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劫》 第26節




吳子樹一看見我,就把頭低下去,兩只手插在褲兜里,快步地往前走,跟見到了鬼一樣。我發現從第一次逛完街回來以後,他就有意在躲著我。

我立刻從店里跑出去叫住了他:“喂!等等!”

他停下來,似乎猶豫了一下,才極不情願地轉過身:“你是在叫我嗎?”

“不是叫你難道叫鬼啊!你能幫我看一下店嗎?”

“哦……真不巧,我現在要出去一趟,沒時間。”

“就十分鍾好嗎?我很快回來了。”

“一分鍾也不行,我有急事。”他轉身要走。

“喂—”

“我真的沒時間!”他打斷我,揚著眉毛,一臉的驕傲,“拜托你下次找人幫忙的時候,先去翻翻字典,看看‘禮貌’兩個字怎麼寫,還有,我不叫‘喂’,我叫吳子樹,他們都叫我阿樹,玉樹臨風的樹,記住了嗎,小刺猬?”

說完,他吹著口哨頭也不回地走了。

“見鬼的玉樹臨風!”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不得自己的目光能變成一顆子彈射中他,讓他倒在賣水果的小販車輪下。我本來是想讓他幫忙看一下店,我再去一趟吳詠倩家里,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麼,誰知道他居然驕傲得像一只公雞。

這個該死的變態!

我悻悻地回到店里,母親回去的這段時間,店里基本上沒生意,有人來打麻將,一看母親不在就走了,我又不會做生意,根本不知道如何招攬客人,再加上這段時間被鍾誠偉他們的事情一攪和,我整個人恍恍惚惚,像陷進了一片沼澤地里,無論我怎樣努力,也爬不出來,我只能看著自己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這樣的狀態怎麼能幫母親看好店?

記得昨天下午一個女人來打電話,打完以後給了我50塊錢,我把計費器里的4毛錢錯看成4塊,找了她46塊錢,那家伙脾氣不好,連罵帶教訓了我一頓,我忙賠不是,又找了她49塊6,剛開始找給她的46塊錢也忘了問她要回來,等我反應過來,她早已不見蹤影,汗,做人真不厚道。

下午五點,我終于忍不住撥通了劉家明的電話,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不知道這會不會是他最後一個生日。

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是個女人的聲音:“喂?”

我一下愣了,難道打錯了?那女人又問了一句:“喂,找誰?”

“那個……請問……劉家明在嗎?”

“你是誰?”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聽起來很舒服,但也有些耳熟。

我納悶了,一邊想她是誰,一邊說:“我是他一個朋友,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想跟他說一聲生日快樂。”

“謝謝,可惜……他再也聽不到了。”她有些哽咽。

“怎麼了?”

“他……他死了。”

“他死了?什麼時候死的?”我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一屁股軟在了椅子上,盡管這個消息在我的意料之中,但還是讓我大吃一驚,他最終沒有逃掉,他死了,死在了那個詛咒里!

“早上死在廁所里,臉被……不說了,我掛了。”

我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副可怖的畫面—劉家明穿著睡衣浸泡在滿是血水的浴缸里,他的臉皮已經被割下來了,貼在廁所的鏡子上,鮮血淋漓,他的眼睛睜開著,直愣愣地看著鏡子,鏡子里映著一個白衣女子,她的頭發很長,直直地垂下來,腹部微微隆起,那里面孕育著一個已經死去的幽靈。她的臉正好被鏡子上劉家明的臉皮覆蓋住,在她的脖子上,松軟地套著一根粗長的繩索……

就是她!

我渾身激烈地抽搐了一下,回過神來,胃里面就像有一只大手在翻天覆地地亂攪,攪得我幾欲嘔吐。我用手撐住額頭,剛准備說話,卻聽見那頭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她早已掛了電話。

就在我把聽筒放回去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來了—她就是昨晚給我打電話的那個女人!

這一發現又讓我為之一震,我什麼也沒想,立刻給她撥了過去,對方提示暫時無法接通。我又撥了一次昨晚那個手機號碼,依然關機。

天!誰來拯救我?我抬頭看著外面一望無涯的灰白天空,感覺自己就快要虛脫了,我像是一個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好不容易看到前面有一束光,等我欣喜地跑過去,才發現亮光之後是更深的黑暗,沒有出口。

我伏在電話機旁邊,無力地想,那個女人是誰?她跟劉家明是什麼關系?她昨晚給我打電話莫名其妙說的那句“生日快樂”是什麼意思?她是怎麼知道店里的號碼的?我昨晚並沒有告訴劉家明,而且我當時給劉家明打電話用的是外面的公用電話。

劉家明真的死了嗎?

這一切為什麼看起來似乎都跟我有關系?

我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渾身一激靈,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我再也忍不住了,沖到桌子邊,打開了抽屜,從包里拿出了那封信,沒有任何猶豫,我顫抖地拆開了它。

是的,我沒有辦法不讓自己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