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從錯誤的路走回來
往往很難
是因為往回走這一行為本身意味著退步嗎
配點(回頭)
●
夜里,泳池沐浴著慶典現場自下而上的燈光。
看著濺起的水花,以及在泳池里的踏板*上翻滾的福島,片桐向蜂須賀問道: (*注:原文簀の子,一種在幾根厚角木材上釘幾塊薄木板當做鋪墊的東西,可以當做搬運重物用的載台,也可擺在浴室里防滑用,材質也有木質竹質等,構造有地域上差異)
「——重症,是指什麼?」
「你以為是指低潮期嗎?」
「不是嗎?」
蜂須賀沒有作答。也就意味著,疑問即是答案。
……如果不是低潮期的話,那究竟是什麼。
福島現在缺乏活力,這是片桐也知道的事情。自諾夫哥羅德一戰以來,她的戰績就沒有什麼起色。今天面對真田的三好•晴海也沒有成功壓制,反而被他擊退了。
以這種狀態,在明天進攻巴黎的話,結果會怎麼樣。
清正現在在做的──
……是為了消散籠罩在福島身上的“陰霾”吧……
片桐是這麼想的。但實際上。
「如果不是為了度過低潮期的話,現在做的事情還能有什麼目的」
「你不明白?」
蜂須賀環抱著手臂,半歎著氣地告訴片桐:
「哪兒有什麼合理的理由啊——你以為清正她有多信任福島啊」
「這——」
「在結論出來之前,什麼也說不好。也沒必要抱有什麼期待」
又一次水花飛濺。
福島倒在清正一旁,在她的身後激起水花。
但在摔倒後的發展,和之前的有所不同。
福島從摔倒在地的狀態下突然起身。
在翻滾一周後順勢用手推在踏板上,撐起身體。
她讓上身彈起,與水平線形成一定角度,以腳著地,右手握著一之谷。
向前沖出。而目標,是清正的背後。
而清正則沒有回頭。
福島行動了。瞄准清正左側背後的一擊。
突進。
●
福島看到了天空。
是夜晚的樣子。
……哈?
奇怪。現在,自己應該朝著清正的背後發動突襲才對。可是──
……為何——。
這麼想著的瞬間。福島注意到一件事情。
對于連續產生的結果來說已是不爭的事實。
可那是。
「——」
在感受到陰暗、嚴峻且無情地給推開那一瞬間。
福島第二十次濺起了水花。
●
清正看著福島倒在自己的左側。
她的身體移動到了距離自己七米遠的地方。
雖然水花看起來很大,但以小波浪為主。是因為福島側身倒地,然後身體不斷撞擊踏板又彈起的緣故吧。
現在依舊側身倒在地上的她正喘著粗氣。
束起來的長發末端,滑落進了踏板之間的縫隙之中。
……可是。
她注意到了嗎,清正疑問著。
剛才福島的動作和之前有所不同。之前,她把這一切看作是“訓練”,一直從正面發動攻勢,而剛才從背後襲來的那一擊,明顯已經超脫了訓練的范疇,並不是為了學習什麼,而是當作實戰演練來做的。
然而──
「您發動攻擊的時候,仍舊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缺憾啊,福島大人。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能在攻擊完之後,有所發現——」
「Tes.——我大致搞明白了是也」
清正循著福島的聲音看去。
那是一個仿佛從水里爬起來的影子。
被打濕了的黑發,讓她好像瘦了一截一樣,清正為此而內心自責。但是──
……唯獨這一點,如果不能自己發覺的話,就太天真了。
自己並沒有讓對手刻骨銘心地警覺到,她的失誤是“非常危險”,並且徹底給予教訓的能力。況且,現在的對手福島是與自己旗鼓相當,甚至在自己之上的高手。
那麼,重要的就不是速度,而是准確度了。清正如此自覺,並依此問道:
「情況怎麼樣?」
「Tes.,沒問題是也」
不斷有水從站起身來的福島身上滴落。她右手握著一之谷說道:
「——就是說,在下的動作形成了固定的模式了?」
●
片桐覺得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動作是做一切事情所必要的,而動作即是開始動到停止行動這一過程。
更正確、精確地完成這一過程,被稱為熟練。
但是,對于福島來說,動作有點做得太熟練了。
「就是說,動作的走向完全僵住了嗎」
戰場上安全第一。一旦失敗就有死亡的可能。因此,也是為了不讓自己亂來,福島一直優先執行著自己的“型”。
可是,如果這一習慣被人看出來了,又會如何呢。
最優秀的“型”,反而成了直通失敗的落穴。
「白天的重演。知道有什麼意義了嗎」
蜂須賀注視著兩人的腳下,說出了這句話。
「水花」
「……哈?」
「你看下去就理解了」
像是對蜂須賀的話語表示同意一般,福島沉下了身子。
准備突擊。目標是清正的右半身。
福島把一之谷架在右前側,以牽制清正右手里的Caledfwlch。她的架勢是左手握住槍柄的槍尖側,右手握住槍柄的石突*側。(*注:槍柄末端所裝設的重物,用來平衡槍身的重量,以方便揮舞)
左手操作著槍尖側,使得一之谷向著Caledfwlch劃了過去。
如果清正向前揮動Caledfwlch的話,就這樣用一之谷干涉。福島就是這麼計劃的。
但是,這並不是攻擊。
下一瞬間,片桐看出了福島真正的目的。
福島用右手操作一之谷的石突側,猛地向著清正砸去。
這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牽制Caledfwlch的槍尖,不僅是隱藏右手一擊的假動作,也是用石突攻擊的初動。
作為一整個動作來看,像是用槍柄和石突形成的鈍擊橫掃。
然而──
「用一直線的槍柄做出橫掃,確實很難回避。
——這是想要對自己至今未能擊中的清正一點回應吧」
但是,之後的發展又很奇怪了。
在石突即將碰到清正的一瞬間。
「……誒?」
片桐的視野里,福島的身軀莫名其妙地浮空,然後向前摔倒。
……為什麼?
