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四章 奔馳在亡國下的夢想

※1

自那之後過了兩日。

地點依舊是之前同宰相基拉交談的噴水池邊。就像隨性的貓咪喜歡到處更換場所般,現在的馬希洛對于這個地方相當地中意。

「看樣子該來的還是來了吶……」

一邊品嘗著午後咖啡,一邊翻閱起了報紙。

翻閱的同時大大小小的新聞映入了眼簾。

『洛特恩海伊姆宮殿定期舞會 三皇女齊聚一堂』

『中原王子,與皇帝陛下相互對立?』

『貿易商會 維洛妮卡內出現不和音』

『共和國經濟現不景氣征兆』

『從定期舞會看今年春季的流行色!』

『謎之美少女劍士 追尋其真面目』

『商業區的煉金術店再次出現騷亂?』

上到政治實事下至地方八卦,無論是版面樣式,還是發行速度,都與其他國家的報刊沒有太大區別。其中某一版的頭條報導了身穿晚禮服的三姐妹,多少讓人感受到了一點遠離戰爭回到和平的實感。

不過,讓馬希洛頭疼的並非是新聞的內容,而是柯奈麗雅的事。

直截了當地講,比起單純地打探,將對面的人拉攏過來才是更為安全的策略。可問題是,對面同樣也想掌握主動權。正因為互相都懷著相同的想法,所以在實施上不可能會來得順利。

全賴夏洛特的任性,不得不在這個問題上硬著頭皮干下去……。

「貴安,馬希洛殿下」

從報紙上抬起了頭,發現柯奈麗雅正站在身旁。身穿著一件像是為了迎合春季般的,帶有明亮色澤的綠色連衣裙,頭上則佩戴著一頂附有絲綢及羽毛裝飾的同色蕾絲帽。

身為護衛以及女仆的兩位侍從守候在不遠處。

馬希洛將報紙折疊後站了起來。

「你好,柯奈麗雅殿下」

「叫我柯奈麗雅就行了」

帽簷的陰影下,是一張猶如陽光般燦爛的微笑。

「如果是馬希洛大人的話,叫我麗雅也沒關系哦」

「哈……,啊不。嘛啊。比起略稱其實很好聽喲。柯奈莉雅這個名字」

「嘛啊,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

說著說著就跟前幾天一樣靠上來抱住了胳膊。

(……)

老實說其實是這樣的。

多虧了本國侍衛隊那段拳打腳踢無情對待的日子,如同字面意思般對于九死一生這種的事情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

不過從另一面看來,也從中領悟到了一件事。

原來如此,這麼搞總有天會變成廢柴的。雖然常聽說某些地方的王子或是貴族少爺到了差不多歲數都會變成廢柴,可是在這之中是像這樣因為被妙齡女子求愛的話……這樣的話,不變成廢柴才怪。總之,非常深刻地理解了。

「那個……該怎麼說呢。今天,找在下有何貴干呢」

「是的。因為之前祖父說過了,如果馬希洛殿下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人的話,那麼務必希望能夠見上一面」

「……老實說我現在可是個沒落王子喲?」

「戀愛是不分地位不分名譽不分貴賤的」

嘛啊,話倒是沒錯,不過這樣真的就代表上鉤了嗎。

一家老小全都湊上來未免也太大膽了吧。

「是嗎……那什麼時候見面呢」

「只要王子方便的話隨時都可以。如果有空的話,今天也行哦」

稍許有些意外。

「太公……不應該是很忙的嗎?難道是我搞錯了?」

「實質性的政務,是由身在當地的我的父親在打理。當然遇到重大事項肯定是交由祖父來決定……不過重大事項什麼的,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有吧?」

果然所謂大公並非是像自己還有太郎這樣的『人質』,而是在這個中央能夠左右戰爭的『人物』。曾在同盟會談上早已深有體會,沒有一定程度的頭腦,權力以及財力的話,是不可能有資格站在這樣的舞台上的……不過為了能夠最大程度的發揮這些東西,威望也同樣是非常重要的。

