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3)




這讓我也變得很尷尬,趕緊解釋說:“對不起,你誤會了,我想在這里留一夜,是為了找出蘇天平出事的真正原因。”

但房東毫不客氣地說:“我不管你們什麼關系,可現在那小子躺在醫院里,房租到現在還沒有付,你說該怎麼辦?”

“蘇天平還欠你多少房租?我先墊付給你吧。”

聽到這里房東終于露出了笑臉,很爽快地收下了我一千六百塊錢,便匆匆離開了這間屋子。

春雨走到我跟前,語氣冰涼地說:“為什麼要留下?你以為這有用嗎?”

“死馬當作活馬醫吧,現在我們已經別無選擇了,我不希望今天發生在蘇天平身上的事,再在我們的身上重演。”

她的目光也有些茫然了,無奈地歎了一聲:“該來的總要來的,任誰想逃也逃不了。”

但我猛然搖搖頭說:“不,我不相信宿命會如此殘酷。”

“不是早已經在半年多前就注定了嗎?”春雨忽然露出慘淡的微笑,“哼,我只當自己早已經死過兩回了,我的靈魂已不屬于我自己。”

這時我已經無話可說了,只能由著她離開這里,漸漸消失在黑暗的樓梯里。

一切又都歸于寂靜。

獨自站在陰冷的房門口,忽然覺得自己是那樣無助,不管寫過多少本懸疑小說,卻始終無法走出自己的恐懼。

我把門關緊了,時間已是晚上九點半。想想一大早還在北京的陽光下,晚上卻到了上海這間陰冷的房子里,命運對我真是太恩寵了。

在客廳昏暗的燈光下,地板上全是碎玻璃,“圓圈”幾乎已經不成形了,留它下來也沒什麼用。我把這些玻璃都收拾掉了,唯獨“圓心”處的白色五角星,仍然醒目地留在原地。我用手摸了摸“圓心”,好像一時半會兒也擦不掉,那就暫且留著它吧。

房間里的空氣非常悶,像罐頭車廂似的讓人透不過氣,怪不得進門來會聞到股怪味。我急忙走進臥室,吃力地拉開那張厚得嚇人的窗簾。

于是窗玻璃第一次展現在我眼前,在室內白色的燈光下,發出某種幽暗的反光——

瞬間,我的眼球幾乎彈了出來,窗玻璃上這個奇異的符號,像烙印一樣刻進了我的瞳孔里。

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卻坐倒在了床鋪上,身體後仰著端詳著窗戶。沒錯,窗玻璃上就是這個符號,立刻使我想起昨晚北京後海的冬夜,那張神秘的書迷卡片上的“姓名”......



這是個致命的符號,某個神秘的“姓名”或密碼,富于未知的誘惑,卻又充滿了恐懼和危險。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終于艱難地站了起來,又靠近那扇窗戶仔細看了看,圓形符號在窗玻璃的正中,是用某種紅色的顏料寫上去的,大約有酒杯口的大小,在晚上顯得特別紮眼。

窗玻璃上的深深刺在我眼中,又像團迷霧般擴散開來,似乎籠罩著我的全身,讓我陷入長久的沉思之中。

有誰會在窗戶上畫這種符號呢?是蘇天平還是其他什麼人?它和那個寄給我卡片的幽靈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無奈地搖搖頭,小心地打開了窗戶。外面有幾排高大茂密的水杉樹,遮擋了更遠處的視線,只能見到細細的樹葉在冬夜中搖擺。

總算能享受到外面的空氣了,我把頭探出窗外貪婪地深呼吸了幾口,直到寒風吹得我渾身發抖,才關上窗回到屋里。

靜靜地盯著臥室中央奇怪的“圈”,眼前又浮現起了蘇天平的臉,似乎他依然坐在這個“圓心”之中。

這難道不也是一種符號嗎?

我忽然有些恍惚了,視線里只剩下那個圓,它越來越趨于標准,漸漸地發出白色的異光,而周圍的一切都沉入了黑暗中,就像神秘宇宙中的某個環形星系。

啊,怎麼會想到這個?

我立刻把目光從“圈”上移開了,但一想到要在這屋子里度過漫漫長夜,身上又泛起了雞皮疙瘩,畢竟是別人住過的房間,況且總感到背後有雙眼睛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