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擺局

二錦會努力更新噠,小媳婦兒們不要揍我,哈哈哈,我愛你們,摸摸大——

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沒更,今天更一萬一,小小的補償一下。

------題外話------

“誰有辦法讓‘草原之花’當眾脫衣,便算誰勝。”

紙條上面,也只寫了一行字。

信封里面,只有一張紙條。

夏初七心急如焚,踮著腳尖便看向趙樽拆開的信封。

“快,趙十九,看他怎樣說的?”

趙樽默默地接過信,卻沒有答話,也沒有多看如風一眼。如風在他面前站了片刻,幾次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歎一聲,慢慢地退了下去,掩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三公子讓我交給你的,賭約就在里面。”

“是!”如風曾是他“十天干”的成員,是他信任的下屬,在跟了東方青玄數年之後,雖然最終離他而去,算得上叛主,但趙樽的臉上,似乎並無絲毫的責怪。如風心里一緊,看著他,默了默,恭順地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來。

趙樽面無表情,只唇角微動,“他讓你來的?”

如風微垂著頭,大步走過來,拱手行揖禮,“參見殿下。”

眉梢一沉,他沒有說話,只靜靜看他。

趙樽扶住夏初七的後背,淡然轉過頭去,在人群中看見了如風的身影。

剛下馬車走了沒幾步,身後便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殿下,請留步——!”

她相信,趙十九與她一樣,心情並不平靜。

一場還不知是什麼賭約的賭約,賭上了他們的女兒,也吊足了他們的胃口。

她清了清嗓子,鎮定著心情,拿眼風掃了他一瞬,卻沒有說話。

“小心點。”趙樽知她情緒不安,趕緊扶她下車。

馬車停下來時,微微一晃,夏初七的心髒也跟著一縮。

“馭!”

東方青玄在其中,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她還不知道兀良汗的“諾顏”與“草原之花”的香豔消息,只記得趙析說過,他是奉了趙綿澤的旨意前來觀禮的,而趙綿澤也是受到兀良汗的邀請。不單如此,就她這一早過來在馬車上看到的,除了南晏的人之外,北狄的人也有前往。“陰山三角”的勢力都到齊了不說,還有漠北草原的其他部落參與……

這到底是做什麼?

若是民間的慶賀,更不必出動如此多的守衛。

若是尋常的節日,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城門處的守位士兵,吆喝著讓擠得水泄不通的人流往里面走,但視線卻像探照燈似的,不停注視著來往的人群有沒有異常。看那些士兵的戒備程度,夏初七的心里,又隱隱升起一種不安的感覺。

“進進進!你們了——”

說沒事,可她的心髒,卻“怦怦”跳個不停。

“我沒事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沉住氣的!”

她回過頭來,看見他冷芒爍爍的眼,輕輕撩唇,一笑。

“阿七,放松些。”

趙樽目光微沉,手背輕輕擱在了她的背心上,一下下輕撫。

她從來不信鬼神,不信祖佛,可這個時候,她無以為訴,竟是低聲求拜起來。

“小十九……等著娘……菩薩保偌,千萬要讓我見到我的小十九……”

她惡狠狠地罵了一聲,拽著簾子的手,微微一緊,雙手合十,低聲喃喃。

“混蛋!東方青玄你個混蛋!”

夏初七心里一窒,猛地伸出頭去,趴在車楞上,想看清楚那驚鴻一瞥的人是不是東方青玄,或者說,她想看看那人的車里有沒有她的小十九。可那一輛馬車卻速度極快地駛入了城門,簾子也適時的放了下來,沒有給她一觀的機會。

“東方青玄……?”