片桐不知道原因。但百紋檢地持續記錄著發生的一切。
然後,福島扭轉身體,極力想要穩定自己的姿態。
「……!?」
但還是飛了出去。
●
在滲入了點水,有些下沉的踏板上,
福島右肩著地,開始了翻滾。
不斷有水花濺起,是因為身體在與水面的碰撞中連續地彈跳。福島在內心疑問道。
……究竟是為什麼?
並不是小瞧清正的實力。
只是,這實在奇怪。
剛才的動作,對于自己來說,應該是不常做出的。
一之谷有吸收對方攻擊的能力。因此,攻防幾乎都是以槍尖為主的。以石突做出橫掃,根本就是不在可選范疇之內的動作。
訓練中從未使用過。
可為什麼會被看穿。
……怎麼回——
事是也。福島還來不及在心中疑惑。
因為還趴著的自己的視界里突然閃落了一道銀光。
是Caledfwlch。
「差不多,我也可以開始發動一些攻勢了吧」
在清正說話的同時,外形說是劍也不過分的大槍向自己揮了下來
●
清正看到福島采取了回避的身法。
……很敏銳。
並不是指反應,而是指動作。
束發在空中飛舞,福島維持著身體向前折的狀態,向後跳躍。
不先起身是因為警戒追擊,以及考慮反擊。身體向前傾倒的狀態下,受打擊面積較小,同時也能快速進行下一動作的初動。
很不錯的動作,可是──
「那麼」
清正追了上去。向著福島的方向,縮短距離。
要追上她倒地狀態下的跳躍回避,大概要兩步吧。可為了顯得節奏更緊湊一些,清正強行只用一步就趕上了。
追上。然後──
「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問的瞬間。
一之谷的槍尖,恰好在反擊的時機上出現了。
是針對自己強行踏出的一步追擊,瞄准著地點反其道而行的一擊。
動作、力道、想法都無可挑剔。
……很不錯呢。
這麼想著,清正也采取了對應。
●
片桐看到福島在天上“飛舞”起來。
之前正對著清正的福島,現如今卻向著反方向——她的背後,彈飛出去。
福島的狀態仿佛是在水面上做著側翻,片桐理所應當無法一瞬間理解這一切。
……發生了什麼?!
福島剛才應當是向前方做出反擊了才對。
然而,為何她現在被向後方打飛了。
是反擊被某種方式反制了嗎。
「是被什麼打回來的?」
片桐向身旁的蜂須賀提問。而被詢問者蜂須賀只是靜靜地望著水面。
「——不是你想的那樣」
蜂須賀撓了下頭。
「症狀嚴重啊」
「症狀嚴重?」
「看來不好好整治一下是不行了」
就在兩人說話期間,清正開始行動。她緩慢向前,縮短與福島的距離。
並不是追擊。只是接近對手。只是如此而已。
清正的腳下泛起輕微的漣漪。漸漸地,他與福島的距離縮短了。
「————」
隨著一大片水花盛開,福島跳了起來。
●
福島占據著能夠與清正對峙的位置。
那是清正的右手側。能讓她右手握著的Caledfwlch阻礙她自己的位置。
兩人距離約五米。補強過後的一之谷的長度接約三米,因此只要福島略進一步就能夠對清正發動攻勢。
但是福島並沒有進行單純的突進。
清正肯定也很清楚使用Caledfwlch時的種種情況。這種位置博弈,應該是清正一直以來都警戒並且訓練對策的情況之一。
現在,福島是故意讓情況發展至此。
這是為了迷惑清正的幌子。讓她疑慮是否應該采取對抗策略的擾亂計策。
然後,趁著這個間隙,跳到她背後。
「————」
起跳了。
跳躍高度很低。落地動作在一瞬間完成。沒有在水下的踏板上有任何打滑。福島膝蓋下沉伺機攻擊清正的背後。
這一下要打中。為此福島驅使自己的右膝突向清正的方向,調整平衡。
以單膝著地為起步的槍刺。以如此姿勢,開始動作之時,福島注意到一件事。
自己什麼時候到了清正的正面了。
……哈?
