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六 錯誤的悲劇

“…………”

文化節三天前放學後。

話劇要用的大小各式道具各處亂放的部室正中,我坐在桌子旁無言地進行著工作。

其他成員現在還沒有來。

同班的鳩子要負責准備班上的節目。安藤,彩弓和小千冬也沒有來。不過因為我們決定今天要把話劇過一遍,所以大家過一會應該都會到的吧。

不過,干等著也可惜,我就開始埋頭做起小道具來。

我現在做的是一副面具。

這是羅密歐偷溜進凱普萊特家派對時戴著的東西。

彩弓很明確地為我們定好了大小道具的制作順序,所以必須要有的道具和服裝基本上都已經完成了。

時間只剩下三天,卻還沒完成的這副面具,便是制作優先級比較靠後的東西,就算沒有也不會對劇目的展開和質量造成什麼影響——

“不不不,面具肯定不能少吧!”

因為安藤堅持如上觀點,我們一致決定要是能留出空來做就做一副。

我倒是也不是不懂安藤的心情。

古今中外的假面角色,往往都是充滿了神秘魅力的身手高強的人。而且摘下面具基本上也都是帥哥(除了外印那位)。

以及當時鳩子也站在他那邊興奮了起來。

“啊,我知道我知道。面具很帥呢,壽君。”

“哎呀鳩子!真稀奇啊,你居然能懂我!”

“夜禮服假面什麼的很帥嘛。”

“……呃,嗯。”

當時的對話好像是這樣吧。至于夜禮服假面帥不帥……我不予置評。

“……唉。”

我自然而然地發出了歎息。心中的不痛快,一不小心就從嘴里冒了出來。

因為面具怎麼也做不好?——當然不是。

心情憂郁的原因……怎麼說呢,呃,嗯……就是和安藤的關系啦。

“……完全沒有任何進展嘛。”

夏日祭過去都快有一個月了,我和安藤的關系卻和以前沒有任何不同。

平常得令人吃驚。

我還以為說出初二時的相遇,事情就一定會有很大的改觀——但很遺憾,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

那天之後,我和安藤都沒有再提起初二時的事情。安藤沒有提起這個話題,我當然也沒辦法先開口。

不過我覺得也有最近忙起來的原因就是了。

暑假結束後,我忙著趕作業,緊接著又要做文化節的准備。

每天忙的要死,兩個人都沒什麼說話的機會。

“不如說我不主動一點的話根本不會有什麼近展的啦……”

但是——我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雖然我心里明白,我需要更加……展現我自己,但是我卻遲遲不做出行動。

能說是加了把勁的事情——就只有自薦演朱麗葉的事了吧。

我也知道這不符合我性格。在小學時連演大樹都緊張最後放棄角色的自己,居然會有一天自薦演女主角。

我本來沒想演朱麗葉的。

畢竟這不是我的風格,也不適合我的性格。

但是——但是。但是。

都因為小千冬說什麼……親,親,親之類的事情……我腦子就一片混亂,回過神來就已經舉起手了。

才,才不是啦!我,我才不是要和那家伙親嘴什麼的!也不是說什麼就算是逢場作戲也不元看見他和別人親吻的場面……呃,對,對了!我是不想讓其他成員做出和他親吻這種懲罰游戲一樣的事情才無可奈何出來當替罪羊——

“…………”

——像這樣對自己掩飾害羞,也只是徒增空虛而已。已經察覺自己感情的現在,我已經沒有辦法再騙自己。

誠實地承認吧。

我……就是……想……和……安藤……親一下……的啦。

“~~!”

……可承認了,又覺得害羞的要死。啊,糟糕了,我感覺我的臉已經變的通紅了。

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真想戴上個什麼面具——

“——哦,哎呀,已經做好了啊。”

或許是一語不發——不如說是悶悶不樂地——專心工作的緣故,羅密歐的面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做完了。

“嗯,效果還蠻不錯的,按畫紙材質來說算是挺帥了。”

我端詳起剛剛做好的面具。面具的形狀是安藤說想要的全臉遮蓋面具。簡單形容的話,就是《烈火之炎》里的紅麗那樣的感覺。

我下意識地想要試著戴一下,把面具貼近臉龐——卻突然察覺到了一個事實。

……這不是安藤之後要戴上的面具嘛?