「……也就是說,跟我見面是大事?」

「是的。正是這個意思」

稍許陷入了一陣思考。

「那麼,走吧」

「啊拉。不好意思,難道之後還有什麼預定嗎馬希洛殿下,總覺得你好像是在趕時間呢?」

「和大公不同,我說到底不過就是個人質罷了。啊,不過稍等一下。不把這個咖啡杯還回去的話」

正要抽出的手腕,再一次被柯奈莉雅給抓住了。

「那麼,放到改天您看如何?」

「……」

原本以為,無論自己說什麼都會一口答應……果然,是個非常敏銳的姑娘呢。

撇開會面不談,現在的行為所表現出來的用意,是為了不讓這邊的事先計劃得逞。打聽是否有預約之類的,也是為了能夠立馬將自己從這里帶走。至于手為什麼會被摁住,也是為了不讓自己趁偷溜回宮之際做什麼准備。

如果不相信我的話,那這邊也不會相信你。

柯奈莉雅的眼中,仿佛在說著這樣的話。

「那個……。要不拜托其他的人,把它放回去?」

「那麼,一起回去拜見祖父吧?」

(……真的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吶~……)



馬希洛和柯奈莉雅一同離開了噴水池,朝著正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在噴水池的另一邊,一顆針葉樹的樹皮剝落了下來。不,正確的說是一張有著樹皮外表的迷彩薄布。在其內部潛伏這的,是一位有著女仆外表的女性。

「啊─啊─,到頭來杯子也好報紙也好一樣都沒收拾。一點用處都派不上的王子殿下呢……」

「怎麼辦」

平靜的聲音從她的頭上的樹葉之中傳了出來。

「追上去,貴月。……雖說應該也不會發生什麼」

「承知」

唰的一聲,發出了風搖動樹葉般的聲音。而在這時,全身漆黑的忍者,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2

出了正門,在馬車上晃了差不多十分鍾。坐落于帝國上層區之中,離宮殿非常近的某一角的巴克塔儂家府邸便出現在了眼前。

外側牆面並沒有包裹著油漆,很好的體現了磚瓦的砌石風格。猶如一座擁有牢固外表的古董建築。而且庭院給人的感覺也是乾淨整潔,不過走到里面才發現,地毯,枝型燈,台階的扶手,只要是容易讓人留下印象的地方無一例外的都擁有著最頂級奢華的品質。一眼便知,不愧是在皇帝面前都擁有發言權的大公的宅邸。

「請這邊走」

在柯奈莉雅的帶領下來到了招待室。年邁的大公拄著拐杖,站立著迎接了馬希洛的到來。

「歡迎光臨。馬希洛殿下。鄙人羅貝爾特·弗朗克法特·C·巴克塔儂」

沒什麼特別之處,以好爺爺的標准來評判,是一位性情溫順,和藹可親的老人。

「不,我這邊才是,這麼突然的打攪實在是過意不去,巴克塔儂公。在下馬希洛·猶吉爾斯尼克·艾德恩法魯特」

于是相互握了握手。

「請,殿下。請坐」


「失禮了」

被催促著,在軟硬度適中的上等沙發上坐了下來。隔著茶桌,巴克塔儂公和柯奈莉雅在對面彎下了腰。

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備似的,老練的管家推來了小型推車開始准備起了紅茶。

有三副杯子和茶托,各自並排放在前面,中間是盛有餅干的盤子。與馬希洛房間里的那位下人不同,這位官家在精心地准備完茶點後連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行了一禮便離開了房間。