奇怪。
為什麼,明明繞到背後了,卻在正面。
自己沒有再跳,也沒有迂回。
那麼,是清正,她轉身了。
……被她看出來了?
看起來是的。而且,被看出來的原因也已經明白了。
現在發生的情況,對于清正來說,是訓練之時司空見慣的模式了。
可是,福島仍在思考。為何,連自己會采取繞後這種選擇都被看穿了?
太奇怪了。
繞到右手邊Caledfwlch的外側,這在訓練中做過數次。畢竟自己曾被清正本人拜托,思考攻略Caledfwlch的方法,再一起商量應對這些方法的對策。
但是,繞後只是無數攻略方法的其中之一。
為何這個選擇會被看穿。
「——」
清正打過來了。
不妙是也。福島心中發慌。
現在,自己正身處莫名其妙的狀況下。自己的行動不知為何被清正完全看透了。
而且,身處這種情況下的自己,無法理解這種不可名狀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沒有對應的手段。
就這樣和清正正面碰撞的話,一定會輸的。
不。至此為止已經輸了好幾次了。仔細數來應該已經超過二十次了才對。
這也就是說,自己的動作,
……被她看得很清楚,讀得更明白。
福島突然想到。這可能才是關鍵所在是也。
●
自己的動作都被(•)看(•)見(•)了,應該做這樣的假設是也。
……這樣的情況下,被(•)預(•)測(•)的原因,是被(•)看(•)見(•)了是也。
這樣想了以後,福島她
「…………」
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動作被看見了的原因。
●
……啊。
片桐發覺福島的動作變了。
面對接近的清正,福島站起身,拉開距離以後,改變了自己的步法。
之前都是為了迅速做出接近和對應而選擇前傾跑步。身體前傾,腰部上提。這個姿勢利于腳向後蹬。
現在不一樣了。
身體挺得正了些。腳下也調整得不再專心于前後進退,而是更顧及左右平移。腰部下沉是現在姿勢的一大特征。
像是蟹一樣,這是片桐對于現在的福島的想法。
然而,蟹的動作,非常迅速。
行于水上的腳步和之前的不同。
具體來說,就是不再讓身體先到達位置。
先到達位置的,變成了左右兩足其中之一。
先驅使膝蓋,帶動小腿,繼而用腳尖先踏上前方的踏板,下一瞬間,身體再跟上先行的腳步。
不再是強硬地把身體送出去,而是讓腳步牽引身體。
和匍匐前進,或是徒手攀岩時的情況類似。
……那種步法……。
「我們的前任,現在身在真田的那幫人里的一個,用的就是類似的步法啊」
蜂須賀如是說道。
「可以用先出的腳和膝蓋牽制,甚至逼退對手。
雖然會在急轉彎時不太靈活,但以福島的機動力是可以解決的」
原來如此,片桐表示理解,隨後開口。
他在剛才福島用腳尖觸碰水面的時候注意到了一件事。
「沒有濺起水花呢」
而且。
「清正很難看到福島的後腳。清正無法再預讀福島的動作了」
「為何」
「因為標記足跡的水花沒了,腳步動作自身也看不到了」
「是嗎」
蜂須賀滿不在乎地說著。
「——福島被逼得不得不出此下策了啊」
●
福島前進中。
不過不是單純地前進。是向清正的左邊迂回。
身體右側向前露出半個身體。讓右腿先向前,再使身體被右膝蓋帶著向前。
轉彎是後面的左腳的工作。
踮起腳尖的左足成了船的後舵似的,它控制著身體左右擺動。
福島一邊預讀著前後腳的驅動時機,一邊前進。
……這樣的話……!
轉彎用的左足被前面的右膝蓋和自己的身體遮蔽了。
一之谷則故意展現給清正,架在身前。
作為槍,這不是一個易于施展的位置。
用雙手持槍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和槍柄會成為阻礙。
因此,把槍架在身體正面的時候會橫過來拿。
但這樣的話,就不能將槍刺向身體正面。
現在,對于向清正左側迂回的自己來說,她的位置不太舒服。
自己架好槍的身體正對著清正。
揮槍的時候需要考慮到自己身體的干涉。
而且,硬要說的話,那個動作更接近于把槍頂出去。而不是加力,然後揮舞這一過程。
總的來說,現在是不好正常施展的情況。可是。
「————」
這樣就好,福島如此結論。
現在這樣亂來的動作,沒有在至今為止與清正的訓練中出現過。
……這樣一來,就不會再被“看穿”——
這麼想著,福島沖了過去。在與清正身形交錯之時發動了攻擊。
「……!?」
一瞬間的疑問。清正對著手持一之谷沖鋒的自己舉起了左手。
被對應了。
●
福島思考著。在那一瞬之間思考著。
……為什麼……!?
清正舉起左手的角度與動作,看一眼便知其中意義。
她想抓住一之谷的槍尖。
那是長方形的槍尖。只要不握住刀刃就可以捕獲。
所以她就這麼做了。把這邊的武器悠然地抓住──
……然後化解整個攻擊!?
