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黑暗很深。
由于科學文明的恩惠,帝都那排列整齊的街道,被天然氣街燈照的通明。即便如此,仍然存在人們看不到的後街。
即使是持續發展的帝都,要將黑暗全部驅逐依舊是很遙遠的事。
在帝都的黑暗中,米夏靜靜地行走著。
這黑暗是米夏出生成長的地方。
比起恐懼,反而感到心平氣和的舒適。這就是,名為米夏的女性。
優樹的報告結束後的數日,米夏一邊潛伏隱藏一邊忙于政變的准備。
目前,帝國軍正在遠征。在這種狀況下,作為隨軍人員的米夏外出是十分危險的。如果被視作陣前逃亡是會被判死刑的,事實上又確實是陣前逃亡。
可是,米夏卻顯得堂堂正正,臉上毫無懼色。
從米夏的態度中能夠清楚的窺見,其對帝都的黑暗了如指掌的自信。
說到底,米夏從事的多是幕後工作,戰斗能力也很優秀。雖然不及維加和達姆拉達,但米夏運用頭腦的實力是貨真價實的。
情報收集是她的拿手好戲,並且她自負能勝過多瓦爾貢王國的暗部和布魯蒙特的諜報人員。正因如此,米夏才會覺得能徹底瞞過帝國情報局。
事實上,在帝都存活至今就是她的實際成果。米夏同往常一樣,向目的地走去。
但這麼做似乎是一記敗筆。
雖然米夏並沒有疏忽大意,卻出現了一個男人擋住去路。
那個男人的名字是近藤達也。
隸屬于帝國情報局,被稱為“以情報為食的怪人”。達姆拉達雖然沒有泄露,但其真實身份恐怕就是帝國皇帝近衛騎士團的團長。至少,是米夏絕對戰勝不了的對手。
「深更半夜的,你打算去哪里?」
近藤冰冷的聲音響起。
米夏內心咂嘴,臉上笑著回答。
「啊啦,這不是近藤中尉嘛! 近藤中尉才是,這麼晚還在工作嗎?」
先不管內心什麼樣,米夏表面上做出不慌不忙的反擊。但是,現下的狀況無疑是最糟糕的。
(在這龐大的帝都里,竟然能刺探出這麼偏僻的地方……不愧是怪人呢。打也打不贏,護衛們更是連爭取時間都做不到。)
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近藤,似乎是單獨行動的。可即使如此也不容樂觀,米夏努力地尋找著逃出這個場合的方法。
「你是卡里玖里奧軍團長的隨行參謀,米夏是吧?在作戰行動期間,為什麼回到帝都?」
近藤用極為認真的語氣,問米夏。
「你嚇到我了,近藤中尉! 實際上,我是受到卡里玖里奧閣下的密令,回到帝都的。」
總之先糊弄過去,米夏這樣回答道。與此同時,毫不大意地觀察周圍的情況。
狹窄的巷子里沒有人影。這雖是好事,但問題是護衛們的氣息也消失了。
(已經被處理掉了嗎?我連戰斗的氣息都沒有注意到,到底有多大的實力差距啊……)
只是一瞬間,米夏就掌握了情況。
即使沒有直接見過面,近藤也不可能不認識米夏。雖然不清楚近藤是如何看待米夏的,但光靠花言巧語來突破這個場面無疑是困難的。沒多廢話就把護衛處理掉了,應該可以認為欺騙已經行不通了。
如此判斷的米夏,決定向預定見面的達姆拉達求助。
突然,一個討厭的想法劃過腦海。
(為什麼我的位置暴露了?雖然優樹大人決定相信達姆拉達,可是他真的可信嗎?)
指定約見地點的是達姆拉達,今天協商的內容是,關于明日與魔王莉姆露的機密會談內容的聯絡准備。
(不妙,這太不妙了。達姆拉達有背叛的可能性──不,不要那麼想。且不說優樹大人的判斷,我對達姆拉達也有恩情。)
米夏和達姆拉達,有長達二十多年的來往。身為統率秘密結社“三巨頭”的頭領同僚,米夏比優樹還要了解達姆拉達這個男人。正因如此,米夏才會更加混亂。
達姆拉達是個冷靜理智的男人,從他口中的情報判斷,可以認為沒有背叛米夏他們的理由。
並不是米夏想要這樣相信,而是聽了優樹的說明才認可了。這樣的話,現在就不是迷茫的時候,而是到最後也要相信同伴。
米夏定下心來,凝視近藤。
「感謝偉大的魯德拉陛下,讓我在這里幸運的遇見了您。」
「哦?」
「是中尉吧?處理掉那些追捕我的人。我一個人的話,要對付那麼多對手想必會很困難。」
「原來如此,你想按這樣的情節演下去啊。」
「啊啦,難道是我被懷疑了嗎?我是為了傳達到手的情報,拼死地從那個地獄回來的。」
米夏繼續堂堂正正地表演。
她賣弄風情地走近近藤,倚靠在他的懷里。
充分利用自己“女人”的魅力去籠絡男人,是米夏的拿手好戲。
具體的實施手法就是,通過同時使用〈香水系咒術〉和幻術魔法〈魅了〉來影響對方的思考,在阻礙思考的同時刺激對方的本能,最終使其成為米夏的俘虜。
再通過更加深入的身心重疊,提高其對米夏的依存度。這樣一來,就等同于支配了對方。
在與卡里玖里奧的交涉中,通過幾次交合,已經達到還差一點點就能完成籠絡的階段了。
不僅是卡里玖里奧,很多男人中了米夏的花招。對至今沒有敗績的米夏來說,這才是最強的王牌。
即使是實力上遠遠不及的對手,在肉欲面前也會淪陷。米夏如此確信,用柔軟的手抱住了近藤。
用豐滿的胸部緊貼近藤,展現自己的魅力,然後偷看近藤的反應。
突然,近藤的氣息松弛了。
米夏微微一笑。
(呵呵,太好了。看起來很硬派,但近藤果然也是個男人呢。)
效果比想象中的要好,這樣的話總還有辦法。
「吶,去更好的地方吧? 比這里,更安靜的房間,吶?」
將嘴唇貼近近藤的耳朵,輕聲呢喃。作為回應,近藤的右手動了一下,米夏聽到他嘟囔了一聲「知道了」。
(看來能行呢。最好的結果是,在目的地與達姆拉達彙合。如若不行,就想辦法靠肌膚之親將他變成我的俘虜──)
這是米夏腦中最後的思考。
嗙的一聲脆響。
米夏癱倒了,從頭部左側流出鮮紅的血,浸染了地面。
近藤的手中,握著不知何時拔出的南部式大型自動手槍,看那槍口冒出的硝煙,就知道它是擊穿米夏太陽穴的凶器。
近藤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宛如什麼都沒發生似得收回手槍。
情報已經提取完畢。
通過獨特技能『解讀者』,可以讀取接觸對象的思想。
無論是米夏的目的,還是優樹的企圖,甚至是遠征帝國軍的末路。讀取全部的情報,連一秒的時間都不需要。
盡管讀取了如此重大的情報,他的表情仍沒有變化。
只是無趣的向著黑暗搭話。
「──政變嗎,愚蠢。你做出這樣的勾當,還打算主張自己沒有背叛陛下嗎?」
本應無人回答的黑暗中,一個男人搖搖晃晃地出現了。沒有回答近藤的質問,而是走近倒下的米夏。
來者正是達姆拉達。
「近藤啊,沒必要殺掉吧? 這個人只要好好培養,還是能對陛下有用的」
「不,這種可能性為零。這個女人的實力按序列來看,最多也就達到三十七位,如果實力能進入十幾位倒還有點可能,這種程度的女人是沒法為陛下派上用場的」
我刻意擺出毫無防備的樣子,卻連我的防禦都突破不了──近藤冷酷地說道。
達姆拉達聞言,聳了聳肩。
如果近藤這麼說那應該就沒錯了,所以他也不再反駁。
只是──面對曾經的伙伴米夏,心中難免複雜。
達姆拉達跪在米夏旁邊,將手覆蓋在遺體的左側頭部。柔和的光堵住了遺體的傷口,把米夏飛出來的眼珠子按回去,合上眼瞼。
最後,擦掉她臉上的汙漬,做了些取回少許美麗的措施。
達姆拉達沒有能力複活死者,但至少能做些讓她安息的措施。
「沒意義的事。放著不管,天亮之前尸體就會被處理完畢。比起這個,快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像你,沒法割舍的那麼清楚」
「天真」
「你才奇怪呢。這麼年輕,卻為何要徹底地扼殺感情?」
「我沒有感情,只是這樣而已。」
「怎麼可能──」
「我見過地獄,把我從地獄里拯救出來的,是魯德拉陛下。你如果變成敵人,我可絕不饒恕」
「我是陛下忠實的奴仆,絕不可能背叛。」
「這可不好說。別忘了,你還中了我的術。若想得到信任,就用行動來證明。」
說完這些,近藤頭也不回的走了。
達姆拉達看了一眼米夏的尸體後,也離開了這
里。
帝都的夜很長。
該做的事,還沒有做完。
那之後──
經情報局之手,米夏的尸體被不留痕跡的處理掉了。
帝都的黑夜很深,將所有的事件埋葬無蹤。
●
受優樹的指示,卡嘉莉立刻行動起來。
要實行政變,細致的准備是必不可少的。
當天傳令就被發出,數日間重要人物從世界各地集合而來。
在優樹帝都的豪宅中,有將近三十名干部蜂擁而至。
這回召集的是,對優樹宣誓絕對效忠的人。
除了像維加一樣潛入其他軍團不能參加的人,已有差不多半數的干部聚集在此。
政變的計劃從以前開始就持續准備著。聚集在這里的人們,都懷著終于到這個時候的心情等待著優樹的發言。
全員都是有一定實力的人。
依靠自身的實力,在軍隊里嶄露頭角。
從最初開始就不存在對皇帝魯德拉的忠誠心。甚至還有人,因自己將給這個國家帶來革命而興奮不已。
來自異世界的來訪者。
與異種族混血的異能者。
為了追求強大而反複進行非人道實驗的實驗體。
