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故鄉,故人

“默師哥,怎麼不走了?”

柳凝璿歪著小腦袋看著他。

“這就走。”

李默微微一笑,勒著馬朝城里而去。

入城之後,便是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這是年少時不知多少次穿過的大街小巷,一眼望去,滿是濃濃的記憶,陌生的則是這里很多鋪子都已經改頭換面。

“璿兒你先去找客棧吧,我去辦點事情。”

李默說道。

也不問李默要去做什麼,柳凝璿乖乖的點著頭,騎著馬兒往前走去。

兩只長辮子搭在胸前,腰間的鈴鐺叮當叮當響著,引得路人回望。

待見到這白馬上的年輕女子絕色如花,路人們都是看得眼睛發直。

“小黑你也去吧。”

李默擺擺手,小黑搖搖尾巴,頭頂著雪球跟上柳凝璿的步伐。

接著,李默便沿著街道一路西行,一直來到西邊的一處大宅前。

綿延的石牆,古舊的宅邸,門口兩頭石獅已殘碎不堪。

古銅色的宅門上貼著官府的封條,年生久遠,已有些發黃。

一塊大匾額掉在地上裂成兩半,依稀可以辨清上面“聶府”兩個大字。

這里便是聶家大宅,聶家在永安城勉勉強強算得上一個小世家,上百號族人,做著一些小營生。

但因為李默地位的提升,聶家也成了永安城的大戶,就連州城的官員都親自登門拜訪,榮極一時。

只是如今已成一片廢墟之地,門可羅雀。

“真是個昏君!”

李默冷冷哼了一聲,眼中煞氣騰騰,前方大道上的幾塊青石板被殺意震得粉碎。

這一路入商天國,他早在路上便打聽清楚了。

自他死後被安上謀反之罪,皇帝就下了誅殺他滿門的命令。

雖說他是支族出身,打小便沒被本家看重,也不乏被本家歧視,不過和本家的關系也僅此而已,說到底大家都是至親血脈,同出一祖。

再說了,聶家上百號人中,本家也就十幾個人罷了,支族的親戚們平日里關系甚為融洽,父母去世時也是叔伯幫忙安葬,墊付費用,小時候沒少受他們照顧。

想想自己伺奉皇族多年,為皇族可謂殫精竭慮,研究出多少至強靈丹,醫治了多少疑難雜症。

但有傳喚,但有旨意,未有半點怠慢,可謂忠君。

沒想到自己含冤而死,這狗皇帝非但沒給自己洗清冤情,反倒下了誅殺九族之令。

如此寒心,如此凶殘!

所幸的是,據傳聞在聖旨抵達這里之前,聶家上百號人一夜間突而消失不見,至今尚無蹤跡可尋。

李默能想到的很可能是聶家提前得到風聲而連夜出了城,如此倒也讓他松了口氣。

否則若這麼多家人死去,他非要血洗皇城不可。

稍稍逗留一下,李默又沿著宅子往偏僻地兒走。

這大宅是本家的宅子,他的家在一個偏僻的小巷子深處,沿途親戚的屋子也都貼著封條,陳舊不堪。


推開最里間的一個院落,小院里塵埃布滿,兩邊的大樹也早已干枯,兩口大水缸破破舊舊。

土牆黃瓦,破壁殘垣,屋里子沒有一點生氣可尋。

“真是物是人非。”

李默深深歎了口氣,不免感慨幾分。

當年他到了州城,闖出一些名氣後還請叔伯雇了人幫忙守著宅子,畢竟是父母傳下的基業。

顯然聶家人走了,守屋子的人自然也就不在了。

算算從他冤死到現在,已經過了足足八年。

想想複活之後,入武道院,進玄門,八年時光直是彈指一揮間。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李默這才出城而去。

東山腳下的聶家祖墳還在,只是早無人打掃,雜草叢生,幾條野狗在周邊覓食,一見人來了立刻跑得沒了影。

沒多久李默便找到了父母墳頭,眼看雜草叢叢,掩蓋石碑,他眼中又冒起騰騰怒氣。

父母早亡,他每年不忘祭拜,更把這當成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

買祭品、點香燭、訴一年之所得,只為告慰父母在天之靈,告訴他們自己活得好好的。

即使後來貴為皇城太醫院首席大長老,但每年祭日時他必定返鄉,從未落下一年。

然而如今,這墳頭一荒廢就是整整八年,那胸口的怨怒是滄海難平。

他緊緊一握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道:“狗皇帝,還有大皇子夏侯威,待我回到皇城,必定要讓你們後悔所做的一切!”