和剛才沒什麼不同。
剛才開始到現在,清正沒有對自己進行任何攻擊。
只是看穿自己的動作,然後或是抄起進入進攻姿勢的腿,或是讓揮動武器的手腕偏向,或是迅速用手促使自己的腰部扭轉,憑借這些戰術把自己彈飛出去。
剛才的反擊,就更是不可想象的動作。
要說為什麼,那可是把突擊狀態的自己的腿給絆起來,再在空中橫向推出
啊。
而且是一瞬間的動作。
自己的攻擊被她踢過來的腿給輕易化解,甚至被拌得在空中翻了一整圈。而且她的動作輕巧無比,沒有一絲停滯,頗有四兩撥千斤的意味。
「————」
現在也一樣。
和剛才一樣,自己被打飛了。
槍尖被抓住,拉向下方,而且不偏不倚落在身體的正面。
前後分開的腳步成了致命的一點,無法承受來自側方,向下的拉扯。
輸了。面對這可以預見的未來,福島想要抽身。
但根本來不及。已經過了那個無法挽回的臨界點了。等著的就只有──
……呃。
輸了二十多次,但至今自己仍無法理解敗北的原因。
想著可能是自己用的都是訓練時常用的動作,但卻不是。
又想到可能是水花標明了足跡,導致對方預測自己的動作,但也不對。
那還有什麼。
自己在此失敗的理由。
……必須思考……!
沒時間了。
能做的只有兩件事。
思考。還有反映思考的動作。
福島就這樣行動了。
●
做得好,清正在內心如此評價。
眼前,清正察覺到了一次動作。
那是自己一直想抓著的一之谷的槍尖。它現在突然展開了。
長方形的槍尖,從根部左右打開,變成蜻蜓狀。
是福島為了不讓自己繼續掌握槍尖而展開的。
為了脫離自己的掌握而向下展開的槍尖,看起來更像是一種威嚇。
這是虛張聲勢吧──清正如此想道。
但是,雙眼感覺到了對方的動作。
並不是靠看。看了再理解就來不及了。
所以要感覺進入視野的動作,事先預測。
福島不在視野中。
准確來說,在視野中僅有飛散的頭發。
打濕的結發繞到清正背後。
好快。
雖說這是放棄了一之谷而獲得的速度,但已經不是光靠腳力就能做到的了。從前後開腳的狀態下,一瞬間做出這樣的移動,方法只有一個。
「逆墜」
福島卷起了風。
風從背後襲來。
……真不錯。
在戰斗之中,從一個動作到另一個動作的高速切換。
本人可能並沒有自覺,但能隨心所欲做到這樣的事情的人,在現在的極東,可謂屈指可數。
在戰斗之中,這個人可以實現任何自己想到的動作,以此應對各種情況。
可現在她卻因某種原因,變得無法承認自己的能力了。
必須糾正她才行。
竭盡自己一切的方法,必須這樣不可。
「沒錯」
在自我確認後,清正吸了口氣。
……那麼。
必須讓她注意到。
為何,自己能預測她的動作。為何,預測之後還能對應。
……你又來了嗎。
背後,福島之風到來。
來了。
●
福島跳起來了。
第一次著地。一躍跳到清正背後,激起華麗的水花。
這是為了讓清正明確自己的位置,故意而為之。
為了讓她意識到自己的位置,故意重踏踏板。
之後,福島又讓身體躍起。
不是向前。
是向上。
目標清正的頭上。只有那里。因為水平方向的移動都會被“看穿”。
然而如果只是單純跳到她頭上的話,還是會被“看穿”。
所以用著地時濺起的水做出了一個落足點。
用“逆墜”的話,只要有落足點,就可以以那里為起點加速。
這樣的話,只要踩著水花就行了。
自己有著實行這一戰術的“看破”技術。那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隨心所欲行動的能力。這樣就能踏水而行了。
當然,即使憑借這樣的技術,自己在諾夫哥羅德還是敗北了。
在與對方的“看破”比拼中敗了。雖然看上去都是“看破”。
「————」
但也有區別。福島現在是這麼想的。
對方的“看破”更高明一些。
僅此而已。然後她又想──
……啊。
沒有武器是也。
武器其實是有的。
之前用“逆墜”跳躍的時候,同時用打濕了的結發輕輕勾住了一之谷。
飛在空中的一之谷應該會被拉到自己的手里。拉到位于清正頭上的自己手里。
于是,福島就這樣行動了。踩著水花,用下落的加速,到達清正的頭上。
到了。
近在咫尺的高度和距離。但重要的是位置還有軌道,以及之後的事情。
不是單純的跳躍,而是通過踩水花讓軌道變複雜。直觀來說,是從清正正面的空中落向她的頭頂。
一之谷的槍柄被拉到了展開的右手之中。
槍來。
握緊,引槍。
然而,本應該是一之谷的槍柄,卻變成了Caledfwlch。
●
片桐的眼里是異樣的光景。
福島受到了來自空中的一擊,被打到水面上。
然而,這只是結果罷了,經過才更為異樣。
……剛才——。
在福島跳躍的同時,清正將Caledfwlch拋到了空中。
那時清正依舊維持著用手握住福島的一之谷並朝下掉落的姿勢。即便福島已經為了一之谷不再被控制而展開槍尖,甚至脫手,清正仍然沒有放開它。
排除敵人的武器。接下來清正采取的行動是,一手把Caledfwlch的右刃朝向跳起的福島投擲過去,一邊占據她上方的位置。
之後,清正所做的只是將攻擊完成而已了。
可是,片桐還是很疑惑。
⑻BOΟK。Сом
……剛才的,是什麼情況?