優樹培養的一流冒險者。
也有達姆拉達收集的奴隸戰士和米夏保護的魔人們。
他們信奉的是暴力。
這就是,這支混合軍團的價值觀。
踏上巨大的複式樓層階梯,有一間會議用的大房間。
估摸著全員都坐上椅子的時候,優樹帶著卡嘉莉進來了。
「呀啊,大家,都到齊了呢。」
一如既往的開朗語氣,優樹笑著打招呼道。
「明天,預定要和魔王莉姆露進行會談。已經讓米夏去叫達姆拉達了,詳細情況等達姆拉達來了再說。」
聽到這個發言,會場騷動起來。
「不是只有我等來做嗎?」
「魔王莉姆露為人狡猾,不可大意。能相信嗎?」
「不對,等等。說起來現在還是戰爭中吧?魔王莉姆露身為戰爭的當事人,本人不可能會抽身來到這里的。」
各種言論從會場各個角落傳來。
優樹笑意加深。
「帝國軍已經全軍覆沒了。據說莉姆露桑把攻入的九十四萬帝國軍全殺光了哦?」
「怎麼可能!」
「太快了。即使算上移動時間,與敵方接觸也就不過幾天……」
聽到這難以置信的話,全場一片嘩然。
優樹笑著示意大家安靜。
「要顛覆帝國,戰斗力是必要的。所以我決定與莉姆露桑聯手。」
聽了這話,雖然難以接受,但也開始出現表示理解優樹的人。精明的他們,開始關心起這個情報是否值得信賴。
「這個情報是米夏大人帶回來的嗎?」
會場有人所屬“三巨頭”,也就知道米夏隨軍出行的事情。
「正是如此。如果事先沒有成為同盟關系,我想米夏也會被殺掉喲。」
「米夏大人嗎!?」
「竟有如此地步……」
米夏雖是從事幕後工作,但知名度卻很高。“三巨頭”頭領的名號可不是用來裝腔作勢的。
正因為在場的都是實力主義者,才會對同伴給予正當的評價。
從不珍惜實力差勁的人,在這奇怪的意義上,對優樹的信賴很深。
「原來如此。那樣的話,我贊成同盟。雖然對至今為止的隱瞞感到不滿,但BOSS也有自己的考量吧?」
「還沒到考量的程度啦,只是輸給了奇伊,被強制許下約定而已。」
「奇伊?莫非是,奇伊・格里姆松!?」
「和“暗黑皇帝”戰斗?BOSS也太亂來了!」
「不可能。真虧你能活下來。」
雖然在別的意義上引起了騷動,但優樹還是讓大家安靜下來。
「本來還有很多想說的,但時間不夠了。我保證事後會全部交代的,現在先忍耐一下吧。比起這些,不如討論一下明天會議的協商和該采取怎樣的作戰行動吧。」
帝都殘留的正式戰力還剩情報局和新兵團。
情報局的上位實力者可能會是威脅,不過基層的組員根本不必算作戰斗力。
新兵團的人數雖然有十萬人之多,但是實力太糙,造不成什麼威脅,只是數量上稍稍麻煩而已。
另外還有作為警察的兩萬名常駐衛兵,不過從裝備上來看不是軍部的對手。軍隊與警察的武力相差懸殊,就好像讓大人做小孩的對手一樣。充其量,只能起到拖延腳步的作用。
可是皇帝的王牌,皇帝近衛騎士團這個最強戰力還在。
「情報局里面也混有近衛。所以嚴格說起來,真正應該警惕的只有近衛而已。」
「確實如此。能在序列搶奪戰中脫穎而出,上位者是真的很強。」
「喂喂,自吹自擂啊。近衛當中,不也有你這樣的叛徒嗎?」
「嘛。我只相信力量,可不會效忠于只會耍威風的皇帝。」
那人說到這里笑了起來。
近衛中也有自己人,通過再次認知這個事實,眾人理解了自己處于多麼有利的立場。
造出這股風氣的男人,身材稍顯矮小但態度很是桀驁不馴。
他名叫阿里奧斯。
雖是“異世界人”,卻不是召喚者,而是迷失者。
「那麼,魔王莉姆露的援軍明天能趕上嗎?」
黑發的少女對優樹問道。
古城舞衣──她也是來訪者。被召喚到這個世界的普通日本女子高中生。
古城是被自由組合總帥優樹撿到的,受到過各種援助。因為這層關系,她信賴並仰慕著優樹。
「就是啊。要帶軍隊過來的話,無論怎麼趕路都要花很多時間。從空中飛過來的話姑且不論──不會真的飛過來吧?」
像是要蓋過古城的質問,一名肌肉發達的大漢發言道。
他名叫托爾內奧特,原先是個奴隸戰士。如果沒有被達姆拉達看中,會作為礦山奴隸被奴役致死吧。
托爾內奧特被編入軍隊,接受教育,知曉了學習的樂趣。因此,他比外表看上去的要博學多識,在混合軍團里擔任參謀角色。
「飛行魔法極度消耗精神力。魔王也許沒有問題,底層的魔物未必能飛的過來。」
贊同托爾內奧特意見的,是一名矮小的少女。
名叫艾麗婭。既是魔法師,也是重戰士。
與看上去的年齡不符,身為加德拉老師的弟子卻親自進行了改造手術,是一位極具特色的人物。
托爾內奧特無語地對艾麗婭回答道。
「不是說那個。就算沒有大軍留守,帝都上空也張開著監視網。從空中大軍壓境的話,在很遠的地方就會被注意到。」
被意外的指出錯誤,艾麗婭羞得滿臉通紅。艾麗婭是魔法師中少見的急性子,具有考慮不周的一面。
「好了好了,說出意見才是最重要的。通過各種角度分析情況,才能得到不同的看法。」
優樹迅速插話,將議題拉回正軌。
「莉姆露桑那里,是通過加德拉老師聯絡我,明天只會有少數人過來。」
與莉姆露的聯絡,是在加德拉隱匿的“魔法通話”中進行的。即使被帝國情報局監聽,由于內容被加密,想要解讀也是不可能的。
加德拉只傳達了一些要點,至于究竟誰會來,還未決定。
莉姆露是確定會來,那麼護衛呢?
(看來莉姆露桑也認為對魯德拉進行示威行為沒有意義。比起數量,還是更注重質量了,來的肯定只會是干部。)
根據優樹的預想,最多也就十人左右。
「這個,是在小瞧帝國? 還是,把作為同盟的我們耍著玩?」
扭著柔軟的身子,纖細的美女歪著頭拋出疑問。
這話與其說是提問,不如說是口無遮攔。咋一看屬天然系的女性,是名叫奧爾卡的戰士。與外表相反,是隱藏著數個特殊技能的異能者。
「奧爾卡喲,不是這樣的。剛才也說了,准備大軍是很費事的,做什麼都會占用很多時間。所以才判斷由少數精銳行動比較好。」
這次,是托爾內奧特來解說。
優樹由于省了麻煩而露出微笑。
「就是這個道理。所以,制定我們這邊的方針是必要的。」
莉姆露只帶精銳來──而這邊的問題,是誰來應付誰。
「莉姆露桑的想法,我打算在明天的會談上再聽。所以,有必要先整理好我們自己的想法。比如說,怎麼處理皇帝魯德拉之類的。」
優樹的發言極為傲慢,完全沒有考慮失敗,只注視著勝利的未來。
在政變還沒有成功的時候,就在商量皇帝的待遇,這是異常的。但是,沒有人指出這一點。
甚至有吐槽屬性的托爾內奧特,也擺出一副笑嘻嘻的樣子等著優樹說話。
「矮人王國方面的情況已經知悉,
所以現在布陣中的混合軍團,也能毫無後顧之憂的朝帝都進發。如果只是帝都的殘余戰力,要想獲勝還不簡單?」
「確實,構成威脅的只有近衛吧」
「是啊」
優樹始終笑著回應。
其實,他知道真正的威脅另有其人。
“元帥”這個未知的存在。
更進一步,若是考慮到奇伊讓優樹活下來的意義──
(這次,莉姆露桑會如何行動?明明是個討厭主動對他國發動攻擊的和平主義者……)
也許是為了免除後患,但無論如何,都難以想象這是唯一的理由。
然後,優樹將情報的碎片整合起來,開始整理思考。于是,朦朧間看到了在莉姆露的背後有奇伊的身影。
如果是這樣,那帝國里就是有能當奇伊對手的怪物存在,優樹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根據情況,有可能不得不殺死皇帝吧?」
「太性急啦,阿里奧斯。」
「是啊,獨占功勞可不好。」
聚集的人們興奮起來,甚至開始有人揚言要殺掉皇帝。
優樹認為現在討論對皇帝的待遇還操之過急,但又覺得大家血氣旺盛是好事。
實際上,有關皇帝魯德拉如何處置,明天也是要談的。
加德拉反對殺害,而且達姆拉達也將忠誠獻給了皇帝魯德拉。優樹認為,既然這兩人是重要的協力者,就應該盡量避免引起他們的反感。
擔心這些問題之前,奇伊警惕的對象就是皇帝魯德拉的可能性很高。如果是這樣,魯莽的挑釁無疑是自殺行為。
(見機行事吧。沒必要勉強自己做火中取栗的事,皇帝就讓給莉姆露桑吧。)
于是,優樹做出了結論。
詳細的磋商要等達姆拉達到了才能進行,但已經有了個大概的草案。
以混合軍團本隊壓制帝都。
礙事的近衛們,由在場的眾人來應對。
在座的這些被優樹相中的人們,實力不遜于近衛騎士。雖然不及上位者,但在數量上有優勢。
若是以數人挑戰一人,這種程度的實力差是可以被顛覆的。
至于魯德拉和“元帥”這樣的怪物,交給特意趕來參戰的莉姆露就好了。莉姆露大概也是這樣打算的,應該會接受這個提案。
帝都的防衛,無論從何處都不會得到援軍。
三大軍團中,機甲軍團被莉姆露毀掉了。
魔獸軍團在遙遠的空中,即使知道情況後全力趕來,到那時也已經全部結束了。
最後的混合軍團還叛變了。
計劃進行到這種程度,已經可以說是將軍了。
不必著急,勝利近在眼前。
本應該是這樣的,但優樹總有看漏了什麼的不安感。
究竟是看漏了什麼──
「讓您久等了。」
