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四 終成路人

“哦,文藝部要在音樂室演《羅密歐與朱麗葉啊》。挺有意思的嘛,有時間的話我也去看看好了。”

第二天的午休。

我說完昨天燈代修羅場事件,相模便以一成不變的爽朗笑容回答道,說的話讓人搞不清楚是客套還是真心。

“說起來,相模你文化節有干什麼嗎?”

“怎麼可能,和去年一樣。收拾掉班里分配的工作,然後就出去隨便逛逛咯。”

“哦,也是。”

我們班好像要搞什麼漫畫咖啡廳,不過我和相模都對此不是很積極。我們都不是那種會踴躍參加的性格。

不知是該說是潛規則呢,還是說自然就是這種定位呢。

總而言之——由于這種高中生之間特有的氣氛感,我和相模都被劃進了不積極參加學校活動的群體里。

至于這種結果是不得已還是自己想要的,就不太好說了。

“和去年不一樣的也就是陪在身旁的女友了吧。”

“……你什麼時候換人了啊?”

“暑假的時候。在夏Comi被逆搭訕了。她當時在我喜歡的社團看攤,顏值還不錯,你要看照片嗎?”

“算了吧,反正等我記住她叫什麼長什麼樣,你就又換新的了。”

我對相模冷嘲熱諷,可他只是呵呵笑著,說著“真遺憾”然後把剛掏出來的手機又收了回去。

外表和內在成反比例的美少年,依然換女友如翻書一般。像他這樣身邊的妹子來來去去,我反而一點也都不羨慕了。

“不過,相模啊。去年你是和我們學校的妹子交往的吧,現在的妹子不是其他學校的嗎?你特意叫她過來的啊?”

說來慚愧,我們學校的文化節規模並不是很大。

雖然姑且容許社會人士參觀,但來的人基本上要麼是學生家屬,要麼是附近學校三三兩兩來串門的初高中生。

這種活動也不值得拉著妹子來看啊。

“是啊。她住的比較遠,所以我還猶豫要不要叫她來呢……不過今年文化節那天不是我生日嘛?我告訴她之後她自己就說要過來了。”

“……哦,說起來你生日是今年文化節啊,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裝傻道。

其實——我是記得的。

記得非常清楚。

雖然我根本不想記住相模的生日,甚至想要立刻忘掉——但這個日子,就是從腦海中揮之不去。

九月十九日。

福島方言里叫——九月字九。

“安藤,我可等著你的生日禮物啊。”

“鬼才送你。”

“小氣。”

“小氣你妹啊。我生日的時候你不也啥都沒送我,我干嘛非得腆著臉給你禮物啊。再者說我們關系也沒要好到值得互送禮物的吧?”

畢竟我們是熟人之上,朋友未滿的關系。

“哎,可是,安藤你原先不是給我那個了嘛。我想要的那個電影贈品膠片。”

“那都是……初二的事了吧?過去都三年了,而且送那個的也不是我,是——”

陳年舊傷好像被重新剜起一般,危險的感情直沖喉頭,但我又將其重新咽下了肚子,極力裝作自然地繼續說了下去。

“——環的禮物吧?”

我說道。

沒錯,那個贈品膠片不是我送的,是環送的。

是她為自己男朋友相模著想,絞盡腦汁思考如何能讓對方最為高興,經曆千辛萬苦才拿到的最棒的生日禮物。

雖然我的確幫過她的忙——但這份禮物毫無疑問是屬于環的。

屬于雙葉環這名戀愛之中的少女的,世界上僅有一份的愛之結晶——

“啊,說起來是從她那里拿到的啊。算了,反正都已經出掉了,也無所謂了。”

“…………”

我一開始還沒能理解他話語中的意思。

“……哎?什麼……啊,啊!?出掉了,出掉了是怎麼回事……你把那張贈品膠片賣掉了嗎!?”

“嗯,前些日子在雅虎拍賣上出掉了。”

“為,為什麼啊?”

“給Comike做戰備嘛。”

“就因為這個理由!?”

“所有權在我我愛干嘛干嘛啊。”

“……話是這麼說。可你……當時收到的時候不是特高興,還說要好好珍惜嘛……”

“哈哈哈哈,安藤,那都是多久的事了。已經都三年了吧?有三年時間,喜歡的東西肯定會變,著迷的事物也會不一樣啊。那部動畫我初二的時候是很習慣,但現在已經沒什麼興趣了。安藤也有這種感覺吧?”