他望向了她。

這時,有一輛寬大的馬車突地擠了過來,從他們的馬車邊上駛了過去,想來是要率入城。這種明顯不遵守“交通規則”的行為,引起了夏初七的注意。她蹙眉望過去,發現兀良汗的兵卒們不僅不攔,反倒小心翼翼地退開,而那輛馬車微開的簾子里,有一雙極為妖豔的眸子。

夏初七忐忑不安地撩著簾子,注視著外面的盛況,等待馬車檢查入城。

一行又一行的牧民與商旅,穿梭在兩邊的通往上,一邊擠,一邊好奇的張望。

一輛又一輛的馬車上,載著的是來自各國的貴人。

在他們的面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與馬車。

他們穿盔著甲,手拿武器,一張便是受過精良的訓練。

寬敞的城門處,有一隊隊兀良汗的士兵在值守。

盛裝的人們,紛紛往入口湧去。

夏初七與趙樽坐在馬車上前往額爾古城的時候,城外平坦空地上,已是人山人海,絡繹不絕。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四弦琴悠然的聲音傳來,也有朗朗鏗鏘的鼓樂激勵人心,天上還有一束束明亮的陽光,璀璨地照在大地上,把魯班節的韻律融入了一大片草原。

故而,這一次的魯班節,意義與他們不同。

它與往年的節日不同的地方,在于一個極為香豔的亮點——兀良汗的大汗要在魯班節上選出一位最為美麗的女子,一朵“草原之花”,用來進奉給兀良汗最為高貴的“諾顏”王子。所謂“諾顏”,在兀良汗便是領主的意思。據說,兀良汗現任的大汗,是前領土的得力下屬。因種種原因,在前領土故亡之後,他得了大汗之位,但一直尊奉前領主的兒子——他們的新“諾顏”,且已有禪讓的意願。

人們的關注點,在今年的額爾古魯班節。

真相如此,無人探究。

魯班節,顧名思義也是一個與魯班有關的節日。但實際上,原本的漠北草原上,並沒有魯班節這麼一說。來源到底是怎樣的,眾說紛紜,未有定論。有人說,這個節日在漠北的興起,是源自于一個西南的蒙族人,他是魯班的衣缽傳人。也有人說,它的興起是源于前朝太祖皇帝寵愛的一個傳奇女子。她尊墨子,敬魯班,機關巧術無一不通,最為耗時十年築成了太祖師與她的皇陵。也正因為她重魯班之術,從而把“魯班節”引入了漠北,後來逐漸演變成了如今的樣子,成為了一種尊師重道的表現。

“乖,這才是爺的阿七。”趙樽唇角微彎,托住她的脊背,“起吧。”

“不緊張!我怕什麼?我戰斗力超強!”

夏初七抿了抿唇,眸色一涼,雙手緊緊纏在他的手臂上。

“緊張了?”

輕輕點頭,趙樽眸色淡淡地看她,伸出手,把她圈牢了,置入腋下。

“趙十九,今天是魯班節了?”

“呵”一聲,夏初七揉了揉眼,突地激靈一下坐了起來。

趙樽撫了撫她的腦門兒,聲音低啞。

“做夢了?一頭的冷汗。”

為了麻痹緊張的神經,也存了會“碰巧遇見小十九”的僥幸,一整天,她都拉了趙樽在額爾古四處亂轉。這里的人們都很熱情,原土著的牧民更是歡喜他們的到來。可她的僥幸,終歸也只是僥幸。當四月初二的太陽也高高升起時,她還是沒有再見到小十九,除了夢里有她甜甜的微笑,和她自個模擬出來的一聲“娘”,她的身邊,只有趙十九在默默的陪伴。

私心里,她開始盼望“魯班節”的到來了。

想見孩子的心,就像針蜇似的,痛得窒息。

得到他們外出的消息,夏初七默默地離開了賭坊。

又哪里可能見到他們的小十九?

可那里除了不給他們好臉色的鬼手張在看攤兒,哪里見得到三公子?

太陽升起的時候,夏初七拽著趙樽又去了一趟千金賭坊。

只一句話,房間里很快便傳來小寶音“咯咯”的笑聲,那是一種信任的,放松的,有了大人的愛與關懷之後,小小的孩兒由衷發出來的喜悅,也是她如今對于這個世界最為童稚的渴望。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

“嗚……好哇好哇……”


“好了,寶音乖乖吃完飯,阿木古郎帶你去玩耍。”

他想要告訴她,可是看著孩子固執的黑眼珠子,那一句“我不是你阿爹”的話卻怎樣都說不出口。也不知是怕傷了孩子的心,還是怕傷了自己的心,他默默地轉開頭去,待情緒稍稍平複,方才回過頭來,捏了捏小寶音的鼻頭。

“我不是……”

東方青玄喉嚨一堵,微微皺眉。

“寶音……”

這麼久以來,他從未教過寶音管他叫爹,也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任何事情。可這個小孩兒也不知是天生敏感,還是智商高于常人,看

到別的小孩子都有阿媽阿爹,她也就自己對號入座,在潛意識里,把東方青玄當成她的阿爹了。不過,情分歸情分,她也從來都直呼其名,沒有喚過一聲“阿爹”。

東方青玄怔住了。

“阿爹?”

