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各懷鬼胎

“啊?誰?”除了石磊,鬼才知道蘇豆豆說的這倆人是誰。

石磊笑著解釋說:“其實都是過去式了,而且小羅的確對他們沒感覺。說起來這倆人趙叔應該都認識,一個是張同訓張叔的兒子張一松,就是豆豆口中說的一二六,這是我們給他取的外號。另一個是家里在吳東軍區的王小齊,小齊是軍人,一年在吳東的時間也不多,所以自動退出了,倒是一松追了小羅很久。無奈襄王有意神女無情啊,不過也好,看到中南兄和小羅情深意篤的,我還覺得幸好一松沒追到小羅,否則才是耽誤了你們倆呢!”

張一松是誰?包括張同訓是何許人也,祁書明父子是不可能知道的,再細致的人也不至于去關注一個沒有半點關聯的地級市市長。倒是趙以達聽了石磊的話之後,心里微微有了些失策的失落感。

憑良心說,趙以達並不是一個善于鑽營的人,甚至于在某種程度上,他還是一個比較固執的認為只要做個好官,並不需要挖空心思去經營自己的勢力范圍也可以扶搖直上。不過始終到了五十多歲的年紀,眼看著自己的仕途基本就要終止在副部級的位置上,現在又出現了這樣的一個契機,他心里有些波動,希望可以至少在結束自己的政治生涯之前,至少成為一方主政也就實屬正常了。

跟祁書明,或者說是跟祁書明背後的姚家結成如今的默契同盟,未必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是在目前的局面下,趙以達能夠找到的最合適的盟友,也只能如此了。

如果不是因為姚家想要北上,想要將家族政治方面的經營打入申浦派系,祁書明和姚丹恐怕根本不會對趙以達這種實在被邊緣化的官員感興趣,哪怕趙以達也是個副部級的官員。趙以達目前的江東省,常委是沒分的,雖然並不是七個副省長里排名最後的,可是常務以及進入常委班子的副省長都輪不到他,而且,下一屆他也很難進入常委班子。換句話說,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趙以達的政治生涯其實已經到頭了,除非出現比較大的動蕩或者他自身依附上一個很強的勢力,否則基本上也就是到五十七八歲的時候,去人大或者政協任個閑職,退居二線,等著最後退休時刻的到來,然後中央會根據他的一些貢獻,給他調高半級待遇退休。可是,退下去之後再享受省部級待遇,那就是真正的人走茶涼。

恰巧,南方派系和申浦派系的政治斗爭,眼見著這些年乃至于可以預見的未來數年,都將處于下風,在南方派系里也可謂舉足輕重但是遠未到獨攬大局的姚家,在這種兩大派系的傾軋之中,選擇了獨善其身,希望同申浦派系也建立更好的關系,以求在這個特殊的斗爭階段為家族牟取更大的利益。

這種投靠,不是徹底的換座位,姚家不可能做到向申浦派系納投名狀,他們也只有向申浦派系努力的示好,以求得到信任。事實上,申浦派系並不是一味的要拒絕姚家的加盟,就算無法獲得更多的助力,至少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減南方派系的實力。但是要讓申浦派系就這麼接納姚家,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姚家從一開始就做出了搖擺人的姿態,他們的目的,無論是申浦還是南方這兩個派系,雙方都很清楚,姚家無非打著雙方都去爭取他們的如意算盤,在這種拉鋸之中,姚家顯然是能夠獲得極大的利益的,當然,前提是姚家自身不出問題,他們不會出現兩個傾向不同的派別。

明知道姚家打得是什麼算盤,可是從政治利益的角度考慮,兩大派系依舊會願意出現這樣的一個可以在必要的時刻擔任平衡角色的家族,但是,想要進入申浦派系的圈子,姚家必須拿出自己的滲透力來,這一點,沒有人會幫助他們。

于是祁書明一家三口火速的從嶺東調往了揚江三角,並且祁書明還直接出任了申浦市的副市長,排名是靠後了點兒,這卻也表示著申浦派系的思路——他們會給予一定程度的配合,但是,能否站穩腳跟,還得看你們自己。

在這樣的一種兩大派系的傾軋斗爭的局面下,姚家擔任的角色很是複雜,無間道?或者夾縫中求生,又或者是平衡大使,大獲其利……祁書明的擔子很重,他需要得到江東、申浦以及杭南這兩省一市的政壇力量的支持。


局面的複雜程度,決定了趙以達得到了這個機會,趙以達在江東的官場里,嚴格說來並不屬于任何派系,傾向姓比較明顯的是龐憲這個已經退下去多年的老書記,影響漸微。但是他有著多數高官沒有的優勢,那就是他的基層基礎相當的厚實。遠在數月前,姚家決定讓祁書明一家遠赴揚江三角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決定了,江東省的局面,必然要從趙以達這里打開。

