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人的自殺性襲擊

[美]道格拉斯·鮑汀著張曉莉譯

建造大西洋防禦牆的老德國人。(圖一)

1944年4月,隆美爾陸軍元帥(前排左數第三個)和其他德國高級軍官視察加來海灘上用來抵抗坦克和登陸艇的障礙物。隆美爾對大西洋防禦牆的這部分防禦工事表示滿意,但他對諾曼底海岸的防禦工事感到失望。(圖二)

在南薩斯喀徹溫軍團襲擊海灘的半個小時之後,緊隨其後的軍隊——加拿大卡梅倫高地皇家軍隊伴隨著風笛手所演奏的蘇格蘭戰斗曲在普爾維爾登陸。風笛手的樂器所發出的聲音卻被海灘上的加拿大士兵誤認為是德國馬拉大炮的車輪碾過的聲音。一些卡梅倫士兵增援南薩斯喀徹溫團,

其他人則向內陸的聖奧賓機場挺進。他們在向前挺進了一英里之後便在一塊木板後匍匐下來,等待應該加入他們那些的來自迪耶普登陸的加拿大坦克。但沒有一輛坦克趕來支援他們,這些卡梅倫士兵彈藥用盡後,一個接一個地倒在沙灘上。

在普爾維爾及其周圍,薩斯喀徹溫軍團陷入困境,他們的進攻毫無效果。這塊陸地上的農場、雷達站和防空炮仍舊為德軍所把持。因為不能及時奪取目標,薩斯喀徹溫軍團和卡梅倫軍團都開始從普爾維爾向海灘撤退。在德軍逐漸加強的火力之下,他們在海灘上等候著前來接應他們的船只。一個小時之後,他們在等待中死去。

迪耶普總攻行動在下午5∶20分開始進行,這時在“凱爾普”號指揮艦上的指揮官們對于普爾維爾的失敗和死火山錐的不幸事件還一無所知。指揮地面部隊的羅伯特將軍如果及時得到消息,知道兩次灘頭登陸已經出現差錯的話,他或許還有時間取消至少部分的襲擊行動。但是他和指揮海軍的休斯·哈利特上校是在真空中指揮行動,等到他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他們已經無法拯救他們的主力部隊,以使其免于做出沒有意義的犧牲。

為了掩護船只免于敵人炮火的襲擊,登陸的盟軍升起了海軍煙幕,但這同時也遮住了聯合指揮官的視線,妨礙了他們觀察海灘上的戰斗。在海灘上,無線電話務員死亡,無線電接收裝置被毀,“凱爾普”號和岸上的通信被切斷。而德軍傳送的諸如“加拿大皇家軍團還沒有登陸”之類的欺騙信號使事情變得更加混亂。總之,指揮官們對于初步的進攻沒有形成清晰的認識。在死火山錐第一次登陸將近三個小時之後,指揮官們才收到了有關加拿大皇家軍隊陷入困境的確切消息。這一在轉發過程中被嚴重延誤的消息這樣寫道:“還有機會將我們救出去嗎?”到那時為止,指揮官們做什麼都已無法改變發生在死火山錐或其他任何地方的事件進程了。

迪耶普總攻計劃要求兩個加拿大步兵團登陸,皇家漢密爾頓團在海岸的西半部登陸,蘇格蘭埃塞克斯團在海岸的東半部登陸。他們的首要務是破壞德軍的防禦工事,以便卡爾加里軍團的坦克能夠進入城鎮。

當運載著1552名步兵和坦克兵的登陸艇快速向迪耶普飛奔的時候,四艘英國驅逐艦上四英寸口徑的大炮開始向布爾瓦·德·凡爾登沿岸經過加防的建築物進行了10分鍾的狂轟亂炸。與此同時,50門加農炮的炮火在一次短暫的抵近中颶風般地掃向德軍的防禦工事。對于登陸艇上的官兵來說,海上和空中轟炸看起來相當不充分,實際上也確實如此。當登陸的船只離岸邊還有大約200碼的距離時,三顆紅色信號彈在空中炸開,表明這次簡短的炮火准備已告結束。戰艦上的大炮停止了射擊,颶風也已過去。不再受炮火壓制的德軍開始了可怕的報複行動,用迫擊炮向正在登陸的加拿大士兵猛烈轟擊。