“寶音不要與……阿爹分開。”

小糯米團子的智商之高,一看便遺傳了趙樽。她小聲抽泣著,把擦過鼻涕的小手在東方青玄的衣裳上擦了擦,小嘴巴又扁了起來。

“寶音……聽見……賭……賭……”

輕“哼”一聲,東方青玄心知肚明他們不敢,並未責怪,又轉過頭來,看著苦巴著臉的小寶音,臉上恢複了笑容,“你看,沒有人說過吧?你這小腦袋里都想了什麼?”

“諾顏,我們不敢,沒有人說過。”

邊上的幾個侍衛沒有想到小郡主會突然來這麼一句,個個傻愣著眼,面面相覷一眼,“撲通”一聲,便齊刷刷地朝他跪了下來。

“誰說的?”東方青玄猛地沉了聲,厲眼往四周一望。

“他們說……阿木古郎……要把寶音……送人……”

東方青玄無語地看著她,抿著唇不吱聲兒。小糯米團子見他不語,倒是得了勁兒,小鼻子皺皺,小嘴巴扁扁,小眉頭蹙蹙,要哭不哭地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淚珠子一直在眼窩里打著轉兒,卻沒有流下來。

“……”每次都是這一招兒!

“嗚……阿木古郎……凶凶……寶音……怕怕……”

聽他低吼,小糯米團子嚇了一跳,垂下了頭去。

“撒謊!”

小寶音扁著嘴,搖了搖頭,“吃了的。”

“聽說你不吃飯?”

撒嬌的小女孩兒最是可愛,她抱住東方青玄的腿,使勁兒的搖晃著,手上的小勁兒還挺大。東方青玄低頭看著她的發頂,又是想笑又是好氣,更多的,還是深深的無奈。他蹲下身子,把她撈起來,托在左手臂上,刮了刮她哭紅的鼻頭,略帶責備地問。

“抱抱……抱抱……阿木古郎……”

“阿木古郎——”哭得小鼻頭通紅的寶音抬起小臉兒,抽啜著吸了吸鼻子,只一個眨眼的工夫,便風快地跳下床來,就像身上長了翅膀似的,圓滾滾地向他撲了過去。

他看著趴在床上打滾的小糯米團子,清淡的聲音不帶半分感情。

“你又在哭什麼?”

但東方青玄沒有理會她,更沒有責怪,隨意抬了抬手,便讓她起身退開。

一年多來,三丹比誰都清楚這一點,心里的怕意也更重。

小郡主哭了,便是大事兒。

“奴婢有罪!奴婢該死,沒有看顧好小郡主!”

看到東方青玄冷著臉大步入內,奶娘三丹趕緊屈膝請安,嚇得腿打顫。

“諾顏!”

如風笑了。這麼多年跟著他過來,他又怎會不了解東方青玄的脾氣?說是不去看孩子,他又怎麼舍得?一年多來,他把人家的孩子當親生閨女養著,即便他想讓小寶音適應往後沒有他的日子,但只要她還在身邊一天,他又如何舍得少看一天?

一個哼聲之後,他起了身,動作有些迫不及待。

“下不為例!”

東方青玄白皙剔透的面孔,生生僵住了。

“你今兒是在找死?”東方青玄猛地轉頭瞪著他,可門口的如風,一向沒有表情的臉上,卻莫名地露出了一抹笑容來,真不怕死的重複道,“三公子,您還是去看看吧。”

門“咯吱”一聲,又推開了,露出如風的腦袋。

“三公子,您還是去看看吧?”

他退下去之前,順手關上了窗戶。東方青玄恨恨瞪他一眼,抿著嘴唇沒有責怪,只冷哼著眯上眼睛假寐。可人是安靜了,心卻怎樣也靜不下來。耳朵邊上,仿佛一直有小寶音奶聲奶氣的哭聲,哇哇的讓他心煩不已。

“是!”