那我現在先戴上的話……這不是在某種意義上就像間接接吻嗎……?

不。

不不不不,很奇怪好吧。

為什麼我會立刻向那種方向上亂想啦……要是飲料瓶還好說,對這種手工的面具花癡個什麼勁啊。

啊,真是的,自己的腦子里也太小粉紅了點吧……

什麼面具就戴上就是了。沒錯沒錯,太過糾結反而顯得很傻呢……雖然根本沒什麼必要非要戴上,可這時候要是不戴上又好像自己太過在意一樣反而不好意思。啊,可是一想到之後安藤會帶上這副面具就覺得……不能想不能想,不是說好不能往這方面想的嗎,腦里的小粉紅細胞——

“哦,面具做好了啊?”

“我嘞個去去去去去去————!”

剛戴上面具就聽見有人和我說話,心髒都要嚇得從喉嚨口跳出來了。

“怎,怎麼了,燈代?戴個面具怎麼就發出奇怪的聲音啊,又不是石面具。”

“安,安,安藤……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啊。怎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沒什麼。真的沒事。”

哎呀……嚇死我了。心髒都快停下來了。

我拼命安撫快速的心跳,安藤卻向我伸過了手來。

“面具做完了不是?給我看看。”

“…………”

我一語不發地把面具遞過去,他便立刻戴在臉上,然後去照鏡子。

“哎呀!糟糕,這個好帥啊。謝謝啦,燈代!”

安藤一副喜出望外的樣子。

他完全沒有一絲猶豫戴上了剛剛在我臉上的面具……我感覺心情複雜。要是他不願意戴上我當然會受打擊,可他一點也沒在意這種事,感覺也……嗯,怎麼說呢,怎麼說呢。

明明這就是間接接吻,不對,應該是間接蹭臉的行為啊。

“燈代,你幫我把‘卡特斯特羅非’拿過來!”

我沉默地把用紙殼和鋁箔做成的羅密歐佩劍遞給他。安藤為手工制作的假劍取了名這件事,大家已經懶得吐槽了。

“卡特斯特羅非(Catastrophe)”。我倒是覺得起的蠻好的就是了。

既有“破滅”的意思,同時也指戲劇或小說中的悲劇結局,與我們的戲劇正好契合。

……能這樣對他的思考模式產生同感,我也是夠悲哀的……

“真不愧是燈代,無可挑剔的設計啊。”

開始戴著面具拿著劍擺姿勢的安藤滿足地笑了起來。

“不客氣。”

“好嘞。那麼——現在就弄壞它吧。”

“為啥啊!”

這種冷不丁的發言,我可沒辦法坐視不管。

“哎,你看,面具嘛,果然還是破破爛爛的比較帥吧?有那種身經百戰的強者的感覺啊,還有破面的韻味。”

“雖然不是不能明白但是不要為了追求帥氣就隨便搞破壞啊!我才不想要帶著破爛面具赴宴的羅密歐啦!”

“羅密歐一定是那種帶著面具的最終boss角色吧。主角群合力攻擊才剛剛把面具打碎讓他現出真身,而他的真身居然是主角的親人或者好友!然後因為被發現了真實身份准備暫且撤退——這才跑到了凱普萊特家的派對上。”

“並不需要這種波瀾壯闊的外傳好嗎!”

“咳,說要弄壞是逗你玩的。畢竟是燈代辛辛苦苦做的東西啊,而且光這樣就已經足夠帥氣了。哎呀,怎麼那麼帥呢。”

安藤說著,以一副如癡如醉的表情欣賞著面具。

能讓他這麼開心,我辛苦做它也算是值了。

“對了,現在只有燈代你一個人嗎?”

“嗯,不過其他人一會就應該來了吧?”

