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中 第四十章「死胡同里的頂級跑壘者」

要從錯誤的路走回來

往往很難

是因為往回走這一行為本身意味著退步嗎

配點(回頭)



夜里,泳池沐浴著慶典現場自下而上的燈光。

看著濺起的水花,以及在泳池里的踏板*上翻滾的福島,片桐向蜂須賀問道: (*注:原文簀の子,一種在幾根厚角木材上釘幾塊薄木板當做鋪墊的東西,可以當做搬運重物用的載台,也可擺在浴室里防滑用,材質也有木質竹質等,構造有地域上差異)

「——重症,是指什麼?」

「你以為是指低潮期嗎?」

「不是嗎?」

蜂須賀沒有作答。也就意味著,疑問即是答案。

……如果不是低潮期的話,那究竟是什麼。

福島現在缺乏活力,這是片桐也知道的事情。自諾夫哥羅德一戰以來,她的戰績就沒有什麼起色。今天面對真田的三好•晴海也沒有成功壓制,反而被他擊退了。

以這種狀態,在明天進攻巴黎的話,結果會怎麼樣。

清正現在在做的──

……是為了消散籠罩在福島身上的“陰霾”吧……

片桐是這麼想的。但實際上。

「如果不是為了度過低潮期的話,現在做的事情還能有什麼目的」

「你不明白?」

蜂須賀環抱著手臂,半歎著氣地告訴片桐:

「哪兒有什麼合理的理由啊——你以為清正她有多信任福島啊」

「這——」

「在結論出來之前,什麼也說不好。也沒必要抱有什麼期待」

又一次水花飛濺。

福島倒在清正一旁,在她的身後激起水花。

但在摔倒後的發展,和之前的有所不同。

福島從摔倒在地的狀態下突然起身。

在翻滾一周後順勢用手推在踏板上,撐起身體。

她讓上身彈起,與水平線形成一定角度,以腳著地,右手握著一之谷。

向前沖出。而目標,是清正的背後。

而清正則沒有回頭。

福島行動了。瞄准清正左側背後的一擊。

突進。



福島看到了天空。

是夜晚的樣子。

……哈?

奇怪。現在,自己應該朝著清正的背後發動突襲才對。可是──

……為何——。

這麼想著的瞬間。福島注意到一件事情。

對于連續產生的結果來說已是不爭的事實。

可那是。

「——」

在感受到陰暗、嚴峻且無情地給推開那一瞬間。

福島第二十次濺起了水花。



清正看著福島倒在自己的左側。

她的身體移動到了距離自己七米遠的地方。

雖然水花看起來很大,但以小波浪為主。是因為福島側身倒地,然後身體不斷撞擊踏板又彈起的緣故吧。

現在依舊側身倒在地上的她正喘著粗氣。

束起來的長發末端,滑落進了踏板之間的縫隙之中。

……可是。

她注意到了嗎,清正疑問著。

剛才福島的動作和之前有所不同。之前,她把這一切看作是“訓練”,一直從正面發動攻勢,而剛才從背後襲來的那一擊,明顯已經超脫了訓練的范疇,並不是為了學習什麼,而是當作實戰演練來做的。

然而──

「您發動攻擊的時候,仍舊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缺憾啊,福島大人。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能在攻擊完之後,有所發現——」

「Tes.——我大致搞明白了是也」

清正循著福島的聲音看去。

那是一個仿佛從水里爬起來的影子。

被打濕了的黑發,讓她好像瘦了一截一樣,清正為此而內心自責。但是──

……唯獨這一點,如果不能自己發覺的話,就太天真了。

自己並沒有讓對手刻骨銘心地警覺到,她的失誤是“非常危險”,並且徹底給予教訓的能力。況且,現在的對手福島是與自己旗鼓相當,甚至在自己之上的高手。

那麼,重要的就不是速度,而是准確度了。清正如此自覺,並依此問道:

「情況怎麼樣?」

「Tes.,沒問題是也」

不斷有水從站起身來的福島身上滴落。她右手握著一之谷說道:

「——就是說,在下的動作形成了固定的模式了?」



片桐覺得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動作是做一切事情所必要的,而動作即是開始動到停止行動這一過程。

更正確、精確地完成這一過程,被稱為熟練。

但是,對于福島來說,動作有點做得太熟練了。

「就是說,動作的走向完全僵住了嗎」

戰場上安全第一。一旦失敗就有死亡的可能。因此,也是為了不讓自己亂來,福島一直優先執行著自己的“型”。

可是,如果這一習慣被人看出來了,又會如何呢。

最優秀的“型”,反而成了直通失敗的落穴。

「白天的重演。知道有什麼意義了嗎」

蜂須賀注視著兩人的腳下,說出了這句話。

「水花」

「……哈?」

「你看下去就理解了」

像是對蜂須賀的話語表示同意一般,福島沉下了身子。

准備突擊。目標是清正的右半身。

福島把一之谷架在右前側,以牽制清正右手里的Caledfwlch。她的架勢是左手握住槍柄的槍尖側,右手握住槍柄的石突*側。(*注:槍柄末端所裝設的重物,用來平衡槍身的重量,以方便揮舞)