在德軍炮火之下,這些加拿大士兵仍不氣餒,竭盡全力沖向海灘。在那里,他們被壓制住了,很多人傷亡。海軍炮彈除點燃房屋之外,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颶風”戰斗機的航炮也沒有對厚混凝土澆鑄的德軍碉堡產生多大的威脅。

濱海地帶雖然僅由一個敵軍步兵連把守,但德軍所處的位置事實上使它無法被攻破。德國士兵從海濱娛樂場和林陰大道兩旁房屋的屋頂上和窗戶里進行射擊。其他德國士兵也不斷湧來,他們從東邊懸崖上的機關炮隱蔽地向水中突出的那塊陸地進行縱向射擊。

這些未經英國情報報告的機關炮幾乎將在東邊懸崖底下登陸的蘇格蘭埃塞克斯團切割成了明顯的幾列。這一個團登陸還不到25分鍾,就已經喪失了30%~40%的兵力。在接下來的45分鍾里,它的傷亡人數上升到將近80%。一個包括15名蘇格蘭士兵的小組設法越過海牆,他們炸開了海牆上面的鐵絲網,迅速穿過被子彈撕破的草坪,到達遠處的房屋,並努力向船塢靠近。但是在那里他們遇到了強大的火力,被迫向海灘撤退。

在海灘的西端,漢密爾頓團的遭遇稍微好些。那些離海灘最近的士兵奮力沖進毗鄰海牆的娛樂場,與防衛者逐個房間地搏斗。一個小時之內,加拿大團就占領了娛樂場的底層,但整個上午娛樂場的最上層一直為德軍所控制。幾組加拿大士兵從這所建築的頂端翻過去,沖進城鎮。兩個小組奮力前進,想要靠近電影院,然後再到聖雷梅教堂,但最終他們還是被迫撤退了。

在進攻部隊之後登陸的卡爾加里團的坦克在破壞迪耶普防禦工事方面效果不理想。不管機組人員怎麼努力,他們那27輛第一次參戰的丘吉爾型新坦克還是不能攻破這座城鎮。其中有幾輛剛剛登陸就失去戰斗力了。另有15輛雖然越過了海牆,但那些由混凝土構築的專門用來對抗戰車的堅固的障礙物使它們根本無法進入通往迪耶普的街道。當這些坦克在平坦的空地上隆隆碾過的時候,很容易被德軍的大炮炸翻在地。最後,一小批幸存者不得不返回海灘占據了一塊隱蔽的陣地,准備最後的決戰。

這段時間內,“凱爾普”號上的指揮官們也沒有得到任何有關主攻行動進展狀況的准確消息。羅伯特將軍的確得到了一則消息,聲稱蘇格蘭埃塞克斯團已經進入城鎮。羅伯特將軍以為這意味著整個團而不是幾個幸存者已經深入到城鎮里,所以他便下令讓他的部分預備隊——由在法國的加拿大人組成的蒙大拿皇家燧發槍手團登陸支援。羅伯特將軍認為自己在促進,事實上,他在加劇失敗。

上午7點,蒙大拿皇家軍燧發槍手團參加戰斗。將近200人乘著被子彈打穿了許多洞的木頭船在西邊懸崖下面的一小塊孤立的海灘登陸。選擇這樣一個地方登陸是錯誤的,在那里登陸的士兵既不能離開,也無法參與戰斗。其余的蒙大拿團士兵在右邊地點登陸,但他們遇到了與先前在那里登陸的團相同的命運。多數人被壓制在布滿岩石的洞穴里,有的則隱藏在被破壞的坦克廢墟後面。只有一組蒙大拿團士兵爬著離開海灘,沖進城鎮。在皮埃爾·杜巴克軍士的領導下,他們奮力前進,最遠的時候到了碼頭附近。在彈藥用盡後,他們被迫投降。他們只得服從德軍的命令,脫得只剩下內衣,靠牆站成一排。後來,這些幾乎沒穿衣服的士兵制服了看守他們的警衛,穿過街道逃回海灘。因為他們沒有穿制服,敵對雙方都沒有朝他們開槍。