清除雜草,一番祭拜,望著乾淨的墳頭卻又不免一聲歎息。

如今入玄道,求飛升,割去凡塵俗念,這一拜之後不知何時才能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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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時已是天黑,李默倒不急著回客棧,輾轉之後便來到了北大街上,街中間有著一間藥鋪,上懸匾額,名為:濟懸藥坊。

“果然還在。”

李默站在藥坊外,不免微微一笑。

藥坊里稍顯冷清,幾個伙計在整理藥材,一個三十來歲的瘦個子在一旁做著記錄。

“徐廉這小子,做上帳房了。”

李默又笑了笑。

父母死後,他六歲就進了這濟懸藥坊做雜工,那中年瘦個子便是當年一同做雜工的小子,因有些算帳天分,後來拜在了帳房席下做學徒。

他隨手在戒指上一拂,手中多了一個匣子。

一步踏進去,徐廉一抬頭,便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兒,欠著身,笑眯眯的問道:“這位公子不知有什麼需要?”

“曹掌櫃在嗎?”

李默問道。

“在里間,不知公子……”徐廉觀眼前這青年衣著不俗,氣質非凡,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

李默將手里的匣子朝著他一遞道,“在下是受人之托,前來拜訪曹掌櫃。”

“那請公子稍候。”

徐廉接過匣子,走到里間。

然後便聽里面發出一聲驚呼聲,徐廉匆匆趕出來叫道:“公子里間請。”

李默走進去,里間的小廳里站著一個胖老者,六十多歲的年紀,略顯蒼老的臉上寫著慈祥,此時那眼中更帶著濃濃的驚訝,正是掌櫃曹文國。


小桌上放著剛剛打開的匣子,里面放著一枚千年三耳云芝,通過黑中帶紫,散發著寸寸異彩。

“掌櫃的也老了。”

李默輕輕念了句。

他離開時,曹掌櫃才還未滿四十,正當壯年,意氣風發得很。

這聲音小,屋子二人都未聽到,那曹文國仔細打量這青年,然後認真問道,“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免姓李,單名一個默字。”李默回過神來,答道。

“原來是李公子,老朽是掌櫃曹文國,敢問公子是受何人所托送來此物?”

曹文國肅然問道。

“此人乃是曹掌櫃的一位故人,名叫——聶羽。”

李默淡淡說道。

話一落,曹文國和徐廉頓時大吃一驚。

徐廉迅速的朝著外面望了眼,曹文國則大手一擺,將匣子一蓋道:“公子說的是何人,老朽還真記不起了,怕是公子送錯了地方。”

李默看在眼里,不免一笑道:“曹掌櫃的真是謹慎,放心吧,我不是官府中人。官府的人也拿不出這樣的東西,不是嗎?”

這話說得曹文國一愣,他是黃級三品煉丹師,當然很清楚這匣子里的千年三耳云芝是何物。

此物生于大地極深之所,納天地靈氣而生,百年者皆是世上奇珍,更別說這麼一大朵,足足千年壽元,何等珍貴少見。

他到底也是聰明人,一下子也明白過來,即使官府知道他和聶羽的關系,也沒必要拿,而且拿不出這樣的珍寶來當誘餌。

這時,李默微微笑道:“曹掌櫃的向來低調,即使聶大長老踏步皇城太醫院,位列首席大長老之位,您也未曾拿他的名字當招牌用。世人不知你和他的關系,更不知道他在這里曾經做過幾年的雜工。當然,更不知道他在這里有著另外一個名字,叫小四兒。”

這話一說,曹文國頓時眼睛一亮。

當年和李默進藥坊的共有十人,按照年齡月份排位,他排名第四,因此在藥坊里便叫做聶小四,真實姓名反倒少有人知。

“掌櫃的,這青年居然知道這事情,看來真的可能和聶大長老有關系啊。官府的人不會這麼麻煩,要知道咱們藥坊和聶大長老有那層關系,早就上門來了。”徐廉小聲說道。

曹文國倒是點點頭,但又滿帶疑惑的問道,“公子說是受聶大長老所托,但是聶大長老可是死了八年了。”

痛心道:“可憐聶老四兒啊,他那性格怎麼可能謀反,分明是被人誣陷。聽說謀反案後,他腦袋可是都被人砍下來了,掛在皇城東門城牆上,懸掛十日示眾啊。”

哼!

說起這事情,李默又暗暗哼了一聲,罵了句狗皇帝。

冤死也就罷了,居然把自己的人頭懸掛十日,如此侮辱真是恨得氣不打一處來。

平息了一下心情,他這才說道:“其實在下早該過來,不過因為有些事情纏身,所以等到現在,這也是聶大長老臨終所托。”

“該不會你是聶大長老的徒弟吧?”曹文國恍然大悟道。

李默微微搖了下頭道:“在下乃是玄門中人。”

“玄門中人?”

二人頓時又吃了一驚,然後又恍然大悟。

這青年看起來年輕,說是受聶羽所托,那當年便不過十來歲,如今說是玄門中人,那便一下子明白過來,這玄門人有駐顏之術,說不定這青年已經七老八十也不一定呢。

話落,李默說道:“曹掌櫃不知進入黃級三品有多少個年生了?”

“哎,十年有余。”曹文國如實答道。

“那……我來助曹掌櫃一臂之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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