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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漸消,廣褒大地迎來了一年中最期待的豐收。

與此同時,靜朝再奪百里疆土的喜訊也同時到達大殿之上,議事當中喜帝當即拍案而起,喜形于色。

開戰半年,形勢終于逆轉。

可對于小小歐陽府,此消息再振奮也比不過一個人的只字片語。

那個人身處戰爭前線,曆經烽火磨礪沙場殘酷,可每封家書字字平淡句句無恙,倒像例行公事的報告,絲毫不顧及守候人盼歸的心情。

司徒天涯每次看完就恨恨的撇到地上恨不得再踩幾腳,可不肖一盞茶時間又心疼的撿起,小心翼翼的撫展攤平,仔細的收好。

歐陽筱幽笑他女兒家心態他也懶的辯解。反正他的擔心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不像某人每次狀似無意結果晚上偷偷來瞧。

司徒天涯說不清為何對季珂翎如此掛心,許是睜眼後第一個遇見的是他就產生了依賴心理,打一開始對他就信賴萬分。

那個人總不溫不火的笑,什麼都不爭取不在意的飄然,他的人卻實實在在的另人窩心感動——初來之時天涯心旌浮動夜不能寐,時時避不開心疼糾纏亦無可傾訴,整個人憔悴不堪。歐陽筱幽只當他受驚過度,天天藥膳的大補,天涯卻一日比一日消瘦。直到某日因公晚歸的季珂翎偶然遇見不能安睡的天涯,七竅玲瓏的他即刻明白他必為心事所惱。自此以後他日日伴在天涯左右,與他講述靜朝的波瀾壯闊或民間趣聞,一直一直發掘他真心一笑,勾起他重新生活的憧憬。

他雖從未追問過天涯過往,但透過他明淨的眼神天涯總以為他了然了一切。

如此水晶玻璃般透明的人卻太容易壓抑自我,連赴沙場這等大事他和歐陽還是當天聽別人提及才知道,等他們趕去時大軍已經起跋,歐陽帶著他追出數十里才追上他的座駕。

當時情景要多混亂有多混亂,歐陽怕惹禍故意趕超他們半里等候,然而還沒接近眾多先行禦林軍以為他們是刺客差點沒將他們當場挑成肉醬。

幸好季珂翎及時發現了他們才避免一場紛爭。

直到現在司徒天涯也無法准確描述季珂翎乍見他們時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又靜默又激動,融合種種情愫翻絞,三個人面面相覷竟誰也不曾開口。

分別前時間總嫌短暫,最終在另一官員催促下季珂翎不得不宣布起程。

歐陽筱幽不動聲色的將郁血劍掩藏在他官服底下,季珂翎詫異的笑笑,欣然接受。

事後天涯方知郁血劍乃上古神劍,劍身不足一尺可當匕首隱藏,劍氣卻可因人而暴漲至丈,傷人于無形。平日里刀身駑鈍,連錦緞都無法斬斷,一旦沾染滴血瞬間通徹透明,耀耀晃眼,連斬數百鐵器依然冷沁鑒人。

此乃歐陽家世代寶物,從不示人。而歐陽筱幽想都未想便贈與季珂翎防身,足見他對這個朋友的重視。

司徒天涯托腮沉思,窗外池水景色已呈衰敗之色,可他愣愣瞅了一晌午也不覺蕭索。思緒持續圍繞著季珂翎臨行前的點滴打轉,思來想去,最後落上他俯在耳邊的一語。

“等我回來,我有話說。”

季珂翎傾下身貼著天涯的耳廓低低道,隨即駕馬踏上征途,坦蕩的不給人一絲遐想。

天涯不解的看看歐陽筱幽,後者也是一臉無解。

此事只得暫且擱置。

可天涯總覺心里有一顆小芽,埋藏在深深泥土下不見天日,卻不知不覺已澆溉足夠,在季珂翎傾身的片刻破土而出。葉片嬌嫩細小,綠油油的喜人。

天涯撫了撫心口,修長的手指觸摸不到心跳。

我的心……還能為別人跳動嗎?……

慕容……

一念及這個名字,心底最深處的弦猛然被扯動,天涯眼睛莫名發脹。平息的心情頃刻起了波瀾,一下一下拍擊心房,似咆哮著要沖破束縛闖出深深封印的幽暗空間。他咬了咬唇,竭力壓抑下這份妄動。

慕容已成他心底的頑疾,不能碰不能動,只能任他在心底慢慢腐爛,也許有風化的一天,但他不敢奢想。

慕容……慕容……你如今可好……

已經……忘了我了嗎?

轉念間天似乎也陰了,沉沉的壓下一片烏云,天涯撐著頭仰望,心道,暴風雨……要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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