清正是從福島的正下方起跳的。福島理應看到了才對。
可是從這邊看到的福島的動作,卻是好像完全沒注意到眼前發生了什麼的樣子。
「很徹底啊。清正」
蜂須賀小聲呢喃到。
「訓練的習慣?——非也
水花的足跡?——非也
那麼是思考的差距?——非也
哪一個都不是。可是,這些都是業余級別,或是有點實力的家伙都會注意的重點。到了達人級別,怪物級別的話,這些方面的破綻,都會與死亡相連」
「那麼,清正准備這樣的訓練場是為了……」
「才不是為了讓福島注意到水花、訓練什麼的布置啊。
——是為了讓她發覺這些都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就是說──
「是為了讓福島知道,她已經陷入了更為根本性的錯誤之中了」
●
……這是為何是也……!?
福島以膝蓋伏在踏板上,疑問著。
為何,自己會輸。
不只是因為訓練習慣,或者動作被預測。連思路都被人領先了。
到底該怎麼做。
眼前,清正正撿起落在板上的Caledfwlch右刃。她用右手將滴水的雙刃合而為一。
然後,她又用左手將之前已經拾起的東西掂量了一下。
是一之谷。
然而清正卻也一眼也沒有看向切斷了水流,反射著節日照明燈光的那刀刃。
她只是靜靜地把Caledfwlch的槍尖對准了這邊。
「福島大人——您覺得現狀如何」
被問到的福島思考著該怎麼辦才好。
然而,答案早已十分明了。
自諾夫哥羅德以來,自己完全陷入了無精打采的狀態。感覺自己心中那條聯系著勝利的線突然斷了一樣。
到那時為止,自己還能做出達人級別的“看破”。
現在,卻連重現那時的技巧的自信都沒有。
不,是感覺自己做出的“看破”和達人們驅使的“看破”是不同的。
他們就像是在攻防的洪流中勁泳一般,扭轉身姿,翩翩起舞,而自己卻只是為了移動、加速,獲得落足點而進行的“見切”。
無法信任自己的技術。
僅因一次的敗北便落得如此下場,真是不像樣。
可是,諾夫哥羅德那次──
「是在下的完敗是也」
現在也是一樣。不,現在要比那次糟糕多了。
「贏不了是也」
「Tes.,您是這麼想的嗎」
那麼,清正這麼說著,隨之揮動右手。
她用Caledfwlch優雅地貫穿了福島的面龐。
●
碎了。蜂須賀是這麼理解剛才的一擊的。
……清正也是拼了。
這也證明了,她有多麼重視同居陣營頂尖水平的福島了。
但是,剛才的那一擊
沒有絲毫的憐憫。只有那樣看似輕柔的手腕發力,才能成就高速的一擊。而且,Caledfwlch級別的兵刃,只是輕輕碰到,就足以讓對方負傷。
直擊面部的話,輕易就能打碎頭骨。
這里是羽柴前線。有著尖端設備。現在這艘艦船所有的醫療設備,應該能做萬全的應急處理。
雖然要完全治愈需要很多時間,但破碎的面部是可以保得住的。
當然,等到治好的時候,戰爭肯定已經全面結束了。
清正對福島打出的看似單純的一擊,其中意義就是如此。
這一擊的意義,比起負傷,更重要的是負傷帶來的後果。
她將那刀刃──
「福島-」
片桐別多嘴。還以手掩面,你是女人嗎。雙手環抱的我才是女人啊。
可是,福島會怎麼想呢,蜂須賀思考著。
看著她,給人的感覺既不是沒有干勁,也不像是倦怠了。眼中的她,是被別的什麼東西給困住了的,她們的隊長。
「——膽怯」
說是恐懼也行。
對于失敗的恐懼感。
在重要的場合敗北的話,會發生比死還恐怖的事情,那就是讓同伴們身處險境。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我們會達不成目的。
但是,如果被這樣的膽怯籠罩,那就全完了。
「請你醒悟吧」
蜂須賀小聲說著。
視線所指,那是清正。用Caledfwlch完成了那一擊的她,表情凝重。
真是大膽啊。用那種覺悟的表情(•••••••),做了那樣深刻的事情(•••••••)。
另一方面的福島她──
「輸了」
就像理所當然一樣。
呵,蜂須賀小小笑了一聲,又說到:
「為什麼選擇不敗。福島」
●
福島的右臉感覺到了冰冷的東西。
視線為了確認是什麼而向右偏轉,然後明白了。
看到了自己的臉,眼睛。
是Caledfwlch的刀刃。
厚實的刀刃緊貼自己的右臉。自己沒有被打碎。
清正故意打偏了。那麼。
……這下,算是威脅嗎?