知曉他說一不二的性子,如風怔了一下。

“忍不住又如何?”東方青玄突地側過頭來,冷冷瞥他,“忍不住也要忍!你總不能一輩子都守著她長大吧?……下去吧!”

“屬下看著她長大的,聽她哭,我忍不住。”

“你不該去看她。”

望著外面,東方青玄端坐著,袍角微微一動。

如風察他言,觀他色,眉頭微微一蹙,“您還是去看看吧,她每天起來都看見你的,乍地看不見,難免會有不適應……再說,小郡主心氣重,三丹奶娘拿她是沒有法子的,我先頭去看她的時候,聽見她嗓子都哭啞了。”

“不吃便不吃罷!小孩子,不必慣他。”

東方青玄愣了愣,肩膀微僵。

如風沒有吭聲兒,收拾好藥碗,瞄一眼他略顯蒼白的臉孔,遲疑著,又輕聲道,“小郡主起來沒有見著你,不肯吃飯,在那哭鼻子呢。”

如風小聲勸道,側著半邊身子,再一次遞藥上去,樣子比他還要固執。東方青玄斜挑著眉看他一眼,接過藥碗來,仰脖子灌了下去,歎一聲,一雙狹長的眸子微眯起,不悅地道:“好了,下去吧,別每日里都叨叨了。”

“不吃藥,又怎能好?醫官說您身上殘毒未清,還得繼續吃著。”

東方青玄沒有看他,眼睛依舊看著窗外,臉上帶著淺笑。

“天天吃,我都吃膩了。”

如風打了簾子進去時,看他還坐在窗邊吹冷風,先把湯藥放在桌上,為他取了一件白狐裘的披風搭在肩膀上,方才面無表情地把藥遞了過去。

“三公子,您該吃藥了。”

東方青玄靜靜坐在窗口的青藤椅上,靜靜的,一動也未動,但此時的他,與出現在賭坊樓下眾人的面前時不一樣。他摘去那一個扮丑的假面皮,一張俊秀的臉孔上,帶了幾分妖冶的美豔。

時令已至初夏,但額爾古的早上還有些冷,河流上的水波白光潺潺,像一片銀色的葉子在碧綠的草原上蜿蜒流動,湛藍的天空,高遠幽靜,牧民的歌唱遠遠的傳來,那一圈又一圈細碎的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千金賭坊的樓上。

次日,四月初一。

“我還就不信了,我兩個加一起,連女兒都賭不回來?”

夏初七握了握拳,笑眯眯看他,又恢複她慣常的輕松。

“好,實在不行,我們搶他奶奶的。”

這些年下來,趙十九別的都沒有改變,卻比以前更懂得逗她了。

還是這句話,還是同樣的台詞兒,夏初七此時聽來,不免“噗哧”一笑。

他淡淡一笑,撫著她的肩膀,“不要緊張,若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搶嘛。”

她肯罵人的時候,便是心情好轉了。

看她吹胡子瞪眼睛的罵人,趙樽唇角往上一揚。

“東方青玄……他大爺的!”

夏初七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想明白這個道理,緊繃的情緒又松開了不少,瞥著趙樽,她恨恨咬著牙,猛地一抬腳踢在面前的椅子上,吐出了一句粗話。

只要還有,便可重新燃起希望。

但小十九還在,至少她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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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地耷拉下眉頭,夏初七望了趙樽一眼,在他身側坐了下來,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兩個人對視著,許久都沒有說話。一年多來對孩子的思念,悔恨,痛苦,仿若頃刻間都湧了上來,浪潮似的敲在心底,揮之不去,散之不開。

除去別無選擇與他賭一局,他們還能如何?

是的,小十九在東方青玄手上。換了是她,又能如何?

