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第二章 對局

向一邊傾倒的土黃色頭發,黃里透紅的健康皮膚,深邃的黑色眼珠,嘴角含著一根翠綠的狗尾草,身著樸素的便服。從外表上看去,這個擺棋局的年輕人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子。但就是這個普通的男子,得到蕭恩澤格外的關注。

面對面的直視讓蕭恩澤發現,這個年輕人,不正是才加入烏萊沒多久的一線配角康普斯嗎?他最近崛起得很快,在不少中小電影里,已開始擔任主角,不過因為這部片是大制作,有湯姆的存在,他才不是焦點。

蕭恩澤覺得很奇怪,怎麼龍套身份的自己能直接和他相遇了?

莫非導演看我表現不錯,給我特別的安排?

蕭恩澤美滋滋的想著,但同時又立馬將自己這個想法否定。他深知布魯特的為人,既然把自己定位在龍套了,就絕不會因為電影里的變化而打斷他的設計。康普斯在這里,或許是在進行著他自己的重要劇情吧!要知道,一線配角,可是有不少重要劇情的。

“管他的!在電影空間里擁有現實記憶,就算是蠢材也能變天才!這個康普斯不出現還好,一出現,我豈能讓他浪費?”蕭恩澤在心里竊喜:“廣告位,廣告位,你總是接踵而來。你就如那一疊疊可愛的聯邦幣,散發出無窮無盡的誘惑。”

侍者顯然對康普斯不滿,消費一碗稀飯,就把酒館所空下的最後一個席位給占了。但他只能以略微冷淡的答覆來發泄,卻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康普斯在蕭恩澤對面的一桌,背對著蕭恩澤坐下。

半年的戎馬生涯,讓蕭恩澤敏銳機警了許多,他上下打量了康普斯一陣,目光最後落在他的腰帶上。他偏過頭,迎上拉爾夫的目光,看來,拉爾夫也發現了什麼。

“那是條不簡單的腰帶,是殺人的利器也說不定。”蕭恩澤和拉爾夫對視,眼神仿佛在說著同樣的話。

酒館的菜上的挺快,蕭恩澤三人一邊吃著食物,一邊張著耳朵聽著酒館內眾人的議論。都說酒館是資訊最密集的地方,這話一點不假,片刻功夫,三人獲得的情報是剛才在街道上的好幾倍。

當然,蕭恩澤會不時的朝康普斯望去,此時酒館侍者,正把第三碗稀飯給他端上去了。

蕭恩澤覺得康普斯扮演的這個角色實在奇怪,稀飯要吃幾碗大可以一起叫,又何必喝一碗又叫一碗,這樣既麻煩侍者,也耽誤了自己的時間。

康普斯的舉動也吸引了伏特加的注意,他小聲說道:“這個人還真節約,稀飯都是一碗一碗叫的,難道有人不守規矩向百姓搶劫了嗎?”

蕭恩澤微微一震,伏特加的話提醒了他。是啊!或許康普斯是因為窮才這樣的呢!一下叫三碗,他怕吃不完浪費,所以吃一碗叫一碗?但……窮到這個地步了嗎?剛才在大街上,他不是還擺著棋局嚷嚷著贏了拿走五片金葉子,輸了留下五片銀葉子嗎?

蕭恩澤在心里感歎,這的確是個怪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酒館門口傳來,這是五個身著塔巴達軍服的軍人,蕭恩澤注意他們的軍銜徽章,發現走在最前面那個是一個中隊長。

五人在酒館中停下,左右望望,見沒有座位,臉色不是很好。

侍者急忙迎了上去,對幾位軍爺的態度十分熱情,滿臉笑容道:“幾位軍爺,小人非常歡迎你們的到來,但現在,還沒有座位騰……”

沒等侍者說完,中隊長向前走了幾步,在康普斯的右側坐下,先是瞥了他一眼,然後看見了桌面上的稀飯,那目光頓時充滿了鄙夷,接著抬起手指,在康普斯面前的桌面上重重點了幾下,道:“你起來!讓我們!”

