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路見不平

一旦能走,眾人都迫不及待離開這個屠宰場一般的地方.

在士兵看護下,乞丐和流民浩浩蕩蕩地離開北窪田莊.

北窪田莊也被貼上了封條.

因為大家都著急離開,趙霜,柔娘和付甯反倒是落了後,走在里隊伍最末尾.

付甯本來沒受什麼外傷經過一天一夜的休息,基本已經恢複,頭發也梳的光光亮亮,若非衣服上的口子和血跡,幾乎就是從前的小乞丐了.

三人走過村莊時,北窪村的村民依舊躲在破陋的屋子里偷偷往外看.

趙霜搖頭,真是太窮了,恐怕不光是北窪村如此,整個天弘國半數以上的人口都處在這種貧困的饑餓邊緣掙紮,勉強活著.

土地越來越集中,財富越來越集中,這是封建王朝走向沒落的標志.

趙霜只想安安靜靜做一個美食家啊,並不想經曆朝代末年的動蕩和朝代更迭.

饑荒,起義,鎮壓……戰亂年代連食物都稀少,哪里還能去追求美味啊?

這時候,趙霜深深體會到人是社會性的物種,當社會要動蕩,個人真的很難獨善其身.

可是面對即將動蕩的社會,她一個吃貨能做什麼?

夕陽只剩余暉的時候,趙霜三人走到距離縣城最近的村莊柳樹村.

經過村邊一戶人家,趙霜聞到了品質不錯的豆腐的味道,同時也聽到了這戶人家傳出來的慘痛叫聲.

慘痛叫聲可以不關趙霜的事情,可是她不能不管美味豆腐的味道.

趙霜停下腳步,隔著低矮的土坯牆往這戶人家院子里看去.

院子中很多物什,大多與做豆腐有關:石磨,各種筐子,水缸,大鍋灶,豆腐布……

慘痛的聲音是從屋子里傳出來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而且女人也在使勁兒壓制著不讓自己痛呼出來,但可能實在太痛了,忍不了.

女人終于忍不住了,求饒道:"相公,求求你,別打了,明天俺還要去賣豆腐,再打腿就走不了路了……"

而啪啪之聲卻不絕于耳,此啪啪非彼啪啪,乃是真的竹筍炒肉的聲音啊,令人聽著就疼.

柔娘擼起袖子道:"什麼混蛋,居然這麼打女人,要不要臉?"但她在一腳踹開那院子的柴門前,還是扭頭看了一眼趙霜,"霜兒姑娘,咱們管嗎?"

"管,家暴是世界上最可惡的暴力,必須清除!"趙霜大義凜然道.

柔娘哐當一腳就把破柴門給踢倒了,直沖進屋子里去,很快就拎著一個文士打扮的年輕男子出來,扔在了院子的土地上.

緊接著屋子里追出一個少婦來,少婦頭發凌亂,口中喊著:"放開我家相公!你要做什麼?我家相公是個讀書人,經不起磋磨的,要打就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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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婦連滾帶爬到了年輕書生面前,將被柔娘丟在地上的書生扶坐起來道:"相公,相公,你怎麼樣?有沒有被傷到?"

趙霜無語:他有沒有被傷到不清楚,但是你身上新新舊舊全是傷,恐怕都是你口中那個經不起磋磨的書生打的.

此時圍上來幾個鄰居,一位大娘道:"秀秀真是命苦,風風光光嫁了一個書生,還盼著要過舉案齊眉的好日子呢,這不,結婚一年不到,就天天挨打.這崔書生還沒考中舉人狀元呢,就天天打老婆,要是將來考中了,秀秀還能跟著他享福做誥命夫人?"

說著大娘歎氣搖搖頭.

作為現代人,趙霜非常見不得家暴的,實施家暴的人都是變態.

趙霜問道:"這人天天打老婆,難道就沒人管?"

大娘道:"怎麼管?這是人家的家務事,鄰居們也都勸過,族里長輩也勸過,可是沒有用,最近幾天,那個崔書生下手越來越狠,秀秀身上天天帶傷,嫁給這樣的讀書人,還不如嫁個莊稼漢!"

家暴就像出軌,有第一次就有無數次,對付這樣的渣男,就應該快刀斬亂麻,一了百了.

可是看那少婦秀秀的樣子,對這個書生挺愛護的,估計挨打都不肯離婚.

大娘又道:"你們不是本村的人應該不知道,崔書生在縣學里讀書,聽說縣學里他書讀的最好,秀秀天天做豆腐買豆腐供他讀書.這樣的男人……"大娘一臉憎惡,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柔娘卻是在院子里插著腰痛罵崔書生,崔書生剛開始還反駁,可是被柔娘揍了幾次後,就軟綿綿地躺在秀秀懷里裝死了.

秀秀一邊抱著崔書生,一邊哀求柔娘:"姑娘,你行行好不要管了,我家相公是因為我做錯事才打我的,他不會無緣無故打我,都是我的錯……嗚嗚,求求你走吧!"

這還真是怒其不爭,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外人還怎麼管?

但是道理對于柔娘來說,遠遠沒有趙霜的話管用,霜兒姑娘說家暴必須清除,那就必須清除,這書生小子一日敢家暴,就是與霜兒姑娘作對,與霜兒姑娘作對,就是與柔娘過不去.

柔娘一把拎起書生的頭發道:"少給老娘裝死,寫保證書,保證以後再也不家暴,不打老婆!"

書生開始不肯寫,後來經不住柔娘的拳頭,讓秀秀拿來紙筆,給柔娘寫保證書.

趙霜卻不認為一紙保證書能夠約束住一個變態,她要做的是,怎麼能夠讓這個做出好豆腐的秀秀思想解放,放棄這個崔書生,獨立自主,好好鑽研豆腐,過自己的豆腐小康生活.

但是顯然,秀秀身為古代女子,不但深受禮教危害,而且對這個書生也是情根深種,甯願挨打也不願離開,還要供他讀書.

這樣的女人實在是善良過頭兒了.

這時候前邊跑回兩個人來,一個是趙大人縣衙的差役,一個是林聞缶那個膽小的美少年.

差役跑過來道:"霜兒姑娘,林大人讓我們回來看看您走到哪兒了."

林楚應該是擔心傍晚趙霜路上不安全,派差役回來正常,她想不通,這位膽小如鼠的林聞缶怎麼也回來找她了.這人一直似乎很怕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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