對于姚家而言,趙以達是最佳選擇。

對于趙以達,在背後無人的時候,看上去姚家也是最好的選擇,但是那是在沒有其他選擇的基礎上而言的。事實上,如果擁有本省更多的支持,憑借趙以達這些年在江東官場的清名,以及他的確有著不俗的能力,他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在邊捍衛離開江東的時候更進一步的。只可惜,他的影響力只局限于下方,而沒有來自上風的支持。

祁書明和姚丹找上門的時候,趙以達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他看到了希望。可是今天石磊的這一番話,卻又讓他躊躇不前起來。張同訓也好,王氏兄弟也罷,都不是能夠給趙以達帶來直接支持的人選。張同訓只不過是一個市長而已,王家在軍方影響力還是有,可是畢竟老一輩的人都已經故去了,王大齊雖然在總參,可是能量還不夠,而且一個技術路線出身的軍官,對于軍方的影響力始終有限。倒是王小齊,目前地位遠不如王大齊,但是今後卻有可能掌握比王大齊更大的權力。狼牙出來的軍人,若是在領導指揮領域也有相當建樹的話,在軍方一旦走到中上層,其影響力還是不容小覷的。只是,那至少也是十多二十年以後的事情了,王小齊目前不過二十歲而已,除非,他能夠成為共和國的第四代狼牙。

而之所以這兩方面都無法跟姚家相媲美,卻依舊引起了趙以達的少許懊悔之情,就來自于這兩方背後隱藏的一些背景了。

張同訓其實是沒什麼背景的,充其量在吳東軍區還算有些關系,但是如同趙以達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忽略張同訓在擔任潤揚市公安局長的時候,就已經跟石為先站在了同一條陣線上。石為先也算不得什麼,只是,他有個足以讓所有人都羨慕的兒子。

當石磊這個名字已經可以跟邊捍衛緊緊聯系在一起的時刻,實際上也就意味著石磊,以及石為先乃至于張同訓,其實都已經得到了江東省委的支持。而江東省委,則又代表著楊明的勢力,乃至于綜合到整個揚江三角,甚至于辛貢、昌北這兩個省份。在這後邊,編織了一張密密麻麻龐大無比的關系網。雖然看上去每一個環節都薄弱不堪,但是趙以達卻相信,只要石磊的公司能夠繼續壯大下去,這些薄弱不堪的關節都將被牢牢的固定住,就更不用說石磊現在居然和平京方面的一些家族掛上了勾。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王小齊其實也在這張網之中,石磊在平京最令人稱道的一層關系,無非就是靳明鏡。但是那是純粹的私交,哪怕當初在平京引起了極大的震動,但是這種事瞞不了人,時間不長大家也就都看明白石磊其實僅僅是跟靳明鏡關系良好,而並非跟整個靳家坐在同一條船上。這對石磊當然是某種程度上的削弱,可是王小齊卻不同。不說他是隸屬狼牙的軍人,這一點已經足夠讓靳老太爺對這個王家的後人刮目相看了,王大齊呢?他進入總參,就純粹是出自靳家老大,靳月華的手筆了。靳月華是何許人也?目前總參總參謀長的夫人,自己也還掛著總參辦公廳副主任的職務。

綜合這些看來,如果趙以達能夠借用羅芳芳的關系,跟張同訓或者王大齊達成一個同盟的關系,因為他們背後代表的勢力對江東乃至整個揚江三角本地的影響,甚至于要略微優于他與姚家的合作。

換句話說,因為羅芳芳沒有向他說明這些事情,致使趙以達做出了一個相對較弱的選擇。于是乎,趙以達心態起伏,無法平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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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其實張同訓也好,王大齊也罷,最直接的利益,也是最明顯的利益,其實還是來自于石磊。趙以達很清楚,一旦自己家里和張、王兩家任何一家成為親家,就等于讓石磊也成為了自己的助力之一。而石磊本身不過是個有錢人罷了,即便是利稅和投資,都算不得什麼,真正重要的,是趙以達可以借助石磊的幫助,成功的跟邊捍衛這個他根本攀附不上的江東一把手搭上關系。這,就是擺在趙以達眼前最直接的利益。

趙以達五十多歲了,比祁書明還略微年長,他沒有太多時間再去布局,他需要的,僅僅是最直接的利益。三年內如果得不到這些利益,基本上他也就失去了機會,年齡這道杠子,會成為趙以達最大的攔路虎。

因為缺乏足夠的信息,祁書明一家對此不甚了了,趙以達這幾乎化為本能的思索過程,又短到只是一杯酒的工夫,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因為石磊的一句話,心里竟然已經起了如此之大的波瀾。

“呵呵,原來是這兩個小子,芳芳,你應該早一些跟我說的。”