8點半,羅伯特將軍獲悉娛樂場已經落入加拿大士兵手中,海灘的西部也已處于加拿大士兵控制之下。因為相信坦克正在進入城鎮,羅伯特將軍命令他的最後一部分預備隊——皇家海上突擊隊參加戰斗。他們在煙幕和海上支援炮火的掩護下向前挺進。但當他們從煙幕里出來的時候,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幅噩夢似的情景——燃燒的登陸艇,喪失戰斗力的坦克和在近距離發射的炮彈中死傷的士兵。

這支突擊隊的指揮者菲利普斯上校帶上一雙白手套,背對著敵人,指揮後面的船只返回,以免于這場屠殺。在他的戰艇上的官兵都被殺死之後,菲利普斯仍繼續發信號,直到自己也倒在甲板上。但所幸的是,大部分戰艇都已返回,避開了覆沒的厄運。

德軍不僅沒有喪失任何目標,而且隨著增援部隊的到來他們的防禦得到進一步加強。德軍第十裝甲縱隊正向普爾維爾進發,而且這些德國增援部隊已經做好突襲海灘的准備。英國驅逐艦不斷進行交叉射擊,轟炸德國陣地,其中一艘艦艇由于靠得太近,轉身的時候船尾觸了底。戰斗中,海灘上的盟軍通過望遠鏡一度看到穿著白色制服的德國軍官。這些德國軍官站在西邊陸地的一個陽台上,手里拿著酒,嘴上叼著香煙,正在享受勝利的美景。

上午9點,休斯·哈利特上校建議羅伯特將軍,如果要疏散海灘上的士兵,就要馬上作決定,因為這需要時間去組織救援的船只。撤退定在盡可能最早的時間——上午11點。這意味著海灘上的人還要忍受2個多小時的炮火折磨。

在高空中,英國皇家空軍進行了它所期望的戰斗。它的第七十四聯合空軍中隊遇到了從遠在德國、巴爾干、荷蘭飛來的如同黃蜂一般的德國空軍。在海灘和艦隊的上空,雙方進行了決戰。英國皇家空軍損失了106架飛機,相比之下,德國空軍才損失了48架。

撤退行動從一開始就相當。當救援船只的警報器進行緊急呼叫的時候,迪耶普海灘上的士兵分成小組掙紮著向海邊靠近,數量多得讓人眼花,其中許多人死在路上。當掩護撤退的盟軍火力逐漸減少的時候,德軍加強了火力,這些幸存者們在槍彈射擊中無助地聚集在一起。坦克里的士兵放棄了自己逃生的打算,盡他們最大的努力維持掩護火力,以阻止德軍掃射海灘。英國皇家空軍的一支代號為“颶風”的編隊通過在撤退的士兵和離他們僅200碼遠的德國大炮之間設置了一條煙幕帶拯救了許多人。

德軍的火力因為增援的大炮而得到加強,登陸的盟軍再也無法抵抗集中的炮火轟擊了。在海邊,加拿大士兵大批死去。加拿大軍隊撤退用的登陸艇因為超載傾覆于海中,有的人被炸成兩半,死在海里。在一艘過度擁擠的登陸艇上,這些加拿大士兵槍殺了德國俘虜,並將他們的尸體拋出船外,以減輕正在下沉的登陸艇的負載。合計起來,只有370名加拿大士兵設法逃離了迪耶普海灘,1600名加拿大士兵被留在了那里,其中有500人死亡,余下的成了德軍的俘虜。

與此同時,因奪取迪耶普的西部陸地失敗而被粉碎的部隊正從普爾維爾海灘疏散,其結果同樣悲慘。大約690名士兵死傷。活著的士兵被迫用尸體建起一座低牆,掩護他們撤退。最後總共有601人從普爾維爾撤離。

到12點20分,最後的撤退努力也被放棄了。半小時之後,“凱爾普”號快速靠近岸邊,進行抵近射擊,以掩護岸上有可能還活著的人。羅伯特將軍第一次親眼看清戰場。他不能分辨出有任何生命的跡象。下午1點08分,他收到了岸上還活著的軍官發來的最後消息:“我們的人已經投降了。”在經過猛烈攻擊的海灘上,能夠行走的傷員開始將他們那些殘廢的戰友拖出海水,以免他們在潮水漲上來的時候被淹死。然後,他們坐在石頭上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