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2)




我對春雨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踮著腳走出臥室,只聽到客廳里“哎呦”一聲,接著又是“西里嘩拉”玻璃打碎的聲音。

這時才看清昏暗的客廳里站著個壯實的身影,沒想到竟是酷似“肥婆四”的房東,只是原本頭上插滿的卷發筒沒了。

她驚魂未定地扶著牆壁,腳下全是打碎的玻璃,喘著粗氣說:“哎呦媽呀,真是‘人嚇人,嚇煞人’,我還以為撞到鬼了呢!”

“我也是!”我終于長出了一口氣,看到地上用杯子組成的“圓圈”,已經被房東太太糟蹋得面目全非了。

房東太太開始數落起我了:“你們也真是的,進來怎麼不說一聲,剛才我看到外面的門開著,我感到奇怪就進來看看了。對了,你們的朋友怎麼樣了?還沒翹辮子吧?”

怎麼說得這麼難聽?讓我心里也感到很不舒服,只能冷冷地回答:“蘇天平還活著,只是處于深度昏迷中,具體什麼原因還不知道。”

“報應啊,我早知道他不是好人。”

“憑什麼說他不是好人?”

房東太太先看了看四周,好像這房間里藏著鬼似的,然後壓低了聲音說:“我覺得他身上帶著鬼氣!”

“鬼氣?”我也抬起頭看看這間客廳,在昏暗而曖昧的燈光下,房東太太健碩的身體,把一大塊陰影投射在牆上。

“這個大學生是三個月前來租房的,剛開始我就覺得他有些古怪,那雙眼睛里有股說不出的味道,而且總是在東張西望,好像有人隨時要來抓他似的,這人說話又非常緊張,總之就是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本來我不太敢把房子租給這種人的,但我給這房子開的租金很高,又已經空關很久了,他倒願意一口價談下來,我猶豫一下就把房子租給他了。”

“也許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吧。”我想蘇天平也去過荒村,也經曆過那種恐懼,特別是那種深度昏迷數天之後,又奇跡般醒來的感受,一定會在他的心里留下很深的陰影,他變得膽小怕事也可以理解吧。

房東太太不以為然地說:“我看這小子就是鬼上身了!特別是最近幾天,我就住在這套房子的隔壁,幾次聽到半夜里傳出奇怪的聲音。”

“你肯定是這間房子發出的嗎?”

“當然,這房子隔音不太好,我的耳朵又特別靈。而且那聲音好像還有規律,總是在每天半夜十二點鍾響起,你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著時鍾走到十二點整,忽然聽到隔壁傳來奇怪的唱歌聲音,你能不害怕嗎?”

我心里忽然抽了一下:“你說是唱歌的聲音?”

“對啊,但畢竟是隔著一堵牆,具體唱什麼我聽不清楚,既有些像唱歌,也有些像唱戲,很古怪的音調,伊伊呀呀的,聽不出是男人還是女人唱的。”

“是最近幾天?”

“嗯,就是最近三四天的功夫。有幾次我在門口碰到他,發現他臉色蒼白地嚇人,兩只眼睛像見了鬼似的掃來掃去,渾身散發著一股怪味,簡直就是個活死人!”

“那最近還見過有其他人來過這里嗎?”

房東太太的口氣忽然變了:“咦,你怎麼像是公安局一樣問個不停啊?”

“蘇天平是我的朋友,我想要快點找出他出事的原因,起碼你也不想讓這屋子背個鬧鬼的名聲,弄到最後租不出去吧?”

“這倒也是!那小子平時沒什麼人來往,反正我從沒看見有人找過他,不過他經常在半夜里出門,有時凌晨三四點鍾都會聽到他進出的動靜,誰知道他和什麼人交往呢?”

我微微點了點頭,某個危險的念頭又從心底升起了,我暗暗對自己說:喂,你不要再冒險了,回家好好寫你的心理懸疑小說去吧。可我現在做不到,在這昏暗而詭異的房間里,仿佛有一只手緊緊拽著我,使我留下來墜入一個更深的漩渦之中。

是的,這個危險的念頭越來越強大,終于使我脫口而出:“房東阿姨,我有個小小的請求,能否讓我在這里過一夜。”

“什麼?你不會也和你的朋友一樣中邪了吧?”這時房東又看到了一直站在里頭的春雨,便又充滿曖昧地說,“唉呦,你們這些年輕人,怎麼就這麼猴急呢?把我這里當什麼地方了?”

春雨的臉色立刻就變了,紅著臉生氣地說:“亂說什麼啊,我可不要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