“…………”

“又沒有續作的消息,漫畫化什麼的多媒體展開也都結束了,動畫的勢頭早就過去了呢。雖然大熱的時候炒得很厲害,但是最後銷量卻很勉強。已經過氣了啊,過氣明白不。拜其所賜,贈品膠片也沒能賣個好價錢。唉,還不如拿到手的時候就出掉呢。”

“…………”

我已經無言以對。

憤怒與驚訝之類的感情早已經被我拋之腦後,席卷而來的是一股不由分說的無力感。我整個人一下癱了下去,連反駁的氣力都已經消失了。

因為相模靜夢是在是太過相模靜夢——我明白了和他說什麼都是徒勞。

在某種意義上,他說的沒有錯。

已經拿到的東西處理權在自己,把前女友的禮物淡然地處理掉,說不定才算男人。

喜歡的動畫變了——原本喜歡的動畫變得不那麼喜歡了的這種事情,過上三年也不是不會發生。

連我都經曆過很多次。

有三年時間——熱門的東西就會過氣。

有三年時間——喜歡的女主就會改變。

諸行無常。

盛者必衰。

有為轉變。

萬物流轉(Panta rhei)。

世上一切東西都隨著時間變遷,從沒有巋然不動之物。無論是自然還是人心,一切的一切都處在流動狀態,毫不停息地反複變化著,這是自然的定理。

我的大腦深切地理解這些。

但是,我卻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

不過……說來也好。

相模這種冷漠的一面——不曾改變的一面,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拯救。

正因為他實際上不帶一分惡意,我才能淡然與他相處。

如果相模做出“我對不起環”之類的道歉——如果他有哪怕一點點後悔和慚愧的態度的話。

我可能就會氣血上頭,直接揍倒他,把他端正的面容毆打到不成原形吧。

“話說回來,你到底選了誰當朱麗葉啊?”

不知是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內心糾葛與懊惱,還是察覺到了我的心情之後故意為之,相模若無其事地改變了話題。

“不過也真是奇事,居然所有人爭著都要當朱麗葉啊。”

“對,我也很驚訝。”

“大家都很賣力啊。”

“是啊,我還以為大家肯定對文化節都沒什麼興趣,所以我是有點意外啊。”

“不不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呃,算了。也不是我該插嘴的事情。”

“你這話中有話的是什麼意思。”

“我話里有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說的是,可對此洋洋自得的樣子真是招人煩啊。

“于是你選誰當的朱麗葉啊?”


相模向我投來充滿好奇的視線。

“安藤想要和哪位女生親親呢?”

“別用這種膩人的說法好嗎!”

“我很在意哦。安藤的意中人到底是哪位啊。(興奮)”

一臉期待的樣子……真煩人啊。

怎麼就不給我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音然後從窗戶跳出去摔死呢。

“什麼意中人啊,就是演戲的角色而已。”

“就算這麼說,也都是安藤選的啊?選一個人來演朱麗葉——演自己戀人的角色,這已經基本上和告白沒什麼區別了吧?”

“……所以才頭疼的啊。”

就因為無論如何都有這種要戀愛的氣氛,所以才沒辦法隨便選一個人出來。

但是,我也沒有辦法拒絕——

“我說,安藤。你別賣關子了,告訴我行不?你選的是誰啊?”

“…………”

雖然我不太想說,但是就算不說橫豎也是露餡,所以沒必要遮遮掩掩的。我沉默了半晌,最終不情願地開了口。

“是小千冬啦。”

姬木千冬。

我選來演朱麗葉的——是小學四年級的女生。

“……哇哦,這我可沒想到。”

相模瞪大了眼睛。

“果然安藤是蘿莉控呢。”

“蘿莉控你妹啊!話說果然是什麼意思啊!”

“別掩飾了,安藤,解釋就是掩飾啊。我懂,我明白啊,我完全能夠理解。千冬炭很可愛不是嗎。‘小學生’這種絕對而又高等的附加價值……已經讓人欲罷不能了對吧。”

小學生身上感受什麼品牌價值!就因為有像你這樣的人存在,社會上才會流行阿宅=性犯罪者預備軍這樣的偏見好嗎!”

