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69節:梅歐閣里傳佳話(5)

1920年1月24日,梅蘭芳由大和輪送至浦口,臨行時,張謇及地方士紳送至城外“候亭”(此亭為張謇為梅蘭芳來南通而趕建),並有《候亭送梅郎二絕句》,其一云:“昨日來時江有風,今朝歸去日融融。

天意為郎除恐怖,明年歡喜到南通。”其二云:“緣江大道接郊垌,碧瓦朱楣跨候亭。

今日送人開紀念,平原草白麥苗青。”

同年5月26日,梅蘭芳第二次到南通,同行的還有王鳳卿,仍是張謇派專輪去迎接。

這次梅蘭芳在南通只演出三天,劇目有《天女散花》、《玉簪記》、《黛玉葬花》、《嫦娥奔月》等,29日晨便因祖母電促匆匆離開。

梅蘭芳寫了三首唱和詩,感謝張謇的厚意。

其中一首寫道:“積慕來登君子堂,花迎竹戶當還鄉。

老人故自矜年少,獨愧唐朝李八郎。”另一首寫道:“公子朝朝相見時,寓中日影到花枝。

輕車已了尋常事,接坐方驚睡起遲。”第三首是:“人生難得是知己,爛賤黃金何足奇。

畢竟南通不虛到,歸裝滿篋嗇公詩。”對張謇的厚愛,充滿感激之情。

兩年後的1922年6月10日,梅蘭芳第三次到南通,當晚即演出一場,次日又連演兩場,因正在組織承華社,事務緊迫,第三天即離開南通返京。

此行主要是為慶賀張謇七十大壽,雖然來去匆匆,但張謇還是陪梅蘭芳參觀了伶工學社的新校舍。

張謇與梅蘭芳最後一次晤面是在1924年初,張謇因事去上海,恰逢梅蘭芳在滬演出,應邀連看三場,劇目依次是《紅線盜盒》、《霸王別姬》和《洛神》。

張謇看後連連稱贊梅蘭芳的藝事精進及其塑造舞台形象的超凡能力,並對三劇中待完善之處提出了商榷意見,尤其對《洛神》一劇,從排場、語言到道具等均有涉及,希望它成為神話歌舞的開創性作品。

1月17日,張謇離上海回南通後,又寫下《喜晤浣華旋別》詩一首贈給梅蘭芳。

梅蘭芳早有赴美演出計劃,他曾寫信征求張謇的意見,張謇回信說:“此行為名為利,須先審定;即云為名,為一人之名,為一國之名,須先審定;為一人之名則助少效薄,為一國之名則助多效大,須審定。

須知何劇合歐美人觀念心理,不宜單用二黃。

劇本恐須改編,不合外人觀念的,須刪節潤色。”1924年,張謇還特為梅蘭芳擬定了“出行大要”十四款,囑望梅蘭芳此行“能代表一國之美藝”,為國爭光。

可惜的是梅蘭芳後來延遲出訪,等到他1930年訪美歸來時,張謇已辭世四年矣,沒來得及共享他的榮耀。

1926年8月24日,張謇因病去世,噩耗傳到北京,梅蘭芳當即致電張謇之子張孝若:“太翁仙逝,至深哀悼,謹唁。”唁電雖極簡短,但失去一位彌足敬重的良師益友,梅蘭芳心中的悲傷,是難以用文字來表達的。

張謇與梅蘭芳,盡管他們各自的社會角色不同,年齡也相差近四十歲,但客觀條件的差異,並未妨礙他們為弘揚傳統戲曲藝術而建立起的情誼。

反觀之,歐陽予倩在南通主持校務三年,這是他對京劇改革的初步實踐,但在當時的社會,他的主張必然會遇到曲折和障礙。

在他和張謇友誼甚篤之時,就有不期之憂。

1919年12月,歐陽予倩在給袁寒云的信中提到與張謇的關系時,就有“懼不克終”的字眼,沒想到卻一語成讖,在1921年底,歐陽予倩終于懷著極端失望的心情,把校務交給了吳我尊,毅然離開南通,重返舞台。

他在《自我演戲以來》一書中不無感慨地說:“我到南通住了三年,本抱有幻想,不料一無成就……唯有抱著無窮的煩悶,浮沉人海而已!”

究竟是何原因使得張謇與歐陽予倩終至不歡而散、分道揚鑣呢?歐陽予倩在《自我演戲以來》一書中說:“張季直待我不錯,我也以長者尊敬他。

不過彼此思想很有距離,他到底不失為狀元紳士,我始終不過是一個愛演戲的學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