馬希洛拿起紅茶先抿了一口。並非是喝的程度,而是用舌尖稍微蘸了一下。

「很不錯的紅茶。那麼,我們從哪開始說起呢?」

「難道不需要先來個開場白之類的嗎?」

「說的也是呢。我的目的,應該已經跟您這邊的柯奈莉雅殿下說得夠清楚了」

的確如此,老巴克塔儂點了點頭。

「那麼,看來是時候告訴閣下這邊的目的了呢」

「需要的話會不惜動用任何手段嗎?」

「當然」

他點了點頭,也喝了口紅茶。

「目的是打倒這個古蘭馬賽納爾帝國,解放其支配的這個地域。手段是依靠武裝起義」

此時馬希洛在眼角的一端,第一次看到柯奈莉雅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不過還是毫不在乎地向年邁的大公說道。

「武裝起義嗎。會不會有些太輕敵了呢」

「當然光靠我等巴克塔儂所管轄的領土的確是有點勉強。不過,這是建立在有充分勝算的把握上的。相較于此為了更確實地達到這一目的,還望作為中原領地實質領主的馬希洛殿下,能夠增添一臂之力」

「所謂勝算是?」

「這個目前,還不能詳細告知閣下。不過對于這個乍看之下謳歌繁榮昌盛的帝國抱有不滿的,可是大有人在,能說的就只有這些」

嘛啊,就這點上再怎麼勉強詢問看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感覺對面是想把自己給拖下水。說得更明白點,即使對這邊咬著不放,可是需要適當地描述下戰力時卻又三言兩語的一筆帶過。連確認的方法都沒有。反過來說,對方這次很有可能是在懷疑著「明明都有這種程度的勝算了為什麼還不肯來幫忙?」

「的確就我個人而言,在中原時對于這種情緒也有過頗多的見聞」

「看來是這樣吶」

對此,羅貝爾特表情毫無變化地感慨了一番。

將作為權宜之計所設下的布局……這個根據馬希洛推測所設下的套……,不慌不忙地給回避掉了。沒有像年輕人那樣急于得出結論,而是突然地就此打住。如果不是出于偶然的話那對方一定擁有著相當程度的交涉技巧……。

「不過我討厭暴力的說」

「那麼,馬希洛殿下所說的「推翻帝國」,是基于怎樣的展望去設想的呢」

「依照在下的想法……就像巴克塔儂公所說的那樣。倘若真的有這樣一個強大的勢力,依靠武力能夠獲得勝算的話。那麼即使不拿起武器,單靠言語來逼迫帝國解體也是有可能的」

「……你真的是如此認為的嗎」

「無意義的混亂只會催生更多的不安定性。即使讓對手窺視到了手中的這張一王牌,可是將其本身作為一種手段並不能算是上策。既然自治獨立是首要目的的話,那麼政治上的空白只會招致他國糾纏不休的干涉。對于之後的統治來講,解決這個問題的困難程度遠比武裝起義要來的大。」

羅貝爾特點頭認同道。

「的確……閣下所言甚是」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提供了協助,也就是說中原為此伸出援手的話,那麼第一個遭受到政治干涉的只會是中原。北中原以及共和國,目前還處在較為平靜的狀態。那些人的難纏以及強硬程度曾待在作為同盟盟主的父親身邊的我,可是深有體會的。而在經曆了紛爭之後,對于中原領地的諸國來說,已經沒有余力再抵抗他們了。因此將武裝起義作為手段的話,我是無法點頭認同的」