“也是。畢竟今天要全副武裝,和正式演出一樣過一遍彩排啊。”

“對啊,總算是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我原本還對我們這群戲劇門外漢能演出什麼勞什子來抱有悲觀態度,不過現在看來,總算是能趕上檔期了。

“安藤演羅密歐也熟練起來了嘛。”

不是恭維,是真的這麼想。

安藤的演技意外的好。雖然這個好也只是在業余水平上講,但他無疑很好地擔起了角色。

化身為任何人物的傳說中的暗殺者……沒錯——我誰也不是,因此能成為任何人!”

“啊,我懂了。因為平時就沉醉于那些難堪的妄想里裝出一副做作的樣子,真要演戲必須做作的時候就得心應手咯。”

“才,才沒有什麼做作呢!”

安藤較起了勁來。我倒是也不是不能明白他的心情啦。

正因為是我,才能明白。

對于中二病患者來講“做(zhuang)作(bi)”這個詞某種意義上是禁語。

覺得自己是特殊的存在,言行裝作像特殊的存在一般——實際做出來,就是有意識地在“做作”,但是本人絕不會想承認這一點。

必須要裝作一副是自然而然而行動的“樣子”。

我在初中的時候也……呃,還是不要回憶了吧。嗯。

“說,說到底……說到這種事,大家都會做啊?燈代不也是嘛?在班里和在我們之前表現的不也不一樣嘛。”

“那……那也不叫做作——”

不,就是的吧。

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察言觀色。實話與場面話。考慮何時偽裝,何時不加粉飾。無論什麼人都會做出的這些行為,廣義上來講,都可以稱作“做作”吧。

“算了,也許你說的對。和他人接觸的時候,有時候也會不由自主地就做出一副樣子呢。就像……在SNS上發po或者寫日記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去想‘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說這些話合適嗎’之類的問題。”

連在看不見彼此的網絡上,人也會擺出一副樣子。

就更不要說面對現實中的他人了。

“仔細想想也是奇怪,為什麼我們會這麼在意自己的角色呢?”

明明根本不需要粉飾,畢竟自己只能是自己。

“嗯?這沒有什麼奇怪的啊?”

安藤卻很干脆地解答了我的疑問。

“無論是誰,心中都有一個想要展現給別人的‘自己’存在啊。”

“…………”

他的答案讓我恍然大悟。

對,沒錯。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人擺出一副樣子,是給別人看的。

因為人總是在意自己在別人眼中的樣子。

想要別人覺得自己是‘這樣’的,或者正相反,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是‘這樣’的這種心理,人才會帶上假面與他人接觸。

在人際關系之中樹立起自己的角色,並持續表演下去。

“‘全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舞台,所有紅塵男女均只是演員罷了。’”

安藤援引了莎翁的名言,然後一一句“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為開場白,繼續說了下去。

“也許每個人都是對所謂別人的觀眾宣示自己的演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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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防萬一似的再次強調了“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大概是對莎士比亞的知識不夠,他顯得相當沒底氣。

雖然我也對莎士比亞並不是十分了解——但是,先不論是否正確,這種解釋還是蠻有意思的。

“……這樣的話,裝樣子,說大話這種基于虛榮的行為也許也是正常的事情啊。不管是誰,都想在別人面前展現更好的一面啊。”

人想要成為“什麼”的心情,和想要被別人看作是“什麼”的心情,有時是等價的。

就比如說“想要成為土豪”的這種願望,也有著“想要被人覺得是土豪”的側面。

“想要成為帥男美女”的願望,也和“想要被當做帥男美女”同義。

更極端地說——

並不是想學會彈吉他,而是想要別人都以為自己會彈吉他。

並不是喜歡莎士比亞,而是想要別人都以為自己熟稔莎士比亞。

——某位仁兄的這種妄想,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人極為普通的願望。

任何人都在做作。

為了在別人身上尋求自己。

為了讓別人眼中的自己向自己的理想更進一步。

這樣一來——

比起常人更加激進,更加異質,用遠遠超過誇張與虛榮的虛構塑造“自身角色”的中二病患者就是——

“…………”