左手操作著槍尖側,使得一之谷向著Caledfwlch劃了過去。

如果清正向前揮動Caledfwlch的話,就這樣用一之谷干涉。福島就是這麼計劃的。

但是,這並不是攻擊。

下一瞬間,片桐看出了福島真正的目的。

福島用右手操作一之谷的石突側,猛地向著清正砸去。

這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牽制Caledfwlch的槍尖,不僅是隱藏右手一擊的假動作,也是用石突攻擊的初動。

作為一整個動作來看,像是用槍柄和石突形成的鈍擊橫掃。

然而──

「用一直線的槍柄做出橫掃,確實很難回避。

——這是想要對自己至今未能擊中的清正一點回應吧」

但是,之後的發展又很奇怪了。

在石突即將碰到清正的一瞬間。

「……誒?」

片桐的視野里,福島的身軀莫名其妙地浮空,然後向前摔倒。

……為什麼?

片桐不知道原因。但百紋檢地持續記錄著發生的一切。

然後,福島扭轉身體,極力想要穩定自己的姿態。

「……!?」

但還是飛了出去。



在滲入了點水,有些下沉的踏板上,

福島右肩著地,開始了翻滾。

不斷有水花濺起,是因為身體在與水面的碰撞中連續地彈跳。福島在內心疑問道。

……究竟是為什麼?

並不是小瞧清正的實力。

只是,這實在奇怪。

剛才的動作,對于自己來說,應該是不常做出的。

一之谷有吸收對方攻擊的能力。因此,攻防幾乎都是以槍尖為主的。以石突做出橫掃,根本就是不在可選范疇之內的動作。

訓練中從未使用過。

可為什麼會被看穿。

……怎麼回——

事是也。福島還來不及在心中疑惑。

因為還趴著的自己的視界里突然閃落了一道銀光。

是Caledfwlch。

「差不多,我也可以開始發動一些攻勢了吧」

在清正說話的同時,外形說是劍也不過分的大槍向自己揮了下來



清正看到福島采取了回避的身法。

……很敏銳。

並不是指反應,而是指動作。

束發在空中飛舞,福島維持著身體向前折的狀態,向後跳躍。

不先起身是因為警戒追擊,以及考慮反擊。身體向前傾倒的狀態下,受打擊面積較小,同時也能快速進行下一動作的初動。

很不錯的動作,可是──

「那麼」

清正追了上去。向著福島的方向,縮短距離。

要追上她倒地狀態下的跳躍回避,大概要兩步吧。可為了顯得節奏更緊湊一些,清正強行只用一步就趕上了。

追上。然後──

「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問的瞬間。

一之谷的槍尖,恰好在反擊的時機上出現了。

是針對自己強行踏出的一步追擊,瞄准著地點反其道而行的一擊。

動作、力道、想法都無可挑剔。

……很不錯呢。

這麼想著,清正也采取了對應。



片桐看到福島在天上“飛舞”起來。

之前正對著清正的福島,現如今卻向著反方向——她的背後,彈飛出去。

福島的狀態仿佛是在水面上做著側翻,片桐理所應當無法一瞬間理解這一切。

……發生了什麼?!

福島剛才應當是向前方做出反擊了才對。

然而,為何她現在被向後方打飛了。

是反擊被某種方式反制了嗎。

「是被什麼打回來的?」

片桐向身旁的蜂須賀提問。而被詢問者蜂須賀只是靜靜地望著水面。

「——不是你想的那樣」

蜂須賀撓了下頭。

「症狀嚴重啊」

「症狀嚴重?」

「看來不好好整治一下是不行了」

就在兩人說話期間,清正開始行動。她緩慢向前,縮短與福島的距離。

並不是追擊。只是接近對手。只是如此而已。

清正的腳下泛起輕微的漣漪。漸漸地,他與福島的距離縮短了。

「————」

隨著一大片水花盛開,福島跳了起來。



福島占據著能夠與清正對峙的位置。

那是清正的右手側。能讓她右手握著的Caledfwlch阻礙她自己的位置。

兩人距離約五米。補強過後的一之谷的長度接約三米,因此只要福島略進一步就能夠對清正發動攻勢。

但是福島並沒有進行單純的突進。

清正肯定也很清楚使用Caledfwlch時的種種情況。這種位置博弈,應該是清正一直以來都警戒並且訓練對策的情況之一。

現在,福島是故意讓情況發展至此。

這是為了迷惑清正的幌子。讓她疑慮是否應該采取對抗策略的擾亂計策。

然後,趁著這個間隙,跳到她背後。

「————」

起跳了。

跳躍高度很低。落地動作在一瞬間完成。沒有在水下的踏板上有任何打滑。福島膝蓋下沉伺機攻擊清正的背後。

這一下要打中。為此福島驅使自己的右膝突向清正的方向,調整平衡。

以單膝著地為起步的槍刺。以如此姿勢,開始動作之時,福島注意到一件事。

自己什麼時候到了清正的正面了。

……哈?