「……」

「還是說手里已經有著某種對策來應對這一情況的發生?」

沉默的同時,羅貝爾特因為過于吃驚而詞窮了。

這個年輕人,並非只是一味的將正義或者善意這種情感論掛在嘴邊。並非專注于成敗,而是將視野放在了更遙遠的未來,對其會造成怎樣的結果保持著一個清晰的認識。

雖然是被突然邀請而來,但是不同于之前與皇帝互掐時那般滔滔不絕,而是用語重心長的態度擺事實講道理。這正是其聰明的地方。

十有八九是因為皇帝擁戴了這個陷阱,因此別提是說服如果連保障都有了的話那便不得不迎合這邊的要求了。

羅貝爾特輕聲笑了笑。

「……不,可以了。我明白的。皇室那邊懷疑著我,于是便差遣你來打探我的底細,並試圖說服我對吧。所以沒必要勉強自己擺出一副想要協助的姿態」

「不。我是發自真心的,並沒有勉強自己。不過說到說服的話,倒也沒錯」

對于這句話,即便是羅貝爾特也頗感意外。

「……此話怎講?」

「照現在這狀況,帝國是沒法長久下去的。像閣下這樣的人群,對帝國抱有不滿的同時又擁有著強大的力量。所以說如果,帝國無法承受內外所帶來的壓力,進而不得不面臨崩潰的境地的話……希望屆時其能夠盡可能地在平靜、溫和的狀態下進行。正因為閣下也察覺到了這股不安定因素,所以才會認為武裝起義是存在勝算的不是嗎?」

「……的確。這點我無法否認」

「守護中原一帶的安甯,是我的職責所在。這也是為了不愧對在上次大戰中為了保衛故國而犧牲的,那些許許多多士兵們的在天之靈。所以不管是為了獨立還是別的什麼,在其之前先招致混亂的話我可是會很困擾的。不過倘若有辦法避免這樣的騷亂的話,獨立這種事也是可以考慮的」

「……也就是說不認同會破壞和平的武裝起義……對你來說,獨立並非是目的而是一種手段,只要其能夠帶來和平?」

「啊啊……,嘛啊……雖然順序聽起來有些奇怪,不過可以這麼說吧」

羅貝爾特不由得笑了笑。不僅聰明,而且照這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令人感到愉快。

「……雖然不知道閣下是否肯相信我,不過這番話我同樣也已經跟夏洛特大人說過了」

「嚯哦。那對此,夏洛特殿下是怎麼回複的?」

「只要不流血的話,隨便我干什麼都行。結果,像這樣跑到巴克塔儂公這兒來打攪這種事也被允許了呢」

的確作為軍部中樞的那座皇宮,如果真的有心想要把守的話,單憑柯奈麗雅的能力應該是無法將這位要人帶出來的。

馬希洛繼續說道。

「皇帝的目的,是要將人類凝聚在一起,從而抵抗總有一天會從西域侵犯而來的魔王大軍。正因為夏洛特大人理解著這一想法,因此才會認為比起無意義的斗爭而致使人類的戰力削減,通過對話的方式來完成領土割讓才是更為合適的選擇。既然目的僅僅只是獨立的話,難道您不覺得這是個大好機會嗎?」

「……」

如此振振有詞,看來我也上年紀了呢。

羅貝爾特不禁自嘲了起來。

「……時間可沒這麼多喲,殿下」

大公的樣子稍許發生了些變化,對此馬希洛不解地眨了眨眼。與其說是坦白,總覺得給人的感覺更像是看破紅塵的樣子。

「……此話怎講」

「二十年了。祖國被占領至今,已經整整二十年了……像我這樣經曆過那個時期的人都已漸漸老去,能夠拿起武器戰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像麗雅的這一代出生在帝國的年輕人,對于戰爭根本就沒什麼認知」

「……」

「已經,不能再拖了喲。要為奪回祖國而戰的話,就只有現在了。之前雖然說了要解放支配地域這樣的話……不過老實說,吾輩的夙願其實是祖國的解放。從今往後……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會逐漸淡忘掉曾經的祖國。變成那樣的話就不能稱之為為國而戰了,僅僅只能稱之為為了獨立而戰。不能說是複蘇祖國,僅僅只能說是在開創一個新的國家」

「……這個……」

「光靠交談,光靠言語就能使其達成的話當然求之不得。可是……為此,得要花上多少歲月呢。雖然你之前向我提出了給予中原保障的要求,那麼你又能對于你的那個方法做出時間上的保證嗎」