正因我從中二病畢業,現在才能客觀地回頭去看。

初二時候的我,想要變的“帥氣”——同時也同樣程度地想要被別人覺得“帥氣”。

故意在人前做出一些奇異的舉動——也都是覺得這樣能讓別人對自己另眼相看。

貫徹“與眾不同的我好帥”的原則,卻又想要讓眾人評價“與眾不同”的自己。

將自己無法被他人理解這種事當做驕傲——卻又同樣尋求著他人的理解。

這也是一種無法調和的矛盾。

也許中二病這種東西,就是在成長過程中學習“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的過程之中,不慎脫軌的人會患上的病吧。

那些不慎脫軌——從而學會了某種全然不同東西的人。

“我說,安藤。”

我不由得提出了疑問。

“你是想要變的帥氣,還是想要別人覺得自己帥氣呢?”

向現在進行時的中二病患者,帶著好奇心問道。

“這個嘛……我——”

安藤思忖了半晌,然後回答道。

“身為史上最惡劣的罪犯,臭名昭著而被世界上的人當作瘟神;其實卻有著很深的內情,被知道這個內情,從前一同戰斗過的同伴,以及曾經拯救過的村莊的居民稱作恩人和英雄……我就想成為這種被世界討厭卻被一部分人覺得帥氣的,帥氣的男人。”

“這種回答方式太遜了!”



不一會,鳩子也到了。剩下兩人還沒來,我們三個人便決定著准備一下大道具再等她們。

“壽君,陽台還不用粘上紙殼吧?”

“對,粘上就沒法拆開搬走了。等明天搬進音樂室,再把外觀搞定。”

“好~”鳩子點了點頭,然後從房間一角放著的陽台布景走開,去准備別的道具了。

“今天要穿上正式戲服過一遍劇目彩排啊。唉,我感覺我好像緊張起來了。”

“哎哎,現在緊張個什麼勁啊,今天就只是單純排練而已。”

“可,可是嘛……”

“這種時候就要在手掌心上寫‘人’字——”

“啊,這種小咒語我是知道的哦。”

“——然後捏爆它!”

“後半部分我居然不知道!?”

“以這種方式放棄所有的人性,我們就能化身為冷漠的戰士。”

“好,好可怕啦,這種事情才不要啦!還是好好的咽下去吧!”

“話是這麼說,鳩子。你仔細想想,把‘人’咽下去難道不是更可怕?”

“……好,好有道理!”

鳩子瞪圓了眼睛。

在掌心畫“人”字然後吃下去就能緩解緊張這種偏方,冷靜下來想想,是不是有點莫名其妙?都有點食人文化的意味了吧。又不是喰種,吃了人也不會突然變強啊。

之後去問問彩弓這是什麼來由吧——我正這麼想著,正在准備服裝的燈代突然說話了。

“說起來,我們的劇名叫《羅密歐與朱麗葉》就好嗎?”

“嗯?事到如今還說什麼啊,除了這個還能是什麼?”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們的話劇不是改編了挺多地方嘛?所以我想是不是應該用個能體現這些的標題啊?”

唔,說來也是。

事先把這種信息傳遞給觀眾的話,我們對劇本的改編也許也會變得更加容易接受一點。

“也就是說,你想要類似于《新約·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這種標題咯?”

“對對對。”

“唔,什麼比較好呢……”

“新約”顯得生硬,而且並非對于內容的總結。可要是起《羅密歐與朱麗葉(大團圓版)》這樣的標題,就是完全的劇透了。

“我們改編內容最重要的核心是……小千冬起頭的那個接吻後複活的套路吧。把這點考慮進去的話——”

“別,別把這個加進去啦,怪……怪不好意思的。”

“……啊。嗯,也是。”

我和燈代不由得變得尷尬起來。這時,鳩子又開口了。

“對啊……壽君和小千冬,終于要接吻了呢。”

氣氛變得更加尷尬了。


關于最關鍵的接吻那一幕……說實話到今天為止都沒怎麼好好練習,只提過“正式演出的時候要這樣,按照不要讓觀眾看到的那種感覺來”之類口頭的注意事項。

但是——在今天的排練之中,也許真的要練習吻戲了。

對啊,是這樣啊。

我必須要和小千冬演吻戲啊……

“安,安藤你臉紅個什麼勁啦!”