通過打出接近要害的一擊,想讓我醒過來,應該是這樣吧。
但是,不經意間看到的自己的表情卻扭曲了。
因為Caledfwlch被收回,回到了清正手中。
隨後,清正這麼說道。
「請不要躲閃」
●
……哈!?
福島對清正的話抱有疑問。
自己剛才並沒有閃避啊。自己只是看著清正突然的一擊,覺悟了而已。讓清殿下做出這樣的事情,自己肯定已經是不行了。
所以,自己放棄抵抗,把這一擊作為對自己的訓誡和懲罰來接受。
沒有閃避啊。
……絕對沒有啊——。
在下沒有閃躲是也──在福島想要這麼說的一刹那。
刀刃又一次襲來。福島看到刀光從正面閃過。
「————」
啊,她在心中感歎道。
自己有著,願意終結失敗了,沒有再起能力的自己的伙伴。
那麼,自己就甘願接受這個結果吧,于是將身體挺了出去。坐在踏板上,自己撲向了刀刃,這樣就能把既是友人,又是伙伴的良苦用心,歸于自己的責任了。
●
片桐有了什麼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的感覺。
清正裂空而去的第二擊,
……是認真的。
然而,脫腕而出的Caledfwlch卻又一次重重地貫穿了天空。
在刀刃到達的地方,
「為什麼……」
看到了Caledfwlch的刀刃。
那是在福島的側臉。刀刃掠過左臉頰,越過肩膀。
沒有打中。
看著又一次沒有命中的神格武裝,片桐說道。
「為什麼……福島會閃躲」
「是因為訓練」
蜂須賀說道,她又小聲一笑,繼續說道:
「是習慣成自然的動作」
而且──
「還有無意識下對于生存的念頭。這些東西讓她閃開了」
可是,片桐皺緊了眉頭。
「這些東西剛才不是導致福島失敗了嗎」
「你自己理解吧」
蜂須賀看向身前說著。但是,她馬上又。
「啊-」
大概是判斷自己屬于“理解不了的類型”。
蜂須賀用充滿不願意的眉毛,歪著嘴開口了。
在感覺成為了非常愚鈍的存在一樣的自己的身旁,蜂須賀說道。
「平衡」
就這兩個字。
然後正面又有新的動作產生了。清正開始了第三次攻擊。
這次動用了肘部的動作,是比剛才更深入的突刺。
●
又避開了。福島如此自覺到。
第一擊,沒法理解。
第二擊,無法相信。
第三擊,終于理解了是自己所為。
然後,等著的就是下一刺了。
「————」
第四擊的初動來了。
……。
又會動嗎,福島對自己的身體感到疑惑。剛才都是靠著無意識的反應躲開的,這次要在有意識的情況下躲開清正的零距離攻擊。
「……」
躲開了。
右臉頰被劃到,感覺像是蟲子在臉上一樣。血管連續綻開。像是感受到蟲爬的地方,有血流出來了。
然而,確實避開了。通過自己的意識,自己的動作。
可是,疑問又來了。
躲開了,又能怎麼樣。
就算不躲開,自己也不會喪命。
是因為怕疼嗎?
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是打碎頭顱的攻擊的話,必定會瞬間失去意識。反而,像剛才這樣的擦傷才會慢慢地顯出痛楚。
那麼,是因為自己的尊嚴不允許自己在此退場嗎?
答案仍然是否定的。因為現在的自己在維護尊嚴之前,還是對于無法維持戰線的恐怖感更重一層。考慮到會給同伴添麻煩的話──
……還是在這里退場比較輕松啊。
可是,那又是為何,自己會閃躲呢。
不明白。只是。
「————」
第五次、第六次的攻擊相繼而至。
福島在水上回避著刺來的槍尖。
姿勢已經維持不住了。
緊急趴下,翻滾,向清正方向濺起水花,意欲起身。
自己沒有得到對方的原諒。
清正重踏踏板,想要破壞自己腳下的平衡。
而自己只是繼續做出水花,沉下膝蓋,想盡辦法拉開距離。
……嗚。
在這里被干掉的話,一切都會結束。
這樣的話,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輕松。
危險的最前線。會與敵人的最精銳碰撞的職位。福島•正則的襲名。還有最重要的──
……作為十本槍的宿命和大義……!