侍者默默的站在一旁,也不做聲,心想這幾位軍爺還真會挑人,如果是其他的顧客,他恐怕會湊過來說幾句,但這個人,他早就看不下去了。喝幾碗稀飯也要分三次給他端上來,實在惱火。

五人的作為已經違反了蕭恩澤不允許欺民的規定,伏特加朝蕭恩澤望去,等待他的意思。蕭恩澤搖搖頭,示意先看看再說。

小鎮已經被塔巴達軍占領,盡管威廉森將軍是個仁義的人,但科塔鎮民們依然發自內心的對塔巴達軍畏懼,畢竟對方掛上的是叫“侵略者”的頭銜,換作是其他人,在五名肌肉發達的塔巴達軍人的要求下,恐怕早就讓位了。在讓位之余,或許還要賠上虛偽的笑臉。

但康普斯卻沒有動,他看都沒看那中隊長一眼,自顧自的喝著稀飯。

蕭恩澤有些欣喜,暗想一線配角不愧是一線配角,扮演的角色都這麼有性格。

康普斯的反應讓中隊長生出一絲怒意,其余四名塔巴達軍人立馬過來,將康普斯圍住。

看著四周一雙雙被吸引而來的目光,中隊長似乎有些顧忌,他抬起手,道:“將軍說過,不讓我們欺民,我們不能動他。”

蕭恩澤暗自叫好,看來這些軍人還是有分寸的。

只是中隊長又接著道:“我們雖然不能動他,但動這碗稀飯總可以吧!”

言畢,他手臂在桌面上一掃,“砰當”一聲,盛稀飯的瓷碗摔的粉碎,稀飯也灑落一地。

中隊長冷笑道:“好了,現在吃完了,可以走了。”


怒意湧上蕭恩澤的心頭,他又是失望,又是慶幸。眼前的一切雖然讓他不悅,但至少發現了軍中的害群之馬。

康普斯怔怔的望著稀飯,停頓幾秒,道:“我還沒吃飽,你賠我。”這話雖然是對中隊長說,但康普斯自始至終都沒朝他看一眼。

這下中隊長可真怒了,他在桌面上狠狠一拍,喝道:“你個狗雜種,爺我給你台階下你不下,非要爺動真格的?”

康普斯淡道:“賠我一碗,我就不怪你。”

中隊長猛的一下站了起來,挺直腰杆向康普斯靠近,其余四人也向他靠近,那意思再明白不過,話不多說了,准備挨打吧!

康普斯的手,滑落在腰間。

蕭恩澤的心里一涼,突然感覺到酒館內湧現出一股強烈的殺氣,急忙向伏特加使了個眼色。

伏特加快步向康普斯那桌走了過去,趕在中隊長動手前,一巴掌按在他的肩上。

中隊長回過頭,看見伏特加那張臉,臉色頓時慘白。

伏特加笑道:“朋友,有話好說,何必動手呢?”

中隊長咽了口水,知道伏特加這樣說是提醒自己不要泄露他的身份。

不等中隊長回答,伏特加朝身後一指,又道:“如果你們餓的慌,那就去我們那桌,一塊吃?”

五名塔巴達軍人順著伏特加的手勢望去,臉色頓時從白至青,威廉森大人居然在這里,為何在進來的時候沒有發現,真是瞎了狗眼。

中隊長又吞下幾團口水,額頭上滿是汗珠,道:“朋友,多謝你的好意,你說的對,有話好說,何必動手動腳的呢?隔壁還有一家,我們就去那家吧!你們吃好,吃好。”

言畢,五人灰溜溜的離開了,留下滿酒館疑惑的目光。

“謝謝。”康普斯雖然道謝,但卻背對著伏特加,看也沒看他一眼,彎下腰,用手去捧灑落在地面上的稀飯,道:“老板,給我拿個空碗來。”

這是干什麼?難道掉在地上的稀飯還要吃嗎?

酒館內無數疑惑的目光變成了驚訝,這個人,難道是個乞丐嗎?

此刻,蕭恩澤已經走過來,在康普斯的對面坐下。突然間,他對康普斯這種強烈的個性生出由衷的好感。如果說之前的關注是因為他一線配角的身份,那麼現在,蕭恩澤是完全被他所扮演的這個角色給吸引住了。

蕭恩澤用柔和的語氣說道:“看得出來,這里的地板並不是經常擦洗。”

康普斯沒理會蕭恩澤,依然用雙手捧著稀飯等待侍者拿空碗來。

蕭恩澤耐心極好,依然柔和的說道:“稀飯已經髒了,吃下去會壞肚子的。這頓飯,我請你。”

康普斯終于回答蕭恩澤,聲音冷冰冰的:“不用。”

蕭恩澤的聲音忽然嚴肅了些,道:“我的錢是用血汗換來的,很乾淨。至少,比這掉落在地上的稀飯要乾淨。我請你,並不是憐憫和同情,而是為發現一個高尚的靈魂而感到開心。”

康普斯微微一震,松開雙手,稀飯順著指間又重新回到地面上。他坐回座位,抬頭看了蕭恩澤一眼,道:“我接受你的邀請。”

蕭恩澤微笑道:“想吃點什麼,盡管點。”

“一碗稀飯。”

蕭恩澤補充道:“兩碗。”

看著康普斯盯著自己的目光,蕭恩澤笑道:“另一碗,是給我的。”

兩人面對面吃完後,蕭恩澤道:“方才我見你在街上擺五子棋局,不如我們切磋幾局如何?”


