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代東在回到市政府的路上，腦海里一直在回響著剛才錢飛虎最後說的那句話：“楚昌大廈的工程質量，一定要保證！”
這句話讓朱代東回味無窮，甚至他覺得，錢飛虎來參加市政法機關企業移交儀式，主要就是想跟自己說這件事。楚昌公司要建全市了高樓的事，報紙上早就有了報道，錢飛虎會不知道？楚昌公司集資已經完成的事，市里也專門向省里做了彙報，錢飛虎難道還要專門問自己？
朱代東曆來重視建築工程的質量，他在雨花縣、芙蓉縣的時候，可以讓人民群眾參與到質量監督中來。現在他到了楚都市，這樣的傳統當然不會忘記。楚昌大廈建成後，將是全市的最高樓，同時又是楚昌公司的辦公大樓。楚昌公司寄托著朱代東無限的希望，同時也是他親自收購回來的企業，對于楚昌大廈，朱代東必然是會很看重的。
可是現在錢飛虎特意找到他，還著重強調楚昌大廈的工程質量。建築工程質量，最關鍵的問題在哪里？施工單位。也就是工程的承包方，錢飛虎這是意指施工方？要知道這棟大廈，連施工帶裝潢，可是上億的工程，不管哪家公司承包，都是一個令人眼紅的大工程。
“許哥，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朱代東知道此時許立峰應該就在錢飛虎的身邊，他不方便跟許立峰多說什麼，但是到了晚上，他相信錢飛虎的意圖，自己就能真正明白。
“可以，你定地方吧。對了，晚上我可能還會帶一個人去。”許立峰輕輕說道，他就知道朱代東會打電話來，錢省長今天去參加楚都市正法企業移交儀式，確實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是朱代東打來的電話？”錢飛虎抬頭望了許立峰一眼，問道。
“是的，恐怕他心里還是有些疑惑。”許立峰回頭微笑著說道，來的時候，錢飛虎還提醒過他，應該主動給朱代東打個招呼。但是許立峰覺得，朱代東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只要領導提半句，他馬上就能明白。就算不明白，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問清楚。現在他主動打來電話，恐怕就是想問明白。
錢飛虎叮囑朱代東注意楚昌大廈的建築質量，一般的人聽到，只會覺得這是上級領導對楚昌大廈的關心。可是朱代東馬上就聽出了這里面包含的其他意思，而且還是剛剛離開錢飛虎沒多久的時候，許立峰都覺得朱代東的政治敏感性實在不是一般的高。
“你晚上准備帶誰去一起吃飯啊？”錢飛虎隨口問了一句。
“老是讓代東請客也不是個事嘛，而且他又從來不報銷這樣的餐費，晚上我准備找個給他付賬的。我看這樣的人，韓紹功就很合適。”許立峰說道，他所說的韓紹功，是古南佳程建築工程有限公司的總經理。韓紹功跟錢省長的關系不錯，這次錢省長會來參加楚都市的儀式，主要也是因為這個韓紹功。
“嗯。”錢飛虎哼了一句，沒有再說什麼。對于許立峰這樣的安排，他是很滿意的，許立峰擔任他的秘書多年，他想什麼，要做什麼，許立峰都很清楚。
一見到韓紹功，朱代東聽許立峰介紹他的身份，就什麼都明白了。錢飛虎關心的不是楚昌大廈的工程質量，而是由誰來承包工程。
韓紹功長得高鼻梁、薄嘴唇，一開口就露出他那白而發亮的牙齒，古銅色的臉的臉上，不時露出謙卑的笑容。朱代東的大名，韓紹功是早就知道了的，在電視上，他也見過幾回，但是今天看到真的，他覺得朱代東本人比電視上顯得更加年輕。
“朱市長，很榮幸能見到你。”韓紹功謙卑的彎著腰說，他今年四十六歲，可是看上去，五十六歲都不止。
“韓總，請入座吧。”朱代東淡淡的說道，今天許立峰來，代表的並不是他自己，而是錢飛虎。對于錢飛虎跟韓紹功的關系，朱代東暫時還不清楚。可是看錢飛虎的做派，韓紹功抱他的大腿，還是很緊的。
“不敢，不敢，今天我就是服務員，為兩位領導服務的。”韓紹功謙遜的說。
“可是我跟許秘書吃飯，是從來不需要服務員的。”朱代東說道，他不是不想給韓紹功好臉色，只是跟這樣的人，只要你給根棍子，他都能順著往上爬。你給個好臉色，馬上就沒有了正形。
“那我就不打擾兩位領導了。”韓紹功彎了彎腰，臉色如常的就退了出去。