在這里就可以借同伴的手,從此等重壓下解放。
也就是,結束這一切(•••••)是也。
沒錯,再說了,比起現在的自己,清殿下才更適合首領這個位置是也。
畢竟她已經把作為首領的自己逼到如此地步了是也。
所以,現在應該把自己的敗北作為證明,把首領位置讓給清殿下才對。
應該這樣就好了才對。
可是,為什麼。
「————」
應該已經閃過了二十次攻擊了吧。
為什麼啊。
為什麼在自己的攻擊不管用,已經放棄的情況下,還會繼續閃躲啊。
答案其實很明確。
現在如果不繼續閃躲下去,就不會知道自己為什麼閃躲了。
在此退場的話,剛才那一瞬間的疑惑將會永遠成謎。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選擇不在此沉淪。
正當福島心中明確了自己的疑問之時。
「真是沒辦法啊」
清正架好了Caledfwlch。
在踏板上回過頭來的視野中,清正的准備姿勢同之前的發生了變化。
她把重疊的雙槍夾在腋下,如此低吟。
「貫穿吧——Caledfwlch」
●
福島反射性地做出了對應。
伸手抓住了靠近支撐自己右膝的踏板的另一枚踏板。
「……」
用盡全身的力量,把踏板砸向清正。
那是來自低空的,飛起的一連串踏板的攻擊。大小約一塊榻榻米左右的踏板,因為水和本身重量在與空氣摩擦中而產生聲響,然而。
「……!」
那是比起投擲物的打擊,還是更像斧子的斬擊那樣的一發橫掃。它朝著清正甩了過去。
●
清正已經預測到了這樣的情況。
比起福島右手去抓臨近的踏板的動作,更加明顯的是她朝向自己窺探的眼神。
她鑽牛角尖,被事先知道會做些什麼,還內心嘲弄著自己的現狀。
但是,有必要逼到這種地步。
另一方面,清正采取的行動,在時機上是很不利的。
Caledfwlch已經進入了發射准備。為了回避踏板,導致瞄准偏差,
「……」
本來是准備水平射向福島,把她轟飛的。
但是,現在槍尖微微下傾,
……不好……!
打擊力貫穿了整個泳池。
那一發在水面開了個大孔,讓整個水面震動,一下粉碎了數十枚踏板。
「————」
水池,因為反動力發生了爆炸。
●
片桐被破散的水花濺了一身。
Caledfwlch的一擊未能直擊福島。
其實,從刀刃打出的並不是原計劃中的攻擊。這股沖擊是因為臨時改變了攻擊設定導致的。
這樣子,Caledfwlch的打擊只是讓福島腳下的水面消失了而已。
也並不是把水給擠掉了。
水是被沖擊壓縮了。
被壓縮的東西,最終會恢複原狀。
水池里的水,因為壓縮產生了輕微的過熱狀況,卷起了些許水蒸氣。
但是,水所能給予的溫柔也僅此而已了。
被壓迫的水,在壓縮空間的中心爆發了。
在空中的話本應擴散的沖擊,在水中則得以以另一種方式運作,產生了反射。
水被炸飛到空中,踏板則飛得更高,在那之後。
……嗚哇!
沖擊到達了水池的槽壁,隨後向上擴散。
又是一次爆炸。
水波大作,清正像是被水構成的山推著一樣,向著背後長距離跳躍。
那之後,所有飛濺到空中的水,像是大雨一般,受到重力重新灌注到地上。
片桐在那夾雜著踏板破片的雨中尋找著。但他卻怎麼也找不到福島的身影。
「福島……」
聲音被雨聲幾乎蓋過。
然後身邊同樣全身被淋濕的蜂須賀說道:
「掉下去了」
她指向的是左舷的天空。
「接下來會怎麼樣呢」
●
福島心中是這樣感歎的:今天還真是經常仰望天空的一天是也。
早上是看著嘉明和脅坂綁著可兒在天上飛。
中午是在與晴海入道的一戰後,躺在清正的膝枕上看天。
晚上又被清正的Caledfwlch打飛,然後看著天。
有清殿下陪伴的頻率很高是也,腦袋里產生了和眼下嚴峻的情況不太合拍的想法。
畢竟,這是從鐵甲艦上掉下去了啊。
自己剛剛所在的是八號艦。前方直到四號艦為止都保持著一直線。
每一艘上都在開展節日慶典,為了明天的進攻巴黎養精蓄銳。
自己從那里落下來了。
距離下面大概有五十米左右,這樣繼續下落的話,無疑會喪命。
但是,就算想要得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平常都會隨身攜帶對抗下落用的術式,但現在穿的是泳衣。給泳衣配備的裝備部件里,這次只有訓練用的加護術式而已。
這樣做是為了在訓練中不漏過自己任何不足的地方。
……真是個笨蛋才會犯的錯誤是也。
要是這樣導致自己掛掉的話,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而後,福島到了現在,才真切地意識到。
……這樣就會先他們一步,退場了是也。
也不是很清楚這樣有什麼不好的。但正是這種不解,才是最可惡的。
在這戰國之世。自認為有著一定的力量,但還不夠。而其中最不夠的,就是理解自己有什麼不足的力量。
所以才會,輸給了再起的對手。
本多•二代。
最開始,“贏過了”不在最佳狀態的她,就已經是一個錯誤了。它導致了自己焦慮地追求一個真實的結果,急于與她再戰,而結果就是被雙方真正的實力差距給壓垮了。
啊,福島一邊墜向虛空,一邊喃喃自語:
「在下……」
如果可以的話。