康普斯這次倒是回答的快,道:“贏了拿走五片金葉子,輸了留下五片銀葉子。”

這個人,想錢想瘋了麼?

“行!”蕭恩澤爽朗的笑道,指指酒館侍者:“帶我們去樓上的房間。”

“好勒!”蕭恩澤一片金葉子的小費,讓他從侍者的身上獲得了無限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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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棋盤擺在低矮的茶幾上,蕭恩澤和康普斯各坐一方,聚精會神的將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盤上。伏特加和拉爾夫在旁邊看,但靜悄悄的,就連呼吸聲都有意降低。

第一局,在棋盤快走滿的時候,蕭恩澤輸了。

只有真正的失敗降臨,蕭恩澤才發自內心的感歎,這個人的棋藝的確非常出眾。但他不會就此放棄,一次的失敗,已經讓他洞察到了康普斯的強弱之處。他相信自己,不會是最終的失敗者。

將五片銀葉子推給康普斯,蕭恩澤微笑道:“再來一局。”

此人修養不錯,棋品很好。康普斯在心里暗暗評價,點點頭。

第二局,蕭恩澤下得更加艱苦了,但他竭盡全力,明暗交錯的埋伏和陷阱布滿棋局。這一次,是他勝利了。

康普斯盡管無比平靜,但臉色卻很難看。他在懷里摸了一陣,最後掏出一個布袋,然後從布袋里拿出五十片銀葉子,極不舍的遞給了蕭恩澤。

蕭恩澤暗自一驚,心想:“好哇!你這家伙竟然做的無本買賣,你根本就沒有五片金葉子的本錢,這些銀葉子都是贏來的吧!你的棋藝雖然不凡,但也太自信了!如果早早碰見了我,你拿什麼來賠?”

但蕭恩澤又想,這五十片銀葉子是十盤棋局的成果,一下就讓他拿出來,也的確是難為他了。但他並沒有賴帳,人品不錯。輸棋了不惱怒,棋品也不錯。

棋盤之間,兩人互相欣賞起來,似乎有種英雄識英雄的感覺。

第三局,康普斯的攻勢猛烈,蕭恩澤防不勝防。但棋盤快下滿的時候,康普斯依然沒能將蕭恩澤逼入絕境,反而令蕭恩澤感覺到,他的棋下得慌亂起來了。

“看來,他是在擔心,這一局如果輸了,就沒錢賠了。”蕭恩澤暗暗的想著,但他手下卻不留情,展開激烈的反攻。

最終,康普斯並沒有一敗塗地,和蕭恩澤打和了。

“好了——”蕭恩澤雙手按在膝蓋上,將椅子向後挪退一些,道:“和局好啊!今天我們沒有分出勝負,留個懸念在這里,下次再戰。”

康普斯沉默不語。

簫恩澤猜到他在想什麼,他在心疼那些給出去的錢。一個連稀飯都舍不得浪費的人,又怎麼會不心疼這些錢呢?

“這位先生,你的棋藝非常精湛,是我所遇過的人中最出色的,今天能和先生戰上三局,我非常開心。”

或許是同樣欣賞蕭恩澤的棋藝,康普斯對蕭恩澤的態度親近了些,道:“先生,你的棋藝同樣讓我折服。嗯,真心折服。”

蕭恩澤微笑道:“能和先生博弈幾局本是快事,但我對先生的行為有些疑惑。”

“請說。”

蕭恩澤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我見先生氣宇不凡,眼中並沒有對金錢的貪婪之色,和那些普通平民完全不同。但我很奇怪,先生靠擺棋局賺錢,連吃飯也非常省,究竟是什麼事,讓先生如此渴望金錢呢?”