在氣氛熱烈的會場里,響起了沉重冷靜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的人都像被潑了冷水一樣渾身一緊。
「終于來啦,達姆拉達。」
那個男人──達姆拉達,到達了會場。
*
達姆拉達沒有穿平時偽裝用的商人衣著,而是難得的穿了一身帝國軍服。
在這一刻,優樹感到了違和。
「米夏呢?」
「死了。」
會場瞬間安靜了。
誰都感到了緊張的氣息,進入臨戰狀態。在座的人們都經曆過許多修羅場,對這種氣息很敏感。
「你什麼意思,達姆拉達?」
「字面上的意思。就在剛才,米夏被近藤給殺了。」
聽到這話,優樹感覺一直殘留在心中的疙瘩消失了。
似乎看漏了什麼,那樣的不安感。
終于悟出了它的真面目。
優樹和達姆拉達的交往時間雖然不長,但涉及的內容卻很深。他們兩人一起共謀了數不清的,不可告人的惡事。
能將統治帝國的黑社會的暗之母摧毀,也是因為有達姆拉達的協助。還有之後成立的秘密結社“三巨頭”,達姆拉達作為干部一直很活躍。
優樹是這樣想的,可現在看來是他誤會了。
全部,都是按照帝國的想法在推動。
由達姆拉達召集而來的的人們占據中樞的組織,這才是秘密結社“三巨頭”。
目的是篩選有能者和無能者。在世界各地張開情報網,找出並吸納優秀的人才。
保護迷失者也是其中一環。
這並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情。很久以前,暗之母作威作福的時代開始,同樣的事情就一直在反複上演。
這樣一來,不就可以說,優樹也是被達姆拉達發現的人之一了嗎。
找到強者,拉進自己的陣營。吸引了按這個目的行動的達姆拉達目光的,是優樹。
如果讓達姆拉達自己出面,則太過顯眼。
優樹只不過是被選中來做擋箭牌的犧牲品而已。
也就是,本想利用他,卻反被他利用了。
話雖如此,卻並不意味著達姆拉達背叛了。
達姆拉達的忠誠是真的。
為了讓多疑的優樹能夠相信這些,所以達姆拉達其實也被什麼人操縱了──這樣想的話,至今為止感到疑惑的問題也有了答案。
想通之後,優樹哎呀呀的歎氣。
「漂亮的被騙了。什麼時候開始的?」
「──? 這是在說什麼事?」
達姆拉達淡漠的問道。
那雖然是和以往一樣的語調,但優樹察覺到了某些決定性的差別。
不是在裝糊塗,而是發自真心的無法理解優樹在說什麼。這也就意味著,達姆拉達也沒有自己被操縱的自覺。
(也難怪不會注意到啊。正因為本人沒有自覺,才不會被揭穿啊。)
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回想起上次的情況。
那個時候的達姆拉達,主張自己沒有背叛。能感覺到他說的話是發自真心的,事實上,有可能在那之後又被做了什麼。
如果相信自己的直覺,那麼達姆拉達被操縱應該是最近的事情。
(對了,決定相信達姆拉達的人正是我。事到如今我不打算對此多說什麼,重要的是把達姆拉達派到這里的那家伙的目的。)
有人操縱達姆拉達,優樹心中已確定此事。如果根據這個來思考,就會推測出,自己現如今的情況十分嚴峻。
在這里應付達姆拉達的期間,對優樹他們的包圍網應該就已經完成了吧。
優樹陷入沉思。
旁邊的卡嘉莉也開始靜靜的分析情況。
可是,聚集在會場的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們,被達姆拉達的態度激怒了。
「達姆拉達,對優樹大人太無禮了吧!」
艾麗婭譴責道。
接著托爾內奧特,向他發出質問。
「達姆拉達喲,你在想什麼?難道說,打算背叛我們?」
達姆拉達輕飄飄的回答道。
「背叛?說了奇怪的話呢。我的忠誠心毫不動搖,從始至終都是獻給魯德拉皇帝陛下的」
「切,這就叫背叛啊!」
阿里奧斯惡狠狠地說道。
達姆拉達以貪財聞名,被一部分的同伴看不起。甚至有人在背地里說壞話,說他會為了錢做出背叛的事。
正因為達姆拉達是這樣,在這種情況下,比起驚訝,先發怒的人才更多。
最先行動的是托爾內奧特。
一手抓住達姆拉達的脖子,恐嚇道。
「別裝蒜!我是被你撿到的。是你說的,與其作為礦山奴隸而死,不如為了大義而活。我啊,可是一直感謝著你。但是,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咕!?」
托爾內奧特的行為實際上是在庇護達姆拉達。搶在其他人行動之前,用自己的手先來找出結果。
但是,對達姆拉達來說卻是多管閑事。
達姆拉達輕輕反握住托爾內奧特的手腕,操縱力量的流動,反過來制住了托爾內奧特。
「托爾內奧特喲,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達姆拉達眼神冰冷,冷靜下來的托爾內奧特只覺得心驚膽寒。
「什,什麼?」
一邊按住手腕一邊回答的托爾內奧特。
「為了大義,自身必須變強,我那時候教過你吧?你得到的力量,就這種程度?」
全部的力量集中到一點,托爾內奧特的手腕嘎吱作響。
然後就這樣──粉碎了。
「我,我的手腕一瞬間就……」
托爾內奧特呻吟著,一邊搓著手腕一邊與達姆拉達拉開距離。取出常備的回複藥,進行治療。
達姆拉達沒有追擊托爾內奧特,悠然而立。
沒有一絲破綻。
在這個骨折也能一瞬間治好的魔物世界里,在將對手徹底無力化以前不可疏忽大意。如果沒有這樣的認識,在這個世界是無法生存下去的。
看著達姆拉達,優樹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達姆拉達很強。
達姆拉達是“個位數”的上
位者,比聚集在這個房間里的人們要強也不奇怪。
重要的是,有沒有究極能力。
並且,還要看清他被操縱到什麼程度。
(到底,用我的『能力封殺』能不能解除,這才是問題。)
根據情況,可能不得不殺掉達姆拉達。
優樹為了看透這個問題,刻意地沒去阻止同伴們的行為。
「原來你是皇帝的狗嗎? 原以為只是個貪財的,完全被騙了啊。但是,只靠一人孤身闖入還暴露身份,不像是膽小的你會做出的愚蠢行為啊。」
阿里奧斯叫喊道,以此為開端,情況發生變化。
「沒錯,達姆拉達喲。你對我有恩,所以我,會讓你感覺不到痛苦的殺掉你。」
拿出真本事的托爾內奧特,這次以全力向達姆拉達發起挑戰。
「太慢了」
托爾內奧特將掛在腰上的戰棍用雙手握住,以全力揮下,可達姆拉達卻輕而易的鑽了過去。
以自然的動作鑽入托爾內奧特的懷中,手掌輕輕推出。
與輕盈的動作不相符,沉重的沖擊襲向托爾內奧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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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浸透破──發勁的一種,是將精煉的斗氣逼入對手體內的技巧。
具有指向性的滲透性斗氣,可以貫穿武器和肌肉,從內部破壞對象。其威力與斗氣量成正比,如果是達姆拉達精煉而成的螺旋浸透破,會成為超越坦克炮威力的必殺一擊。
托爾內奧特不可能承受的了。
「咕!」
托爾內奧特吐血蹲在了原地。
想要站起來,雙腿卻使不上力。那是當然的,剛才的一擊,破壞了托爾內奧特的內髒。
「怎,怎麼可能……你居然這麼強……」
「呼,哎呀呀。以貌取人,是強者才特有的驕傲自大。難道說,我雇傭你做護衛,你就誤以為自己更強?」
「唔」
「我說過你要變強,不要看不起人類。即使不依賴能力,只要鍛煉也會變強。就像我一樣。」
達姆拉達說著話,頭也不回地向身後踢出回旋腳。
從背後瞄准達姆拉達的襲擊者,對這一踢根本反應不過來,頭骨斷裂當場斃命。
被輕易殺死的,是優樹認可的強者之一阿里奧斯。
阿里奧斯擁有獨特技能『殺人者』,獲得了『無聲移動』和『存在隱蔽』這種適合暗殺的特性,是為殺人而特化的技能構成,實力算是與序列四十四位相稱。
本以為對人戰才是阿里奧斯的真本領,結果卻被達姆拉達干脆利落的葬送了。
「像這樣光依賴能力是不行的,關鍵時刻能依賴的,是經過鍛煉的自己的肉體和精神。要我說,你們是一點用都沒有。」
達姆拉達的話十分尖銳。
在戰技指導教官那里都沒有受過嘲笑的人們,聽了這話當即就怒了。簡直就像是在教導弱者般的口氣,讓人怒火湧上心頭。
全員臉色驟變,對達姆拉達放出殺意。
在那之中,優樹繼續冷靜的分析狀況。
然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果然。達姆拉達沒有背叛,是被什麼人操縱了。阿里奧斯是近衛,說不定是皇帝的人。沒有殺死托爾內奧特,卻對阿里奧斯下了死手就是證據。也就是說,還殘 留著自由意識,但無法做出不利于支配者的事,這種狀態吧?)
