟是一個地級市的一把手,出來進去的被人注意到實在是太正常了。也是湊巧,這天龐國藩正為了鐵道部已經讓潤揚市政斧把這條路封起來而大發雷霆,無非是說自己已經投下去那麼多錢,可是大河鄉的那塊地居然還沒能拿下來,讓他很是惱火。郁悶之余,就說想要吃新鮮的草莓,原話是“這塊地眼看著老子就要拿不到手了,老子總要吃兩口自己種出來的草莓吧”,于是就派了個手下開車專程到大河鄉去采些草莓。

雖然說這些草莓田其實都是龐國藩投的資,但是他以及他的人其實並沒有跟這些種植戶接觸過,于是他那個手下在開車經過潤揚市的時候,就找了實際負責這件事的甯從軍,甯從軍派了個手下跟著那人去采草莓。而等這倆人到了大河鄉的時候,正趕上趙以達在陳集村的村干部的陪同下,在草莓田里走來走去呢。于是甯從軍那個手下就嘀咕了一句,怎麼市委趙書記也跑來摘草莓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龐國藩的那個手下聽到這話,就問清楚此人原來就是趙以達,于是乎立刻打了個電話給龐國藩,獻上了讓種植戶找趙以達討個說法,用短平快的手段迫使大河鄉把那塊地批下來。

龐國藩一聽,自然是大為興奮,他不是沒想到過趙以達,甯從軍艹辦這事兒一年多的時間,到現在緊要關頭了,居然拿不下這塊地自然很讓龐國藩惱火,但是龐國藩也知道趙以達雖然是自己的外公一手提拔上來的官員,但是也和自己的外公一樣,在這些方面有些死心眼。要說給個政策上的方便,又不違反原則,估計趙以達會很願意幫龐國藩這個忙。但是這事兒明顯有騙錢的嫌疑,趙以達恐怕是不會同意的。而現在遇到這麼個機會,而且根據手下的報告說趙以達就帶了幾個市政斧的隨從人員,縣長鄉長都沒有陪同,以龐國藩的見多識廣,自然知道趙以達這是要微服私訪。

手下人獻了計,他也覺得這計劃不錯,于是完善了細節之後,就讓那個手下找甯從軍來實施這個計劃。他自己是絕不會出面的,也一定不會讓自己的手下出面,省得以後落下什麼口實。心里當時還挺得意,心道自己終于找到機會利用一下趙以達對地方經濟支持的心理了,而且順利拿下那塊地,到時候跟鐵道部的官員稍微的打個交道,不過是吃喝上的事情,估計幾百萬乃至上千萬的賠償不會有太大問題。而他到現在為止,所有的投入其實不過百十來萬。就算拿到地之後要迅速的起點兒破房子,那也是准備在原來村居的殘垣斷壁上隨便搞出點兒樣子來,花不了幾十萬。一年多的時間,實現至少五六倍以上的收益,這筆買賣還是很值得的。

甯從軍接到龐國藩的電話,電話里龐國藩先是把甯從軍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才告訴他要給他最後一個機會幫自己做事。要知道甯從軍也是自認為老子天下第一的那種人,如果不是龐國藩著實家大業大,他也不會甘為人下。加上甯報斌要被閑置這件事,甯從軍其實是想走走龐國藩的門路的,但是卻被龐國藩一口拒絕,心里早就埋下了恨果。今天又被罵了一頓,面上不敢說什麼,心里卻恨不得手里有把刀子直接把龐國藩弄死才好。

掛上電話之後,甯從軍就滿懷恨意的罵罵咧咧:“你他媽的也就是敢跟我橫,被石磊砸車的時候你怎麼沒敢這麼沖他發飆?找人去修理他,結果反過來被人家修理,到我這兒牛逼個屁啊!”

罵歸罵,罵完了還得去幫龐國藩做事。但是,也就是因為這種憤恨之情,導致他修改了龐國藩的計劃,而變成了已經發生的所有一切。

面對趙以達的質詢,甯從軍矢口否認是自己指使那些種植戶攻擊趙以達的,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自己只是負責傳達龐國藩的意思,讓那些種植戶去找趙以達,想要得到那塊土地。


而那些種植戶的確也沒有得到甯從軍的指使,甚至于甯從軍派去找他們的人也只是讓他們找村里以及市里的領導要個說法,並沒有讓他們動手攻擊趙以達一行人。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到梅家村的那個懶漢身上。

就連石磊都不得不承認,甯從軍這個計劃算是做的很不錯了,雖然他很愚蠢的沒有預料到他會這麼快的被揪出來。在李泰帶著幾名警察去到他家,客氣的請他去市委交代問題之前,他大概還覺得這件事不會被牽扯到他的身上。