年輕的王子,不再顯得游刃有余,表情凝重並且答不上話來了。

「作為被奪去了祖國的你而言,應該是能夠理解的。並非是同情,而是站在我等的立場上。能夠理解我們這群人的心境。以及這二十年歲月究竟意味著什麼」

「……當然,就算是我我……要忍氣吞聲二十年肯定也是不可能的。可是……」

看著認真在苦思著的少年,羅貝爾特又一次自嘲了一番。認識到自己真的已經老了。

「……啊不,真是抱歉。感覺有點在刁難你了。我一定是認為你在說服我時,會不會是感情用事了……不過看來感情用事的反而是我呢」

「……不。要說現在立刻的話的確是很不現實。不過如果說已經有了眉目的話呢?」

「那麼在聽到這個答案之前這邊也會,將中原的保障問題納入到考慮之中」

僅僅一次的會面,並沒有讓談話取得實質性的結果。對此兩人都表示了理解。發現了需要進一步商榷的問題點。而其本身,也使得談話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因為兩人原本就沒有料想到會有需要斟酌的地方。

彼此都喝了一口逐漸變涼的紅茶。

先前壓抑的氣氛,漸漸消散了開來。這一日,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

「啊啊對了,殿下」

「什麼」

「雖然會有些突然不過請務必答應鄙人一個請求。如果是身為中原領代表的殿下的話,我覺得一定會非常適合呢」

「?」

馬希洛歪起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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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這次新的西北線鐵路開通的事,殿下是否已經知曉?」

「啊啊。就是那條從佩爾古魯恩通到巴克塔儂,將帝國聯系起來的家伙對吧。在密斯瑪路卡的時候,因為預算以及建材之類的緣故對此略有耳聞。而且今天的新聞也刊登了這條消息呢。載具是最新型的魔法激動車是嗎」

「正是。六日後在鄙人領地內的紀念典禮上,其將正式對外開通屆時務必望殿下能夠來主持剪彩儀式」

正要將餅干塞進嘴時,馬希洛的手稍微停頓了一下。

「哎哎哎~?」

「雖然是作為帝國的鐵路,不過拋開客套話,這條新添的鐵路其實是同中原羈絆的象征,是第一條主干線鐵軌。正如象征了團結一致那樣,此次對于身在帝都的馬希洛王子來說,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任務了」

「哎~咦呀可是,這個。不應該讓更加了不起的人

啊,我是指拋開身份地位,在品格上更加高尚的那種」

「雖然明白殿下所想表達的意思,可這麼一來就越發覺得殿下是合適人選了。對于那些認為殿下是作為人質而被移送過來的中原百姓,如果聽聞了殿下像這樣出現在了公眾場合一定會深感欣慰的吧」

「啊哈哈雖然我想還不至于會被擔心到這個地步」

馬希洛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這個回頭再說,畢竟是大公如此強硬的請求。而且說不定還能進一步獲得某些情報。只要有情報的話,就有可能進一步挖掘出需要商榷的地方。

「嘛啊閑歸閑,可是如果沒得到離開帝都的許可之類的話」

「當然。關于這件事我正打算向洛特恩哈伊姆那邊提出正式請求」

既然是作為公開大使,並且時間場所都確定了的話那想必對面也不會有太多顧慮吧。表面上假裝公務,實則是為了創造進一步談話的機會嗎。

「唔~……嗯~……,我明白了。那,暫且就按您說的辦吧 」

「非常感謝。一定會是一場成功的典禮」

說到這,羅貝爾特看了看牆上的時鍾。

「非但如此突然的邀請您而來,而且還讓殿下滯留了這麼長時間,實在是萬分抱歉」

「啊啊,哪里。紅茶和餅干都很美味。對了,我能帶點回去嗎?餅干」

「誒誒,請便。現在就為您打包如何。廚師長也一定會為此感到高興的」

伴隨著羅貝爾特的一聲傳喚而立馬出現的管家,將盤中的餅干一氣呵成地倒入了一個精美的盒子並將其遞了過來。

※3

「麗雅。……柯奈麗雅?」

「哎……?啊……,是的,爺爺」

「馬希洛殿下要回去了。幫我恭送他回府」

「……是」

待馬希洛愉快地道了別後,柯奈麗雅和他一同走出了接待室。跟來的時候一樣,兩人乘上了馬車。同坐在了一邊。

「那個……怎麼了,柯奈麗雅小姐?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的樣子……如果哪里不舒服的話,就不用勉強送我了」