能操縱達姆拉達,想必是非常強力的支配力。但還是被達姆拉達鑽了空子,試圖向優樹傳達現狀。
根據這個判斷,優樹得出了最佳答案。
「喂,全員注意!現在開始撤退轉移! 全權交給卡嘉莉指揮,你們全力與混合軍團彙合。」
「BOSS? 為什麼要逃跑,把叛徒處決掉,然後直接奮起的話──」
「不行。」
艾麗婭的提案被優樹斷然拒絕。
像往常一樣帶著從容的笑容,用認真的眼神環視全員。
「達姆拉達的目的是爭取時間。所以才會那麼長篇大論的進行說明,因為那是是被允許的吧?」
「被,允許?」
卡嘉莉問道。
優樹一邊點頭一邊肯定道。
「是的。達姆拉達並沒有背叛。而是被什麼人操縱了。然後那家伙,打算在這里把我們斬盡殺絕。」
聽了優樹的話眾人各有反應,但讓同伴們取回冷靜的判斷力這個效果已經達到了。抑制住對達姆拉達的殺意,將視線集中到副官卡嘉莉身上。
卡嘉莉的判斷與優樹一樣。
本能的警鍾一直響個不停,卡嘉莉明白現在正處于危機的狀況之中。當優樹作出指示時,她立刻理解了自己應該做的事。
情況緊急,現在不是反對優樹指示的時候,卡嘉莉也行動了起來。
「放棄這里,前往混合軍團野營地。」
「可是,優樹大人呢?」
「不用在意我。我不認為達姆拉達會放任我們逃走,所以我得做他的對手。」
去吧──優樹背向全員,與達姆拉達對峙。
「走」
「「「了解!」」」
每個人都意識到自己該做的事。
達姆拉達是否背叛,這種事已經不重要了。看著優樹的背影,大家已經明白了這個覺悟。
身為強者的他們都理解了,現在應該做的事不是爭論,而是為了生存而拼命。
艾麗婭扛起倒下的托爾內奧特。
嬌小的少女背著大個子男人的樣子雖然滑稽,但沒有人笑他們。治愈魔法的使用者在一邊治療托爾內奧特,一同加入隊伍後列。
然後就那麼井然有序的消失在黑夜中。
幾分鍾後。
寬敞的會議室里,只剩下優樹和達姆拉達。
「現在逃跑也來不及了,您總是在最後關頭掉以輕心。優樹大人太小看情報局了。」
「也許吧。但是,只要試著掙紮一下,說不定就能找到活路哦?」
「可笑,這可不是小孩子的游戲。」
「當然了,我一直都是很認真的。」
「征服世界這樣的夢話也是嗎?」
「當然! 而且,你也一樣吧?」
聽了這話,達姆拉達笑了。
是的,沒錯,像這樣發自心底感到滿足似的笑容。
神樂坂優樹,對達姆拉達來說是個好主人。
雖然可以看出他擺脫不了孩子氣的幼稚想法,但也有冷酷的一面。
很精于算計,不會讓達姆拉達感到膩。
正因如此,達姆拉達才相信優樹。
才會注意到現在的自己,正被近藤操縱。
………
……
…
達姆拉達對皇帝魯德拉的忠誠是真實的。雖然也認可優樹,卻比不上魯德拉。
說到底,這些根本連比都不用比。
皇帝魯德拉對達姆拉達來說,意味著全部。
而達姆拉達,則按照與魯德拉的約定采取行動。履行約定,才是達姆拉達賭上人生想要實現的目的。
比起近藤,達姆拉達與魯德拉的交往時間更長。因此,無法否定,達姆拉達才會大意的認為近藤不會對自己出手。
達姆拉達明白自己正被懷疑,所以才會有所警戒,但近藤似乎比達姆拉達想象的還要更危險。在結束了與米夏的離別之後,達姆拉達的意志就被近藤所支配。
不明白他用的什麼方法,但達姆拉達無論用什麼手段都無法解除。達姆拉達的意識和行動就這樣被近藤全部掌握了。
………
……
…
(近藤,沒想到你連我都能操縱。雖然知道那家伙的小心謹慎是深入骨髓的,但沒想到會做到這種地步。不過,不愧是優樹大人。)
既然靠自身的力量無法解除,剩下的希望就只有依賴優樹了。但是,這必須得先注意到達姆拉達現在所處的狀況,這是非常困難的。
無論誰來看,都會覺得達姆拉達是背叛了。在這種狀況下還妄圖獲得信任,太強人所難,達姆拉達自己都幾乎放棄了。
可是,優樹卻注意到了。
達姆拉達一邊感動于這個事實,一邊說著被近藤允許的發言內容。
「優樹大人,讓您見識一下帝國皇帝近衛騎士團的副團長,序列二位的實力。」
這個支配是許可制的,達姆拉達的行動受到限制。在這種情況下,達姆拉達盡可能的將更多的情報傳達給優樹。
自報家門也是其中之一。
只要優樹知道所有能給予的情報,以後肯定能很好的派上用場吧。達姆拉達如此確信,打算將以後的事托付給優樹。
(等優樹大人把我殺死,一切就結束了。和魯德拉陛下的約定,優樹大人也會完成吧。可惜不能親眼見證了──)
達姆拉達的意志,一定會由優樹繼承。因為要達成優樹的野心,就必須完成達姆拉達的目標。
達姆拉達沒有抱持過高的期望。
「放心。還有很多活兒要你干呢,我會救你
的。」
「哈哈哈!說這種天真的話,是打不倒我的。」
從心底湧上來的愉悅,即使被操縱也無法消除。達姆拉達隨心所欲的,將這感情釋放出來──
●
三十多名戰士在帝都的大街上狂奔。
聽從優樹的命令,卡嘉莉等人以與混合軍團彙合為目的,嘗試趁夜逃出帝都。
混合軍團的野營地點在帝國與多瓦爾貢王國的國境線附近,相距帝都西南方向五百公里,如果是旅行商人,這距離要走十天以上。
魔力高的人可以利用帝都內到處都有設置的『傳送門』,在指定的城市之間,瞬間進行移動,這是優秀魔法技術帶來的饋贈品。
但是,這東西沒辦法一百人同時使用,『傳送門』作為重要設施,通常都戒備森嚴。即使是在這樣的深夜里,也很容易預見會發生在爭斗。
卡嘉莉毫不猶豫的選擇自己曾經走過的道路。
她判斷,與其在這里鬧事,不如先整頓戰力。
在這個集團里,大家都是超越常人等級的超人。只要不停歇的奔跑,數小時應該就能達到目的地。
「卡嘉莉大人沒事吧?」
「嗯,沒有問題。謝謝你的關心,緹婭。」
卡嘉莉向跑在她身邊的假面少女──緹婭道謝。
卡嘉莉是原魔王,在敗給魔王雷恩之後,保持精神體的狀態彷徨了幾十年。當時的卡嘉莉並不是精神生命體──魔王卡薩利姆光是保持自我意識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跨過那樣的過去,托優樹的福終于得到了人造人的肉體。然後順利地進行鍛煉,變得強力無比。
因此,現在身懷可以匹敵上位魔人的戰斗能力。在這強者的集團中,也絕不落後。
「是嗎?那就好。這種時候,要是拉普拉斯在就好了……」
「是啊,拉普拉斯要是在,就能戰勝達姆拉達了」
「嚯、嚯、嚯,BOSS也很強。一定會獲得勝利,回到我們面前的!」
「沒錯!」
「嗯,就是說。」
雖然卡嘉莉露出笑容肯定的回答,但內心卻感到越來越焦慮。從剛才開始警鍾就一直響個不停,卡嘉莉的不安漸漸加巨。
(──不妙。這很不妙。)
這種本能的直覺,不知救了她多少命。因此,即使卡嘉莉沒有根據,依舊開始思考起該采取什麼對策脫離困境。
然後,將視線轉向最信任的同伴們,緹婭和福特曼。
「快叫拉普拉斯。」
「咦?」
「轉告他馬上回來。」
緹婭和福特曼也許能通過『念話』進行對話。無論相隔多遠,小丑們都是緊密相連的。
「拉普拉斯是作為使者被派遣──」
「沒關系,快點!」
只有卡嘉莉才能聽到的警鍾聲變大了。
這說明沒有時間了,作出這種判斷後,卡嘉莉不管緹婭,下達了第二個命令。
「全員,從這里開始分開行動! 依照各自判斷行事,生存優先──!?」
以與混合軍團彙合為目的,這最後的話語沒能說出口,她明白為時已晚。
「──真驚人啊。本以為完全消除氣息了,真虧你能注意到。」
身穿軍裝的男人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從黑暗中現身。
是近藤中尉。
不止是近藤,從街對面建築物的屋頂上,不斷有人無聲無息地跳下來。
數量大約有五十人。
可是,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壓倒性的氣息。
「帝國皇帝近衛騎士團……」
「是的。不要做無謂的抵抗,投降吧。這樣的話,就給予你們為皇帝陛下而死的榮譽。」
「是嗎,你承認了。近藤中尉,你就是帝國皇帝近衛騎士團的團長。」
即使被指認,近藤依舊面無表情。
既不否定也不肯定,但對卡嘉莉來說這就足夠了。
卡嘉莉他們一邊聚攏起來,一邊警戒著包圍他們的騎士。事到如今,戰斗已無法避免。
近衛騎士們身著傳說級裝備,全副武裝。即使實力對等,裝備上的差距也還是太大了。
雖然處在壓倒性的不利中,但優樹的部下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輕言放棄。
「哈,來就來啊。正好省了工夫」
「就是。就讓我見識一下,近衛的實力吧!」
剛才還垂死的托爾尼奧托趾高氣揚地放言,艾麗婭也跟著放出話來。
要有超凡實力者該有的樣子,可不會就這麼干脆地撒手認輸。
而其中,卡嘉莉拼命地分析著狀況。
全員生還的幾率,無限接近于零。現階段戰術性勝利的目標是,爭取讓更多的同伴跟混合軍團彙合。
為此,需要爭取時間。
在優樹打倒達姆拉達之前,
在拉普拉斯趕回來幫忙之前,
爭取寶貴的時間。卡嘉莉認識到,這才是自己的使命。
(那麼,要是其中有一個能趕到也好,結果究竟會如何呢)
一邊思索著,卡嘉莉朝著近藤邁出了一步。
「嚯哦?你來當我的對手嗎?」
「是啊。就讓我確認一下,首席近衛的實力到底如何」
說是這麼說了,但卡嘉莉很清楚自己的實力遠不及近藤。卡嘉莉的目的是,讓自己當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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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爭取時間——)
卡嘉莉集中精神,朝著近藤擺好了架勢。