“才,才,才沒有臉紅好嗎!”

“哼,真蠢。明明只是演戲而已居然會這麼記掛啊。哎呀,討厭討厭,所以說青春期的男子真是的。”

燈代說著不爽的話,臉卻和我一樣——不,比我還要通紅。青春期的女子啊。

才不會記掛在心上嘞!她還是小學生而已啊。”

“哎,真的是這樣嗎?”

鳩子用仿佛鬧別扭的口氣說道。

“壽君可是自己選的小千冬啊,而不是我、燈代和彩弓。”

“這個是……”

“對啊,安藤知道要和女主做吻戲,還選了小千冬,還是小學生的她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燈代和鳩子串通了起來。兩個人都露出惡作劇般的眼神,開始責怪似的調戲起我來。

不知道這是出于玩心,還是出于對于女主角的嫉妒呢。

“啊,說起來,安藤還有‘蘿莉控騎士’這個光榮的綽號呢。”

“啊,的確是呢,非常適合壽君的綽號。”

“……你們就饒了我吧。”

連小九鬼的那件事都被拉出來示眾的話,我也只能舉手投降了。

“我才不是什麼蘿莉控呢,選擇小千冬只是排除法而已。”

為了洗清蘿莉控的嫌疑,我稍稍加強了語氣。

“我怎麼會對小學生抱有什麼戀愛感情呢。”

這時。

就在我——有些自暴自棄地如此斷言的時候。

格楞一下。

從部室的一角,傳來了物品掉落的聲音。

回過頭去——陽台布景的一塊倒了下來。把課桌和椅子當做支架的布景結構,為了方便明天拆開搬進音樂室,還沒有牢牢固定。

因此,只要些微的振動就能讓它倒塌。

從倒塌的陽台里出現的是——

“小,小千冬……”

是我的,我們的朱麗葉。

“…………”

她一語不發,直接沖這邊走過來。筆直地,一直線地走了過來。絲毫不去管倒下的課桌,放在地上的小道具——甚至無視了擔心她受傷而趕過去的燈代和鳩子。

她一直線地走到我的面前。

“小千冬……呃,沒受傷吧?”

“沒事。”

她低著頭,不帶感情地回答道。

“你……什麼時候在那的?”

“一直在。今天,來得太早了,就一直,在那里睡覺。”

我突然回想起來。

小千冬最近的睡眠選擇。

故意在狹窄的地方睡才好玩,什麼的。

早早地——大概比燈代還要早到部室的小千冬,之前應該一直睡在陽台布景的狹窄空間里吧。而我們絲毫都未察覺到——

“安藤……”

小千冬依然低著頭說道。

用微微顫抖的聲音。

“被選中演朱麗葉的時候……千冬,好高興。因為,覺得安藤,想要讓千冬當朱麗葉。所以,才那麼努力,那麼努力的……”

她一直不肯抬起頭,不肯與我視線相交,肩膀顫抖著,說道。

“安藤選了千冬……只是用了排除法嗎?”

“這,這是——”

“安藤……不會喜歡小學生嘛?”

“…………”

“安藤——不是蘿莉控嗎?”

“!”

我說不出話來。我已經不明白,到底我應該說些什麼,回答些什麼。

我——並不是蘿莉控。沒有什麼洛麗塔情結。不會用色色的眼光看待小學生。不會對小學生產生戀愛感情。

所以,我對于小千冬——

“……已經,夠了。”

大約她是終于對連借口或道歉都遲遲未能說出的我感到厭煩,一下轉身走開。走了幾步,用異能在前方造出了“門”。

她准備穿越到別的地方。

“等,等一下,等一下,小千——!”

我慌忙伸出手去——在看到小千冬回頭一望的表情時,卻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小千冬——她生氣了。

她眼里帶著淚花,狠狠地瞪著我。臉蛋變得通紅,全身都散發出憤怒來。

我第一次——看到小千冬這麼認真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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