奇怪。

為什麼,明明繞到背後了,卻在正面。

自己沒有再跳,也沒有迂回。

那麼,是清正,她轉身了。

……被她看出來了?

看起來是的。而且,被看出來的原因也已經明白了。

現在發生的情況,對于清正來說,是訓練之時司空見慣的模式了。

可是,福島仍在思考。為何,連自己會采取繞後這種選擇都被看穿了?

太奇怪了。

繞到右手邊Caledfwlch的外側,這在訓練中做過數次。畢竟自己曾被清正本人拜托,思考攻略Caledfwlch的方法,再一起商量應對這些方法的對策。

但是,繞後只是無數攻略方法的其中之一。


為何這個選擇會被看穿。

「——」

清正打過來了。

不妙是也。福島心中發慌。

現在,自己正身處莫名其妙的狀況下。自己的行動不知為何被清正完全看透了。

而且,身處這種情況下的自己,無法理解這種不可名狀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沒有對應的手段。

就這樣和清正正面碰撞的話,一定會輸的。

不。至此為止已經輸了好幾次了。仔細數來應該已經超過二十次了才對。

這也就是說,自己的動作,

……被她看得很清楚,讀得更明白。

福島突然想到。這可能才是關鍵所在是也。



自己的動作都被(•)看(•)見(•)了,應該做這樣的假設是也。

……這樣的情況下,被(•)預(•)測(•)的原因,是被(•)看(•)見(•)了是也。

這樣想了以後,福島她

「…………」

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動作被看見了的原因。



……啊。

片桐發覺福島的動作變了。

面對接近的清正,福島站起身,拉開距離以後,改變了自己的步法。

之前都是為了迅速做出接近和對應而選擇前傾跑步。身體前傾,腰部上提。這個姿勢利于腳向後蹬。

現在不一樣了。

身體挺得正了些。腳下也調整得不再專心于前後進退,而是更顧及左右平移。腰部下沉是現在姿勢的一大特征。

像是蟹一樣,這是片桐對于現在的福島的想法。

然而,蟹的動作,非常迅速。

行于水上的腳步和之前的不同。

具體來說,就是不再讓身體先到達位置。

先到達位置的,變成了左右兩足其中之一。

先驅使膝蓋,帶動小腿,繼而用腳尖先踏上前方的踏板,下一瞬間,身體再跟上先行的腳步。

不再是強硬地把身體送出去,而是讓腳步牽引身體。

和匍匐前進,或是徒手攀岩時的情況類似。

……那種步法……。

「我們的前任,現在身在真田的那幫人里的一個,用的就是類似的步法啊」

蜂須賀如是說道。

「可以用先出的腳和膝蓋牽制,甚至逼退對手。

雖然會在急轉彎時不太靈活,但以福島的機動力是可以解決的」

原來如此,片桐表示理解,隨後開口。

他在剛才福島用腳尖觸碰水面的時候注意到了一件事。

「沒有濺起水花呢」

而且。

「清正很難看到福島的後腳。清正無法再預讀福島的動作了」

「為何」

「因為標記足跡的水花沒了,腳步動作自身也看不到了」

「是嗎」

蜂須賀滿不在乎地說著。

「——福島被逼得不得不出此下策了啊」



福島前進中。

不過不是單純地前進。是向清正的左邊迂回。

身體右側向前露出半個身體。讓右腿先向前,再使身體被右膝蓋帶著向前。

轉彎是後面的左腳的工作。

踮起腳尖的左足成了船的後舵似的,它控制著身體左右擺動。

福島一邊預讀著前後腳的驅動時機,一邊前進。

……這樣的話……!

轉彎用的左足被前面的右膝蓋和自己的身體遮蔽了。

一之谷則故意展現給清正,架在身前。

作為槍,這不是一個易于施展的位置。

用雙手持槍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和槍柄會成為阻礙。

因此,把槍架在身體正面的時候會橫過來拿。

但這樣的話,就不能將槍刺向身體正面。

現在,對于向清正左側迂回的自己來說,她的位置不太舒服。

自己架好槍的身體正對著清正。

揮槍的時候需要考慮到自己身體的干涉。

而且,硬要說的話,那個動作更接近于把槍頂出去。而不是加力,然後揮舞這一過程。

總的來說,現在是不好正常施展的情況。可是。

「————」

這樣就好,福島如此結論。

現在這樣亂來的動作,沒有在至今為止與清正的訓練中出現過。

……這樣一來,就不會再被“看穿”——

這麼想著,福島沖了過去。在與清正身形交錯之時發動了攻擊。

「……!?」

一瞬間的疑問。清正對著手持一之谷沖鋒的自己舉起了左手。

被對應了。



福島思考著。在那一瞬之間思考著。

……為什麼……!?

清正舉起左手的角度與動作,看一眼便知其中意義。

她想抓住一之谷的槍尖。

那是長方形的槍尖。只要不握住刀刃就可以捕獲。

所以她就這麼做了。把這邊的武器悠然地抓住──

……然後化解整個攻擊!?