一句話,夏初七便安靜了。

“阿七,他手上有籌碼,我別無選擇。”

但他沒有反駁,只是抱緊她,緊緊圈住,輕輕撫慰著,歎了一口氣。

面前的她,喊聲如雷,是趙樽從未有過的惱羞成怒。

那是一種無奈的,悲觀的、錯過了又無法挽回的情緒,只有對著自己心愛的人,才能夠發泄出來的憤怒。她其實不恨誰,但她就是很生氣。氣趙綿澤的苦苦相逼,氣東方青玄假死逃生的欺騙,氣趙樽沒有及時把孩子搶回來,氣自己眼睜睜看著孩子就在身邊卻不能去奪……說來說去,她更氣自己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對不起她的小十九。

雖然明知自己的語氣很沖,也控制不住。

想到小十九,她的聲音,有一點歇斯底里。

“什麼,他沒說?”夏初七吃了一驚,心火上來,恨不得一把掐死他,“連賭什麼,怎麼賭都不知道,你就答應人家了?趙十九,你長沒長心啊,要是輸了……要是輸了,咱們的小十九怎麼辦?要是他又把孩子帶走了,我們上哪兒去找?”

趙樽眸色微微一暗,“他還沒說明賭約的內容。”

“為什麼?”夏初七一急,聲音登時拔高了



“如今還沒有打算。”他道。

趙樽順著她頭發的手,微微一頓,低頭看著她的面孔,突然發現她在笑,只不過,那種笑容看起來又不像是笑,更像一把張開了口子的剪刀,帶著尖利的牙齒,隨時都有可能為了女兒撲出去咬人。

“那你怎樣打算的?關于與他的賭約。”

想到小糯米團子甜甜的笑容,還是她奶氣的軟糯聲兒,夏初七突地覺得嘴里很苦,很澀,就像無奈地吃下了一顆黃連——有苦難言。

從小十九出生當日被東方青玄搶去,已經快要兩年了。一個人即便是花兩年的時間養一只小貓小狗,感情也很深了,更何況是一個人?小十九會依戀東方青玄不奇怪,可若真他們真的去硬搶,孩子會不會傷心,往後,他們又當如何向她解釋?

女兒對他依戀很深?夏初七啞然無語。

“咱們的女兒,對他依戀很深。”

沉默一下,他抬高夏初七的下巴,面對著她,沉聲補充。

趙樽眉頭淺蹙,突地攬住她的身子,把她從椅子上抱起來,緩緩放在床榻上坐好,方才看著她的眼睛道:“阿七,沒有那金剛鑽,就不會攬那瓷器活。東方青玄若無把握,也不敢隨便把孩子帶出來與我約賭……更何況,孩子不能單靠搶回來的。”

“趙十九,若不然……我們現在就去把孩子搶回來?”

夏初七吐出一口濁氣,抓緊他的手臂。

淡淡瞥她,趙樽一言未發。

“呵,我想也是如此。”夏初七挨著他坐了下來,眉目輕擰間,語氣已平靜了不少,“可是,女兒本來就是我們的,我們憑什麼要與他賭?而且你也知道,我們若是揮師南下,需要錢,需要大量的錢……豈可輕易予了他?”

“那個皇陵……無人敢說把握。”

“那你可有把握?”夏初七目光爍爍,輕聲反問。

趙樽揉著太陽穴,淡淡一笑,“興許是兩年前皇陵前室八局的九宮八卦陣,只有我能破,他對我有信心。興許是他在陰山籌劃了那麼久,也一直未得藏寶,只好把希望寄托于我,也興許是那一日看我二人夜探陰山,以為我有了把握。”

她再問:“為什麼他一定要你去做?”

她只想知道眼下能搞清楚的事情。

有太多的想不通,但夏初七也不想去為這些事傷腦袋。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執著于此?

他不缺錢,這一點顯而易見。

從她最開始見到的東方青玄,到如今的東方青玄,其實一直沒有變過。他接近她的時候,便是為了她身上的“巨大價值”,他一直覬覦著陰山皇陵的寶藏,從來沒有死過心。如今從南晏京師的浦口碼頭“金蟬脫殼”,他搖身一變,變成了漠北草原的三公子,還一樣對藏寶念念不忘。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輕“籲”一聲,夏初七嘲弄的一笑。

趙樽斂了下眉,看著她的眼,“陰山皇陵……藏寶。”

她問,“他到底要什麼東西?”

