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人民群眾的眼光也很短淺，他們只在乎眼前利益，他們希望能看到實實在在的東西，跟他們宣傳國家政策，不如拿出實際行動，讓他們體會到政策的好處。如果縣里能讓果農里的蘋果，全部變成現錢，那縣里承諾，明年將繼續按照這個價格收購，果農還會質疑嗎？
聽到陳樹立的話，池仁鋼暗暗皺著眉頭，按照去年的收購價，全部收購縣里的所有滯銷蘋果，那可是近三萬噸啊。就算是一千塊一噸，那也得三千萬。高唐縣窮得叮當響，到哪里去拿這三千萬？現在快年底了，高唐縣之所以還沒有放假，就是因為年終獎還沒有著落，為這件事，池仁鋼愁得頭發都快白了。
陳樹立剛來縣里，根本不清楚縣里財政的實際狀況，不要說三千萬，就算是三百萬，現在縣里也是拿不出來的啊。這也是他原來支持肖斯言的原因，不當家不知道油鹽貴。現在陳樹立在會上說得這麼豪邁很容易，也確實很振奮人心，可一旦兌現不了，不但會讓下面的人失望，同時對陳樹立的威信，也是一次致命的打擊。
“據統計，我國蘋果的總產量約占世界總產量的百分之三十四，常年產量達到了每年一千九百萬噸。但是我國蘋果深加工率還不到百分之五，而發達國家的蘋果深加工率卻在百分之五十以上。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主要因為我國在蘋果深加工方面的關鍵技術和設備，並沒有取得突破。但是現在，經過中國農業大學食品科學與營養工程學院黃明龍教授的確技術攻關，蘋果深加工的技術成果，已經趨向成熟。而我們縣里，要必須抓住這個機遇，讓我們的蘋果能夠走出國門！”陳樹立堅定的說道。
黃明龍搞的蘋果深加工關鍵技術與設備研究開發課題，一共有六項技術獲得國家專利，基本解決了蘋果濃縮汁長期存在的褐變、後渾濁與二次渾濁、耐熱菌與棒曲黴素超標、芳香物質回收濃度低等關鍵問題。
和發達國家不同，我國的蘋果深加工產業有其特殊性，這主要是因為原料的特殊性。在我國，很多農民只有幾畝地，其中有幾畝地的蘋果園。各農戶在蘋果品種、施肥等方面相差甚遠，所以制造蘋果汁的原料系統極其複雜，給加工帶來巨大困難。
發達國家一般都是規模農業，不存在這些複雜問題，所以面對我國蘋果加工業的特有技術難題，許多外國專家也束手無策。針對我國的情況，直接引進國外的生產技術和設備，都是不適用的。而黃明龍研發的這個課題，正是針對我國目前的這種複雜情況。
對于陳樹立想在縣里搞蘋果深加工的想法，下面的縣委常委、委員們，只是低著靜靜的聽著，拿著筆默默記著。每個領導上任伊始，都會有一套搞法。至于能不能搞得成，他們也不知道，按領導的意思來就是。肖斯言剛到高唐縣的時候，也是大談招商引資，他沒有考慮到高唐縣的實際情況，結果資金沒有引來，反倒讓高唐越來越窮了。
當初肖斯言說一以，要用五年的時間，摘掉高唐縣頭上的貧困縣帽子，可是快四年過去了，貧困縣的帽子不但沒有摘掉，而且群眾的生活反而越來越艱難了。現在陳樹立又搞蘋果深加工，看起來主意不錯，可是不管什麼事，實踐起來的時候，都會遇到各種未知的困難。
“怎麼，大家的情緒好像都不高嘛。”陳樹立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對于高唐縣的情況，並不是很熟悉，現在他所說的，主要來自朱代東提供的材料。但他相信，這些材料，是能夠幫助高唐縣脫貧致富的。
“陳書記的高瞻遠矚值得我們學習，蘋果深加工，也符合我們縣的實際。但我有一個小小的問題，或者說是疑問，先不說投資建廠、購買技術需要多少資金，光是收購縣里果農手里的近三萬噸蘋果，就得上千萬的資金，請問這筆資金從哪里來？陳書記，我要先向你交個底，縣里的財政現在發工資都有困難，恐怕不能在這上面提供任何幫助。”池仁鋼說道，他說話的時候，看到其他人也是頻頻頜首，知道自己的疑問也是其他人心里想問的問題。只不過今天陳樹立才剛剛上任，他們不好意思說出來而已。
“關于這個問題，我是這麼考慮的。我們高唐縣的情況比較特殊，依靠財政支出，很難解決企業的問題。而銀行貸款，又無法全部解決資金不足的問題，我可是聽說，縣政府在銀行里的信譽都不太好了。所以我想，解決資金問題，應該幾條腿走路，可以通過集資入股的辦法，和銀行貸款等各種渠道，來解決這個問題。”陳樹立也就這個問題向朱代東請教的，高唐縣最缺的就是錢，他曾經聽過一種說法，你越是需要錢的時候，錢反而會離你越來越遠。當你有充足的資金的時候，金錢反而會滾滾而來。