關上門,當馬車開始動起來時,柯奈麗雅總算是開口了。

「你是……認真的嗎?」

「哎?你指什麼」

摸不著頭腦的馬希洛眨巴著眼。

「爺爺也好,你也好,真的打算將這個國家毀滅掉嗎……?」

「哎……。咦呀,我一開始說的好像是推翻來著。可是,柯奈麗雅小姐不也對殺死露娜斯大人或是殺掉皇帝這種事……」

「那不明擺著是為了哄你上鉤的場面話嗎!?推翻什麼的,不都因為你說了這些有的沒的……!」

為了引誘獵物上鉤,故意說些冠冕堂皇不切實際的話什麼的,看來是我完全搞錯了。可是居然連爺爺也那樣。無論是要讓自己跟王子套近乎那時,或是讓自己放手去干那會,都跟平常的祖父沒什麼兩樣。始終是那個稍微想著一些壞壞的事情的,平常的祖父。

雖說是那樣……可是從兩人口中所說出來的話,豈止是一點點,簡直是罪大惡極。根本就不是那種殺一兩個人就能完事的勾當。幾萬,幾十萬……不,搞不好還會更多。如此龐大數量的人群,他們今後的人生恐怕因此會被徹底改變。

國家顛覆。

無需多言這是會被處以極刑的,叛國之罪。

「人家只是策劃著通過王子殿下來從皇室那邊獲得某種程度的影響力罷了……或者說想搶在其他諸侯之前,同中原建立起某種聯系,僅此而已……」

「……也就是說……沒有從祖父那聽聞過嗎?」

柯奈麗雅擺出了一張非常失落的表情。

「知道的話,打死我也不會做出那種開玩笑的行為……」

「……啊……啊哈哈……哈……。看來,是這樣呢……原來是開玩笑的啊……哈哈」

雖然料到多少是有點開玩笑的成分,不過在聽到了這句話後,馬希洛原本雀躍的心情一下子墜入了谷底。

柯奈麗雅深深地歎了口氣。

「……難以置信……。所謂政治就是這樣的東西嗎……?」

「這樣的東西……就算您這麼說」

「談論完滅不滅亡國家之類的話題,之後還能樂呵呵的有說有笑,這就是政治嗎……?」

當然馬希洛自身,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樂呵呵到了那種程度。

忽然,腦海中浮現出了曾經在共和國遇到的某個男人。

「嘛啊……因為政治的緣故而一天到晚擺出張苦瓜臉的家伙,是被稱作革命家的這樣人喲。大概」

「……爺爺……是認真的……?」

對于這個問題,馬希洛歎了口氣。

「雖然就實際而言不可能有那種程度的軍事力量……不過看那樣子,估計是有什麼別的手段吧」

「……那馬希洛殿下……是認真的嗎?」

「誒誒。就我而言該說的都已經在那屋子里說了。只要有必要就會去推翻這個國家」

若無其事地說著的同時,馬希洛將輕輕地聳了聳肩。

「……我才不信呢……」

之後柯奈麗雅便扭向了窗戶邊鬧起了脾氣。而馬希洛則對此無動于衷,將身子靠在了相反方向的窗戶上對她置之不理。

透過車窗所看到的是上層區美麗繁華的街景,以及面帶笑容行走著的市民。與馬希洛剛來帝都時所看到的商業區以及工業區人們臉上的笑容沒有任何差別,有差別的就僅僅只有裝束而已。密斯瑪路卡人民給人的感覺平靜開朗,而這個國家跟共和國以及維羅尼卡那樣的大都會一樣,給人一種精力旺盛朝氣蓬勃的感覺。