她需要思考的,是目前的情況。

這個人到底如何?夏初七已無法評價。事到如今,她也顧不上再去仔細琢磨自己對東方青玄到底是恩義多一點,還是仇恨多一點。總之,東方青玄不是一個會按常理出牌,可以按正常邏輯推斷的人。

夏初七雙眼微微一闔,不知是喜是怒。轉而,只剩下一笑,“他不僅沒有死,還私藏了我們的女兒。不僅藏了我們的女兒,如今還拿我們的女兒來做籌碼,要挾我們為他做事?這個人……這個人……”

“他……果然沒死?”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才喃喃的問出了聲。聲音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悲憤。趙樽沒有馬上回答她,他攬著她的肩膀轉過來,為她順了一會兒氣,方才平靜地道,“他並未承認。但那一次遇到狼群,我便判斷出是他了。”

“是他嗎?三公子……是不是東方青玄?”

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恐懼,籠罩了她的心髒。

她的女兒,也壓根兒就不認識她。

一年多了,她想了那樣久的女兒出面在她面前,也沒能抱上一下。

一年多了,女兒在世,她竟一無所知。

夏初七不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人,不管多大的風雨落在頭上,她覺得自己都能頂得住。可是在這一刻,得到女兒還在世的消息,她的手心卻汗濕了,脊背上的冷汗也濕透了衣裳,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澎湃心情,幾乎將她的理智吞沒。

可那這個三公子……又是誰?

寶音……就是他們的小十九。

寶音真的在千金賭坊。

她有不解,但她不傻,很快便弄清了來龍去脈。

心悸,心慌,心跳速度加快,她微張著嘴巴,說不出是驚,是喜,是疑,還是惑,那千般情緒,萬般問題,就縈繞在腦子里,卻久久說不出一個字來。

只有做過娘的人,才能理解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仿佛被雷悶擊中,夏初七重複一句,腦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也更是突然被人塞入了一萬伏的電流,“嗡嗡”聲不絕。這是許久以來都沒有出現在她耳邊的聲音,但她顧不上去細究,甚至也沒有察覺,腦子里,只有兩個字——女兒。

“我們的女兒?”

“賭我們的女兒。”

“賭……”趙樽拖曳了嗓子看著她,一時啞然。若是可以,他不願意她這時知曉,徒增痛苦,但她眼睛很亮,亮得精人,亮得通透,亮得不含一絲雜質,亮得也容不得半分欺騙。他唇角微抿,沉默片刻,終是一字一句出口。

“那個三公子,他到底要與賭什麼?”

直到入了氈包,只剩下他二人時,她方才挑高眉梢,直勾勾盯住趙樽的眼睛。

路上,夏初七也沒有吭聲兒,一句話未問。

他誰也沒有搭理,徑直拉著夏初七往居住的氈包走。

趙樽在鬼手張的帶領下走出千金賭坊的時候,外面圍了一大群烏央烏央的人,有神色怪異的夏初七,有他的侍衛,有兜著銀子一臉膩笑的鄭二寶,還有那些不明所以還想看稀奇的賭客。

“貴客慢走。”

三公子沒有回頭,只是輕笑。

“呵!”

輸了那麼多錢,又挨了一頓打,鬼手張對趙樽的恨意未退,眉梢眼底全是惡意。可趙樽卻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他冷冷注視著那一抹離去的背影,沉聲道,“這世上沒有穩贏不輸的賭戲,三公子不要得意太早。”

“貴客,請吧。”

聽見他的聲音,鬼手張推門進來。

“送客!”

不管趙樽眸底的光芒如何冷漠刺骨,也不管他看見小糯米團子時的視線有多麼的渴望和不甘心,三公子只當未見,抱著再次睡過去的小寶音,慢悠悠起身,便微笑著往那個他下來時的樓板走去。


“爽快!時間便定在兩日後的魯班節,至于如何賭嘛……”三公子賣了個關子,不再說下去,只拿白皙的手指輕輕順著懷里小糯米團子柔軟的頭發,那媚眼兒瞥著趙樽時,臉上的笑容仿若一朵枝頭綻放的花朵,極為精美,也極為膈應人,“那時候,我會告訴你。”

“我既敢應賭,就不管賭戲的內容。”

趙樽眉目斂起,並未考慮,淡然一瞥。

“賭戲的內容,賭約的時間,由我來定。”

三公子斜眼瞄他,胸有成竹地淺笑。

沒有遲疑,他點了頭。

“好。我賭。”

小糯米團子“咕噥”著又閉上了眼,三公子微笑著輕輕拍她的後背,那寬慰的動作、溫和的聲音,無一處不像極一個慈愛的父親。可是看著他那張臉和他的動作,趙樽眸底的冷意,卻擴散得越來越快,頃刻間便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哦……”

“乖,你再睡一會兒。”

“阿木古郎……困……覺覺……”

她乖乖地窩在三公子的懷里,又打了一個哈欠。

可小糯米團子哪里看得到趙樽的臉色?