“每個男人在內心深處都是愛著幼女的啊。就算嘴上不說,心里也都是想著要和幼女卿卿我我的喲。但是法律禁止這種事情所以只能用周圍的老太婆忍一忍咯。”

“不不不也有人喜歡年上和熟女的吧。”

“這種人為了掩蓋自己是蘿莉控,都是裝作喜歡屬性相反的類型呢。”

“才沒有好嗎!”

啊啊,真是的……我就知道會被他冷嘲熱諷,所以才不願意說的。

“可是安藤啊,從那樣一群女生中偏偏選出千冬炭,再怎麼嘴硬自己不是蘿莉控也沒說服力啊。畢竟她也不是特別適合演朱麗葉。”

“話是這麼說……”

“除了對千冬炭保佑非分之想,還能有什麼理由?”

“你好歹說是出于好意的感情啊!”

我回了他一嘴,然後繼續說道。

“我是覺得選她才不會傷大家感情。”

相模聽罷,似乎是察覺到了緣由,貌似深有感觸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啊。說來也是,要平安捱過四選一的修羅場,的確選千冬炭最好。”

因為——她還是小學生嘛。

相模說道。

“高中生要是和小學生較勁,那就是幼稚了——安藤和其他沒被選上的三個人,都可以拿這句話做借口。”

“…………”

“這樣一來安藤就是滿足小女孩願望的問頭大哥哥,其他的三名女生也不是‘沒被你選上’而是‘把表現的機會讓給了小學生’,因此不會傷到自尊。好啊好啊,和稀泥很上道嘛。”

相模一副看透一切的樣子說道。他還是一樣,以仿佛看透了人心一樣——不,以單方面斷定人心的口氣對人指指點點。

而正因為他說的也不算錯——性質才更為惡劣。

的確如相模所說,我選擇小千冬,主要是因為她還是小學生。

所有人都爭著要當女主角的那時,房間里彌漫著一種異樣的熱氣——這導致了“誰最適合演朱麗葉”這個問題過度跳躍,慢慢地變為了“我到底喜歡誰”的詰問。

在這種不自然的氣氛之中——我不可能選出一個人來。

走投無路的我,在絞盡腦汁之後——選擇了小千冬。

總算是把這件事敷衍了過去,扛過了這個修羅場。

“真是很有你風格啊,不是選擇特定的一個人,而是為大家著想而做出決定。該說你是溫柔還是天真呢。”

“怎麼,有話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樣很不公平呢。”

相模說道。

沒有不滿,沒有諷刺,而是慣常做出的感想。

“……不公平?你什麼意思啊?”

“你既然不懂,那這就是答案啊。”

依然一副似乎明白了一切的口氣的他,巧妙地避開了回答,臉上帶著看破紅塵的笑容——讓我沒來由地有些厭煩。

倒不如說……這家伙洋洋自得的樣子真的是惹我生氣。

“覺得自己是個角色啊?那要是你,這選擇題該怎麼做啊?”

“我?我嘛,我想想……”

要是四個女生一起湊上來的話,相模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我估計是先存檔吧。”

“我就知道!”

這家伙怎麼不給我喊著“喲西!人家要跨入游戲的世界咯~”之類的蠢話把頭撞向電腦屏幕觸電而死呢。

和相模聊過之後,我才注意到——說起來,小千冬還是小學生。

當然,我並不是忘記了她身為小學生的事實。

但是——我完全沒有考慮到,她實際上並非文藝部的正式成員。

理所當然地,小千冬並不是我們高中的學生。

她是文藝部顧問兼我班主任的里見老師的侄女,到文藝部來僅僅是來玩的。

雖然在我們心目中——小千冬的的確確就是我們文藝部的一員,是無可替代的伙伴,是共有秘密的戰友——但這些都是空談。

在正式的記錄上,小千冬不是文藝部成員。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就算我們擁有著神級異能,也無從篡改。

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而且至今為止並沒有因此出現過什麼問題,所以也從來沒有人在意過——

但是這次的文化節有所不同,姬木千冬被選作文藝部所出演節目的女主角——倒不如說,是毛遂自薦最終拔籌。

這樣……不會有問題嗎?

一個社團外人員在高中文化節的出演節目里擔當主角,也許不大不小算是個問題吧。

“不,我覺得沒什麼問題。”

學生會長工藤同學坐在會長的位置上,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那一天的放學後。

我在去部室之前,先跑了一趟五樓的學生會辦公室。

為了問清楚小千冬這個外校學生——應該說是附近小學的學生——能否擔當我們的主角一任。

畢竟要是為了當天活動做了各種各樣的准備之後才知道有問題就麻煩大了,我覺得還是事先確認一下比較好。

本來的話,要問應該向文化節的執行委員問,不過我決定先找比較臉熟的工藤同學。

“真的嗎?小千冬當主角也沒有問題嗎?”

