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造反

我沒有死成,或許因為床太矮了,或許我的腦袋太硬了。

我醒來的時候在醫院了,手被銬在床柱上,旁邊有一個干部,兩個武警。醫生給我打了點滴。我不知道暈了多長時間,後來他們說有兩個小時。但醫生沒有說情況怎麼樣,只說留在醫院24小時如果沒有事就沒有事了。他奶奶的不知怎麼那樣倒黴,死都死不了,以後怎麼面對這個世界,我更加不知道了。

我怕別人笑我,說我不像個男人,為這麼點事就自殺。更加怕看守所認為我是自殘,自殘是要加刑的。過了這麼久我沒有必要說假話,我那次是真的想死。

看守所所長在醫院給我說了很多,無非是那些你犯了法你就應該接受懲罰,逃避是沒有意義的,用這樣的方式更加不可取,然後又說你還年輕,只要知錯就改,以後前途還是很光明的。你這麼死了沒有人會同情你的,除了你可憐的爹媽,而且你這樣還是畏罪自殺,要追責任的。最後他說責任就不追了,也不告訴你的辦案單位,又問我以後類似情況可不可以不再出現,能不能在號子里安心的待到我出去的那天。他真傻,那樣情況下我能說不嗎。

24小時後,我沒事,就有被干部帶回了號子,說明天還要去檢查,要按時吃藥,還嚇我說,要是不配合醫生以後只會變成傻子,死是死不了的,最後還是害了自己。又說政府對你多好,還要對抗,政府是在挽救你,不是整你,你要明白道理等等好多。反正我就是裝傻,不理他們,讓他們說。頭很痛,也真的留下了後遺症。後來我經常頭痛,不是一般的痛,醫生說是那次治療不徹底留下的病根。

回號子以後我連續吃了幾天的藥,還去醫院做了檢查。這一折騰我自己都怕了。我沒那麼有毅力,我不想死了。死又死不了,出去又不可能,那我只能爭取在號子里混好點,把日子過好。這段時間號子里很兵靜,但我要混上去總要有機會啊,而且這個學習員在這我肯定沒好日子過,唯一的辦法是把他趕出去。不過他太狡猾了,很難找到機會,要是我蠻干的話就是找死。我想到了小貴陽,那次他幫學習員但沒得到照顧,肯定挺恨學習員的,又拿他沒辦法。那次的事情後,他也挺怕我的。其實那次他失敗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是外地人,而且學習員又賣了他。如果有人帶頭又不中途熄火的話他肯定不會那麼沒用。別忘了他是麻醉搶劫小車的主兒,有頭腦有力氣。還有那個新號子也很尊敬我,我得和他們多接觸。這時候我雖然沒有坐在上面,但也不是特別怕學習員的。平時我也不大鳥他,他也看得出來,肯定他也在想辦法整我或調走我,這個時候我更要趕快。

我和貴陽接觸了幾次,這人挺聰明,看這情形就知道我什麼意思了,我都沒用和他多說,只告訴他”只要你有上次的表現,我們一定成功”他看我上次對小山那麼死心,知道我對朋友講義氣,所以他還是信我的。那個新號子(他叫木匠)也對我很感激,雖然沒有說過什麼,但我對他有信心。拉攏人的事兒小貴陽肯定會干好的。

這時候學習員也防備我了,居然安排我做原來做的事,鋪被子。我知道他的意圖,就是想在我做的事兒上找我的碴兒,只要我反抗就整我。然後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踩我或者直接報告干部把我調走。從7號進來不到一個月我就出了這麼多事,干部肯定信他不信我的。再說他和唐干部的關系那麼好,我要造反的話一定不能選姓唐的干部當班的那天,而且要把他一定趕出7號,要不以後會有我好受的了。這樣的機不是很好找,又要快,慢一點他先下手我就死了。

星期五,不是唐干部的班。學習員對我說:“等下要菜的時候你去買100塊錢的”(我媽給我送了五00塊錢在帳上)

其實看守所的人明明知道號子里只有幾個人可以吃到東西,他們還做樣子。賣菜的時候要出錢的那個人自己去買,還假猩猩的問:是你自己願意買的吧,號子沒有人強迫你吧,你買了以後自己可以吃到吧。也明明知道那個人肯定不敢說是別人強迫他買的,所以這只是他們怕以後出什麼事上面怪罪做的表面工作,特別不負責。學習員其實就是他們指定的牢頭,或者說是他們以黑制黑的手段。這樣他們至少在表面上秩序很好。他們做這行,是不會不知道這種表面的好秩序是建立在絕大部分人痛苦上的,可他們不管。他們覺得犯人從一定立場來說就不用當人對待。其實我覺得他們才是沒有人性。

我當然很爽快的答應了,心里覺得機會來了。我找了個空兒和小貴陽說了一句要見機行事,他點點頭。

吃晚飯的時候買的那些菜都擺在學習員的前面,他叫了我聲對我說:“小飛,你夾

點菜吃啊”我沒回答,而是對小貴陽說:“小貴陽,叫你朋友都來吃點吧。”小貴陽沒有讓我失望,馬上叫了那個新腿和另外兩個人走了上來准備吃菜。學習員一下就傻了,這種事以前從沒有過的,他不叫誰敢叫啊,就算小山在,他也不敢。還沒等他說話,老將就對小貴陽他們說:“滾下去,誰叫你們吃的”我對老將說:“我叫的,我的錢買的菜,我喜歡叫誰就誰,怎麼你有意見啊?。”老將對我說:“你想鬧事是吧?”