看著三公子接了小糯米團子入懷,趙樽臉上霎時一黯,拳心緊緊握起。

“阿古木郎,抱——”

她懷里的小寶音像是剛睡醒了一覺,揉了揉眼睛,打個呵欠,一臉不解地看了一眼趙樽,微微一愣,便轉開了頭,扁著粉嘟嘟的小嘴巴朝“三公子”伸出手去,懶懶的聲音,奶聲奶氣。

“三公子——”蒙族婦人低低屈身行禮。

三公子淺笑著一眨不眨地看他,輕輕拍了拍手。緊接著,樓道上便再次傳來腳步聲,那個白日里夏初七在展區見過的蒙族婦人,抱著那個叫“寶音”的小糯米團子,從樓道上方走了下來。

“你一定會願意的。”

趙樽眉梢微冷,靜了一瞬,方才淡淡道,“我若不願呢?”

三公子笑容更為媚惑,“你不也說了?我籌碼重,值得。”

趙樽放下茶盞,呵氣冷笑一聲,“你倒會獅子大開口。”

“你有的。”三公子似是滿意他的回答,笑容擴大了幾分,一字一句說得極為輕松,“那一日你與她夜探陰山時,我便已經說過,我手里有你要的東西……而我要的,你也得給我留著。”

“你手上的籌碼那樣重,我怕沒有對等的東西赴你的賭約。”

趙樽看著他的笑容,輕抿了一口茶,面色淡然無波。

一陣良久的沉默之後,三公子率先開了口。

“怎樣,貴客考慮好了嗎?賭還是不賭?”

隔著一條漫長的時光長河,兩個人再次相對,許久都沒有人開口,只有桌面上那一壺小二臨走前泡上的茶水,在嫋嫋的冒著青煙,仿佛在沉澱一個即將展開的故事。

房間里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兩個人——一個是趙樽,一個是三公子。

他還是在笑,是望著她在笑,那笑容有一絲熟悉。

臨出房門前,又回頭看了三公子一眼。

她瞥了趙樽一眼,轉了身。

“好,我等你。”

接著,在趙樽的示意下,兜著銀子發傻的鄭二寶和侍衛們一起退出了房間。夏初七心里一緊,各種猜測都想了個遍,還沒有想出原委來,卻見三公子也與趙樽做了相同的動作,揮散了眾人,讓那個鬼手張把房內的人都清退了出去。

“阿七外面等我。”趙樽拍拍她的手,聲音凝重。

夏初七一怔,眯眼看看他,又看看趙十九,“老爺……”

他要敘的人,指的是趙樽。

“貴客,可否我二人單獨一敘?”

夏初七走在趙樽的身側,三公子的聲音是從他們背後傳來的,她一句也沒有聽見,只感覺趙樽的身子明顯一僵。她心里一毫,便不解地轉過頭去,迎上了一張似笑非笑的平凡面孔。

一聲輕柔的呵笑,三公子人未動,聲音卻傳了過來,“貴客所言有理,錢財乃身外之物,即便是我整個千金賭坊,想來貴客也不會看在眼里……但世上的珍貴之物,自然不單單只有金錢……人做彩頭如何?貴客在意的人。”

“呵——”

她“嗯”地重重地點頭,笑吟吟挽住趙樽的胳膊,眉兒高挑,“老爺說得有理,財多壓死人,錢多睡不著,咱贏了這麼多錢,也足夠了,再貪多,嚼不爛。走吧走吧!不貪,不貪,不貪也——”

但不管知與不知,所謂夫妻,便是默契的配合。

到底是什麼籌碼,三公子敢保證趙樽有興趣?她猜不出來。

有興趣的人,也包括她自己。

實際上,憑著她對趙樽為人的了解,雖然他與三公子之間並未多說幾句話,但是她卻感覺得到,自從三公子說出“有他感興趣的彩頭”之後,趙十九的身子就繃緊了,也就是說,他已經對那“彩頭”有了興趣。

