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省委晚宴 四

石磊扭臉一看,是一個四十左右的男人,四方臉,個子不高,皮膚黝黑。五根手指緊緊的握著酒杯,就仿佛一些緊張的歌手死死握住話筒一樣。

蔣風約也有些意外,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這個人。

此人本是羅湖海關的關長,卻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場合。石頭集團從前並沒有太多進出口的業務,蔣風約和這人打交道也不算多。自從何采藍打開了俄羅斯以及獨聯體國家那邊的路由交換設備的銷路之後,羅湖的石頭集團華南分部就開始進行大量的出口業務了,目前具備足夠生產能力的,華南分部顯然是最重要的地方,是以蔣風約也就和此人有了那麼兩次交流。都是公事公辦,因此也談不上什麼印象好壞。

“裴關長,你怎麼會在這兒?剛才沒注意到你啊!”總算是半個熟人,蔣風約也不好過于冷漠。

裴關長——大名裴鑫,笑著把手里的杯子湊過來:“我調到吳東來了,正好有這個機會,就來跟江東的各路豪傑打打交道,熟悉一下,以後恐怕都要經常打交道的。蔣董可是要給我點兒面子啊,來,喝了這杯!”

看著裴鑫笑眯眯的臉,石磊雖然不知道這人是干嘛的,但是也從對話里猜出點兒他的身份。關長,這個稱呼比較獨特,基本上也就剩下海關了。

不過既然是從嶺東調到江東來的,石磊就不免把目光投向桌子最末尾的祁中南,不知道這個裴鑫跟祁中南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系。

祁中南似乎還在不爽之中,旁邊雖然有人向其具備,但是顯然他意興闌珊,興致不高。一時半會兒的,石磊倒是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這邊蔣風約雖然端起了杯子,但是還是很堅持的對裴鑫說道:“原本和裴關長打過幾次交道,卻一直沒有什麼機會敬裴關長一杯,說起來該我向裴關長敬酒的。不過我真是不會喝酒,平時應酬什麼的,也是滴酒不沾。今天若不是場合問題,我連酒杯都不拿的,通常以茶代酒。所以,只能跟裴關長說聲抱歉。這杯酒我敬裴關長,只是還請原諒我喝不了了!”

蔣風約舉起了杯子,主動的想跟裴鑫碰一下。

裴鑫卻趕忙把杯子收了回去,臉上依舊帶著笑容說道:“蔣董這就太不給面子了,這吳東首先是你的主場,我算是客人,其次咱們也算是在羅湖的老相識,這杯酒,蔣董無論如何都要給個面子!可不能讓我這個初來乍到的人難堪啊!”

聽到這句話,蔣風約微微皺了皺眉,別的倒沒什麼,反正這幫人勸酒都是一個味道,只是這句老相識,卻頗有些讓人聽了覺得刺耳。這也就是蔣風約,要是換成蘇豆豆,指定張嘴就來:你妹的老相識啊!

“我真的不會喝酒,裴關長就不要勉強我了……”

海關還是來了幾個人的,牽涉到各大企業麼,這里頭不少企業每年都有進出口業務,不管多少,總歸是要跟海關搞好關系。再加上今年海關換了個關長,是以省委在擬名單的時候,就多發了幾張請柬給海關方面。

幾個明顯是海關的人也都圍了過來,其中甚至還有兩個人穿著海關的制服。

蔣風約的話音未落,就有人笑著說道:“蔣董這也太不給面子了,一杯酒而已,再不會喝酒也不至于就喝不了了。這絕對是不給我們裴關面子啊!裴關,你這面子算是丟在這兒咯!”

其他人頓時開始起哄,裴鑫的語調也就更加堅決:“你看看,我這幾個同事都在這里,蔣董,你好歹給個面子,不要讓我這個初來乍到的關長難堪麼。”


蔣風約還待說些什麼,石磊卻笑眯眯的站了起來,接過蔣風約手里的杯子,對裴鑫說道:“我們蔣董的確不能喝酒,酒精過敏,這樣,我代她喝,一人一杯,諸位看如何?”

石磊這麼一站起來,這張桌子上的其他六個人也就全都停下了筷子,一起看著他們。六個人的心思各不相同,風森林和風淼兒覺得海關這幫人野慣了,因為公司的關系,跟海關打交道比較多,自然知道這幫人喝起酒來是什麼德行,真要喝的話,石磊鬧不好要吃虧,倒是沒往其他地方想。

而鮑新平則是有點兒看笑話的意思,覺得這幾個海關的人最好是見好就收,否則真要把石磊弄得不高興了,哼哼,恐怕有這幾個家伙受的。即便海關和政斧之間沒有直接的管理關系,鮑新平卻依舊覺得石磊想玩死這幾個家伙,那絕對是分分鍾的事情。

唯獨覺得這事兒有點兒不對勁的,反倒是吳東化工的舒自華。從這個裴鑫一站下來,舒自華就總覺得這厮是故意過來找事兒的,雖然也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兒,那種感覺卻依然存在。再看看石磊似乎云淡風輕鎮定自若的樣子,舒自華也越發肯定,這個石頭集團,恐怕真的就是石磊的產業。光是石磊那五行缺石的話,似乎跟這石頭集團的名稱脫不了干系。

石磊這麼拿走了蔣風約的杯子,裴鑫就已經很不高興了,眉頭一皺,他身後就有人開了口:“這酒,是我們敬蔣董的,你代喝算怎麼回事?蔣董,你不是真的這麼不給我們裴關面子吧?”