「真想把那兩場戰斗重新來過是也……」
最佳狀態的對手,和不浮躁的自己。想與她再一次正面交手。
……如果能實現的話——。
想到這里,福島注意到了。
……在下,還有沒完成的事是也。
那是當然的。
中途退場這個詞本身就意味著,所有事情都還在途中,沒有完成。
然而,就在此時此刻,福島的嘴角流露出了痛苦和不甘。
「可惡……」
視野被淚水扭曲,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呀。
自己變得軟弱了啊──這麼想著,福島把從喉頭湧出的情感轉化為了語言。
「——真是不甘心啊」
●
福島自覺,是自己的力量不夠。
但是,因為那場錯誤的戰斗,導致自己心中的某樣東西扭曲了。
不能,接受。
甚至沒能知道自己的力量到底止于哪里。留下來的就只有不完全燃燒的勝利和敗北,但是那之後卻又出現了強敵。
「啊啊……」
力量不足。
但是,扭曲的就是自己的天真。
所以,現在自己就要完了。
掉下去,就全結束了。
明明應該是這樣,
「——為什麼」
為什麼,福島心中疑惑著。
為什麼,現在,自己的眼睛仍然沒有閉上。
為什麼,現在,自己的呼吸還是沒有停止。
為什麼,現在,自己就是不能放棄自己。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現在,自己向著虛空努力地伸出手臂。
答案非常明確。
頭上,有一條向著自己落下的黑影。
「一之谷……!」
●
清正她什麼也沒有說。
她只是飛奔到艦船的甲板外沿,往下投擲了那一杆槍。
槍本身無法阻止下落。
一之谷沒有配備下落緩沖的術式。
但是,清正是這麼想的。只有一之谷才能讓福島醒過來吧。
一直以來一之谷都是代表了她的攻擊力,以及進攻手段的神格武裝。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看到它,還是沒有任何觸動的話……
「活著,也和死沒什麼分別了」
「你真溫柔啊,清正」
背後傳來了蜂須賀的聲音。
「這是以她活著為前提才能成立的判斷啊」
「Tes.」
清正回應她,並且在內心微笑。
「也是因為我自己——下定決心了吧」
●
福島用右手握住了一之谷。
心中一直回想著為什麼三個字。
不,手中的這股力量,是清正扔給我的。
清正是想讓我回去。
被投擲下來的不是加護或是術式,而是一之谷。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是要我靠自己的力量上去。
「————」
福島想著,自己這麼死不放棄,真的好嗎。
明明自己這麼軟弱。
「不」
同伴要我使用手里的這份力量。
自己終于有了軟弱的自覺。已經不能不面對自己的軟弱了。
而且同伴正想要幫助我撫平那一扭曲。
那麼之後,就要靠自己了。
……Te(Testament)s.
了解。
這是契約的意識表示。
在向著內心銘刻了這句決意後,福島開始了思考。
為什麼自己剛才還那麼想要終結自己,而現在卻又拼死也要找到繼續存在的理由呢。
其實問題本身就是答案。
只是不想就這麼結束了。僅此而已。
其實,自己的本意是不想結束的,只是覺得自己趕緊結束退場會更好,並想要堅持自己這樣的判斷而已。
不過是任性地耍帥罷了。
然而,這樣的決定,僅僅被清正送來的「不准死」的情感就輕易改變了。
感覺自己就像是小孩子發脾氣一樣啊。
真是不像樣。但是──
「……Tes.!」
這樣,就能把之前發生的事情畫上句號的話,大家會不會原諒自己呢。然後。
……真是受不了自己。
福島現在正毫不猶豫地希望著。
希望一切不要在此時此刻終結。
福島把已經在眼眶里的眼淚全都甩掉,把一之谷拉到身邊,大喊。
「……“逆墜”!」
●
在夜空中,清正看到一條弧影掠過。
是福島。
她從下落的態勢中把自己拉起,靠著向上的勢頭跳到了比自己還要高的位置。
這全都是連續的強硬動作帶來的結果。
先前俯瞰的視野中,並不存在可以供逆墜發動的落足點。
在虛空中,即使發動逆墜,也只有下落一種結果。
即使賦予其方向,錯開自己的位置,也無法避免下落。
這就是,沒有落足點的情況。
而福島卻做出了可以使用“逆墜”的跳台。
她踢著與她一起落下的無數水滴,
「————」
下落了。
鐵甲艦的外壁,她向著那里猛烈地下落。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
朝著艦壁連續“下落”的福島,憑借著那股勢頭跳了起來。
「您回來了啊」
黑色的結發劃出的弧線在夜空中降落。
地點是已經水量不多的泳池的邊沿。
訓練,還沒有結束。所以──
「——那我要上了」
清正用左右手握緊Caledfwlch,向前進發。
為了撫平重要的同伴的內心扭曲,糾正她的錯誤。
「我來了……!」
展開了高速的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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