欲擒故縱是趙十九常玩的老把戲,與他相處這麼久,夏初七非常清楚。

冷哼一聲,趙樽似乎不想再與他費口舌,淡淡道:“不好意思,今日老爺累了,即便你把整個賭坊押上來,我也無心再賭。”說罷,他拍拍夏初七的肩膀,盯住她道,“走人。”

三公子有意無意地瞥了夏初七一眼,也笑,“貴客不如猜猜看?”

“你且說來聽聽,是什麼彩頭?”

趙樽淡淡“哦”一聲,漫不經心地一勾唇。

“貴客放心,我手上的彩頭,你一定會有興趣。”

趙樽表情很淡,那面色比起先前來,也嚴肅了許多,恢複了他一慣的溫度——沒有溫度。三公子似笑非笑地看過來,與他的目光在空中一撞,像兩把厮殺的馬刀似的,你來我往了幾個回合,見他還是那般無情無緒,三公子嘴角的笑容擴大了,那眉頭微挑的妖氣勁兒,為他平凡的面孔又增色不少。

夏初七啞然失笑,瞥了趙樽一眼,正想開口,不料他卻按住她的手背,搶在她的面前,淡然道:“好說,賭也可,但得三公子有沒有好的彩頭了?若有彩頭,賭戲而已,玩玩無妨。若無彩頭,賭也無趣。”

兩三句話便扭轉了局面,三公子果然不簡單。

而這時,聽得“三公子”這般說,賭坊里的人都覺得他謙遜溫和,有禮大度,也不管他是否有“傾國傾城”的容貌了,都紛紛站在他那一邊,頻頻點頭稱是。再說,輸了錢的人,心里都不平衡,更覺得夏初七幾個贏了銀子就跑,屬實不太厚道。

夏初七微抬下巴,對他容貌上的失望,頓時少了幾分。

先禮後兵?是個會來事兒的人。

緩一緩,他又道,“不過,雖說賭戲之事勉強不得,但你們就這般走了,我千金賭坊的聲譽也就毀于一旦了。貴客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應當清楚,輸贏事小,聲名是大。所以,我想再與你們賭上一局,可否賞我個面子?”

“這位貴客,鬼手張無禮了,我替他向你致歉!”

“呼!”一聲,有人在大喘氣兒。大抵很多人都存了與她一樣的心思,紛紛愣神看著“三公子”,誰也沒有吭聲兒。三公子圍視一周,渾然不覺旁人的窺視,在凝滯的氣氛中,媚眼一斜,便望向趙樽。

夏初七微微一愕,呆滯住了。

什麼豔絕天下?難不成漠北人的眼神兒都有問題?

再然後,在一系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衣袂飄飛中,一個錦袍公子落入了眾人的視野。他約摸二十來歲的模樣兒,唇上噙著一抹淡笑,雙手從容的負在身後,傲然而禮,樣子高貴且優雅。可是,除了一雙狹長媚惑的眼睛為他添了幾分美色之外,這個三公子的臉上,平凡得壓根兒就沒有半分倜儻之意。

先是一雙鞋,一片衣角……乾淨,華貴,纖塵不染。

樓梯是木質的,踩之有聲。

幾乎下意識的,她的視線也膠望向了樓梯的方向。

可是,真正見過三公子的人並不多。為了一睹真容,無數人睜大了眼,屏緊了呼吸。賭坊里安靜或是不安靜,夏初七統統都不知道。但她卻可以感覺得到周圍的氣流,還有眾人的呆愕與凝滯。

傳聞他肌賽雪,顏比仙,容色傾國,色若傾城,世間無人可比。

在漠北草原上,在額爾古,無人不知“三公子”。

不為別的,只為了“三公子”這個名字。

眾人異口同聲的喊出來,原本喧鬧不堪的賭坊里,登時就安靜了。那些暢快的、興奮的、期望的情緒,似乎都壓抑在那個踩著樓梯的腳步聲里。那個一步一步走下來的男子,不僅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力,也瞬間奪去了所有人的呼吸。

“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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