「……柯奈麗雅殿下喜歡這個國家嗎」

「……養育了自己的國家怎麼可能不喜歡」

「巴克塔儂公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

沉默了片刻,依舊望著窗外的柯奈麗雅說道。

「……所以說啊……。現在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國家了。盡管如此,可為什麼……」

一句讓人難以回答的質問。雖說難以回答,可馬希洛卻自然而然地,將腦子里想到的話說了出來。

「國家,可以說是一個人重要的一部分吧。所以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一部分,這種事或許是理所當然的吧」

「……」

又沉默了片刻。

「……那馬希洛殿下,也是這樣的人嗎」

「撒啊,誰知道呢。當然在我所居住的密斯瑪路卡那……許許多多百姓都有著各自的想法……不過在被占領以前,大家的生活都一直沒有發生過太大的變化。對于這樣的狀態我感到很滿足。所以不管是被支配也好,還是獨立也罷,滿腦子所想的事都是如何避免讓人民受苦」

「……」

「……姑且不管你是信還是不信……反正現在也沒法證明我所說的話。雖然說是沒多少時間了,不過一兩天的話應該還是……」

「……爺爺」

聲音非常的小,小到幾乎要被馬蹄聲所掩蓋。

「哎?」

「爺爺,心髒的狀況很不妙……」

「……」


……沒有時間了。

想到了大公說出這句話時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悲壯。

夏洛特曾說過,像那樣子華麗地找上門來,實在有些太過倉促了,原來這便是理由。

(……這……)

一下子讓這上門找碴變得沉重起來了呢。

搞不好,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事也說不定。

「……明白了。我會把這個納入考慮范圍的」

沒過多久,馬車到達了皇宮正門前。

從馬車座上下來的貼身女仆,打開了馬希洛這一側的門。

馬希洛下了馬車,但柯奈莉雅依舊托著腮扭向一邊。

「那個……關于送行……」

「到了這種時候才說這樣的話,我才不會信呢」

聽到了這句話後,誤以為在車廂內發生過什麼的女仆,用懷疑的眼神看向了馬希洛。

「咦呀……我又不是那個意思,吶……?」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依舊扭向一邊的柯奈莉雅開口說道。