康普斯雙眼緊緊的盯著蕭恩澤,眼中閃過了欣賞之色,面前此人的眼力不錯。

蕭恩澤道:“如果先生不方便說出來,那權當我沒問過。”

康普斯微微低下頭,似是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眼里的憂傷,頓了許久,才慢慢的說起來。

原來,康普斯曾受過重傷,倒在荒野中,被科塔王國一個年邁的老婦女給救了回去。康普斯萬分感激,心中記得老婦女對他的好,決心一有機會一定要報答。最後,康普斯的機會是來了,但對于老婦女來說,卻是如五雷轟頂般的打擊。她犯上惡疾,連正常的行動都很吃力,恰恰在這個時候,她的兒子,科塔士兵中的一員,竟在前方犧牲了。老婦女痛心疾首,病情越發加重了。

康普斯四處求醫,最終找到一位能治療老婦女疾病的醫師,但所需要的代價卻是一百片金葉子的高額費用。醫師只給康普斯幾天的時間籌錢,康普斯不想做壞事,卻又沒有什麼工作能在幾天之內賺取到一百片金葉子。


故此,他才想到了擺棋局這招。

聽完康普斯的話,蕭恩澤等三人都十分感動。尤其是蕭恩澤,對康普斯所扮演的這個角色的好感更加強烈了。

蕭恩澤將那贏來的五十片銀葉子遞給康普斯,慷慨道:“這些是救命的錢,你拿著吧!”

康普斯擺擺手,道:“我康農·范不是個賴帳的人,既然輸了,就要遵守規矩。這些錢是你靠本事贏的,也是血汗錢!”

這個人,叫康農·范。蕭恩澤在心里牢牢記下他的名字。

頓了頓,康農又道:“我已經想好了,後天就是最後期限了,靠擺棋局看來是無法籌齊這些錢了,我要去塔巴達軍營冒冒險。”

這番話把三人給驚住了,伏特加急忙道:“你要去塔巴達軍營干什麼?難道想劫營?”

康農道:“我不是科塔軍人,沒那個義務。再說,我也沒那個本事。我去塔巴達軍營,是想見威廉森將軍。”

伏特加更驚了,加大音量道:“你見威廉森將軍干什麼?”

康農微微抬頭,終于拿下含在嘴角的狗尾草,道:“傳聞威廉森將軍是個仁義之人,從鎮上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屬實。科塔王國已經有了投降的跡象,這片土地不久後會成為塔巴達王國的領土也說不定,既然如此,我的救命恩人就是塔巴達王國國民了。仁義的威廉森將軍,不會見死不救吧!而且,我是找他借錢,日後一定會還給他的!”

蕭恩澤看到的不是康農的天真,而是他的直率。

蕭恩澤淡道:“這些都是你一相情願的想法而已。如果威廉森不願意幫助你呢?要知道,他並沒有一定要幫助你的義務。”

康農迎著蕭恩澤的目光,道:“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後的辦法了,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就要拼盡全力。”

言畢,康農又補充一句自我安慰式的話語:“我有種預感,威廉森將軍一定會幫助我的。”

“哈哈——”蕭恩澤突然笑了起來。

康農用不滿的目光看著蕭恩澤,皺眉道:“笑什麼?”

蕭恩澤道:“我笑你的預感很准。”

康農有些摸不著頭腦,道:“什麼意思?”

蕭恩澤只是微笑,一旁的伏特加性子急,早就忍不住了,笑道:“他就是威廉森將軍。”

康農猛的一震,詫異的看著蕭恩澤,喃喃道:“你就是威廉森將軍?”

蕭恩澤點點頭。

“真的是?”康農依然有些疑惑。

蕭恩澤側過身,對身後的拉爾夫道:“拉爾夫,勞煩你辛苦跑一趟,去營中拿一百片金葉子過來。”

拉爾夫點點頭,迅速離去。

撲通!康農單膝跪下,行了個標准的禮節,道:“威廉森將軍,你的大恩,我定會報答!”

蕭恩澤搖搖頭,心中感歎:“都說冤冤相報何時了,現在卻是還了一個大恩又欠上另一個大恩。如果世間少點前者,多點後者,那無論是電影空間,還是現實世界,不都要美妙許多嗎?”

康農拿到錢後,也不耽誤,快速離去了,並嚴肅正經的告訴蕭恩澤,等救命恩人的病好了,就馬上來感謝他。

第二天,五名塔巴達軍人在鎮中央受到嚴厲的處分。

處分原因:肆意擾民,刻意欺民。

圍觀的鎮民一片叫好,那稱贊威廉森大人的聲音仿佛讓人覺得,威廉森大人是他們的將軍,這場戰爭是他們的王國取得了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