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縱橫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一百三十章 三渡黃河(上)


又深了幾分,太原的郊外已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霧靄,霜,十分寒冷,一支二千人的騎兵隊飛速地向北疾駛,黑咕隆咚的世界在他們身邊飛掠而過,風呼呼地在耳畔轟響,三十里的路程一晃而過,張煥忽然向右一擺手,騎兵大隊馳進了一片密林,驚起了一群宿鳥,一排亂箭穿空,密林里又立刻沉寂下來。

這里是太谷縣,離楊烈的軍營約十里,一條低矮的丘陵地帶橫亙在它們之間,張煥在密林里等了片刻,一名斥候飛奔趕來稟報。

“啟稟將軍,楊烈兵分兩路,一路約五千人向太原東門開去,另一路由他親自率領約八千人向北而行,去向不明,目前軍營里已不到三千人。”

“知道了,再探!”

事情正如他預料的一樣,楊烈要偷襲盧千里的軍隊,另一方面,他要占領太原城,張煥笑了笑,看來楊烈並不太相信自己,還特地留了三千人防備。

“將軍,既然楊烈已經出兵,我們上吧!”李橫秋躍躍欲試,顯得異常興奮,他是個好戰之人,已經快半年沒打仗,幾乎要將他憋壞了。

“不要急,再等一等。”

雖然他告訴楊烈,自己的三千人交給了張破天,但作為一個帶兵多年的老將,以他的慎重,極可能會派斥候來打探情報,甚至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軍隊抵達了太原,自己只有這三千騎兵的本錢,若不慎重一點,遇到了楊烈的埋伏,那就得不償失了。

約莫又過了一刻鍾,又一名斥候奔來,他卻是兩個時辰前給盧千里送信的親兵,張煥在信中提醒了盧千里要注意楊烈偷襲,

“將軍。信已經交給了盧千里。他給你回了一封信。”

信封很厚實,張煥打開,里面有一大一小兩封信,他先打開了小的一封,竟是張破天飛鴿傳來的手令,信中命令他們只能接受張毅的調兵,在最後還特別提醒二將。若張煥趕來奪權。則立斬無赦。

張煥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是自己大意了,要不是楊烈裝傻,利用自己對付盧千里,他今天就會死在軍營,看來盧千里倒是真正忠于張破天之人。

他暗叫一聲僥幸,又打開了第二封信,第二封信是盧千里所寫。告訴他楊烈已經投降了裴俊,並約張煥合擊楊烈,瓜分他的部隊。

這時,前去探路的第二批斥候回來,報告張煥前方並無埋伏,只是楊烈派往太原地五千人沒有進太原,而是繞向了北兵營方向。

張煥沉吟了片刻,便立刻下令道:“繼續向東行,直奔東大營。”


就在他距東大營約還有三里時。東大營上空忽然火光沖天,喊殺聲遠遠傳來,一名埋伏在附近地斥候趕來報告,“盧千里的軍隊忽然殺進東大營。大營內已事先有准備。兩軍鏖戰正凶。”

“將軍,機會難得。我們上吧!”李橫秋大聲喊道,他急得眼睛都紅了,旁邊賀婁無忌也上前來道:“兩軍勢均力敵,我們無論幫哪一邊都將取得勝利,將軍,可以一戰!”

“將軍,戰吧!”幾個偏將也齊聲道。

張煥咬緊牙關,他緩緩地搖頭道:“如果我沒猜錯,盧千里的主力必然埋伏在楊烈趕回來的路上,可是你們別忘了,楊烈手中可是有一萬五千軍隊,就算盧千里伏擊成功,兵力懸殊,他最後還是必敗無疑,我們只有兩千人,何必去蹚這趟渾水,還是按照原計劃,收攏一些敗兵就刻調頭西行。”

此刻,在東兵營北面約兩里處,聞訊趕回來支援的楊烈大部隊忽然遭到了盧千里伏擊,萬箭齊發,行在前面的騎兵隊紛紛中箭倒下,楊烈軍隊大亂,可就在這時,去偷襲北兵營撲空的另外五千人也趕到了,他們從後面包抄,斷了伏兵地退路,一場兩支河東軍之間地夜戰在太原東郊打響。

在數里外的一座高崗上,張煥高騎戰馬,默默地注視著前方的鏖戰,他知道自己不能參戰,即使能獲得更多的利益也不能,他的目的不在于此,過多的取巧最後只會誤了自己。

“去病,你在後怕嗎?”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張煥回頭,一張俏麗地臉龐出現在他的眼前,她眼中柔情無限,發絲在寒冷的夜風中飄揚。

“有一點吧!今天是我大意了。”張煥輕輕苦笑一下,“其實我應該想到,我們離開長安已經十日,張破天怎麼可能猜不到我們會來太原奪權。”

“可是你現在沒有沖動,我覺得這才更重要。”裴瑩催馬上前與張煥並肩而立,她微微一笑道:“雖然我沒有過問你的軍務,可我也很關心你下一步的舉措,你能把握住大局,這才是最重要的,男人並不要局局贏才顯得英雄,適當讓一步有時更加海闊天空,可是大局不能輸,輸了大局你就翻身無望了。”

張煥見她嘴唇凍青紫,便解下自己披風給她系上,見她嬌小的身軀被寬大的披風包裹,不由低聲笑道:“你呢,大局輸了沒有?”