而近藤則沒把卡嘉莉放在眼里,看著周圍的戰斗,無奈地歎了口息。
「我不喜歡做無用功,沒打算陪你拖延時間。你要明白,憑精神意志是贏不了戰爭的」
「那可說不定哦? 只要祈禱,奇跡也可能會發生」
「哼,可笑。原魔王說什麼夢話。」
聽到這話,卡嘉莉咂了下舌。
只有少數的同伴才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份是魔王,而近藤卻輕易地就暴露出來。也就是說,這種程度的情報對他來說不過是小事。
「還真是被小看了呢」
「並沒有,我沒這個想法。我告訴你一件事吧,估計你們的目的是跟混合軍團彙合,不過沒用的。就在剛才,皇帝陛下已經親自組織討伐軍出征了。」
「你說什麼?」
皇帝出征是非同尋常的事態。
但是卡嘉莉在意的是,討伐軍這個字眼。
「這是當然的,重要的只有強者。先不論是否對魯德拉陛下宣誓忠誠,連進化的可能性都沒有的雜魚是派不上用場的」
「這是什麼意思——」
「無法理解嗎? 讓你們活到現在,也只不過是因為你們還殘留著進化的可能性,一切都在魯德拉陛下的計劃之中」
「瞎扯什麼! 你難道想說,我們的計劃全都被看穿了嗎!?」
卡嘉莉情緒激動起來。
近藤無趣地掃了一眼卡嘉莉,說道。
「愚蠢的問題。難不成,你以為在帝都里,還能騙過我的眼睛嗎?」
在卡嘉莉的內心,燃起了一團憤怒的昏暗火苗。
火苗的名為,恥辱。
憑借獨特技能『企劃者』,一直以來,卡嘉莉制定了各種各樣的計劃,並讓其得到成功執行。盡管因為莉姆露的關系導致計劃接連失敗,但自己是優樹的心腹,是優樹的策士,這是卡嘉莉的驕傲。
而近藤卻對此嗤之以鼻。
「區區人類竟……」
「你這是在指,神樂坂優樹吧?」
強烈的憤怒沖昏了頭腦,卡嘉莉的眼前仿佛一片空白。但她還是看出來了這是近藤的計謀。要是任憑憤怒放縱而沖動起來,原本能打贏的戰斗也會輸。
證據就是,福特曼不知是不是受到卡嘉莉憤怒的刺激,失去了理性一樣對近藤發起了攻擊。在小丑連當中,以擁有最高攻擊力而自居的福特曼放出了個極大魔力彈,完全不在乎街道會被會破壞,。
近藤輕易地躲開了,但街道那邊則響起了警報,感覺要引起大騷動。這樣下去,不僅是近衛,警衛兵和看熱鬧的人群都會蜂擁而至。
變成這種情況,卡嘉莉等人就沒必要再顧慮,只要有人擋道,就視為敵人排除掉。近藤他們應該也十分清楚這些事。
但是,為什麼近藤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是卡嘉莉的疑問。
(靜下心來,冷靜地思考。這家伙,只是想激怒我……)
既然看穿了近藤的企圖,那只要奉陪他就好。這麼想著,卡嘉莉壓制住了憤怒。這時,卻有種像是看漏了什麼一樣,一股不安湧了上來。
(等等……?達姆拉達被某人操縱了。如果這是近藤干的——)
不止是福特曼,緹婭也參戰了。周圍的近衛和優樹的同伴之間正在上演驚人的厮殺。
而近藤,在這種狀況下也完全不為所動。
不知何時,近藤的右手握住了手槍、左手架著刀,應對著攻勢。面對福特曼和緹婭兩個能凌駕于魔王之上的魔人,仍保持著從容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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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預想過近藤是個強敵,但現實超出了預想。
毫無疑問,比達姆拉達還要強,卡嘉莉重新體會到近藤的恐怖。
近藤只是手持著槍,也沒有表現出要射擊的動作,只憑刀就能同時以福特曼和緹婭為對手。
那把刀,以卡嘉莉看來也是把名刀。而事實上,卡嘉莉不知道的是,這把刀的構造被稱為海軍太刀型軍刀,關鍵的刀身上則刻著讓人看了不禁入迷的美麗刃紋。這是近藤家代代相傳的傳家寶,不是外行人能持有的便宜貨。
理所當然的,這把刀不是單手能揮舞的武器。而近藤卻只用左手握住刀柄,單手揮刀。這並非是什麼特殊的流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還沒發揮出原本的實力。
(這個男人很危險。以那兩人為對手,卻完全沒動真格……。但是,為什麼?如果有意下殺手,應該會更加認真才對。之所以沒這樣做,果然是看中了我們有什麼利用價值嗎? 那麼果然——)
然後,卡嘉莉想到了答案。
大聲喊道。
「小心點! 近藤可能會用某種手段來操縱別人。」
「哼,正是」
還以為近藤會否認,卻干脆地承認了。這讓卡嘉莉感到毛骨悚然。
(這個男人竟然暴露自己的底牌? 不,既然我們已經懷疑了,否認也沒有意義。表示肯定,反而會提高我們的警戒心。但是,想不通,為什麼——)
卡嘉莉疑神疑鬼地陷入思緒泥潭。
無法理解近藤的想法,看不透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既然打也贏不了,把拖延時間這個最初的作戰貫徹到底才是最佳的。想是這麼想的,但實在搞不懂為什麼近藤會奉陪這個作戰計劃。
(——不、太奇怪了!這個男人一開始就說沒打算陪我們拖延時間,為什麼——啊!是這樣嗎,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卡嘉莉到了這時才終于知道了近藤真正的恐怖之處。每一句對話都是有意義的,卡嘉莉理解到,近藤通過在對話里混入謊言,完全支配了事態的發展趨勢。
「你也在拖延時間……」
「終于察覺到了嗎? 本大人,正在陪你們玩這拖延時間的無聊把戲」
「咕」
「就憑你們的思考,要看穿還不容易」
盡管拼命的想要保持冷靜,近藤的挑撥還是刺激著卡嘉莉。
「別隨口亂說——」
「你知道我為什麼被稱作“以情報為食的怪人”嗎」
「……」
「你剛才也說過吧? 我可以操縱別人。那為什麼就想不到,要獲得被操縱者的知識,不也是易如反掌嗎」
這家伙在說什麼——卡嘉莉驚訝道。
如果近藤是在說謊,未免也過于幼稚拙劣。但如果是真的,就相當于泄露了重要機密。難以想象,這個慎重的男人會做出暴露底牌的行為。
「真是麻煩。即使是我,也並非能看穿一切。原本是打算在離開城郊之後才跟你們接觸。帝都遭受損害未免有些遺憾,像這樣在打斗中留力也費我工夫」
「留力!?」
「嚯、嚯、嚯,真是被小看了呢!!」
被近藤的話刺激到,緹婭和福特曼變得激動起來。而這只不過是中了對方的策略,又是一著壞棋。正因為理解到這一點,卡嘉莉才急了。
「冷靜下來,你們倆!不要被對方的話擾亂了情緒!」
卡嘉莉喊叫著,試圖阻止兩人的暴走。
近藤無趣地撇了卡嘉莉一眼,然後又瞥了一眼手槍,不知想到了什麼,把手槍收進了懷里。
「真麻煩。讓我在不殺死你們的前提下,剝奪你們的戰斗力吧。來吧」
在近藤雙手握住軍刀的瞬間,氣場為之一變。
那是高人獨有的氣息。
「緹婭,這里就讓我來吧。接招吧,人類!!」
兩人的氣息膨脹,周圍戰斗中的人都像是被氣勢壓倒了一樣,停止了戰斗。
近藤左腳跨前一步,把刀向右肩舉起,擺好了八相的架勢,靜候敵人的攻勢。
而福特曼,似乎完全放棄了防禦,采取了特化攻擊的姿勢。讓全身覆蓋斗氣,自身化作巨大的彈丸進行突擊。
胖乎乎的身材卻展現出了無法想象的靈活性,福特曼敏捷地滾動著。然後,從地面上一躍的同時進行加速,開始繞著近藤蹦跳,持續著不規則的動作,逐漸加速。
「嚯——嚯、嚯、嚯。如何,有本事你就試試看清我的動作!」
福特曼確信已經加速到自己的全力了,向近藤使出了最終奧義。
福特曼力量的真面目,是名為『增幅者』的獨特技能。
這項權能的本質是,增幅。
無論是波動、還是質量,都能隨自己意志增幅。只憑跳動就可以加速,自己的體重也逐漸增加,重量變得與看上去的外表並不相符。只要驅使這股動能撞向對方,無論是什麼樣的對手都會被粉碎。
「接招吧,“憤怒的爆發飛散——”」
懷著絕對的自信和破壞力,福特曼向近藤逼近。但是,近藤的表情毫無波動,只使了一招劍技。
「我可是對你用了這招“地天轟雷”,感到光榮吧」
在一切結束之後,才聽到這平靜的聲音。
福特曼的雙手雙腳在剛才的一瞬間被切斷了,這是一招沒有人能看清的高速技巧。如果沒有壓倒性的實力差距,是不可能做到這般程度的。
只有腦袋還接在身子上,斷肢處噴出了鮮紅的血。盡管福特曼還不至于因此而死,不過恐怕也很難再繼續戰斗了。
「你是叫緹婭吧。給那個男的手腳包紮一下,順便也給頭部止下血,要是死了可就傷腦筋了」
近藤平淡地說道。
那只右手又握回了手槍,回到一開始的姿勢。無論怎麼看,這幅姿態都是在表示沒打算再繼續當他們的對手。
「你、你在想什麼——!?」
「不會殺死你們的。特別是你,卡嘉莉——不,原魔王卡薩利姆。你還有利用價值,所以不能殺了你。」
「愚蠢,做出這種事還想讓我協助你?」
「哼,沒必要征得你同意。我告訴過你吧? 我可以操縱別人。」
真是個無比可恨的男人,卡嘉莉用憎惡的眼神盯著近藤。
近藤的說法太令人生氣,明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但近藤的做法卻會讓自己產生不安,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近藤的每一句話,都讓卡嘉莉焦躁不安。
這時候,近藤手持的槍閃爍起了紅光。
看到紅光,近藤的嘴角微微上揚。
那是,很細微很不起眼的一抹微笑。這個男人也會笑嗎、卡嘉莉在疑惑的同時,心里敲響了最大的警鍾。
(拖延時間……對了,這是真的啊!?)