“對。雖然並不推薦,但是也沒到有問題的程度。”

工藤同學帶著略有驚訝的口氣說道。

“當天會有很多校外人士來訪。有監護人,有附近的初高中生——當然也有小學生。就算其中的一位參加了你們所演出的‘即興劇’,也不會有人多嘴的。”

哦哦,原來如此,只要當成是這樣就沒問題的意思嗎。

就算被人投訴,我們也只要堅稱我們演的是“即興劇”——小千冬只是當場參加了表演而已就好。


8BOoк。Cоm

真不愧是我校的學生會長,手段還真是陰險啊。

正當我自歎不如之時,工藤同學又開了口。

“要是在體育館搞正式演出的戲劇部找來外校人士當主演的話,肯定會出點什麼問題——可文藝部的四個人在音樂室里搞的短劇里,就算多了一個小學生,也沒人會在意吧……”

懂了。我明白工藤同學想要說的意思,不由得心情向下一沉。

說白了,就是無所謂吧。

雖然我作為一個當事人,還挺把這次活動當回事,但在別人眼里,我們的短劇根本不值一提。

“簡而言之,就是默許對吧?”

“沒錯。我這里也沒辦法給你正式的許可,但是也不會特意去禁止你們干。不作支持,也不推薦。在學生會長的立場上,我不會對文藝部指手畫腳。”

“我明白了,謝謝工藤同學。”

“只不過——”

對低頭致謝的我,工藤同學卻又別有深意地繼續說道。

“雖然作為會長不准備指手畫腳,但是從個人來講,我還是有兩句話要說的。”

“哎……”

“我覺得在文化節上出的節目僅由校內人來操辦才合情理——而且最重要的是,社團作為一個整體活動的話,對最為年長的三年生給予一定程度的照顧才是正常的吧。”

我猛然醒悟。

“當然,就算是三年生,也沒必要過度照顧。我覺得無論是運動社團還是文化社團,都應該以實力進行角逐——但是,就你們這次的情況來說,讓身為三年生高梨同學來出演主角,作為社團活動不是更加正常嗎?”

“………………”

“不過,要是她自己不想演的話,話可就不能這麼說了。”

話——還是可以這麼說的。

彩弓她原本是希望主演的。

但是我沒有選擇她。

對啊,我居然忘了。

對于彩弓來說,這次的文化節是高中最後一次的文化節啊。

一生一度的在最高年級迎來的高中文化節。

那麼我們,作為低年級生,作為後輩,或許應該照顧一下她。如果一直把引領成員作為第一要義的她自己提出要演朱麗葉的話——選她來主演,或許才是我們社團活動的正常表現。

但是,我卻——

“別,別這麼喪氣嘛!”

我不由得陷入沉思,工藤同學慌忙道歉。

“呃,那個……抱,抱歉!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

“不……我沒事。工藤同學說的很對。”

“不,不對……我剛剛的態度有點不友好了。這件事本來是你們討論過後決定,我不應該故意找茬……”

工藤同學真心地向我賠禮。

“那個……最近因為文化節的事情忙的要命……所以我就很羨慕你們文藝部每天都很開心的生活,一不小心就挑起刺來……真的,對不起。”

“…………”

看著點頭哈腰反複道歉的工藤同學,我有些驚訝。

羨慕。

——“你們這幫人還是那麼有趣啊。”

之前來部室時她說的話,不是挖苦也不是諷刺,而是單純的真心話嗎。

“那個,工藤同學。”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向她問道。

“最近有用過異能嗎?

“哎……異能……沒有用過啊。說到底根本沒法用吧,我的異能一個人的話根本沒有意義嘛。”

沒錯,工藤同學的異能是單獨的話便沒有意義的異能。

一個人無法使用——而且也沒辦法自己來玩。

“那正好,接下來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盡情地使用異能呢?”

就像我們文藝部一樣——我對她說道。

我詢問自己的身體。

——能行嗎……?