這話還算是客氣,但是隱約就有指摘石磊——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我們跟你喝的著麼——的意思。

對此,石磊也不惱,依舊笑著:“蔣董畢竟是個女人,並且真的是對酒精過敏,諸位就不要強人所難了。想喝酒,簡單,我代替蔣董陪你們喝就是了。咱們幾個男人,就不要為難一個女人了,你們說呢?”這話,綿里藏針,雖然看似軟綿綿的,卻終究露了鋒芒。

“你很能喝是吧?”一個穿著海關制服的家伙往前跨了兩步,擋在石磊和蔣風約之間,順手拿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咚給自己倒了個滿杯。

這種宴會,通常都是用的紅酒杯,然後各自給小的白酒杯加酒,省的服務員根本忙不過來給這幫人加酒。這個人手里倒滿的,就是那只紅酒杯了,雖然不是大號的,但是這滿滿一杯也足有二兩多白酒。

那人倒完之後,就頗有些挑釁的看著石磊:“男人喝酒就不要用那種小杯子了,娘們似的沒什麼勁。換大杯子吧!”

石磊本就狹長的眼睛眯了眯,這會兒他已經確定這幫人是來挑事兒的了,就算不是出自祁中南的授意,也跟他絕對脫不了干系。

臉上依舊掛著笑容,石磊放下了白酒杯,拿起面前的紅酒杯,咕咚咚倒是也真倒了個滿杯。

蔣風約滿臉的擔憂,望著石磊,卻並沒有出聲。她太了解石磊了,石磊屬于那種你不招惹他,他就絕對人畜無害,但是如果他惱了火,這會兒就算是邊捍衛和虞江都來,也絕對攔不住石磊發脾氣的那種人。

石磊看了看蔣風約,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又掛上了笑容:“換大杯子倒是沒什麼問題,只不過這酒我怕是現在還跟你喝不著。于情于理,都是他先來敬酒的,那麼我似乎也該是先跟他喝才對。”石磊指了指裴鑫,這下子,就連風淼兒都看出這是石磊要發作的前兆了。

風淼兒趕忙推了推身邊的風森林,示意風森林說句話,別搞得難看了。

風森林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來:“諸位,明兒就是大年三十了,大家今晚圖的是個開心,何必喝成這樣?等過了年,我做東,請幾位好好喝喝你們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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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海關的人見風森林開口,也有點兒猶豫了,但是裴鑫並不覺得風森林能算個人物,始終是個商人而已,又被石磊的一句話激在那兒了,哪有這麼容易善罷甘休?

他接口道:“風總這話說的,我們可不是來找麻煩了,只是這位小兄弟主動要跟我們喝酒,我們也不好拒絕麼!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的,我可沒有找他喝酒啊,我只是想讓蔣董給我個面子而已。不過既然這位小兄弟有雅興,我們海關也沒有孬種,當年都是在艦隊上就著海上的颶風下酒的。來,你們誰陪這位小兄弟喝一杯?”

之前倒好酒的人立刻湊了上來,端著杯子,卻看著蔣風約:“蔣董,其實不也就是一杯酒麼?何必搞得這麼不愉快。你跟我們關長把這杯酒喝了,我們也不想為難任何人。你說呢?”說著話,他還想將蔣風約往裴鑫面前推,可是蔣風約扭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人悚然一驚,伸在半路上的手就有些訕訕的不知道是該繼續伸過去,還是縮回來了。

蔣風約也有些擔心石磊,扭臉關切的看了看他,說道:“石石……”

石磊擺擺手,風森林還想說些什麼,石磊又沖他搖搖頭:“老風,你坐下……”

風森林張了張嘴,也看出石磊的殺氣來了,心里這會兒也開始疑惑這個裴鑫的目的,然後想到祁中南,不由得也把目光投向了祁中南那邊。

舒自華這時候端起杯子站起身來,想要打個圓場,他看的是最清楚的,知道這幾個海關的人擺明是來挑事兒的,就算石磊不在乎,也沒理由讓石磊喝那麼多酒傷了身體不是?