朱代東看著韓紹功退出去，暗暗的點了點頭，能屈能伸，不管誰成功，都自有其道理的。雖然如此，也不表示朱代東對韓紹功就有了好感。處在他現在的位置上，很多時候已經不能隨便表露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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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哥，這可不能怪我，是他自己要走的。”朱代東笑呵呵說道。
“韓紹功這個人沒讀什麼書，但是為人很夠意思，以後你接觸的時間長了就清楚。”許立峰笑著說道。
“許哥，韓紹功跟錢省長到底是什麼關系？”朱代東笑著問道，在沒有搞清這個問題之前，他是不會有任何表態的。
“錢省長當年上山下鄉的時候，正是住在韓紹功家里。當時農村的生活非常困難，但是韓紹功的父親對錢省長頗有照顧。那份情，可不是用金錢就能回報的。改革開放之後，韓紹功就跑出來做工，他本身就是個泥瓦匠，手藝不錯。干了幾年後，就從老家拉了一幫人出來，自己當包工頭，後來越搞越大，成立了古南佳程建築工程有限公司，當上了老板。”許立峰介紹道，之前韓紹功並沒有跟錢省長聯系，甚至韓紹功都不知道錢飛虎就是原來在他家住過那位飛虎大哥。
“佳程公司有正規資質嗎？不會就是一家大的施工隊吧？”朱代東有些懷疑道。
“當然有，你別看韓紹功是農民出身，但是現在有幾十個大學生給他打工呢？而且佳程公司跟省規劃設計院、市建設局都有良好的合作關系。”許立峰說道。
朱代東知道許立峰說的是實話，而且許立峰對佳程公司這麼熟悉，已然表明了他的態度。可是這樣，反而讓他有些為難，因為對于楚昌大廈的建築單位，還有其他人跟他打過招呼。甚至就連孫劍佛也特意跟他提起過，這樣的項目，應該給市里的單位做。現在市政公司、市里的幾家建築公司，日子都不好過，誰能接到楚昌大廈的合同，哪家公司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許哥，不瞞你說，楚昌大廈已經有幾家公司在盯著了。”朱代東說道，雖然他在這件事上有發言權，但是並不意味著，他就有最終決定權。楚昌公司的事，最終應該由市委、市政府來決定。
“我知道，但是你知道嗎，楚昌大廈的項目，是錢省長主動向韓紹功提出來的。你應該清楚錢省長的為人，他只是想了解心里的那份情意。”許立峰說道，原本他也不太了解錢省長為什麼會這麼積極，直到他後來無意中聽韓紹功說起，當時為了讓錢省長吃飽，韓紹功的娘差點被活活餓死。
後來許立峰跟錢飛虎說起這件事，沒想到錢飛虎也差點流下了眼淚。或許這樣的事，有些違反原則，可是這總比那些貪汙受賄的領導好多了吧？而且許立峰特意去調查了解過古南佳程建築工程有限公司，對于這家公司的情況，他了解的還是比較清楚。雖然是一家民營企業，但是公司還是比較正規的。而且技術力量也還可以，最重要的，佳程公司對于成本控制比那些國有企業要強得多。
“許哥，你應該跟元書記和孫市長也打個招呼嘛。”朱代東笑著說。
“這個招呼我可以打，但是這件事，你還是要盡力而為。”許立峰說道，他跟朱代東之間，無需使用那些客套話。
“只要元書記和孫市長沒有不同意見，只要佳程公司能有過硬的施工資質，我可以考慮。”朱代東說道，有些話，一旦答應了別人，就一定要做到。如果他現在就答應了許立峰，到時佳程公司的資質又有問題，那朱代東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對于朱代東而言，楚昌大廈的建築質量，比什麼都重要。至于設計，楚昌公司自然會聯系一流的建設設計院。如果佳程公司不能按照設計要求完成施工任務，哪怕就是杜邦俊打的招呼，朱代東一樣會置之不理。
“代東，你對我還這麼謹慎？這次不管出現什麼樣的情況，你都得幫我這個忙。”許立峰笑著說道。
“許哥，不是我不幫忙，如果我現在答應了你，過幾天又做不到，那還不被你恨死？”朱代東笑著說。
“你倒是把退路留得好好的。”許立峰笑著說。
朱代東很少讓自己沒有退路，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會謹記，絕對不要讓自己進死胡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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