石磊分析了一下甯從軍的心態。

甯從軍很聰明的利用了人類的從眾心理,尤其是在面對憤怒這種跟理智完全不沾邊的情緒之時,一群原本只是應付差事的人,會隨著雙方的嗆火而導致爭端升級。如果在這個時刻,有人挑起事端,那麼原本一場平靜的請願活動就會上演武斗。很顯然,這個懶漢就是被當作挑起事端的棋子來使用的,他做的不專業,在種植戶和趙以達那邊並沒有嗆出火來的時候就已經扔出了第一個石塊,雖然迅速的導致了雙方的動手,但是也給了趙以達等人足夠的時間退進祠堂之中。

雖然後來他又試圖挑起爭端,卻已經行之晚矣,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

也幸虧如此,否則,如果他能夠等到雙方口頭交戰不斷,並且怒火被勾起到一觸即發的時候,扔出第一塊石頭,那就很可能直接造成雙方的大面積沖突,而趙以達和張志寬恐怕在這場沖突之中就真的會出事了。

可是問題就在這兒,真正知情的人,可以說只有甯從軍以及那個懶漢,中間負責將甯從軍的意思傳達給懶漢的那倆人,一來懶漢說不清楚那倆人的長相模樣,二來恐怕事發之後甯從軍早就安排他們離開了。並且這倆人絕不會是平曰里整天跟著甯從軍的人,這就讓潤揚警方對此有些束手無措。

而由于明面上的始作俑者是龐國藩,甯從軍所扮演的只是一個中間人,趙以達如果不去為難龐國藩,那麼也就沒有理由為難甯從軍。如果實在無法找到脅迫懶漢做這件事的那兩個人,恐怕最後就只有讓這個懶漢承擔所有的法律責任了。

這大概是甯從軍最為有恃無恐的地方。石磊也必須承認,這個堪稱蠢貨的甯從軍,在某個方面,這次也算是機關算盡。只是甯從軍還是吃力不討好,替自己的老爹徹徹底底把趙以達得罪了,同時還面臨著龐國藩明明白白的翻臉。不管以後趙以達和龐國藩是不是會放過他,至少他這次是不會因為這件事栽進去了。

石磊得知這一切之後,向石為先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去見一見甯從軍。

石為先沒敢自己做主,跟趙以達商量了一下,同時征求了張同訓的意見,最終同意石磊接觸一下甯從軍,或許能夠利用甯從軍對石磊也恨之入骨的心態使得甯從軍露出些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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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石磊出現在審訊室,甯從軍顯然有些緊張,倒不是怕石磊參與審訊,他自認只要自己不說就不會被警方抓到任何把柄,他怕的是石磊跟他動手。從其他的一些渠道,甯從軍也知道石磊不是表面上看起來一介書生的模樣,真要跟他動起手來,估計輕輕松松就能把他干趴下。在審訊室里被警察打,甯從軍出去之後有一千種辦法對付他們,但是被石磊打,鬧不好就是白打了。

可是石磊並沒有做出任何不規矩的舉動,反倒是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隔著桌子笑眯眯的問他:“沒能把趙書記痛毆一頓,估計你很失望吧?”

甯從軍擰著眉頭回答:“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石磊還是微笑著,指著甯從軍:“你想的是,成功的挑起事端,然後趙書記就會被痛揍一頓,而揍完他之後呢,這幫種植戶是肯定要倒黴的,但是警方不容易想到那條路跟鐵道部之間的聯系。這麼一來,這幫警察肯定急于給這些種植戶定罪,而不想節外生枝,甚至有可能連南山公司都不會被牽涉進來。即便牽涉出南山公司,因為龐國藩和趙書記之間的關系,也不會有人認為是龐國藩蓄意要找趙書記的麻煩。

趙書記事後知道這件事有龐國藩的存在,雖然肯定會找龐國藩談話,但是龐國藩自然不會承認這是他交待你去做的,更加不會承認這事跟他有關,只會裝作毫不知情,讓趙書記相信這是下邊的人自己的行為,是以龐國藩也就絕對不會把你參與其中的事情說出來。而在種植戶這邊,警方是真的找不到任何線索的,他們只能將其定論為非法集會而後矛盾升級引發武力沖突,最多只能查到你派去跟這些種植戶接觸的手下。毫無疑問,這些人平曰里肯定跟你接觸也不會多,除了龐國藩,沒有人會知道你跟這



些人之間的關系。

既然龐國藩不會把你供出來,那麼自然你就跟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了。然後,龐國藩自然會雷霆震怒的找你問責,你一推二五六,就說事態失去控制並不是你的問題,而是那些種植戶的問題。最終就是你那幾個手下充當替罪羊,估計他們也是吃慣了牢飯的,這件事也判不太重,再加上你承諾他們會替他們活動,他們在牢里好吃好喝好照顧,幾年之後出來每人拿個十萬八萬這事兒也就過去了。最有趣的,大概是這筆錢最終還是讓龐國藩拿出來,他也不想被牽涉進去。我猜測的,關于你的心理活動,大概還正確麼?”

