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理由

“明教的總壇設在哪里?”王賢不想糾纏這種孰是孰非的問題,兩世為人,他已經不會被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所困擾了。

“福建。”秦中元道。

“福建……”王賢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秦中元的回答不出意料,秘密社團的總壇位置向來是最高機密,明教這種比大明朝存在時間還長,經曆過殘酷斗爭的組織,更是如此。不過北鎮撫司通過大量的調查分析,基本確定明教的總壇就在福建。

福建毗鄰閩粵贛三省,境內群山連綿、海島無數,更兼宗族蕃民盤根錯節、不服王化,朝廷能控制的,不過是省府縣城,全省九成以上地方,實際是在王化之外的。對一個想要造反的組織來說,實乃進可攻、退可守的理想之地。

可是從福建傳來與明教相關的消息向來很少,錦衣衛也從來沒有收集到什麼有力的證據,是以相比別的省份,在朝廷的感觀中,好像福建被明教遺忘了一樣。不過王賢卻知道,這是因為紀綱和明教向來勾勾搭搭,在為其作掩護一樣。這跟明明山東白蓮教鬧得最凶,朝廷卻幾乎一無所知一個道理,都是因為情報機構出了問題,地方官又不想自找麻煩,也同樣隱瞞不報。

不過只要有心,總能找到些蛛絲馬跡的,何況王賢手里還有北鎮撫司,就算暫時無力把觸角伸到京城之外,獲得一些相關情報還是沒問題的。

只是想找到明教總壇,以他現在的實力,還是做不到。

“福建什麼地方?”王賢沉聲問道。

“聖火島。”秦中元倒也干脆,把明教賣的干乾淨淨。

“那是個什麼地方?”王賢皺眉問道。

“在金門澎湖以東,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大島。”秦中元淡淡道:“洪武年間,朱元璋一直在戮力追殺我明教教徒,後來我們與張士誠、方國珍的殘部合流,避禍海上,登上了那個島,命名為聖火島,自此避開了朝廷的追剿,經過十余年的整合,又不斷派人返回福建江浙廣州一帶,開設壇口、秘密傳教,又過了十多年,才有今天的規模。”

也許是想到當初篳路藍縷,艱苦創業的不易,他的爆料戛然而止,緊緊閉著嘴巴,任憑王賢追問,也不願再透露更多的消息。

“好吧。”王賢對那個島卻大體心里有數了,見他不肯再說,便改口問道:“那個驚人的秘密是什麼?”

“那個秘密是……”秦中元緩緩道:“明教找到朱允炆的下落了。”

“什麼?”王賢登時心境失守,猛地揮手,二黑、胡三刀和時萬便知趣的退下,只留下吳為一個,保護王賢的安全。

“你們抓到他了?”待三人退下,王賢才澀聲問道。

“抓到過,卻被人劫走了。”秦中元搖頭道。

“說清楚!”

“當時他躲到福建漳州,看樣子想要出海,卻不知道那里是我們的地盤,而我們猜到他離開浙江,下一步會來福建,所以這幾年一直傳令各堂口,還把他的相貌畫了像。所以,他一露面,就被我們的教徒認了出來。只可惜漳州的香主不知天高地厚,竟想獨自占這個天大的功勞。沒有通報總壇,就帶著自己手下幾百號兄弟,把他圍在一座民居中。當時那人身邊也就是幾十個人,漳州的香主以為自己人數是他們的十倍,肯定手到擒來,殊不知對方各個都是高手,其中還有個昔日大明第一高手常森!被他們硬是殺出一條血路,眼看就要逃走,誰知卻又殺出一票人馬,也一樣各個都是高手,而且人數眾多。其中最厲害的一條大漢,竟能力戰常森不敗!其余人則趁亂把朱允炆劫走了……”

“事後總壇才得到消息,詢問過幸存的教徒,基本斷定下手的是白蓮教的人,那個可以力戰常森的高手,就是林三。”秦中元說完突然一愣道:“不對,韋無缺怎麼會讓你去殺林三呢?根本就是不可能辦到的!”

“是啊。”王賢見他終于醒悟過來,便微笑著點點頭道:“因為是我瞎掰的。”

“你……”秦中元一張老臉登時漲得通紅,郁悶的噴了一口老血。


“哎,你也不用這麼郁悶。”王賢歎氣道:“韋無缺雖然恨我入骨,但也同樣沒想讓你活。你想,我要是和徐妙錦死在他手里,太子還能讓你活?所以咱們有共同的敵人,就是韋無缺。這樣一想,是不是好過多了?”