裴瑩輕輕抿了抿嘴,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沒有,在某個人給我系上披風之時,我就知道還沒有。”

說完,她嫣然一笑,調轉馬頭沖下了高崗.

戰斗迅速呈白熱化,金戈鐵馬、殺聲震天,號角勁吹,戰鼓急擂,盧千里的軍隊一波又一波地向敵軍地陣線沖擊,企圖隔斷兩支軍隊的會合,可就在這時,盧千里被一支流箭射中額頭,栽下馬來,不久便咽氣了。

主將一死,他的手下再無戰意,或四下奔逃,或跪地投降,四更時分,戰斗漸漸地停止了。

與此同時,張煥的騎兵隊也拉開了一張密密網,在戰場地三里外來回奔突,收繳逃出來地戰馬和士兵,隨著盧千里軍隊的崩潰,他們收繳地兵馬越來越多,眼看戰斗即將結束,張煥一聲令下,他們掉轉馬頭,押著近二千戰俘和三千余戰馬迅速向西奔馳而去。

兩天後,崔圓的山東軍趕到了太原,而楊烈得到裴俊的命令,放棄太原,向東去了呂郡,河北軍隨即占領了汾陽郡和汾陰郡,河東正式被崔、裴兩家瓜分。




大唐朝廷隨即擁立太子李邈為帝,由于其年幼,由太後崔小芙監國,崔小芙立即宣布為死去的先帝李系舉喪,並諡其廟號為慶宗,改年號為宣仁。

而張家在河東軍的內訌中損失慘重,從此一厥不振,漸漸在七大世家中除名,新帝即位後不久,張破天便宣布辭去禮部尚書一職,由左相裴俊推薦另一個大世家家主、戶部左侍郎盧杞擔任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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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五千人的軍隊浩浩蕩蕩地抵達了黃河邊上的秦晉峽谷,這里河水急,渡河十分艱難,稍不留神便會船船毀人亡,過了黃河,前面便是朔方節度所轄地界了。

這支軍隊自然就是張煥的天騎營,離開太原後,軍隊先南下去了龍泉郡的永和縣,那里是黃河一個比較重要的渡口,擺出了大舉渡河的架勢,可在半夜,他軍隊卻放棄渡河,悄悄沿河北上,急行軍二百里,抵達了人煙偏僻的秦晉峽谷,這里才是他真正的渡河之地,他的先頭部隊已經找來十幾艘大船,天騎營便在黃河邊上紮下了營寨,准備天黑渡河。

張煥剛剛歇一口氣,便聽李泌的笑聲從營外傳來,“將軍虛虛實實,可把韋諤騙慘了。”

李泌和幾個文官是跟隨先頭部隊同行,早一天到了秦晉峽谷。

“先生也是虛虛實實,人影未見,聲音卻先傳來。”張煥笑著迎了出去,只見李泌背著手站在帳外,滿臉欣慰之色,張煥沒有深陷太原,及時脫身,這就為下一步的行動贏得了時間,讓李泌深感告慰,要知道真正的考驗不在河東,而是在隴右之行。

張煥笑著將李泌迎進大帳,“先生怎麼知道韋諤大軍會在對岸等候?”

“很簡單,截擊中流是最有效的手段,不過他是要人要馬要錢,必然不會把將軍殲滅于黃河,一定會等將軍渡完河後才包圍,這樣他至少要調動三萬軍隊來對付將軍,行動遲緩,這就給將軍贏得了時間。”

張煥點了點頭,“先生說得不錯,不過為防止萬一,我還是想請先生回長安一趟。”

他又取出一封信遞給李泌道:“屆時請先生把這封信交給楚行水。”

夜幕悄然降臨,張煥站在黃河邊上,注視著黑沉沉的黃河之水,水流凝重,向南浩蕩行去,對岸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隱藏著什麼。

他沉思良久,忽然微微一笑,對李雙魚道:“你還是帶五百名弟兄今晚先渡河,到對岸造點事端,再搞出幾千人的聲勢出來,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