和剛才沒什麼不同。

剛才開始到現在,清正沒有對自己進行任何攻擊。

只是看穿自己的動作,然後或是抄起進入進攻姿勢的腿,或是讓揮動武器的手腕偏向,或是迅速用手促使自己的腰部扭轉,憑借這些戰術把自己彈飛出去。

剛才的反擊,就更是不可想象的動作。

要說為什麼,那可是把突擊狀態的自己的腿給絆起來,再在空中橫向推出

啊。

而且是一瞬間的動作。

自己的攻擊被她踢過來的腿給輕易化解,甚至被拌得在空中翻了一整圈。而且她的動作輕巧無比,沒有一絲停滯,頗有四兩撥千斤的意味。

「————」

現在也一樣。

和剛才一樣,自己被打飛了。

槍尖被抓住,拉向下方,而且不偏不倚落在身體的正面。

前後分開的腳步成了致命的一點,無法承受來自側方,向下的拉扯。

輸了。面對這可以預見的未來,福島想要抽身。

但根本來不及。已經過了那個無法挽回的臨界點了。等著的就只有──

……呃。

輸了二十多次,但至今自己仍無法理解敗北的原因。

想著可能是自己用的都是訓練時常用的動作,但卻不是。

又想到可能是水花標明了足跡,導致對方預測自己的動作,但也不對。

那還有什麼。

自己在此失敗的理由。

……必須思考……!

沒時間了。

能做的只有兩件事。

思考。還有反映思考的動作。

福島就這樣行動了。



做得好,清正在內心如此評價。

眼前,清正察覺到了一次動作。

那是自己一直想抓著的一之谷的槍尖。它現在突然展開了。

長方形的槍尖,從根部左右打開,變成蜻蜓狀。

是福島為了不讓自己繼續掌握槍尖而展開的。

為了脫離自己的掌握而向下展開的槍尖,看起來更像是一種威嚇。

這是虛張聲勢吧──清正如此想道。

但是,雙眼感覺到了對方的動作。

並不是靠看。看了再理解就來不及了。

所以要感覺進入視野的動作,事先預測。

福島不在視野中。

准確來說,在視野中僅有飛散的頭發。

打濕的結發繞到清正背後。

好快。

雖說這是放棄了一之谷而獲得的速度,但已經不是光靠腳力就能做到的了。從前後開腳的狀態下,一瞬間做出這樣的移動,方法只有一個。

「逆墜」

福島卷起了風。

風從背後襲來。

……真不錯。

在戰斗之中,從一個動作到另一個動作的高速切換。

本人可能並沒有自覺,但能隨心所欲做到這樣的事情的人,在現在的極東,可謂屈指可數。

在戰斗之中,這個人可以實現任何自己想到的動作,以此應對各種情況。

可現在她卻因某種原因,變得無法承認自己的能力了。

必須糾正她才行。

竭盡自己一切的方法,必須這樣不可。

「沒錯」

在自我確認後,清正吸了口氣。

……那麼。

必須讓她注意到。

為何,自己能預測她的動作。為何,預測之後還能對應。

……你又來了嗎。

背後,福島之風到來。

來了。



福島跳起來了。

第一次著地。一躍跳到清正背後,激起華麗的水花。

這是為了讓清正明確自己的位置,故意而為之。

為了讓她意識到自己的位置,故意重踏踏板。

之後,福島又讓身體躍起。

不是向前。

是向上。

目標清正的頭上。只有那里。因為水平方向的移動都會被“看穿”。

然而如果只是單純跳到她頭上的話,還是會被“看穿”。

所以用著地時濺起的水做出了一個落足點。

用“逆墜”的話,只要有落足點,就可以以那里為起點加速。

這樣的話,只要踩著水花就行了。

自己有著實行這一戰術的“看破”技術。那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隨心所欲行動的能力。這樣就能踏水而行了。

當然,即使憑借這樣的技術,自己在諾夫哥羅德還是敗北了。

在與對方的“看破”比拼中敗了。雖然看上去都是“看破”。

「————」

但也有區別。福島現在是這麼想的。

對方的“看破”更高明一些。

僅此而已。然後她又想──

……啊。

沒有武器是也。

武器其實是有的。

之前用“逆墜”跳躍的時候,同時用打濕了的結發輕輕勾住了一之谷。

飛在空中的一之谷應該會被拉到自己的手里。拉到位于清正頭上的自己手里。

于是,福島就這樣行動了。踩著水花,用下落的加速,到達清正的頭上。

到了。

近在咫尺的高度和距離。但重要的是位置還有軌道,以及之後的事情。

不是單純的跳躍,而是通過踩水花讓軌道變複雜。直觀來說,是從清正正面的空中落向她的頭頂。

一之谷的槍柄被拉到了展開的右手之中。

槍來。

握緊,引槍。

然而,本應該是一之谷的槍柄,卻變成了Caledfwlch。



片桐的眼里是異樣的光景。

福島受到了來自空中的一擊,被打到水面上。

然而,這只是結果罷了,經過才更為異樣。

……剛才——。

在福島跳躍的同時,清正將Caledfwlch拋到了空中。

那時清正依舊維持著用手握住福島的一之谷並朝下掉落的姿勢。即便福島已經為了一之谷不再被控制而展開槍尖,甚至脫手,清正仍然沒有放開它。

排除敵人的武器。接下來清正采取的行動是,一手把Caledfwlch的右刃朝向跳起的福島投擲過去,一邊占據她上方的位置。

之後,清正所做的只是將攻擊完成而已了。

可是,片桐還是很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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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是什麼情況?