。”

但凡這幾個貨稍微懂點兒事,也該知道舒自華這種人開了口究竟是個什麼份量,江東省最大的石化企業的董事長,從前的行政級別那也是正廳級的。但是此刻裴鑫越是看到幫石磊說話的人多,他就越是覺得自己面子上難堪。之前雖然只是祁中南的挑唆授意,現在卻有點兒朝著私人恩怨的方向發展了。

是以他陰陰的一笑:“我們這些老兵都是粗人,直腸子,既然有人說要敬我們酒,又是個年輕人,算是晚輩,我們這些長輩也只能接著。本來呢,的確就是一杯酒的事情,蔣董真要是不喝,我們幾個大老爺們也不至于真的就為難她了。可是有人既然跳出來要英雄救美,還數落我們幾個不夠男人,那就麻煩他自己拿出男人樣兒來。”

這時候,有人看不過去了,曹正正杯子也沒拿,快步走了過來:“你們這是打算仗著人多欺負人少?”

裴鑫掃了曹正正一眼,不悅的皺眉,口中卻道:“看不出來這位小兄弟人緣還挺好……”

這次石磊一點兒面子都沒給他,陡然翻臉說了一句:“少跟我套近乎,誰是你小兄弟?你問問郭紅旗,他敢不敢跟我稱兄道弟的!”當然,聲音壓的極低,旁人也只能看到他嘴皮子動了動,就連跟石磊同桌的人也沒聽清楚石磊說的是什麼,只是隱約聽到郭紅旗以及稱兄道弟這些詞兒而已。

裴鑫陡聞他們海關總署署長的名字,不由得一愣,心道難道真的踢到鐵板上了?沒理由啊,這小子真要是連郭紅旗都不當回事,又何至于要靠給一個女人當面首來為生呢?——不得不說,這厮說自己是大老粗還真是沒錯,他稍微有點兒心眼,這會兒也該好好思量一下了。

“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算了,我不跟你計較,既然這位說我們人多欺負人少,那行,咱倆單獨喝。不過既然要喝,就得按照我們在艦上的時候的規矩。服務員,再拿幾個杯子來,咱們一人三杯,滿上!”

曹正正因為剛才走到石磊身邊,倒是把石磊的話聽了個明明白白,他知道,這個裴鑫恐怕是要倒大黴了,至于石磊究竟是如何認識海關總署署長郭紅旗的,曹正正就不關心了。原本還有阻攔之意,這會兒自然也就撒手不管了。

服務員很為難,不知道這酒杯是上還是不上,倒是曹正正笑了,心道要是不整治一下這個裴鑫,他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于是曹正正主動拿了幾只杯子過來,順手倒了三杯酒擺在裴鑫面前:“裴關長這麼有誠意的過來敬酒,這喝法又是裴關長提議的,不如裴關長痛快點兒,先喝了唄!”


裴鑫也真的就是無腦莽夫,被曹正正這話一刺,頓時拎起那三只杯子,一杯接一杯的喝了下去。縱然六七兩酒對他而言其實不算回事,但是這麼空口喝下去,裴鑫那黑如鍋底的臉,也頗有些難看了。酒意上湧,嘴里也有些難受。

“該你喝了……”裴鑫勉強穩住胃里的翻騰,瞪著石磊說道,雙眼通紅。

石磊掃了曹正正一眼,他當然明白曹正正為什麼要讓裴鑫先喝,于是便裝模作樣的拿起了酒杯,放到嘴邊喝了一口,卻又頓時裝作反胃的模樣,哇的一聲全都吐在了地上。

然後雙手拱著,滿臉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像有點兒喝多了……酒瓶子給我,不能輸給了海關啊,給我重新加滿……”這會兒,海關那幾個人,包括裴鑫在內,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曹正正心領神會,立刻搶下石磊拿起的酒瓶:“行了,你都已經喝多了,別鬧了。裴關長好酒量,你認輸不就得了麼!”

石磊倒是聽人勸,聞言立刻堆出一臉的抱歉模樣,只是盡可能壓低了聲音,讓除了裴鑫之外的人根本聽不見他說了什麼:“看在你連干三杯的份上,我不計較,再給臉不要,就別怪我讓你難堪了。”

這一下,裴鑫本就因為酒精紅了的臉頓時漲的兩個大,石磊這招太無恥了,偏偏他還不方便破口大罵,石磊跟他說的話,根本沒有其他人聽得見。

“你……”

石磊翻了個白眼,卻又笑著對周圍的人說:“裴關長好酒量,大家給他鼓個掌!嘖嘖,這怕不是有快一斤了?”

周圍就算再如何繃著臉的人,這會兒也終于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石磊明顯擺了裴鑫一道。

“蔣風約,你養的好男人!我倒是想看看,你們石頭集團的進出口業務,到底繞不繞得過我去!”裴鑫知道被耍,卻只能對蔣風約發狠,直到現在,他還認為石磊不算什麼。

石磊聽到這話,冷冷一笑,對裴鑫說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們麼?”

裴鑫原本已經准備帶著自己的人走了,聽到石磊這句話,轉過身冷笑道:“只是想讓你們以後懂點兒事而已!”

石磊點點頭,笑道:“一分鍾,就一分鍾,我會讓你從今而後都懂事的!”說罷,他掏出手機,撥通了郭紅旗的電話。

看到石磊打電話,這里多數人也都明白了,真正的戲核要上演了,只是很少有人能想得到,石磊這個電話准備打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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