我目標不在他,轉頭對學習員說:“學習員,你是老大,你說我有沒有道理。”

他不傻,知道我是對著他來的,沒上當。說:“老將,別吵,他的錢他做主”

我接著說:“老將,你可以吃我的菜,但學習員你讓開,我不喜歡你”

老將傻眼了,因為學習員叫他算了,所以他不敢動手,學習員倒還沉得住氣對我說:“好,我不吃,看你怎麼搞”


他徹底怒了,猛的沖上來對我大大出手,他很高大,很胖,打我是打不過他的,不過我的目的就是他打我,我一邊還手一邊故意用腳亂踢,把菜碗都踢翻,我需要的就是亂,越亂越好。

學習員一邊打一邊大聲說今天老子打死你。說完一拳打在我頭上

我心里一動,大叫道我的頭!“啊呀”

學習員已經暴怒了,見我倒下,也沒有理是不是裝的,還是繼續用腳踢我我沒有動,躺在那里讓他踢,眼睛也閉上了。

還是小貴陽聰明大叫了起來,救命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學習員沒有打我了,後面知道是木匠把他抱住了,老將則給小貴陽一直抱著甩不開,小方沒有動,其他的人都在看。

過了一會,來干部了,也許學習員命絕,來的是看守所的所長老劉。

老劉見到我倒在地上,大聲說:“快把他扶起了,誰打的他?”

我沒有睜開眼睛,我聽到劉所在喊人開門,門開以後劉所叫曹阿喆把我背了出去,我知道是背去醫務室。

我到醫務室的時候,看守所的周醫生來了,他看了我一會說沒有事,他的眼睛還在眨,是裝的。

到底是醫生,一下被他看穿了,原來我的眼睛雖然閉上了,但是我沒有辦法像的真暈了那樣不眨,也就是說我的眼睛閉了但我的眼球還在里面動的時候被他發現了。

我沒有說話,我睜開了眼睛。

裝死裝活在看守所並不稀奇,所以劉所他們很兵靜。

劉所問我說你怎麼回事,你怎麼老出鬼啊?上次不是答應我了不搞鬼的嗎?

我說我自己的錢買的東西我喊號友吃,學習員就打我,說號子里只有他可以叫人吃,我不裝會被打死的。當時我這樣想,他們看出我裝死,肯定不會很信我了,所以我添了些對學習員不利的話。

果然,劉所說:“你別亂說,看守所規定犯人自己的錢自己用,他怎麼能給你做主啊。”


我說:“他說他代表政府,號子里什麼事都得他做主的。”

劉所說:“亂彈琴,所里只是安排學習員管理衛生和秩序,誰要他代表政府了?。”

我說:“我不知道,反正他是這樣說的。”

劉所說:“沒事了,你回去,我們會教育他的。”

像這樣的事看守所都是這樣處理的,基本上不會因為有人反映就改變,就算人死了都不會,因為他們認為他們很正確。

我大聲說:“這不行,我不回去,我怕打,我回去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劉所說:“你不是很跳的嗎?你不是打別人的嗎?怎麼,你也會怕啊?。”

這時周醫生說:“死回你的號子去,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怎麼想,給老子安靜點老實待這兒。”

被他這麼一說,我以為這次計劃又落空了,可我不死心。我說:“我沒怎麼想,是他剝削我們的錢和東西的,你這樣說我也沒有辦法,進去大不了一死。”

可能所長領教過我上次不要命的樣子了,他盯著我說:“那你要怎麼樣”?

我索性直接說:“誰做學習員都可以,但他做我不同意。“

那個周醫生又說:“你不同意?看守所的事是不是都得你同意啊,我看你其他病沒有,只有精神病。”

劉所說:“你先回去,這事我們會考慮的。”這下我真的沒轍了。

劉所看了看掛在辦公室牆上的看守所各號的人員牌,又對我說:“走,我送你回去。”

在去號子的路上,劉所跟我說:“你是不是王大飛的弟弟啊。”

看來大飛和他打過招呼了。我回答到:“是啊,他是我哥。”


劉所說:“我經常碰到他,他要我告訴你,在這里要老實點知道嗎。”

我知道劉所這樣說無非試想表明他和大飛是認識並且有點關系的,因為這關系會照顧我的。這下我稍稍放心了點。我回答說:“我知道,在這兒我很老實的,真的。”

他說:“你還老實啊?”

正說著就到了五號的門口,劉所停在門口,對里面說:“等下調個人過了,你們別欺負他,知道嗎?”說完又看了看我。

我心里一冷,想,完了,偷雞不成蝕把米,看來是要把我調號。

我對劉所說:“要把我調過來啊?”

他答:“你別問這麼多,我們有安排的,你管好自己就好了,接著又說:“把你調過來不行啊,調你過來你也要服從安排。”

他這麼一說,我徹底冷了。我知道調號的結果,就是重新做一次新號子。只是現在我有什麼辦法,認命吧!

到了7號的門口,學習員一看所長來了,急忙說:“所長好,號子里出了點小問題,不過我會解決的。”

劉所說:“你還小問題?,你知道是什麼性質嗎,剝削是資本主義的罪惡根源。你這樣是要加刑的。”

學習員一聽就急了:“誤會誤會,您別聽他胡說,我做的事都是為了號子好啊。”

劉所沒理他,把我推了進去說:“你要是還調,就把你調號記住沒?”

我趕快說:“不會的不會的,我很聽話的。”

現在我知道我不會被調號了,不過照這樣在7號我也不會好過。

不過這時候劉所說了句我聽來最悅耳的話:“陳順生(學習員的名字),拿好你的東西,到五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