清正是從福島的正下方起跳的。福島理應看到了才對。

可是從這邊看到的福島的動作,卻是好像完全沒注意到眼前發生了什麼的樣子。

「很徹底啊。清正」

蜂須賀小聲呢喃到。

「訓練的習慣?——非也

水花的足跡?——非也

那麼是思考的差距?——非也

哪一個都不是。可是,這些都是業余級別,或是有點實力的家伙都會注意的重點。到了達人級別,怪物級別的話,這些方面的破綻,都會與死亡相連」

「那麼,清正准備這樣的訓練場是為了……」

「才不是為了讓福島注意到水花、訓練什麼的布置啊。

——是為了讓她發覺這些都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就是說──

「是為了讓福島知道,她已經陷入了更為根本性的錯誤之中了」



……這是為何是也……!?

福島以膝蓋伏在踏板上,疑問著。

為何,自己會輸。

不只是因為訓練習慣,或者動作被預測。連思路都被人領先了。

到底該怎麼做。

眼前,清正正撿起落在板上的Caledfwlch右刃。她用右手將滴水的雙刃合而為一。

然後,她又用左手將之前已經拾起的東西掂量了一下。

是一之谷。

然而清正卻也一眼也沒有看向切斷了水流,反射著節日照明燈光的那刀刃。

她只是靜靜地把Caledfwlch的槍尖對准了這邊。

「福島大人——您覺得現狀如何」

被問到的福島思考著該怎麼辦才好。

然而,答案早已十分明了。

自諾夫哥羅德以來,自己完全陷入了無精打采的狀態。感覺自己心中那條聯系著勝利的線突然斷了一樣。

到那時為止,自己還能做出達人級別的“看破”。

現在,卻連重現那時的技巧的自信都沒有。

不,是感覺自己做出的“看破”和達人們驅使的“看破”是不同的。

他們就像是在攻防的洪流中勁泳一般,扭轉身姿,翩翩起舞,而自己卻只是為了移動、加速,獲得落足點而進行的“見切”。

無法信任自己的技術。

僅因一次的敗北便落得如此下場,真是不像樣。

可是,諾夫哥羅德那次──

「是在下的完敗是也」

現在也是一樣。不,現在要比那次糟糕多了。

「贏不了是也」

「Tes.,您是這麼想的嗎」

那麼,清正這麼說著,隨之揮動右手。

她用Caledfwlch優雅地貫穿了福島的面龐。



碎了。蜂須賀是這麼理解剛才的一擊的。

……清正也是拼了。

這也證明了,她有多麼重視同居陣營頂尖水平的福島了。

但是,剛才的那一擊

沒有絲毫的憐憫。只有那樣看似輕柔的手腕發力,才能成就高速的一擊。而且,Caledfwlch級別的兵刃,只是輕輕碰到,就足以讓對方負傷。

直擊面部的話,輕易就能打碎頭骨。

這里是羽柴前線。有著尖端設備。現在這艘艦船所有的醫療設備,應該能做萬全的應急處理。

雖然要完全治愈需要很多時間,但破碎的面部是可以保得住的。

當然,等到治好的時候,戰爭肯定已經全面結束了。

清正對福島打出的看似單純的一擊,其中意義就是如此。

這一擊的意義,比起負傷,更重要的是負傷帶來的後果。

她將那刀刃──

「福島-」

片桐別多嘴。還以手掩面,你是女人嗎。雙手環抱的我才是女人啊。

可是,福島會怎麼想呢,蜂須賀思考著。

看著她,給人的感覺既不是沒有干勁,也不像是倦怠了。眼中的她,是被別的什麼東西給困住了的,她們的隊長。

「——膽怯」

說是恐懼也行。

對于失敗的恐懼感。

在重要的場合敗北的話,會發生比死還恐怖的事情,那就是讓同伴們身處險境。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我們會達不成目的。

但是,如果被這樣的膽怯籠罩,那就全完了。

「請你醒悟吧」

蜂須賀小聲說著。

視線所指,那是清正。用Caledfwlch完成了那一擊的她,表情凝重。

真是大膽啊。用那種覺悟的表情(•••••••),做了那樣深刻的事情(•••••••)。

另一方面的福島她──

「輸了」

就像理所當然一樣。

呵,蜂須賀小小笑了一聲,又說到:

「為什麼選擇不敗。福島」



福島的右臉感覺到了冰冷的東西。

視線為了確認是什麼而向右偏轉,然後明白了。

看到了自己的臉,眼睛。

是Caledfwlch的刀刃。

厚實的刀刃緊貼自己的右臉。自己沒有被打碎。

清正故意打偏了。那麼。

……這下,算是威脅嗎?