趙以達的表現已經堪稱完美了,但是這句話還是曝露了一些信息,至少,在座的,除了蘇豆豆、羅芳芳以及祁中南可能無法完全領會趙以達的情緒,其他人都已經從這句話里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資訊。各不相同,卻異曲同工,而其實哪怕祁中南也多少能聽出點兒,似乎趙以達若是再擁有一次選擇權,他會更願意將羅芳芳許給那兩人之一。

祁中南估不到這背後有那麼多的文章,可是這種被輕視的態度,卻已經足夠讓他不滿了。他感覺到了一種羞憤,以往在嶺東根本沒有人敢輕視他哪怕分毫,今天,卻是被石磊無情的鄙視,然後又被趙以達輕視……祁書明則在想:趙以達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這個張……以及那個王什麼的,究竟是什麼人?江東省值得注意的派系和勢力,我早已研究透明了,又怎麼可能忽略了這樣的兩家人?而如果這兩家人並不重要,趙以達又為什麼會透露出他的些微後悔之意?

姚丹比祁書明想的更深一些,或許是女人獨有的敏感,她察覺到趙以達之所以會有後悔的情緒,似乎是奔著石磊去的。張或者王,本身或許有他們的重要之處,但是,趙以達卻更在乎他們與石磊之間的關系。這個石磊,也不過就是個市委書記的兒子,家里半點背景也無,又憑什麼讓趙以達如此重視他?如果說邀請石磊來吃飯,以及對他的態度都只是客氣,那麼現在趙以達的這種態度,甚至可以說是對石磊有極大的期望,乃至于少許的擔憂了……似乎擔憂更重,或許趙以達之所以表現出這種後悔的情緒,是擔心石磊會因為朋友追求未果而不忿,所以做出這種表現來給石磊一個交待?

石磊!到底是誰?!!——這句話,彙聚成了姚丹心里最後的疑問。

石磊也不可能完全想得到趙以達心中所想,他只是以為趙以達最後悔的大概就是王小齊,這兄弟倆,跟靳家的關系有目共睹,而一旦能夠跟靳家掛上鉤,趙以達想走的更高一些,那無疑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關于張同訓這一點,石磊遠沒有把自己看的那麼重要,自然而然的也就給忽略掉了。

羅芳芳囁嚅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趙以達的問題,也幸好趙以達這句話其實也並不需要她回答,只是表達一種態度而已。


石磊已經看出來這頓飯是徹底吃不下去了,心道不管怎樣,也就是個利益關系的選擇而已,倒是不至于要搞到雞飛狗跳所有人都不開心的地步。于是他笑著端起了酒杯,站起身來打圓場:“不好意思,我們似乎一不小心就把話題聊到一些不開心的話題上去了,而其實這些都跟今天無關,根本是些沒成事的故事,而且今天是羅阿姨的生曰。怪我怪我,原本是覺得話題集中在我身上不好,想著轉移話題說說小羅和中南兄的,沒想到又引出另外的話題了。我自罰一杯,向羅阿姨道個歉,您才是今天的主角,這杯酒,我祝您年年有今曰歲歲有今朝,泰山頂上一棵松,青春不老!”

說罷,石磊一仰脖子,將整杯酒倒進了口腔之中。

羅寶珠畢竟是主人,聞言也趕緊配合起來,就算她也聽出趙以達頗有些後悔的情緒,但是事已至此,總不能讓姚家這個現在已經有了默契的盟友再失去。

“就是就是,孩子們的事情,我們做長輩的就不要亂艹心了。現在中南和芳芳不是挺好的麼?我也喜歡中南這孩子,大氣,穩重,這一點,肯定遺傳自祁副市長。菜都冷了,你們光顧著說話,趕緊吃菜,這可是姚副廳長的一片心意啊!”

都是八面玲瓏人,都有七竅玲瓏心,有人搬出了台階,誰也不會固執的站在屋頂上不肯下來。

于是祁書明和姚丹相視笑笑,一起端起酒杯,再次祝羅寶珠生曰快樂,而祁中南也趕忙拉著羅芳芳一起給趙以達敬酒。大家伙兒一起伸筷子夾菜,桌上的氣氛似乎又恢複到其樂融融的局面,只是,誰也都明白,這會兒每一個人的心里都有小九九,酒也好,菜也罷,不敢說味同嚼蠟,可是也肯定沒什麼滋味兒了。

吃過生曰蛋糕,九點多鍾石磊告辭的時候,姚丹出乎意料的表示與石磊同走。于是兩撥人一同告辭。

出了院門之後,祁書明父子各自去取車,石磊知道姚丹可能有話要說,也便讓蘇豆豆去取車,自己則干脆大方點兒先跟姚丹打了個招呼。

“下午我和中南兄之間有些小誤會,年輕人之間斗些氣,還希望伯母不要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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