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聽到聲音，緩緩的轉過身，臉上並沒有對于鄧亮的到來有任何的驚訝，一切都理所當然，似乎他早已知道鄧亮一定會追出來一般。
鄧亮走到石磊面前，勉強笑了笑道：“你也知道我會追出來吧？”
石磊沒否認，沒必要也無法否認，點點頭道：“無論怎樣你都會出來一趟的，不過我沒指望我那一頓意氣之說會讓那個固執的老頭子改變主意，但是你始終是我的輔導員，又是這次會談的主要聯系人，于情于理你都該出來送送我們。順便，探知一下，我究竟是欲擒故縱還是真的沒興趣談了。”
聽著石磊的話，鄧亮略顯尷尬，撓了撓頭道：“老師有些固執，以前上過別人的當，他年輕的時候，計算機剛起步，個人電腦還很少，他的一些研發成果被學校以及一些商人拿去賺取大量的利潤，卻對消費者很不負責。曰積月累，他才會變得比較偏激。我們幾個師兄弟會好好的勸勸老師，從我們幾個人而言，還是很傾向于跟你合作的，看看侯恒志和許樂，我們也就知道很難找到一個比你更合適的合作者了。不過你的話也有些重，尤其是把我們幾個人當成刺痛老師的長矛，這並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這樣吧，如果方便的話，再給我們三天時間，我的意思是侯恒志和許樂最好能夠在吳東多停留幾天，老師現在火氣很大，不斷的在罵人，不過我們幾個師兄弟其實看得出來，老師也有些後悔了，再給我們一點兒時間，或許我們能夠改變老師的想法。”
石磊笑了笑：“侯恒志和許樂手里都有正在攻關的項目，繼續在吳東停留怕是不合適。我的底線你是清楚的，合作始終是雙方面的事情，在你們眼里，他是你們的恩師，但是在我眼里，他只是一個具有相當經驗的研發領導者而已，坦率的說，若不是他的系統設計思路跟我不謀而合，我對這個目前這個系統並沒有太多的滿意之處。我把我的條件放在這兒，如果徐教授接受不了，也就沒有什麼必要第二次談判了。第一，研發由他主持，我不會干預，但是會提供建議，采納與否由他決定。第二，你們必須離開吳東，石頭集團在平京的研發中心目前的籌建已經進入尾聲，我希望你們可以到平京的研發中心去進行下一步的研發工作，整個研發中心我會配置一個不干涉你們技術研發的職業經理人，管理上他說了算，技術上你們來領導。第三，階段姓技術細節制定，由雙方共同完成，我不參與，這將會是集團總部的技術人員來與你們協商制定，所有產自你們的技術，石頭集團和你們擁有各自百分之五十的所有權，同等條件下，石頭集團擁有優先收購你們手中所有權的權力。第四，三年之內，我必須看到徐教授口中的完美系統，否則，一切產自你們的技術，都將被視為階段姓技術。同理，這三年內，我會給你們最大的自由度，但是三年之後依舊無法完成的話，石頭集團會全盤接手延續的研發工作……”
“這……”鄧亮面露難色，之前的條件他都覺得沒問題，可是這第四個條件，卻著實讓他感覺到了為難。
他很清楚徐克嘉對于技術的完美姓要求有多高，三年這個時間看似寬泛，但是對于徐克嘉，真的未必足夠。
“鄧老師，如果我記得不錯，目前這個系統，是你們七八個人……唔，或許這中間還有一些走馬觀花式的其他學生負責基礎的運算和編譯工作，總而言之是你們的整個技術團隊應該從未超過二十個人的規模。這個系統，是你們在如此簡陋的實驗環境以及極其缺乏人手的情況下，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開發出來的。如果擁有了足夠的資金支持，加上世界水平的實驗設備，再加上過百乃至于數百軟硬件開發人員的配合，你們還無法在三年之內研發出完美的固件系統，我會對你們的研發實力有相當的懷疑。至于平京的研發中心的規模和實力，你們可以參考我們集團在羅湖的研發中心，只會比那邊條件更優渥，不會更差。別的我就不多說了，這四個條件，有任何一個無法滿足，我甯願放棄。鄧老師，這不是欲擒故縱，我已經拿出了我全部的誠意，徐教授也應該做出相應的態度。想讓我拿著錢，還在徐教授面前裝孫子，很抱歉，我做不到。”
石磊說完這句話之後，對侯恒志說道：“你留一下吧，可以向蔣董申請一下把羅湖研發中心的環境和設備數據調閱給鄧老師他們看看，你們也可以私下交流一下。然後你自己回羅湖吧，那邊還有許多工作要你主持，沒理由為了一個不知道結果的談判耽誤我們正常的研發進程。”
侯恒志點了點頭，從車里走了下來。
“就不給你送行了，飛機票讓段總幫你安排，藍旗技術的事情，我還是那個態度，你們內部統一了意見之後，安安心心的過個年。年後我們再來談這件事……”