通過打出接近要害的一擊,想讓我醒過來,應該是這樣吧。

但是,不經意間看到的自己的表情卻扭曲了。

因為Caledfwlch被收回,回到了清正手中。

隨後,清正這麼說道。

「請不要躲閃」



……哈!?

福島對清正的話抱有疑問。

自己剛才並沒有閃避啊。自己只是看著清正突然的一擊,覺悟了而已。讓清殿下做出這樣的事情,自己肯定已經是不行了。

所以,自己放棄抵抗,把這一擊作為對自己的訓誡和懲罰來接受。

沒有閃避啊。

……絕對沒有啊——。

在下沒有閃躲是也──在福島想要這麼說的一刹那。

刀刃又一次襲來。福島看到刀光從正面閃過。

「————」

啊,她在心中感歎道。

自己有著,願意終結失敗了,沒有再起能力的自己的伙伴。

那麼,自己就甘願接受這個結果吧,于是將身體挺了出去。坐在踏板上,自己撲向了刀刃,這樣就能把既是友人,又是伙伴的良苦用心,歸于自己的責任了。



片桐有了什麼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的感覺。

清正裂空而去的第二擊,

……是認真的。

然而,脫腕而出的Caledfwlch卻又一次重重地貫穿了天空。

在刀刃到達的地方,

「為什麼……」

看到了Caledfwlch的刀刃。

那是在福島的側臉。刀刃掠過左臉頰,越過肩膀。

沒有打中。

看著又一次沒有命中的神格武裝,片桐說道。

「為什麼……福島會閃躲」

「是因為訓練」

蜂須賀說道,她又小聲一笑,繼續說道:

「是習慣成自然的動作」

而且──

「還有無意識下對于生存的念頭。這些東西讓她閃開了」

可是,片桐皺緊了眉頭。

「這些東西剛才不是導致福島失敗了嗎」

「你自己理解吧」

蜂須賀看向身前說著。但是,她馬上又。

「啊-」

大概是判斷自己屬于“理解不了的類型”。

蜂須賀用充滿不願意的眉毛,歪著嘴開口了。

在感覺成為了非常愚鈍的存在一樣的自己的身旁,蜂須賀說道。

「平衡」

就這兩個字。

然後正面又有新的動作產生了。清正開始了第三次攻擊。

這次動用了肘部的動作,是比剛才更深入的突刺。



又避開了。福島如此自覺到。

第一擊,沒法理解。

第二擊,無法相信。

第三擊,終于理解了是自己所為。

然後,等著的就是下一刺了。

「————」

第四擊的初動來了。

……。

又會動嗎,福島對自己的身體感到疑惑。剛才都是靠著無意識的反應躲開的,這次要在有意識的情況下躲開清正的零距離攻擊。

「……」

躲開了。

右臉頰被劃到,感覺像是蟲子在臉上一樣。血管連續綻開。像是感受到蟲爬的地方,有血流出來了。

然而,確實避開了。通過自己的意識,自己的動作。

可是,疑問又來了。

躲開了,又能怎麼樣。

就算不躲開,自己也不會喪命。

是因為怕疼嗎?

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是打碎頭顱的攻擊的話,必定會瞬間失去意識。反而,像剛才這樣的擦傷才會慢慢地顯出痛楚。

那麼,是因為自己的尊嚴不允許自己在此退場嗎?

答案仍然是否定的。因為現在的自己在維護尊嚴之前,還是對于無法維持戰線的恐怖感更重一層。考慮到會給同伴添麻煩的話──

……還是在這里退場比較輕松啊。

可是,那又是為何,自己會閃躲呢。

不明白。只是。

「————」

第五次、第六次的攻擊相繼而至。

福島在水上回避著刺來的槍尖。

姿勢已經維持不住了。

緊急趴下,翻滾,向清正方向濺起水花,意欲起身。

自己沒有得到對方的原諒。

清正重踏踏板,想要破壞自己腳下的平衡。

而自己只是繼續做出水花,沉下膝蓋,想盡辦法拉開距離。

……嗚。

在這里被干掉的話,一切都會結束。

這樣的話,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輕松。

危險的最前線。會與敵人的最精銳碰撞的職位。福島•正則的襲名。還有最重要的──

……作為十本槍的宿命和大義……!