事到如今才察覺,已經遲了。
卡嘉莉很是厭惡被此般玩弄的自己,即便如此,她仍然在探尋最佳的選擇。
毫無疑問近藤已經集齊了手牌,雖然不知道這些手牌是什麼。現在已經無法逃亡,還想再拖延時間也很困難。
如此一來,能采取的手段只有一個。
卡嘉莉唯一的選擇,只有摘除掉可能會危及到同伴的苗頭。
也就是,自殺。
卡嘉莉決心,通過死亡來防止情報泄露。
話雖如此,卡嘉莉身為妖死族,不會在真正的意義上滅亡。雖然會失去這幅肉體,但可以再次寄宿在他人身上來獲得永生。
福特曼和緹婭應該也察覺到卡嘉莉的想法了,他們跟卡嘉莉一樣是妖死族,在真正意義上的不死。三個人同時圍攻近藤,應該能在卡嘉莉的想法不暴露的同時達成目的。
即使失去了肉體,只要能徹底逃離,就能避免最糟糕的事態。這是卡嘉莉的判斷,也是留到最後的王牌。
(難得優樹大人弄到手的肉體,真是可恨。待再次穩定下來要花不少時間,不過總比失去一切要好。雖然連累了福特曼和緹婭,下次就給他們准備更強韌的肉體吧。)
卡嘉莉作出了決斷。
之後,就相信拉普拉斯會想辦法做點什麼吧。
近藤真的是超出預想的強,按卡嘉莉現階段的判斷,近藤和拉普拉斯的實力不相上下。不,有可能近藤稍微強一些。
即使在這里成功彙合了,也無法確保勝利,若是在這種情況下還把拉普拉斯牽連到危險之中實在是下策,卡嘉莉如此判斷。
比較擔心的是,近藤是怎樣操縱別人的。
雖然想等看清這一點之後再逃亡,但太貪心會很危險。卡嘉莉舍棄迷茫,立即付諸了行動。
「真是的,被區區人類小看了啊。福特曼、緹婭,別玩了全力地對付他,讓他好好嘗嘗我作為魔王的真正力量吧!」
卡嘉莉讓妖氣遍布全身,使出了超越極限的力量。這樣亂來的話,這幅暫時的肉體也承受不了多久,頂多能維持數分鍾。但是這樣就不用擔心被懷疑是在自殺了。
福特曼和緹婭也是,看到
卡嘉莉這幅樣子,理解了作戰計劃。
「嚯、嚯、嚯,只失去手腳是阻止不了我的!」
「本姑娘也還能繼續哦! 好久沒拿出真本事了,心怦怦跳的停不下來!」
像是配合卡嘉莉一樣,福特曼也把身體抱圓,開始跳躍。然後緹婭也跟卡嘉莉一樣,開始解放妖氣。
在帝都中樞,巨大的妖氣逐漸膨脹。要是能讓近藤以為這是打算同歸于盡而發起的特攻,卡嘉莉他們的作戰就成功了。
可是。
近藤面對這樣的狀況,眉頭都不皺一下。有條不紊地收起了軍刀,確認著手槍的狀態。
就這樣不以為然地,像是給卡嘉莉他們潑冷水一樣地說了句、
「妖死族,似乎只有精神體也可以存活吧」
這句話是無法忽視的。
知道卡嘉莉他們種族的人,在同伴中也只有優樹而已。就連達姆拉達都不知道的超隱秘情報,再怎麼說這也應是近藤無法得知的事情。
「為、為什麼你會知道這——」
「所謂戰斗,在開始之前就結束了。機甲軍團的全滅,是因為輕視敵人疏于收集情報。連正確的情勢都不知道就暴走,失敗不就是理所當然的嗎。你不這麼認為嗎?」
「……」
「說起來,你的部下也是讓人期待落空啊。明明給他們安排了最好的時機,卻敗給一個區區新上任的魔王。這也叫魔王嗎,真是可笑。」
「——你說什麼?」
「不過,你們輸了正好。我也基本掌握了在那里都發生了什麼事,畢竟誕生了一個比克雷曼更有趣的存在。」
「我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卡嘉莉的怒氣爆發了。
已經不再考慮讓自己冷靜下來,因為對近藤中尉的憎惡讓她忘了自我。
近藤的發言等于在坦白就是他操縱了克雷曼。
這麼想來,克雷曼不知從何時開始,行為就逐漸失控了。根據拉普拉斯的報告,在數十年前,這個傾向就變大了。
卡嘉莉還以為那只是因為當魔王的壓力太大造成的,甚至還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如果這些都是近藤造成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自己制定的作戰計劃,如果是因為有人妨礙而導致的失敗,那是不可容忍的。更重要的是,曾經寵愛的克雷曼,如果也是因為被近藤操縱才死的話……。
(無法原諒,絕對無法原諒)
卡嘉莉的怒氣已無法再克制,而對憤怒的感情尤為敏感的福特曼,對卡嘉莉的憤怒有所反應,進一步讓憤怒的情緒增幅了。
結果,令人諷刺的是,這一切都如近藤所料。
不,這才是近藤的目的。
「真是天真。在戰斗中,變得感情用事。就因為只有這點程度的覺悟,才會這麼簡單地陷入陷阱」
近藤如此說著,扣動了扳機。
「啊」
磅——隨著聲音輕輕響起,卡嘉莉痙攣地彈了一下。
沒有流血。
因為那是很特殊的子彈,影響的不是肉體而是精神。
其名為“支配的咒彈”。
是皇帝魯德拉賜予的秘寶,也是近藤的殺手锏之一。
“支配的咒彈”被賦予了魯德拉的一部分權能,擁有支配、操縱他人的效果。但是,一次性只能支配一個人,精神力強大的人,抵抗的可能性也很高。
手上的子彈數有多余,但需要慎重考慮子彈的用處和時機。要是失敗了,不僅等于把手牌暴露給敵人,還會失去一枚棋子。
如果想要支配魔王級的人,需要在對方睡著或者處于亢奮狀態的時候發射子彈。
被欲望沖昏頭腦,或者被憤怒、悲歎之類的負面感情吞噬,在對方陷入這種狀態時射入“支配的咒彈”後,才總算能夠進行支配。
「雖然費了些工夫,還是符合計劃安排。卡嘉莉,讓你的同伴們中止戰斗行為。畢竟你們那麼慎重,已經對召喚者刻上“咒言”了吧?」
「我明白了,近藤大人」
「別這樣稱呼我,叫我中尉就行」
「是,近藤中尉,遵命」
就這樣,卡嘉莉落入了近藤手中。
然後,正如近藤所料,優樹同伴們的靈魂上都刻有“咒言”。媞婭和福特曼也是一樣,無法違抗命令者卡嘉莉的話。
也有沒刻上“咒言”的人,但他們明白情況很不利,即使同伴間互相殘殺,也只是白送死而已,還是不要抵抗老實被抓比較好。
帝都的黑夜,恢複了平靜。
「要恨,就恨自己的無力吧。所謂正義,是只存在于眾人之中,並被更加強大的意志統合起來的東西,理想也是一樣。你們的野心,在魯德拉陛下的大義面前化作了晨露,僅此而已」
這才是,弱肉強食的絕對法則。
近藤很清楚這一點。
「不過,如果沒有被踐踏的覺悟,就連抱有野心的資格都沒有。所以,就讓我來記住你們的悔恨吧」
近藤自己也是抱有覺悟地活著,所以才不會去看扁卡嘉莉等人。
如果輸的是自己,會面臨相同的命運,這是他根據自身的經驗學到的。
●
優樹和達姆拉達拳腳交錯,開展了激烈的戰斗。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兩人交替著攻防。
面對達姆拉達直沖臉部要害的一拳,優樹用手掌卸掉。然後想順勢反擰達姆拉達的手腕,但達姆拉達不會讓他得逞,劈出手刀牽制優樹。
而預料到手刀的優樹,在上半身往後仰的同時踢出二連踢。察覺到優樹動作的達姆拉達,把身子原地往下沉並使出掃堂腿——但是,似乎優樹也看穿了這點,跳起來朝著達姆拉達頭部來了一腳回旋踢。
但是,這一腳踢空了。
達姆拉達已經拉開了距離,站了起來。
超越了人類的范疇,用精煉的武技進行回擊。一幕幕攻防不斷地、不斷地上演,在一旁看來,就如同在看設計好的動作打戲一樣,每一個動作都井井有條。
但是,是以常人的眼睛無法跟上的速度。遺憾的是沒有觀眾在場,只不過要找到能鑒賞這場戰斗的強者也很困難吧。
高手之間只憑千錘百煉的肉體進行的格斗戰。
實際上戰斗不止如此。
優樹嘗試著溝通達姆拉達,用的不是對話而是『念話』。達姆拉達也試圖作出回應,在行動上協助優樹。
在格斗中多次進行了沒必要的肉體接觸,是為了在那一瞬間交流情報。
『真是的,終于連上了嗎。沒想到達姆拉達,連你也獲得了究極能力。為了傳達我這邊的『思念』,費了我這麼多工夫。難道說,在與我相遇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嗎?』
『只是借來之物。當然,跟優樹閣下相遇時就已經擁有究極能力了。』
因為幾乎沒怎麼用過,所以才沒發覺吧——達姆拉達周到地打了圓場。
而優樹只能苦笑。
現在自己也覺醒了究極能力,才發現跟獨特技能之間有著絕對性的“等級差”。
而且,達姆拉達的回答中,有個不能忽視的字眼。
『借來之物?這是什麼意思?』
原本,能力是憑自身獲取的。
雖然也有像優樹這樣創造能力的人,但並不代表就可以無中生有。優樹只不過是以自身的願望為食糧,通過改變“魂之力”的形態來獲取能力。正因如此,才沒 法無視能力竟然能轉讓。
達姆拉達回答說。
『正如字面意思。我的力量,只不過是皇帝陛下賜予的東西。』
『這種事有可能辦到嗎?』
『我能理解您疑惑的心情,不過有我作證人。只能請您理解,這是可能的』
『原來如此,所言極是』
既然都這麼說了,優樹也只好認同了。
這樣的話,就冒出了下一個疑問。
『那個技能的轉讓,是對誰都可以嗎?』
怎麼會呢,達姆拉達笑了。
『一般的人類,別說是究極技能,就連獨特技能的容器都當不了。僅是容納權能,都需要龐大的能量。所以,要像“異世界人”那樣改造肉體才行』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還以為皇帝搞了個究極能力大甩賣,害我還焦急了一番』
『哈哈哈,現在還沒能實現。而達成這個目標,是陛下的計劃。』
原來如此,優樹也理解了。
『為此,才收集強者嗎』
『正是如此。人類也是,在修行的終點會進化。種族本身發生變化,變成“仙人”。達到“聖人”領域的優樹大人,也知曉這個道理吧?』
『算是吧』
優樹也有親身體會,從人類到“仙人”,然後到達“聖人”,只憑普通的修行是不可能達成的。
就連在西方諸國獲得最強稱號的“十大聖人”中,在真正意義上到達“聖人”的,也就只有日向和薩雷兩人而已。
『人在進化成“仙人”之後,才得以脫離名為人類交際的框架,變得能憑個人與世界產生聯系。將達到這個
階段的人召集起來組成的就是帝國皇帝近衛騎士團,在魯德拉陛下的篩選下,可以說這是最低限度的合格線吧』
『“仙人”是最低合格線?』
『嗯、是的。優樹閣下也跟奇伊戰斗過,應該能理解他的強大吧?即使是“聖人”,也沒有勝利的可能性。』
『這個嘛,算是吧』
奇伊的強大是異常的,實際戰斗過的優樹十分清楚這一點。半吊子的力量,連跟魔王奇伊·格里姆松交手都做不到吧。
『要戰勝奇伊,覺醒究極能力是最低條件。』
『這就是,究極能力嗎』
這是優樹也能接受的內容。
自己得到究極能力後,更強烈地體會到了這一點。只有究極能力才能對抗究極能力。
『沒錯,魯德拉陛下十分清楚這一點。所以,對達到“仙人”的人賦予試煉,促進他們進一步覺醒,為了把他們鍛煉成足以賦予究極能力的容器』