恐懼與不安占據了我的心靈。

如果現在發動異能的話……我的肉體或許會超越極限。

一天發動次數的上限……並沒有這種東西就是了。

這個技能還並不完美,負擔和危險都太大了……當然也是不可能的。

在現在這個狀態發動《黑焰》的話……怎麼說呢,就氣候上來說比較不妥。學生會辦公室又沒有開空調,而且因為久違的異能發動所導致的期待與緊張全身已經開始冒出了汗……哎呀,我不要耶,總感覺一發動的話就會全身是汗啊,接下來我還得去社團報到呢。

但是——我不能放棄。

為了工藤同學,我必須要使用異能。

身體,給我堅持住咯!

《黑焰》三倍——的氣勢發動!

“——吾乃混沌之霸者。”

我伸出右手,嘴唇編織器精妙的韻律。

既是異能發動的關鍵詞又是觸發器的咒文詠唱。

之前在工藤同學面前詠唱的時候因為緊張所以咬了釘子,所以今天一定要表現的完美。

刮目相看吧!

這可是我久違的,真真正正久違的完全詠唱!

“淵中搖曳的煉獄業火啊;歪曲的昏暗之焰,渾濁的真紅之a——”

“嘿。”

“——嗷嗚。”

在詠唱中被奪走異能的我猛地一打趔趄。

“不,不對不對工藤同學!還沒到時候啊!時候未到啊!我還在詠唱咒文啦!”

“哎?是,是這樣嗎?可是……你不是說過用了異能就可以奪走嘛。”

“那也要把握好時間點啊!我還沒有發動異能好嘛!”

“不,你已經發動了嘛。手臂周圍都已經散發出黑蒙蒙的氣場出來了……”

“那是……那是……!”

我一時間無語。

嚴格來講,的確如工藤同學所說,我在詠唱中就已經發動了異能。

為了營造出那種隨著咒文詠唱體內的火焰一點點向外冒出的感覺,我集中了注意力,只放出了一點點的火焰。

我都這麼費心抑制火焰的量了……

在詠唱完成後,黑色火焰噴薄而出的瞬間——為了這樣一瞬間的宣泄,才特意安排了這種預演……但工藤同學還是沒能明白這種異能戰斗的慣例啊。

“說到底,那個咒文詠唱又是什麼啊?”

“……哼。也罷,簡單說來,就是發動異能的‘鑰匙’吧。通過詠唱一定的韻律,心底的門扉會被打開——就能借來居于我內心的怪物一點點的力量……若沒有咒文詠唱,我無法發動《黑焰》。”

“嗯?不是吧?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不是很普通地就發動了嘛。”

“……”

“那時不是結巴了,然後又說了什麼放棄詠唱什麼的不是嘛。”

“……”

說的時候請別那麼一臉平淡,求你了。

“這,這個嘛。普通的人是沒法做到啦,但只有我可以放棄詠唱的哦。對常人來說不可能,但對于受到了舊日諸神洗禮的我,可以免除放棄詠唱的代價呢。”

“是這樣嗎?我感覺我從你那里奪取能力後不用詠唱也可以正常發動啊——”

“對!對啊!所以工藤同學才厲害的嘛!你是何方神聖啊!?是特異點嗎!?哎呀,我們學校的學生會長居然是這等人物,實在是讓在下十分光榮啊!”

我總感覺我說的越多越是在給自己挖坑。


人家不要玩了嘛。

人家不擅長應對這種死認真的人啦……

“唔,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不需要詠唱的話,不詠唱不就好了嘛?”

“……啊,是,也是呢。”

她的建議實在太過正常,讓我都提不起心思去反駁。

重整精神,再來一次。

我讓工藤同學先把異能還回來,然後重新舉起右手。

“——《黑焰》!”

隨著一聲洪亮的宣告,右手周圍出現了一團黑色的火焰。比起黑暗更加黑暗,比起混沌更加Chaos的火焰,如同象征著世界終結一般搖曳著。

太帥了。

我的《黑焰》果然還是那麼帥啊。

真的好帥……然,而…………好熱啊!

不是那種灼人的熱,而是那種溫吞的熱,這讓人絕妙地不愉快。

這團黑色火焰所象征的,也許不是什麼世界末日,而是高濕度讓人難耐的日本夏天吧。

話雖如此,在工藤同學面前可不能把不快寫在臉上。我忍受著渾身滲出的汗水,等著工藤同學把我的異能搶走。

“…………”

“…………”

“…………”

“已經可以動手了嗎?”

“啊,好……你請。”

這玩的到底哪出啊喂!就算剛才搶答犯規了這回也不要等時間走完好嗎,工藤同學!