石磊笑眯眯的把這段話說完,便坐在椅子上欣賞著甯從軍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在甯從軍想要破口大罵之前,又沖他搖了搖手指,繼續說:“不用著急,也別上火,我沒指望你會承認,同樣,趙書記也沒指望你能承認。我不得不說,雖然你蠢的很可以,但是這件事上,你考慮的真的很周全。嘖嘖,甯從軍,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呢!”

“你放屁!你想誣賴我也不是這麼誣賴的,是我讓那些種植戶去給村里施壓的,但是動手都是因為你們查出來的那個人。那家伙為什麼要挑起事端我不知道,但是他現在為了減少自己的責任,想要脫罪,才扯出那麼個謊言來。”


看著甯從軍聲嘶力竭的樣子,石磊知道自己已經說中了他全部的心思。

笑著搖了搖頭,石磊心平氣和的說:“甯從軍,其實你真沒必要辯解,辯解反倒顯得你心虛,我也知道這件事指定會成為一樁無頭公案。趙書記沒出事,你心里肯定很郁悶吧?怎麼也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那個懶漢沒把事情成功的挑起來,你的目的沒達到。而市局局長,我張叔又好巧不巧的聽了他們司機小趙的話把車開到那條封閉的公路上去了,並且還在那條公路上翻了車。

這讓我們知道了那條路被封,也便讓我們懷疑那塊地跟這條路有關,這才查出了鐵道部要在那條路上鋪設鐵路的事情。而恰恰就是因為這一點,使得我們發現了所謂食品廠只是個幌子,整個南山公司也只是個幌子,龐國藩的目的是為了從鐵道部圈錢,于是今天這件事就跟龐國藩徹底脫不了干系了。龐國藩無法裝作不知情,就只能承認是他讓你去做這件事,于是你藏不住了,必須站出來面對這件事。幸好你留了個後手,立刻讓跟懶漢接觸的那兩個手下跑路了。

最關鍵是你運氣不錯,那個懶漢根本說不清那倆人長的個什麼德行,這使得懶漢的話撲朔迷離半真半假,警方和趙書記都無法確定懶漢說的究竟是否是實話,哪怕他們心里都認為懶漢沒有說謊,也拿你無可奈何。過上個一年半載,你那倆手下再從外頭回來,這件事也早就過去了,沒有人會再追究。呵呵,甯從軍,我原本覺得你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現在看起來,你還是從你老爹身上遺傳了不少心機的。這件事做的挺有水平,我都有點兒佩服你了!”

這一次,甯從軍沒有開口,或許是覺得石磊剛才的話不錯,辯解的越多反倒顯得他越心虛。

“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你,不錯,我沒證據,警方也沒有,趙書記肯定也不會有。但是,就憑你這副表情,看來事實就是如此了。你現在該感覺到慶幸,你老爹年後結束了省委黨校的學習,就會被調到其他地方去,否則,你覺得趙書記會放過你麼?不過趙書記這邊你是不需要太擔心了,龐國藩呢?你跟他認識這麼久了,大概也知道他有多小心眼了吧?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被你擺了一道,不整死你是不會罷休的。甯從軍,你自求多福吧!”

說完,石磊站起身來,施施然離開了審訊室。他要求見甯從軍,只是想說出這番話,看看甯從軍被他猜中心思之後臉上那精彩的表情。同時,借著龐國藩嚇唬嚇唬這厮,怎麼著也得讓他從今天開始就睡不好覺吧?

石磊想的不錯,甯從軍原本還覺得這事兒首尾處理的都挺乾淨的,無論是龐國藩還是趙以達,都不會太過于為難他。可是石磊這麼一說,他倒是也明白了,別人如何不用去管,龐國藩是一定不會放過他的。這件事上沒辦法拿他如何,以後恐怕不管他做什麼事,龐國藩都會像是個影子一樣出現。除非他甯從軍離開江東省,否則,龐國藩都有辦法整死他。甚至于,連帶著連他的父親甯報斌一塊兒整死。

甯從軍此刻的心里,終于開始有一絲後悔!

而等石磊走出審訊室,再度見到趙以達的時候,趙以達的臉色頗有些不好看。之前多少還有些不確定這件事完全是甯從軍搞出來的,現在趙以達卻已經徹底的明白了,但是苦于沒有證據,還不能拿甯從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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