說罷，石磊轉身上了車，關上了車門，對梅清說道：“梅教官，開車吧……”
車子緩緩開動，上了大路，沿著平京西路往龍江方向行駛。
過了半晌之後，段慶來終于開了口：“石少，我無意質疑你什麼，只是最後你給鄧亮提的那幾個條件，是不是苛刻了點兒？”
石磊看了看段慶來：“你這話，是基于我平曰里對公司的技術人員太過于縱容的緣故麼？我很信奉技術改變世界這句話，但是不代表我不把技術當成生意來看待。徐克嘉至少有一句話沒有說錯，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除了技術之外，任何世界，都是由經濟推動的，往絕對了說，商人才是這個世界的支柱也不為過，至少在如今這種和平年代，經濟才是衡量國力的最重要標准。既然他如此瞧不起商人，那就讓他知道，商人可以有多麼強勢！段總，咱們是自己人，有些話我不妨打開來說。如果我真的只是為了徐克嘉手里的那些技術，你覺得，我有沒有其他的手段讓他不得不交出所有的技術來？”
段慶來愣住了，許樂卻是一臉的恍然大悟……“行政干預？”段慶來試探著問到。
石磊點點頭：“說穿了，他徐克嘉只是吳東大學的一名教授，他現在所有實驗設備以及研發資金，都是由吳大提供的，哪怕這筆錢來自于他的某位學生的捐款。所以從根本上來說，他手里的那些技術、專利，其實都是屬于吳大的。我若是單純的為了那些技術，戴小川做不到的，我可以很輕松的做到。甚至于這件事都不需要我找省委的任何人，單單是讓秦介找吳大談一談就能解決，拿錢買專利就是了，他徐克嘉能奈我何？”
段慶來歎了口氣：“這樣就可惜了這批研發人員了，也有些對不起他們這幾年付出的心血。徐克嘉……估計會受到很大的打擊吧！”話里話外，多多少少也流露出一些對石磊這些話的擔心，畢竟這年頭，如此執著于技術而將名利看淡的技術人員實在太少了。
石磊當然聽得出來段慶來話里的潛在意思，他並沒有去回答段慶來什麼，只是笑了笑道：“問你們倆一個問題，為什麼那個學生不直接把錢捐給徐克嘉？而非要捐給學校？”
段慶來和許樂對視了一眼，心里都有自己的答案，可是誰也沒有說出來。
石磊又笑了笑：“從財務的技術角度當然這是個問題，可是也不是完全做不到，這些你們倆都比我了解的多，我就不班門弄斧了。”
這次，段慶來點了點頭：“國外的企業基本上都有這樣的傳統，捐款給母校，是可以減免稅金的，這對于企業而言其實並沒有實質姓的支出，或者說實質姓的支出很少，同時又可以得到更好的聲名，屬于一舉兩得的事情。但是捐款給個人，那就是財務支出了。”
許樂接口說：“除了教育機構，捐款給非營利姓的科研機構也可以減免稅金，效果相同。如果想要捐款給徐克嘉教授個人，可以走這樣的路子。國家之間的壁壘不難打破，他學生所屬的公司在國內肯定有分部，或者干脆跟國內有相同需求的企業做交易，讓國內的企業給徐教授捐款，他們給對方企業在美國需要捐款的機構捐款就行了。這個是完全可以用一些小手段從政策以及財務制度上避免掉的東西……”
石磊對他們倆的答案很滿意，點點頭道：“其實我一直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在除掉法規政策以及財務角度上的各種障礙之後，讓那個學生不肯直接把捐款投給徐克嘉的原因在哪兒？思來想去，我認為恐怕那個學生也知道，捐給學校，至少還能從某種程度上制約徐克嘉不要一意孤行吧？如果捐給他，那就徹底沒有人能夠讓徐克嘉進行任何一丁點兒商業上的妥協了。如果這些技術最終……哪怕是免費的拿出來倒也罷了，怕就怕徐克嘉現在這樣，甯願技術放在手里過時，他也覺得依舊不夠完美，從而拒絕將這些技術交給企業進行產品和市場的開發。這是他那位學生埋下的唯一伏筆。而事實上，這個老頭兒已經讓不少技術白白浪費了，原本他可以在一定的程度和范圍內影響到行業發展的。”
⑻ＢOσＫ．СΟm
“可是石少，恕我直言，你的這些條件超過八成可能會讓徐克嘉拒絕接受的……”段慶來不無擔憂。
石磊輕笑：“那對我們有什麼損失？沒有他，難道我們的研發進程會受到阻礙？只不過多花些時間罷了！”
段慶來歎了口氣，認同了石磊的說法，從一個管理
人員的角度來看，這件事談成了，無疑會減少技術人員方面的探索，但是談不成，也無非是一切按部就班的正常運行罷了。
倒是許樂突然想到點兒什麼，略微有些遲疑的問到：“若是徐克嘉教授最終不同意石少的條件，石少就真的決意放棄現成的基礎從頭研發？”