別有事沒事就問我好不好,給我更加帥氣地搶走啊!

“好,那我動手了啊。”

“——唔!住,住手!”

“什麼,還是不要了嗎?”

“不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啊工藤同學……你不用停手的。”

“可你剛剛不是還說住手嗎?”

“這個……就是做個樣子嘛。要是不形式上掙紮一下的話根本不帥嘛,感覺對《黑焰》也不太好……另外工藤同學。可以的話請不要奪走異能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如果能大聲叫出異能名字再奪走異能的話我會非常開心的——”

“哎呀真是的!這都哪跟哪啊!”

工藤同學終于發火了。

她一點沒有聽進我說的話,很普通地就發動了《貪婪(Gratful Lover)》。纏繞在我右手上的火焰,轉移到了工藤同學的右手之上。

“唔,這個黑色火焰的感覺真是久違了呢。”

工藤同學端詳著在自己受傷燃燒的火焰。

“上次搶來發動這個異能還是兩個月之前的事……嗯,可是我沒什麼感想哦。”

“哎哎!?為什麼啊!多少,應該有點吧!”

“完全沒有任何感慨。”

“倒是給我來點啦!”

“呃,這個異能的名字叫什麼來著?”

“……哼哼,問得好。雖然感覺剛剛我說過好多遍了不過還是再說一遍吧。我那不祥異能之名為——《黑焰(Dark and Dark)》!”

“Dark and Dark……直譯就是黑暗與黑暗啊……完全莫名其妙。安藤,到底這英文是什麼意思啊?”

“……對不起,求你了,別那麼認真的問我。請意會一下不要深究……”

我一個勁道起歉來,這時,持續發動著《黑焰》的工藤同學身上發生了變化。

她的額頭和臉上,都冒出了汗。

“安,安藤……好,好熱啊……不,這個火焰好溫吞啊。我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快感……唔,嗚哇,感覺,好不舒服……莫名有點火大啊。”

“……請別說什麼不舒服好火大之類的詞好嗎,我脆弱的小心髒已經不堪一擊了。”

“明明之前都沒有這種難受的感覺……”

“畢竟這個季節嘛。”

我沮喪地回答道。

“……噗。哈哈哈,哈哈哈。”

工藤同學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真是的……你的異能真的一無是處呢。沒有溫度又沒有攻擊力,用出來還會讓自己不愉快,也太廢柴了吧。”

“……請,請不要笑啦。”

我不服氣地說道,然而工藤同學依然在笑。

張開大嘴,非常開心。

在讓工藤同學把《黑焰》還回來,走出學生會辦公室的時候——我和彩弓打了個照面。

“你好,安藤同學。”

“彩弓,為什麼在這里?”

“和你一樣,都是來報告千冬出演戲劇的事情的——另外,也是來看看工藤同學的情況。”

“…………”

“兩件事上都被安藤同學搶了先就是了呢。”

彩弓聳了聳肩。

“拜安藤同學所賜,工藤同學也難得放松了一下。”

下《黑焰》被橫刀奪走的快感而已。”

“別謙虛了。”

彩弓嫣然一笑,然後看向辦公室的方向。

“這次的文化節是工藤同學作為學生會長最後的工作,所以她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我都有些擔心了。”

文化節一旦結束,三年級的學生會干事們都會引退。而到了十月,學生會選舉會選出新一屆干事。

也就是說,對于工藤同學來說,這次的文化節相當于為自己一年學生會長的工作作結,鑽牛角尖也是情有可原。

在最高年級迎來的高中最後的文化節——

“……那個,彩弓。”

回部室的路上,我突然停住腳步問道。

“你很想演朱麗葉的嗎?”

“……怎麼了,這麼突然?”

“不,就是……”

“工藤同學和你說什麼了嗎?”

看到她認真的眼神,我不知怎麼回答。然後,彩弓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和藹地笑了起來。

“昨天做了件對不起安藤同學的事呢。真的對不起,我那時候不知怎麼就產生了對抗心理啊。”

“…………”

“安藤同學選擇千冬的心思我很明白,所以請不要在意了。”

“彩弓……”

“而且,我也並不是想要去演朱麗葉,只是——”

“只是?”

“……不,沒什麼。”

彩弓帶著苦笑說道,然後直直地看著我。

“文化節我們一起努力吧,我可是很期待看到安藤同學的羅密歐呢。”

彩弓帶著成熟的微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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