“噗……”秦中元又是一口老血。

“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王賢問。

秦中元閉上眼和嘴,拒絕再和他說一句話。

“我和你們最大的區別,就是我是守承諾的。”王賢也不著惱,笑道:“既然你說了那麼多,雖然不知道真假,我都會先留你一條性命,除非到時候證明你是在騙我。”

“老夫平生從不說謊!”秦中元像是受了多大侮辱,咆哮起來道。

“好吧,好吧,算你沒撒謊。”王賢敷衍的笑笑,擺擺手,吳為便將秦中元像拖死狗一樣拖下去,交給二黑和三刀道:“關押起來,別讓他死了。”

“放心,這家伙頑強著呢。”胡三刀呲牙一笑,朝王賢打個招呼,便將秦中元拖走了。

王賢點點頭,便在躺椅上閉目養神,大榕樹下再度安靜下來。

良久,日頭偏西,紅霞染地,他才緩緩睜眼,開口問道:“你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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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秦的沒安好心。”吳為輕聲道:“這時候去找明教總壇……”

“我不是說明教的事,”王賢緩緩搖頭道:“韋無缺欠我的,自然要十倍奉還,只是現在還顧不上他,我說的是那件事……”

“……”吳為沉默一會兒,方道:“這種事,大人就別問我了。”

“哦,我都忘了,你是建文余孽。”王賢拍拍腦門道:“你不會去通風報信吧?”

“那是從前了。”吳為搖頭道:“我不欠他們什麼,他們也沒理由讓人一直為他們犧牲。”頓一下,他沉聲道:“歸根結底,別人並不欠他什麼,反而他欠天下人太多太多!”

“哦?”王賢瞪大眼看著吳為,大驚小怪道:“小胖,這番話讓我對你刮目相看了!”

“整天跟在大人身邊,還能沒長進麼?”吳為靦腆一笑。

“這馬屁……”王賢不禁也大笑起來道:“還真是讓人倍爽啊!”

“大人高興就好。”吳為笑道。

兩人笑一陣子,王賢拍拍吳為的肩膀道:“不過說真的,你無意中也幫我解開了心結。”

“只是幫大人捅破了窗戶紙而已。”吳為笑道,他知道王賢指的是什麼。


“呵呵,你不想說,那我就說說。”王賢笑笑,背著手走了幾步,緩緩道:“一直以來,我都想不通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吳為問。

“一個人,沒有好處瞎折騰,到底圖什麼。”王賢緩緩道。

“大人說的是?”吳為問道。

“紀綱。”王賢道:“你不覺著,他對造反這件事,過于熱心了麼。那是漢王的事兒好吧……”

“他不是為了自保麼?”吳為道。

“自保的話,應該主動交出權力,離開錦衣衛。”王賢道:“皇上是個念舊的人,念他這麼多年任勞任怨的情分上,必然會讓他安享後半生,這才是自保之道。”

“享受過無邊的權力,誰能那麼輕易放手呢?”吳為想一想道:“何況他也擔心自己樹敵太多,一旦退下來,會被打擊報複吧。”

王賢搖搖頭道:“以他這些年積攢下的家底,沒有人能報複的了他,只要皇上肯護著他,誰也打擊不到他。”頓一下,他又道:“關口是,他投靠漢王沒有任何好處,首先漢王就算干得掉太子,能過得了皇上這一關?其次,就算漢王一路逆天、登上皇位,恐怕第一個要干掉的就是他!”

“也對,紀綱和漢王牽扯太深,知道他所有的秘密,而且最大的問題是不忠。他連皇上都不忠,漢王自然不會相信他能忠于自己了。”吳為深以為然道:“看來紀綱和漢王狼狽為奸,不是求生之途,而是取死之道。”

“不錯,按說他當年能在局面最不利的時候投奔今上,就說明他極有眼光和決斷。他今年還不到五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也遠遠談不上昏庸,怎麼會不知道此中利害呢?”王賢站住腳,雙目放光道:“所以我一直在尋思,他到底圖什麼,或者說有什麼倚仗,能讓他甘願冒此奇險!”

“大人說,”吳為有些艱難道:“因為他手里有……那個人?”

“八成是這樣的。”王賢點頭道:“你想想,之前他和漢王雖然勾勾搭搭,但還是遮遮掩掩的,兩人把關系公開化,是什麼時候?”

“大概是咱們把那些幫派干掉之後。”吳為想一想道:“就是那天夜里,紀綱向漢王求援,之後兩人就徹底穿一條褲子了。”

“那是什麼時候?”王賢問道。

“六月初。”吳為道。

“秦中元說那人是何時被劫走的?”王賢又問。

“五月底。”吳為道。

“林三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王賢再問。

“也是六月初。”吳為道:“我們犁庭掃穴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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