『有夠亂來的。但是,如果是我也會這樣做吧』
『理解得這麼快真是幫大忙了』
優樹跟達姆拉達相視而笑。
雖然是正常人理解不了的話題,但優樹看穿了這個方法是合理的。只要確立了方法論,大概就可以籌集大量的究極能力覺醒者吧。
被人搶先一步雖不是滋味,但優樹認為該認可的地方就認可。比起這個,這個方法中不可或缺的魯德拉的特異性才是問題所在。
『魯德拉可以賦予別人究極能力,這個事實確實讓人感到吃驚』
『呵呵呵,這正是證明魯德拉陛下偉大的事例。達到“聖人”領域的人,魯德拉陛下都會賜予究極賦予『代行權利』。』
達姆拉達的『思念』滿是自豪,可以感受到他對皇帝魯德拉的敬意,優樹不禁苦笑。
雖然達姆拉達依舊對優樹宣誓著忠誠,但與獻給皇帝的忠誠仍是不同的。即使優樹知道是這麼一回事,也還是覺得達姆拉達應該藏一下對皇帝的敬意。
只不過,平時的達姆拉達是不會犯這樣的錯誤的,這次他是心知肚明才刻意這樣做的。
『那麼魯德拉是為了讓屬下覺醒,才發動戰爭的嗎?』
『道理是這樣的。之前的戰爭被維魯多拉阻撓,遭遇挫折,但仗就是打成那樣才好。有幾個人進化成了“仙人”,補充的戰力要高于失去的戰力。』
還真是夠耐心的,優樹在嫉妒的同時,也感到佩服。
兩人像這樣,在交戰的同時,也進行『念話』交流。
然後終于,優樹的力量突破了達姆拉達的心理屏障。
『喔、成功了。我找到了,操縱你的力量的“核”。』
『那可太好了。能解除嗎?』
『嗯,沒問題。但是,解除後會不會暴露給近藤?』
『估計會暴露吧,沒關系』
『那麼就,一口氣解除掉』
優樹和達姆拉達並非無意義地戰斗。
達姆拉達知道優樹的『能力封殺』,他相信這力量可以解除近藤施加的『支配』。優樹也看穿了達姆拉達的想法,不用別人多說,一直就在試探達姆拉達的狀況。
然後,優樹用新覺醒的力量,嘗試讓達姆拉達恢複原狀——
優樹獲得的究極能力『強欲之王』,專長于奪取。只是跟對方接觸,『奪命掌』就可以奪取能量,就算只是拳頭交鋒,也能在對方身上積蓄傷害。
可以是魔力,也可以是體力,根據對手不同,能奪取的能量性質也不同。但始終不變的一點是,奪取的能量可以為自己所用。
但是面對達姆拉達,『奪命掌』卻不管用。
達姆拉達的力量很出色,即使被近藤操縱,也維持在最佳的狀態。與本人的意志無關,全力地妨礙著優樹的行動。
之所以能實現這一點,是因為皇帝授予的究極賦予『代行權利』的權能。由此,達姆拉達被施加了魂的保護。
無論什麼樣的精神攻擊都無效,絕對的心理屏障。無論什麼樣的防禦都能貫穿,絕對的物理破壞。以相對立的兩種力量作為雙翼,讓達姆拉達成為了不敗的存在
近藤能支配達姆拉達,是因為皇帝授予的“支配的咒彈”設定地比『代行權利』更高級。如果『代行權利』不是借來的力量,達姆拉達也就不會被支配了。
為了解除這麻煩的『代行權利』,優樹驅使『能力封殺』粉碎了達姆拉達的心理屏障。這才終于發現了插在達姆拉達“魂”上的“支配的咒彈”。
跟達姆拉達確認過之後,優樹一口氣集中了力量。
『奪命掌』
優樹的掌底擊向達姆拉達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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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擊控制得很精細,只擊碎了子彈。真的是簡單明快,達姆拉達由此恢複了自由。
「真是幫大忙了,優樹大人」
「也別太依賴別人啊,我更擔心的是卡嘉莉他們。我打算過去,你接下來怎麼辦?」
「容我同行。反正明天也會跟魔王莉姆露面談,而且還要趁著這勢頭發動政變的,輕易回到近藤手下還更危險。」
「確實,沒必要再掩飾了」
優樹笑道,達姆拉達也笑著回應。
「那麼走吧」
「是吶」
優樹轉身走向門口,達姆拉達點點頭後也跟了上去。
但是,這個瞬間——
「為什麼不收拾掉異類卻在這游手好閑呢,達姆拉達。還是說,你真的想要背叛魯德拉大人嗎?」
聽到這冷冷的聲音,優樹緊張得停下了動作。
真正的危機,在此開幕。
*
沒發出任何聲響。
不知何時,她已經站在那里。
壓倒性的強者氣息。
蒼藍色的頭發,驚若天人的美貌。
本應是第一次見面,優樹卻熟悉那美女的氣息。
那是,禦簾對面之人的氣息。
被稱作“元帥”,坐在皇帝身旁的人物——
「維、維魯格林德大人……」
達姆拉達的嘟囔,優樹聽著卻感覺很大聲。
(維魯格林德?難道說——!?)
優樹在這個瞬間,意識到自己的臉變得痙攣。
這個世界被稱為最強的“龍種”——在這個存在面前,優樹不自覺地跟自己的力量進行了比較。
(傷腦筋了。之前看到維魯多拉的時候還沒這種感覺,這已經不是勝負與否這種次元的問題了。跟這種對手正面交鋒,等同于是自殺)
盡管優樹領悟了這點,也沒有放棄。
正面不行,那就避其鋒芒耍陰招。優樹還隱藏著留到最後的殺手锏,他估摸著只要利用好手頭上的牌,勝利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沒想到“元帥”閣下的真面目竟然是“龍種”呢。這樣一來也就能知道為什麼奇伊不肯親自出動了。」
「嘿誒,作為人類還真稀奇。面對我不膽怯,值得誇獎」
「還真是謝謝了。順便,要是能放過我就更好了。」
「我倒是無所謂。只不過找你有事的不是我,而是我親愛的先生」
維魯格林德說完,向後退下一步。
優樹這才注意到那個男人的氣息。
不禁睜大了雙眼,凝視著那個人物。
在維魯格林德身旁站著的,是個穿著一身價值近乎天文數字的服飾的男人。
那是優樹熟悉的臉龐。
「……正幸? 不、沒這個可能。難道說你是——」
跟正幸一模一樣——優樹心想,但又發現了幾個不同點。
比較明顯的是發色。
這個男人長著一頭燦爛耀眼的金發。而相對的,正幸只是平時把頭發染成金色,本來是日本人的那種黑茶色。
仔細看的話,眼神也不一樣。
正幸的眼神看上去像是少根筋一樣松弛,而這個男人的目光,則像是要看透一切似的霸氣洋溢。不繃緊神經的話,就像要被他的氣勢吞噬。在這種氣魄面前,實在無法想象他們是同一個人。
(是不同人呢,這個)
優樹確信這點後,想到了這個男人的真正身份。
既然維魯格林德稱呼他為親愛的先生,那麼其身份唯有一個。
「——皇帝魯德拉嗎」
「正是如此優樹大人。這位正是君臨帝國頂點的皇帝陛下,魯德拉大人」
回答優樹的是達姆拉達,為了示意對魯德拉沒有敵意,毫不在意弄髒衣服,跪在了原地。
優樹沒有指責他。
對達姆拉達來說,魯德拉的重要程度在自己之上,即使不說也明白,問題是為什麼魯德拉會在這里。
「真是令人驚訝。沒想到高貴的陛下也會來這種地方,是閑的嗎?」
優樹像是戲弄魯德拉一樣的發問到。
而魯德拉沒有生氣,只是極其自然地回答。
「忙得很。跟奇伊的勝負到了最後階段,不是悠哉玩耍的時候了」
驚訝的是達姆拉達。
沒想到魯德拉會向下賤的
人開口,也從沒想過維魯格林德能容許。
「嘿欸,那就別偷懶——」
「不必多言,成為余的部下。這麼做,就不剝奪你的意志。」
這是命令。
來自遙遠的天邊,命令匍匐在地上的小人物。
這是優樹最討厭的那類人,但不知道為什麼有種無法違抗的感覺。
(這是,『思考誘導』嗎? 跟瑪麗亞蓓爾施加的『支配』有點像,但強度是無法比擬的)
真是可恨的力量,不過優樹擁有『能力封殺』,源自能力的命令都可以無視。
本應是如此的。
(不對! 這不是這麼簡單的權能!!)
膝蓋不禁想要彎下,優樹在戰栗的同時明白了。
這是神授的能力。
【注:カリスマ,一個意思是神授的能力,另一個意思是超凡的領袖魅力。但在下文可發現魯德拉說話時並未使用能力,可以看出優樹是把這種與生俱來的氣質當成是技能了,翻成神授的能力,即把優樹心中的誤解直接表現在文字上。這句話一語雙關,各位自行理解,究竟是能力效果,還是天生的氣質帶來的效果】
甚至能讓萬物服從的,超乎想象的支配者的霸氣。
優樹拼死全力去抵抗。
「呸、還真敢做啊。沒想到一上來就用這種陰招」
優樹氣憤地吐了一口混雜著血的痰。
支配本是自己的專長,被人搶先讓優樹感到氣憤。
但是,這才是正確的。憤怒的感情,正是阻斷了魯德拉支配的證據。
優樹露出無畏的笑容,還了魯德拉一眼。
可是魯德拉卻一臉不解的看著優樹。
「怎麼了? 自己的力量行不通有那麼不可思議嗎?」
「不——」
魯德拉一臉困惑地回頭看著維魯格林德。然後,維魯格林德咯咯地笑著回答魯德拉說,
「不行喔,魯德拉。這孩子沐浴在你的霸氣下,誤以為是遭受了精神攻擊。要更溫柔地對待他,不然在成為部下之前就壞掉了。」
「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嗯。能跟你平等對話的人沒幾個,並不是因為力量的分寸難以把握」
魯德拉不知所措。
維魯格林德則樂在其中。
而優樹,聽到兩人的對話因為恥辱而氣得直發抖。
(開什麼玩笑!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嗎?既然這樣,就讓我奪走你的從容)
一下子恢複了冷靜,優樹開口說。
「好吧,我就認了。確實,你們是這個世界的支配者。但是啊,擁有此等力量,還征服不了世界,依我看來就是無能至極。」
像往常一樣挑撥對方。
而作出反應的是維魯格林德。
「真是狂妄。吶,魯德拉,果然還是殺了他吧。就算把這種小鬼納入陣營,對于應付奇伊的戰力來看,也沒多大差別。只會鬧得不愉快而已喔?」
相對于維魯格林德,魯德拉顯得豁達大方。
「別這麼說。即使在你看來微不足道,培養起來就能成為有用的棋子。而且,能采取反抗態度不也挺愉快嗎。就像不肯跟人親近的小貓,不也有它的可愛之處。余很中意」
這,完全認為優樹是低級別的小人物。
優樹無趣地哼了一聲。
關鍵的魯德拉不為所動,挑撥也沒有意義。這樣的話,就只有用實力來說話了。
既然維魯格林德在場,就不能費太多時間。第一招就使出最強的攻擊,一鼓作氣連維魯格林德也一起壓制。優樹決定之後,擺好了架勢。
「剛才你說成為你的部下,我可沒興趣屈從比自己還弱的人。想讓我服從,就得展示出相應的實力!」
優樹叫喊著,開始行動。
不再廢話了。
演技也沒有意義。
究極能力『強欲之王』,會把自身欲望的大小原原本本地還原為力量。優樹對自己的貪婪抱有自負,從瑪利亞蓓爾那里奪來的力量能覺醒,他也自認為是理所當然的。
正因如此,優樹毫不懷疑獲得『強欲之王』這個大罪系權能的自己才是最強的。
要對誰下手?
