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24節:一個員工是怎樣折磨自己老板的(2)

時機來了,後晉石敬瑭這個人盡可爹的雜種起兵滅掉了後唐,張延朗像趙岩一樣被新主人殺掉,張延朗的全部家產包括奴婢也包括王峻都被當做獎品賞給了時任後晉大將的劉知遠。不知道王峻用了什麼手段,有過什麼表現(實在沒辦法,史料上查不出具體事跡),他從一名陪酒伶人,一躍而成為領兵的將官,而且官運亨通,在劉知遠開國後,進封為客省使,成了當時的樞密副使郭威的親信死黨。

再後面發生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王峻在郭威造反稱帝的一系列行動里充當了最重要的副手角色,因此一步登天,成為了後周朝里郭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臣領袖。

縱觀王峻的發跡,是典型的起自微末,達于青紫,全憑個人努力自學成才。他一直在進取,在不顧一切不計生死一定要成功不然就去死的進取,才有了這時的成績。那麼達于巔峰了,下面還要再做什麼呢?是繼續進取?那就是取代郭威了。可這是個強悍到不切實際的夢,公平地說就算是到了人生後期,有些顛三倒四不知所謂的王峻都沒有動過這個念頭。

那麼就像馮道那樣從此做個和事佬不倒翁,高官厚祿終此一生怎麼樣?

也不行,馮道更是不可複制的。中國幾千年曆史,馮道這樣的高人只此一家,絕無分號,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而讓已經習慣了進取並且只會進取的王峻去學習馮道,只會變得不倫不類自取滅亡。要知道人是有自己的政治符號的,搞混了只會倒得更快。

就這樣,王峻在變幻詭異動靜無常的政治旋渦里迷失了。

他先是非常清醒地意識到,無論是在眼前還是在不遠的將來,能威脅到他後周朝臣第一人地位的,只有柴榮。為此,他利用職權巧妙地把柴榮固定在了其封地澶州,不管有沒有事,或者怎樣請示,都別想踏進開封一步。至于和郭威單獨見面,更是想也別想。在接近整整三年的時間里,除了年慶朝賀等極特殊的日子外,柴榮只等到了一次機會來鑽空子,那是他趁著王峻奉命外出監修河堤的機會,偷偷地溜進了開封,想和老爹見面說說心里話。可是沒承想王峻爪牙遍布,馬上就得到了信息,王峻立即放下了手中所有事情趕了回來,其結果是柴榮不得不灰溜溜地返回了澶州。

此人的強悍跋扈可見一斑。

不僅如此,王峻對郭威也相當的不遜。按說這非常不理智,但是為官處世有時候就像用兵一樣,似危實安,運拙勝巧,王峻的為官之道好有一比,就像後來的清臣曾國藩與李鴻章,誰能說得清這兩人到底誰高誰低呢?

眾所周知,曾國藩功成之後,戰戰兢兢克己自守,以極度的謙退來維護身家性命和賢臣名聲,而他的弟子李鴻章則恰好相反,為了生存,為了讓所有人都奈何不了自己,快意無忌的生存,李鴻章大把抓權死不放手,自謂英雄不可自翦羽翼。雖然後人揚曾抑李,但是當時的當事者到底誰活得怎麼樣卻一目了然。

身為亂世高官的王峻,走的正是李鴻章的路子。他身為後周郭威以下第一人,甯鳴而死絕不默然苟活,在後周開國初期馬上就經受的巨大考驗里,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讓自己的威望達到了空前的高度,從而讓所有人包括郭威都對他禮讓三分,但是他與郭威的差距也馬上就顯露了出來,並由此走向了滅亡。

他把自己是誰,是怎樣一路走來的給忘了。

他沒有掌握住權力的最基礎點,他不懂得所謂權術其實至為簡單,那就是人與人打交道的藝術。他以為站在權力之巔的不再是人而是神,可曆史早已無數次地證明,有人之所以能走上神壇,就是因為他了解了人從而滿足了人;而之所以後來又掉下了神壇,變得什麼也不是,也正是因為他真的變成"神"了,不再去理會人的所思所想。

郭威、柴榮、趙匡胤,他們就什麼時候都知道自己是誰,記得自己是怎樣一路走來的,從而做出來的事情都是人應該做的。

所以他們才能成功。

後周建國之初,所面臨的第一次重大考驗來自政治欺詐受害者劉崇。劉赟被殺、郭威稱帝終于讓劉崇知道自己被非常不仁道地騙了,他的反應是馬上把自己在政治地位上與郭威拉成了平級,絕不吃虧——不當太上皇了,我也要當皇帝!

他決不承認後周這個"偽"王國的存在,他仍然尊崇延續著漢的國號,只是曆史比較無情,為了把他和其兄長劉知遠的"後漢"區分開,稱其為"北漢"。

劉崇的北漢先天不足,以他的老根據地太原為中心,只有區區十二州的土地。這個面積做節度使是太大了,作為一個皇帝就小得讓人頭皮發麻。面對龐大的後周,劉崇意識到了和當年石敬瑭一樣的危機,怎麼辦?彷徨無計的劉崇走上了和石敬瑭一樣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