在這里就可以借同伴的手,從此等重壓下解放。

也就是,結束這一切(•••••)是也。

沒錯,再說了,比起現在的自己,清殿下才更適合首領這個位置是也。

畢竟她已經把作為首領的自己逼到如此地步了是也。

所以,現在應該把自己的敗北作為證明,把首領位置讓給清殿下才對。

應該這樣就好了才對。

可是,為什麼。

「————」

應該已經閃過了二十次攻擊了吧。

為什麼啊。

為什麼在自己的攻擊不管用,已經放棄的情況下,還會繼續閃躲啊。

答案其實很明確。

現在如果不繼續閃躲下去,就不會知道自己為什麼閃躲了。

在此退場的話,剛才那一瞬間的疑惑將會永遠成謎。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選擇不在此沉淪。

正當福島心中明確了自己的疑問之時。

「真是沒辦法啊」

清正架好了Caledfwlch。


在踏板上回過頭來的視野中,清正的准備姿勢同之前的發生了變化。

她把重疊的雙槍夾在腋下,如此低吟。

「貫穿吧——Caledfwlch」



福島反射性地做出了對應。

伸手抓住了靠近支撐自己右膝的踏板的另一枚踏板。

「……」

用盡全身的力量,把踏板砸向清正。

那是來自低空的,飛起的一連串踏板的攻擊。大小約一塊榻榻米左右的踏板,因為水和本身重量在與空氣摩擦中而產生聲響,然而。

「……!」

那是比起投擲物的打擊,還是更像斧子的斬擊那樣的一發橫掃。它朝著清正甩了過去。



清正已經預測到了這樣的情況。

比起福島右手去抓臨近的踏板的動作,更加明顯的是她朝向自己窺探的眼神。

她鑽牛角尖,被事先知道會做些什麼,還內心嘲弄著自己的現狀。

但是,有必要逼到這種地步。

另一方面,清正采取的行動,在時機上是很不利的。

Caledfwlch已經進入了發射准備。為了回避踏板,導致瞄准偏差,

「……」

本來是准備水平射向福島,把她轟飛的。

但是,現在槍尖微微下傾,

……不好……!

打擊力貫穿了整個泳池。

那一發在水面開了個大孔,讓整個水面震動,一下粉碎了數十枚踏板。

「————」

水池,因為反動力發生了爆炸。



片桐被破散的水花濺了一身。

Caledfwlch的一擊未能直擊福島。

其實,從刀刃打出的並不是原計劃中的攻擊。這股沖擊是因為臨時改變了攻擊設定導致的。

這樣子,Caledfwlch的打擊只是讓福島腳下的水面消失了而已。

也並不是把水給擠掉了。

水是被沖擊壓縮了。

被壓縮的東西,最終會恢複原狀。

水池里的水,因為壓縮產生了輕微的過熱狀況,卷起了些許水蒸氣。

但是,水所能給予的溫柔也僅此而已了。

被壓迫的水,在壓縮空間的中心爆發了。

在空中的話本應擴散的沖擊,在水中則得以以另一種方式運作,產生了反射。

水被炸飛到空中,踏板則飛得更高,在那之後。

……嗚哇!

沖擊到達了水池的槽壁,隨後向上擴散。

又是一次爆炸。

水波大作,清正像是被水構成的山推著一樣,向著背後長距離跳躍。

那之後,所有飛濺到空中的水,像是大雨一般,受到重力重新灌注到地上。

片桐在那夾雜著踏板破片的雨中尋找著。但他卻怎麼也找不到福島的身影。

「福島……」

聲音被雨聲幾乎蓋過。

然後身邊同樣全身被淋濕的蜂須賀說道:

「掉下去了」

她指向的是左舷的天空。

「接下來會怎麼樣呢」



福島心中是這樣感歎的:今天還真是經常仰望天空的一天是也。

早上是看著嘉明和脅坂綁著可兒在天上飛。

中午是在與晴海入道的一戰後,躺在清正的膝枕上看天。

晚上又被清正的Caledfwlch打飛,然後看著天。

有清殿下陪伴的頻率很高是也,腦袋里產生了和眼下嚴峻的情況不太合拍的想法。

畢竟,這是從鐵甲艦上掉下去了啊。

自己剛剛所在的是八號艦。前方直到四號艦為止都保持著一直線。

每一艘上都在開展節日慶典,為了明天的進攻巴黎養精蓄銳。

自己從那里落下來了。

距離下面大概有五十米左右,這樣繼續下落的話,無疑會喪命。

但是,就算想要得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平常都會隨身攜帶對抗下落用的術式,但現在穿的是泳衣。給泳衣配備的裝備部件里,這次只有訓練用的加護術式而已。

這樣做是為了在訓練中不漏過自己任何不足的地方。

……真是個笨蛋才會犯的錯誤是也。

要是這樣導致自己掛掉的話,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而後,福島到了現在,才真切地意識到。

……這樣就會先他們一步,退場了是也。

也不是很清楚這樣有什麼不好的。但正是這種不解,才是最可惡的。

在這戰國之世。自認為有著一定的力量,但還不夠。而其中最不夠的,就是理解自己有什麼不足的力量。

所以才會,輸給了再起的對手。

本多•二代。

最開始,“贏過了”不在最佳狀態的她,就已經是一個錯誤了。它導致了自己焦慮地追求一個真實的結果,急于與她再戰,而結果就是被雙方真正的實力差距給壓垮了。

啊,福島一邊墜向虛空,一邊喃喃自語:

「在下……」

如果可以的話。

「真想把那兩場戰斗重新來過是也……」

最佳狀態的對手,和不浮躁的自己。想與她再一次正面交手。

……如果能實現的話——。

想到這里,福島注意到了。

……在下,還有沒完成的事是也。

那是當然的。

中途退場這個詞本身就意味著,所有事情都還在途中,沒有完成。

然而,就在此時此刻,福島的嘴角流露出了痛苦和不甘。

「可惡……」

視野被淚水扭曲,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呀。

自己變得軟弱了啊──這麼想著,福島把從喉頭湧出的情感轉化為了語言。

「——真是不甘心啊」



福島自覺,是自己的力量不夠。

但是,因為那場錯誤的戰斗,導致自己心中的某樣東西扭曲了。

不能,接受。

甚至沒能知道自己的力量到底止于哪里。留下來的就只有不完全燃燒的勝利和敗北,但是那之後卻又出現了強敵。

「啊啊……」

力量不足。

但是,扭曲的就是自己的天真。

所以,現在自己就要完了。

掉下去,就全結束了。

明明應該是這樣,

「——為什麼」

為什麼,福島心中疑惑著。

為什麼,現在,自己的眼睛仍然沒有閉上。

為什麼,現在,自己的呼吸還是沒有停止。

為什麼,現在,自己就是不能放棄自己。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現在,自己向著虛空努力地伸出手臂。

答案非常明確。

頭上,有一條向著自己落下的黑影。

「一之谷……!」



清正她什麼也沒有說。

她只是飛奔到艦船的甲板外沿,往下投擲了那一杆槍。

槍本身無法阻止下落。

一之谷沒有配備下落緩沖的術式。

但是,清正是這麼想的。只有一之谷才能讓福島醒過來吧。

一直以來一之谷都是代表了她的攻擊力,以及進攻手段的神格武裝。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看到它,還是沒有任何觸動的話……

「活著,也和死沒什麼分別了」

「你真溫柔啊,清正」

背後傳來了蜂須賀的聲音。

「這是以她活著為前提才能成立的判斷啊」

「Tes.」

清正回應她,並且在內心微笑。

「也是因為我自己——下定決心了吧」



福島用右手握住了一之谷。

心中一直回想著為什麼三個字。

不,手中的這股力量,是清正扔給我的。

清正是想讓我回去。

被投擲下來的不是加護或是術式,而是一之谷。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是要我靠自己的力量上去。

「————」

福島想著,自己這麼死不放棄,真的好嗎。

明明自己這麼軟弱。

「不」

同伴要我使用手里的這份力量。

自己終于有了軟弱的自覺。已經不能不面對自己的軟弱了。

而且同伴正想要幫助我撫平那一扭曲。

那麼之後,就要靠自己了。

……Te(Testament)s.

了解。

這是契約的意識表示。

在向著內心銘刻了這句決意後,福島開始了思考。

為什麼自己剛才還那麼想要終結自己,而現在卻又拼死也要找到繼續存在的理由呢。

其實問題本身就是答案。

只是不想就這麼結束了。僅此而已。

其實,自己的本意是不想結束的,只是覺得自己趕緊結束退場會更好,並想要堅持自己這樣的判斷而已。

不過是任性地耍帥罷了。

然而,這樣的決定,僅僅被清正送來的「不准死」的情感就輕易改變了。

感覺自己就像是小孩子發脾氣一樣啊。

真是不像樣。但是──

「……Tes.!」

這樣,就能把之前發生的事情畫上句號的話,大家會不會原諒自己呢。然後。

……真是受不了自己。

福島現在正毫不猶豫地希望著。

希望一切不要在此時此刻終結。

福島把已經在眼眶里的眼淚全都甩掉,把一之谷拉到身邊,大喊。

「……“逆墜”!」



在夜空中,清正看到一條弧影掠過。

是福島。

她從下落的態勢中把自己拉起,靠著向上的勢頭跳到了比自己還要高的位置。

這全都是連續的強硬動作帶來的結果。

先前俯瞰的視野中,並不存在可以供逆墜發動的落足點。

在虛空中,即使發動逆墜,也只有下落一種結果。

即使賦予其方向,錯開自己的位置,也無法避免下落。

這就是,沒有落足點的情況。

而福島卻做出了可以使用“逆墜”的跳台。

她踢著與她一起落下的無數水滴,

「————」

下落了。

鐵甲艦的外壁,她向著那里猛烈地下落。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

朝著艦壁連續“下落”的福島,憑借著那股勢頭跳了起來。

「您回來了啊」

黑色的結發劃出的弧線在夜空中降落。

地點是已經水量不多的泳池的邊沿。

訓練,還沒有結束。所以──

「——那我要上了」

清正用左右手握緊Caledfwlch,向前進發。

為了撫平重要的同伴的內心扭曲,糾正她的錯誤。

「我來了……!」

展開了高速的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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