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18節:遭遇老板的信任危機(8)

我們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打完牌後,老板卻把保鏢罵了一通:"你也就是嘴上說幾句狠話,關鍵時刻根本不敢動手……"罵完,老板還覺不解氣,放話說要辭退朱哥。

聽說小朱子要被辭,大家都為他感到委屈。說實話,保鏢應對的辦法並沒有什麼不妥。作為一個保鏢,不能因一時沖動動手而將老板陷于危險或冒失地給老板樹敵。

我們保鏢都很團結,大家的情誼是在充滿危險的工作中建立的。事實上,做過保鏢的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危險來臨時,能指望上的只有同為保鏢的兄弟,警察不能在第一時間趕到事發現場,有些時候也不方便讓警察介入。大家對小朱子被辭退一事都感覺很冤。我們幾個商量後決定一起到老板那兒為小朱子求情。

當我們來到辦公室時,老板正急著去香港,正安排人准備去機場呢,我們一看這情景,只好等老板回來再說了。

過了三天,老板從香港回來,還沒有完全忘掉小朱子一事帶來的不快。他回來的那天,正好趕上我當班,我和司機趕往機場去接老板。在從機場回來的路上,老板又說起了小朱子的事,還是決定將小朱子辭掉,也許他覺得,辭掉小朱子對我們算是一個教訓。在這種情況下,我只好解釋勸他:"朱哥不是膽小的人,和您一起玩牌的都是您的朋友,作為保鏢有些分寸很難把握……"沒等我把話完,老板就氣沖沖地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你們都一樣,都怕死,不敢站出來為我出頭,我花錢可不是白雇你們的!"

我至今都記得老板說這話的語氣,那一瞬間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傷害,我一向盡心盡責地保護老板,並沒有臨陣脫逃過。而現在聽到這些話,我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強烈地想要為我的職業榮譽去說點什麼,只感覺血往腦袋上湧,脫口道:"自從我們開始做保鏢,就已經把腦袋別在褲腰袋上了,自己的安危放在身後了,小朱子也好,其他保鏢也罷,遇到危險也從來都是把您的安全放在最前面,從來沒有被危險嚇怕過,您不要看低我們。"

說完這番話,我的心理忽然輕松起來,而老板的臉色卻更加難看。車里的氣氛變得非常緊張,同行的秘書、護士大氣都不敢出。還沒有哪個保鏢敢這樣頂撞老板。在死一般的安靜後,老板突然幾近咆哮地吼道:"不是我看低你們,你們就是怕死,你也一樣……。"

從職業的角度看,我不能和老板吵下去。我知道老板說的是氣話,可心情依舊無法平靜,我的大腦亂成一團,我不喜歡被人誤解,更何況是職業操守上的誤解。這兩年來的保鏢生涯像過電影一樣在我腦子里飛快地閃現著。

我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舉動。

我突然挽起西服袖子,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照著自己的胳膊就紮了下去,我想讓老板知道,我連自己都敢紮,沒有什麼危險能讓我放下做保鏢的責任,我們保鏢並不害怕受傷,也不害怕一死。

老板被我的舉動驚得瞠目結舌,他無論如何沒想到我會用這種辦法證明自己。通過這次的舉動,讓我又明白了一個道理,決心和行動有時是不一致的。我決心用刀紮進去,但我的第一刀並沒有真的紮進去。也可能當時瞬間有一點的猶豫,刀已經紮到手臂,但沒紮進去。而此時大家的目光已經都聚焦到我身上,這讓我感到莫大的恥辱。在維護自尊的強烈念頭下,我又朝著手臂紮了第二刀,這一刀深深地紮進肉里。在這一瞬間,我沒有感到疼痛,似乎為了發泄憤怒,我沒有扔掉匕首而是接著繼續用力使匕首紮得更深。

鮮血從我的手臂里噴湧而出,老板完全呆住了,怔怔地看著我血流如注的手臂。最先反映過來的是護士,她手忙腳亂地翻出紗布給我包紮。老板在這時也醒過神來,一個勁地催司機趕緊去醫院。

在去朝陽醫院的路上,我仍覺得自己的頭蒙蒙的,只記得後來給我包紮的醫生用埋怨的口吻對我說:"你再紮深些,筋就被挑斷了,這手臂也就廢掉了。"。

車回到了單位,老板看著我語重心長地跟我說:"我知道你這樣做是向我表忠心。"我告訴老板,我紮自己,並非是要向他表示忠心,只是想證明保鏢不怕死。

後來,老板還是決定讓朱哥離開,我們幾個保鏢決定那就一起離開吧,同生共死。我離開了這家公司,沒有任何懸念。很多人後來跟我說這樣做不值,老板對我不錯,又為別人自己挨一刀,但我不後悔,為了保鏢的榮譽。

那一年是199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