「畢竟是為了想讓我打起精神來對吧?」

「……既然您要這麼理解的話」

「雖然相當得笨拙」

「……」

「奉勸閣下別滿腦子光想著政治,也學學怎麼哄女孩子開心吧」

言至此。

神色可怕的女仆像是要遮斷同柯奈莉雅之間的間隔般重重地關上了門,用輕蔑的眼光朝馬希洛行了一禮,隨後無言地回到了馬車座上。

「咕、,要說幾遍才肯罷休啊!吾可是,我可是!一點虧心事都沒……!」

沒等馬希洛說完馬車便搖晃了起來,朝著原來的道路行駛了回去。

取而代之。一群單手拿著筆記本的人亂哄哄地湧了上來。

「我是GMN報社的記者,請問閣下就是傳聞中的馬希洛王子嗎!?」

「請問作為露

娜斯大人的夫婿而被帶到帝都來的傳聞是真的嗎!?」

「有傳聞說您居然對皇帝陛下使出了飛身踢,請問真相到底是!?」

「剛才那輛馬車上的小姐跟您是什麼關系!?」

「能讓我拍一張照嗎!?」

無論是電報記者,還是胡子邋遢的老記者,亦或是漂亮的年輕女記者,都在大聲嚷嚷,吵個不停。

「不是的!不是的!你們搞錯人了,搞錯人了!NO!無可奉告!我只能說,馬希洛王子是以為非常溫柔並且向往自由的NICE BOY,僅此而已!!」

馬希洛哭喊著,朝著正門內逃了回去。

※4

夜。

「……原來是這樣啊……」

聽完事情原委的夏洛特十指相扣撐在桌面上,輕聲歎了一口氣。

「那麼依你之見,說不定是真的呢。長的話一年。快的話估計半年之內」

「又把話說得這麼絕對啊」

對于馬希洛的疑問,夏洛特毫不在乎地答道。

「像是一周後就會死什麼的宣告是咒術師之流才會干得出來喲。如果是正兒八經的醫生的話,為了讓患者抱有最低限度的希望,用一年半年這樣的說法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先不談是否真的受了重傷,或是患了絕症就馬希洛自己的所見,若不是柯奈莉雅告知的話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大公的身體狀況,換句話說看上去還是非常健康的。

「……原來如此。的確」

「都說了是“之內”了,所以說就算是今天或者明天也都是有可能的……不過既然提到通車儀式的邀請的話,看來應該會有相應程度的收獲呢」

「又或者,是要在那邊干些什麼事出來嗎」

「也有可能呢」

夏洛特的桌上,放著一封不久便從巴克塔儂家寄來的招待函。

「要怎麼做」

「走好不送」

「這樣好嗎?」

「既然有做事前通告,那應該是沒有加害于你的意思。反過來想的話,把你叫去領地內可以說是大有文章……恐怕是為了讓你承認的確是有充分的勝算,而打算向你展示一部分真正的實力吧」

「……的確,看來考慮得很充分呢」

「誒誒。而且多少會派幾個護衛跟著你的,像你所說的護衛被支開這種情況也已經做好了應對策略。所以你就放心地上路吧」

聽到這馬希洛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

「也就是說……現在的我,就算被殺了也不該有半句怨言,是這麼回事對吧?即便是魚餌,可是掛在沒有繩子的魚鉤上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釣魚呢」

「為了以防萬一,我可是讓葉多惠和貴月一直暗中保護著你喲」

「……誒?真的嗎?我完全沒有察覺到的說」

「真的。比如說明明是別人遞給你的紅茶,你卻毫不遲疑地率先嘗了一口不是嗎?」

「嗚、嗚哇……,原來是真的啊……太可怕了」

當然行為本身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並非是粗心大意而為之。雖然不率先去喝也沒什麼不妥……不過在那樣的狀況下喝下遞過來的酒或是茶的行為,能夠表達出一種相互信任感從而吸引住對方。

「那麼,關于另外一位?」

「被徹底討厭了」

「……是嗎」

「像我這種沒落王子什麼的,打從一開始就是跟我鬧著玩的!」

「這不明擺著的嘛」

「你說的也太理所當然了吧,感覺又被深深地傷害了一次……不過說句老實話,姐姐若是想要隨心所欲地駕馭她的話……怕是不能夠得償所願喲」

「這個嘛,反正那個姑娘還非常年輕。如果這麼容易就被馴服了的話反而會讓人覺得有些輕浮……」

因此作為同樣年輕的馬希洛,如此簡單就甘願當跑腿,實在是非常的異常。

「……嘛啊不管了。那麼當務之急是巴克塔儂公這邊呢。為了不在典禮那天出洋相。也為了在那天不出什麼紕漏。從明天開始有空就給我多學學鐵道還有機車方面的知識。聽到沒?」(吐槽:哇啊哇啊,大公主用詞越來越粗魯了的說,我都不好意思表現出來了。還有啊不是我想吐槽啊,王子在機械方面也算是專家級了吧,哪還用學啊)

「我明白了」

「恩,很好。……啊啊,還有」

「什麼事?」

「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了呢?」

「……您指什麼?如果是指葉多惠和貴月的話……果然還是……」

馬希洛試著在腦海里回顧了一遍今天一天所發生的事。

「……誒誒,真是的。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呢」

「這樣啊。那就好」

這時的夏洛特不知為何,臉上露出了愉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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