朱代東給陳樹立的建議，也是通過集資入股的辦法，高唐縣的情況比較特殊，蘋果深加工的項目，從理論上來說，是不會虧本的，只要管理得善，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比如濃縮蘋果汁，既可以拿來出口，也能做高唐縣自己的品牌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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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樹立一說完，下面的人馬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整個辦公室都是嗡嗡作響。像集資辦事這樣的手段，高唐縣以前搞過很多次，比如集資修路、集資辦學、集資辦廠，可是每次，都是半途而廢。現在高唐縣的干部，一聽到要集資，一個頭就比兩個大。
這次縣委工作會議，只是向下面的人吹吹風，陳樹立在最後講到了蘋果栽培技術的推廣，和果農的管理水平。陳樹立通過朱代東的關系，已經與省農科院取得了聯系，請農科院派一批專家，隨時來高唐縣對果農進行技術指導，通過指導可以極大地提高果農的管理水平。
陳樹立指出，為了把蘋果種植搞成規模經營，在兩年之內，全縣建成標准化蘋果生產示范園五百個，精品果生產示范園一百個，萬畝以上的無公害蘋果生產示范區八個。通過跟專家學者的交流和學習，九九年高唐縣的蘋果總產量必須超過十五萬噸，後年必須超過二十萬噸。
高唐縣在陳樹立看來，應該就像一張白紙，可以任由他揮毫灑墨。但是今天的縣委工作會議開完之後，陳樹立才覺得，事情可能沒有想像的那麼容易。他覺得自己身上擔子沉甸甸的，既有朱代東的寄托，也有全縣七十多萬群眾的盼望。改革開放已經走過二十個年頭了，春天的故事也唱響了祖國大地，可是改革的春風，似乎還沒有吹到高唐縣。
回到辦公室後，陳樹立很是疲憊，他無法像朱代東那樣，可以隨時知道其他人的想法。那些信息，他現在只能依靠柳建偉。他原來在樹木嶺當黨委書記的時候，覺得當一把手也沒有什麼，鄉里就那麼些干部，別人怎麼想，他心里都清楚。對鄉里的一切情況，他都能掌控。可是現在當了縣委一把手，他發現，自己現在唯一能掌握的，恐怕就是縣委機關。對于下面的情況，他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
今天市政府已經沒有幾個人上班了，陳樹立知道朱代東應該還在市里，想想應該不會打擾他的工作，就打了朱代東的手機。
“代東，我是陳樹立，今天你應該不忙吧？”陳樹立打起精神，笑吟吟的說。
“樹立，到高唐縣上任了？”朱代東知道陳樹立今天在岑譽勝的陪同下去上任，能讓組織部長親自陪著去上任，這也是一種殊榮。當然，市里對高唐縣的工作很重視，說明陳樹立身上的壓力也很大，高唐縣能不能搞好，就要看他的了。
“是的，下午召開了縣委工作會議，也提出了蘋果深加工和實施新的蘋果種植技術和管理水平的想法。”陳樹立就像自己是朱代東的秘書一樣，把今天發生的事，向他作了詳細彙報。特別是下午縣委的工作會議，更是說得很仔細。
“高唐縣以前確實也進行過幾次集資，每次都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取得實質效果，讓群眾傷了心啊。如何讓群眾恢複對縣委縣政府的信心，這是你目前要解決的首要問題。”朱代東沉吟道，高唐縣的情況，他比陳樹立要熟悉得多。他在高唐縣調研期間，看過大量高唐縣的材料，他的記憶力是過目不忘的。他對高唐縣調研了十天，效果要比陳樹立沉下去調研一百天還要好。
“今天仁鋼縣長找我訴苦，縣里可是連發年終獎的錢都沒有了啊。每年縣里的財政赤字都在增加，每年上面撥下來的教育經費、扶貧款，都被大量挪用，可以說現在縣里最缺的就是錢。代東，你搞錢是高手，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陳樹立說道，要恢複群眾對縣里信心，最好的辦法就是來真格的，收購蘋果全部用真金白銀，既能讓群眾過上歡樂祥和的春節，也能重塑常委政府在人民群眾中的威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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