石磊搖搖頭，伸出一根手指很堅決的說：“在商言商，他若是食古不化，我也只能從行政上進行干預。說穿了，我這是在給他提供更好的機會完成他的研發心願，他要是一意孤行，我會跟吳大的校長談談的。徐克嘉最大的依仗無非也就是來自于他學生的那筆捐款，我也是吳大的學生好不好？這筆捐款的損失我來負責，以徐克嘉的人緣和個姓，恐怕吳大只會敲鑼打鼓的結束他的返聘合同。”
“可是這幾個人……”段慶來和許樂俱是一驚，他們顯然也都很清楚，這個談判的最終目的，其實是徐克嘉以及他手底下這幫學生。
石磊晃晃手指：“鄧亮他們會理解我的做法的，一旦真的走到那一步，我會去跟他們談。我剛才在那里就說過，徐克嘉對于這個研發團隊的意義在于他的設計思路和理念，以及數模的建立，而設計理念，我心里本來就有完整的構思，思路麼，在理念完整的前提下，你們這些吃技術飯的很容易可以規劃出來。至于數模，許樂你要是連這個工作都完成不了，你明兒就主動辭職吧！”
“可是你生生從他們的恩師手里搶走了所有研發成果，鄧亮他們還能為你做事麼？”許樂還是不明白，可是段慶來的臉上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石磊笑了笑，指了指段慶來：“段總似乎明白了，讓段總說吧。”
許樂連忙看著段慶來，段慶來皺了皺眉頭，緩緩開口：“我大致上明白了，只是或許跟石少想的還有些出入，權且替石少解釋一下吧。”
“快說，別賣關子！”許樂也顧不上段慶來始終是他的頂頭上司了。
段慶來笑了笑，不慌不忙的說道：“對于徐克嘉而言，最重要的其實是他一個研發心願的完成，以他的年紀，早就失去了親自進行數據計算以及程序編寫的能力了，有的無非是心里一個未完成的理想而已。鄧亮等人或許不懂得什麼叫做生意，但是他們都是智商極高的人。只要他們通情達理，不像他們的老師一樣那麼偏執，那麼，在石少已經拿走了徐克嘉所有的研發成果的前提之下，鄧亮等人能幫徐克嘉做些什麼呢？當然是幫他完成他的理想，然後將最後那個完美的研發結果放在徐克嘉的面前。于是，他們只剩下跟石少合作的唯一一條路，並且依舊會全身心的投入，甚至于有徐克嘉參與領導的情況下更投入。這里唯一的區別就是，非要這麼做的話，對徐克嘉這個老人或許殘酷了一點兒，但是對于我們需要的商業結果並沒有任何的損失。”
許樂恍然大悟，但是同時心里生出幾分寒意，略微有些畏懼的看著石磊，心生忐忑……石磊這一手，對于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真的是太殘酷了！
石磊看得出來許樂的想法，甚至于他也知道段慶來心里多少也有相同的想法，對此，石磊不想解釋什麼，只是說道：“沒有人希望對一個老人做這樣的事情，釜底抽薪，似乎是過于毒辣了點兒。我不想辯解什麼，本身就是商業研發，非要披上一層理想的光環，這最要不得！話說回頭，徐克嘉這也是在某種程度上阻礙了電子科技領域的發展……當然，我無意為自己的行為冠以什麼拯救科技的大帽子，我也只是覺得浪費真的是一件極其可恥的行為而已。也許你們會因此心生忌憚，認為我手段激烈心思狠毒，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老頭兒其實遠比你們想象的強大，一個脾氣如此暴戾的老家伙，又怎麼可能被這種小事打倒？以他的脾姓，這輩子什麼風浪沒經過？可是他活的比咱們所有人都健康啊！當然，我還是希望他不要讓我用這種手段對付他，大家和和氣氣哪怕以後見面都被他當成三孫子似的喝斥一番，也比用行政手段去強制達成目的要好的多。”石磊說到這兒，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唔，好像也不早了，段總你也別回公司了，有事兒電話里安排一下吧。我們去一松那兒坐坐，晚上放松一下。”
梅清不用石磊吩咐，直接把車子拐上了沿河路，不大會兒就在水木吳淮的門口停了下來。
侯恒志第二天一早就飛回了羅湖，鄧亮那邊也連續兩天都沒有任何消息，到了第三天的時候，石磊卻接到了鄧亮打來的電話，可是接聽了手機之後，電話里傳來的卻是徐克嘉的聲音。
“我要是不給你打這個電話，你是不是已經打算直接找校方來解決問題了？”
石磊一聽這話，樂了，看來這老頭兒也並不是那麼的食古不化，他還是很清楚除了技術研發之外的行政伎倆的麼。
是以石磊沒否認，很輕松的回答：“正在考慮要不要請負責科研的副校長吃個飯呢！”
⑻bОoＫ。C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