用不著想,從一開始就只有魯德拉這個單選項。
支配魯德拉,然後作為人質要挾維魯格林德。跨越這個危機就會轉禍為福吧。
這種強硬的思考方式才是優樹的源動力,至今為止也是這樣一路成功走過來的。這次也會獲得勝利,向前邁進一大步。優樹只想著這個,迅步跑起來。
拉近到只差幾步拳頭就可以夠著對方的距離。
在眨眼都不到的一瞬間,優樹嘗試用手觸碰魯德拉。
右手發動『強欲之王』的權能之一『吸命』,且同時並用『能力封殺』。這樣一來,就可以形成貫穿對方結界的凶險攻擊。
這才是『奪命掌』原本的用法,跟達姆拉達那時候不一樣,優樹憑著一股殺死對方也無所謂的氣勢,放出了攻擊。
如果魯德拉死了,那就再集中對付維魯格林德就是。有兩個強敵的話,逃跑也很困難,但如果只有一個人,總會有辦法。
若是魯德拉活了下來,那接下來就用左手使出真正的攻擊。
在左手施加的效果是『操心』,刺激對方的感情,是個連記憶都可以影響的可怕權能。
是比起瑪利亞蓓爾的“欲望”更加險惡,更有力的支配力量。
憑借這套兩段攻擊的連續技,優樹打算殺出一條活路。但是,這個想法輕易地粉碎了。
「在我面前,不會讓你對魯德拉出手的」
就連把身體能力提高到極限的優樹也無法看清的速度,維魯格林德邁到前面來。然後,輕易地把優樹的右手彈開了。
優樹驚愕了。
雖然右手的掌擊被防下來令人吃驚,但比起這個更為沖擊性的是,從維魯格林德那流進來的能量。
那是足以讓優樹嘔血的波濤洶湧的奔流。僅是一瞬間的交鋒,超越了容量極限的龐大魔素就侵蝕了優樹的身體。
優樹在這一瞬察覺到了危險,強行扭動身體拉開了距離。如果反應稍微慢了那麼一點,優樹的身體就會被完全破壞掉吧。
並不是因為維魯格林德做了些什麼,倒不如說與之相反,除了卸開優樹的手之外,什麼都沒做。
盡管如此優樹也負傷了,要說原因的話就是自爆,只不過是因為通過『奪命掌』,奪取了無法完全控制的龐大能量而已。
一邊吐血,一邊又流著血淚和鼻血,優樹如此想到。
(怎麼、可能。如此簡單就超過了我的容量!? 現在我的極限值,足以容納一打上位精靈,居然一瞬間就溢滿了,“龍種”到底要超乎常識到什麼地步啊!!)
像是對神明抱怨一樣,優樹發著牢騷。
可怕的維魯格林德。
明明被奪走了這麼多的能量,卻不痛不癢、若無其事。也就是說,面對優樹的攻擊,連防禦的必要性都沒有。
這可沒轍了——優樹領悟到。
(該死,力量的差距居然這麼大,也難怪不把我放在眼中。)
這毫無疑問與奇伊同等級別。優樹明白了這點,事到如今才知道這個世界的高峰。
正因為覺醒了究極技能,才理解到這令人絕望的等級差距。
自己發動攻勢就是自殺行為。
這樣的話,只能等著看敵方的動向。
「別這麼不識風趣。難得余親自出動,回應你想要知曉余力量的願望,不也是一種樂趣嗎?」
「真是壞習慣呢,魯德拉。要是受傷可就無趣了,交給我吧」
「呵呵,那可沒法接受。對吧?」
這是挑撥。
這種像是奪走自己拿手好戲的做法,讓優樹沒法一聲不吭。
「哈哈哈,你還挺上道的嘛。要是接受現實的話,我早就輸了。但是啊,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別以為我會簡單投降。」
優樹自知這只不過是不服輸,但還是不忘嘴上逞能。現在已經明白,無論怎樣都贏不了維魯格林德,那麼能堅守的就只有自己的矜持了。即使因此而死,到最後也要貫徹自己的任性。
卯足了氣勢,優樹瞪著魯德拉。
面對優樹的視線,魯德拉有趣地笑了。
「果然,還是讓余來當你的對手吧。話說在前頭,余最擅長的是『支配』。要是能承受住就是你的勝利,隨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聽到這個求之不得的提議,優樹眯起了眼睛。
魯德拉的話是認真的。
認真地在說,即使優樹逃掉了也沒關系。
優樹沒有看透魯德拉的意圖,但其實魯德拉的思考很單純。優樹積累了這次經驗,會得到更強大的力量吧。在此基礎上,再一次跟優樹談判,把優樹納入陣營就好。
魯德拉的胸襟氣度和優樹不一樣。
所以優樹才會對魯德拉感到毛骨悚然,同時也因為被小看而生氣。
(擅長支配?這點我也是一樣。把一切都賭在這股力量上吧——『強
欲之王』)
魯德拉有趣地看著優樹,因為久違的比試而內心歡騰。
如果優樹承受住了自己的『支配』,或許會造成養虎為患的後果。但即使考慮到這個可能性,魯德拉也仍然選擇了一決勝負。
(如果在這里落空,說明余的霸業也不過只有這種程度)
魯德拉沒去考慮失敗。
如果優樹裝作順從,那也是一種樂趣。像這樣馴服手中的棋子,才是是稱霸世間的支配者應有的樣子,魯德拉充滿自信。
維魯格林德跟魯德拉交往甚久,對方在想什麼,不用說出口也能理解。
所以才知道,告誡也是沒用的。
「我知道了。如果你輸了的話,我就幫你報仇。」
這麼說著,維魯格林德退下一步。
「用不著擔心」
魯德拉苦笑著向前邁進。
然後,優樹也強行拉著發出悲鳴的身體站起來。
「真是有趣啊,你們。也能理解為什麼奇伊評價你們為棋盤上擾亂游戲的小丑了」
「……為什麼會知道這個?」
「呵,是叫作中庸小丑連吧? 剛才,從達也那里收到報告,小丑連的會長也落入余的手中了。這個也告訴你吧,你們所有的情報現在余都知道了,抱著這樣的心態來挑戰余吧」
達也,也就是近藤中尉。魯德拉用某種手段跟近藤取得聯絡,而這個時候,收到報告說卡嘉莉降服了。
優樹理解了之後,歎了口氣——糟透了。
也就是說,就連優樹的特異體質,跟奇伊戰斗時的對話,這一切全都泄露了。
優樹把自己覺醒了究極能力一事,告訴給了值得信賴的人。忠誠的達姆拉達似乎保守了秘密,但事已至此也沒有意義了。
卡嘉莉是優樹的心腹,理所當然地共享了秘密。
(真是的,這下傷腦筋了。我的手牌全都暴露了嗎……)
優樹打心底里認為這下無計可施了,甚至都有了干脆全部拋棄的想法。但是,自尊心不容許自己退縮。
更重要的是——
(卡嘉莉並非是死了嗎。魯德拉似乎是支配系的能力者,看來近藤用的是仿照魯德拉的力量。這樣的話,比起逃跑,干脆——)
優樹在一瞬間制定了作戰。
雖然成功率非常的低,但跟完全沒有計策的挑戰相比,心情要更輕松一些。
「還真是謝謝你關照。但是,你的從容會是致命的!」
「沒關系。余的准則是,戰勝全力以赴的對手,才算得上完全勝利。所以你也是,不留遺恨地使出全力吧」
說完,魯德拉更向前邁了一步。
不持武器,擺好了獨特的架勢。
魯德拉原本是劍士,掛在腰上的太刀就是證據,但正如之前向優樹宣言的一樣,只打算行使『支配』的力量。
優樹已經看穿了魯德拉的性格。
不像是支配者該有的坦率性格,面對戰斗真誠以對。
正因如此,才容易看穿。
(老實說,要想正經的獲勝是不可能的。即使有萬一的可能性對付得了魯德拉,也還有維魯格林德。既然沒法從這里逃走,那我能做的應該就只有讓魯德拉的『支配』無效化了吧?)
不,魯德拉也料到了這一點。
在此基礎上,有著能夠支配優樹的壓倒性自信。
如此一來,優樹能做到的只有——
「來吧、魯德拉!」
優樹把一切賭在了僅有的可能性上。
「皇霸——王權發動!!」
隨著魯德拉優美的動作,在一瞬間與優樹之間的距離拉至零。然後發動了“王者的支配”。
能夠讓任何人服從魯德拉的權能——究極能力『正義之王』的精髓。
跟借給近藤的仿造品不同,沒有限制且威力也相差懸殊。
即使是究極能力,也有“等級”的差距。剛剛覺醒的優樹,是不可能違抗這項權能的。
魯德拉從容不迫地站著。
原地倒下的優樹。
勝負看上去一目了然,但結果不明。
「真的不殺掉也沒關系嗎?這種家伙只會假裝順從,然後趁人疏忽大意時反咬一口哦?」
「沒關系,這才是樂趣的所在。若能反抗余的支配,那作為獎賞,放他走就好。」
與這句話相反,魯德拉的自信毫無動搖。
確信自己絕對的『支配』,對勝利也絲毫不懷疑。
「那就好」
勝者魯德拉無畏地笑了。
然後,把目光投向在房間角落里化作空氣的達姆拉達,親切地搭話道。
「原諒我吧,達姆拉達。現在,還不能讓你妨礙我。」
「一切,都如陛下所願——」
只是這樣,兩人就相互理解了。
「那個人醒過來後,你就負責照顧他」
「遵命」
像是滿足于達姆拉達的回答,魯德拉帶著維魯格林德離去了。
綱紀肅清才剛開始。
既然皇帝行動了,意味著時代即將改變。
帝都,也無法避免激烈的動蕩。
那一天。
深夜的天空染上了鮮紅,猩紅的雨下個不停,籠罩著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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