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一種命運

戰場從來就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命運……

我的視線避開那些慘不忍睹的照片,至剛剛為止,我還以“並肩作戰”的同儕熱情來想像這場即將發生的血戰,而蓋雅爺爺隨即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將我推向殘酷的現實。

山王跟海門也看著桌上那疊照片;山王的嘴巴張得跟他的眼睛一樣大,而海門則氣呼呼地說:“可惡!怎麼可以把人殺成這個樣子!”

蓋雅爺爺說:“必要的時候,你也必須將吸血鬼殺成這個樣子。”

我的心發冷,我覺得剛剛冒起的夢想一下子又被無情地澆滅了。更寒冷的是,我的腳步已經抬不起來,堅持踏向維護世界和平的友情夢。

肩膀一陣溫暖,狄米特的手放在我的肩上。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桌上的黑白照片。那個時刻我已經知道我跟狄米特未來應該身處的位置。

“對不起。”蓋雅爺爺說。

但他根本不需要道歉的。



“不知道通到哪里河”上,一艘不知道要航向哪里的小舟。

河面上映著點點星光,夜風流波,小舟宛如航在一條甯靜歌唱的銀河上。

“我知道自己將來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但怎麼樣也沒想到,我居然要維護世界和平。”山王說,四腳朝天坐在木桶里。

“真好。”我說,如今我也只能這麼簡短地回應。

“我的心情好亂。”海門說,負責任的他坐在木桶的邊緣上,打量著四周的水面與風向。

“為什麼亂?”狄米特摘下大草帽,在夜空下他的藍色眼睛顯得格外清澈。

“我覺得怪怪的。”海門看著河面上的星星,說:“一開始我也覺得那些吸血鬼很可惡,為什麼要這樣殺人,但想了想昨天晚上蓋雅爺爺說的東西,我就覺得兩邊能不打架就不打架的好。”

“他昨天晚上說了什麼啊?”狄米特問。

“我問蓋雅爺爺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吸血鬼,他說只有非常少的吸血鬼是天生的,也就是懷孕的女人被吸血鬼吸扁以後,才可能生下天生的吸血鬼。所以大部分的吸血鬼都是被上一批吸血鬼吸干後才會慢慢變成的。”海門說。

“你同情他們吧?”狄米特說,我也這麼認為。海門是個心腸跟漿糊一樣軟的人。

“對啊,村長講的故事其實一點也不恐怖,可憐才是真的。”海門歪著頭:“那個叫做古思特的人,還有那些被襲擊的村人一點也不想變成吸血鬼,可是偏偏教他們碰上這麼倒楣的事,他們變成吸血鬼以後,就跟蚊子一樣非吸血不可,這也沒法子啊。”

“可是長痛不如短痛,如果一次清光光所有的吸血鬼,那以後就不會有吸血鬼了吧?”我說,那些照片帶給我的印象很簡單,就是做出這些事的人必須受罰。

“清不完的,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會躲得好好的。”狄米特睿智地說:“要是我,就會躲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蓋雅爺爺也是這麼說。”海門說。

“總之,全世界的安危,看來是要由我跟海門一肩扛起來了。”山王說。他做結論的時間永遠都很突兀。

說起來好笑,其實我們四個小鬼頭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真正踏出黑森林一步,只有兩年前校外旅行時曾經到過鄰近的法蘭克福城里。我們對世界的想像,不過從電視跟課本上知道,但大多的世界觀卻是在一堆奇怪的民俗傳說中堆砌出來的。比如說,中國什麼都少,就是人很多,全部一起跳起來的話就會引發大地震,他們的政府還計劃在蒙古沙漠上用幾億人排幾個字,讓人造衛星從太空中拍下來。美國人最有錢,他們不管做什麼都用最新的機器,有些有錢人還會買機器人煮飯。日本最可憐,他們被美國丟了兩粒原子彈後,生出來的小孩子都是大頭小身體綠皮膚的怪嬰。諸如此類,當時我們對世界的認識都是童言童語,而山王卻一口咬定世界和平跟他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