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劍佛被免職後，雖說文件上說另有任用，可是楚都市的干部，對于最後面這句話，大部分都忽略了。就算是孫劍佛的“嫡系”，一個個對孫劍佛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倒是朱代東，在省委的文件下達之後，當天晚上就到了孫劍佛家里。
孫劍佛的妻子開門看到是朱代東之後，猛的一愣，自從省委的文件傳到市里之後，家里馬上變得冷冷清清。今天除了孫劍佛的司機和秘書來過兩次外，再也沒有來過任何人。都說人走茶涼，孫劍佛現在人還沒有走，茶早已經涼了。
“劍佛市長在家吧？”朱代東明明已經看到孫劍佛孤寂的坐在客廳里，但還是佯裝不知的問。
“代東來啦。”孫劍佛聽到聲音站了起來，他現在雖然還住在常委樓里，可是已經被孤立起來，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楚都市的市長，很多人像避瘟疫一樣避著他。
“劍佛市長。”朱代東張了張嘴，本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但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孫劍佛老于世故，自己既然來了，就已經表明了態度，多說無益。
“代東，請坐。”孫劍佛輕輕說道，從接到省委的文件到現在，不過幾個小時，但是孫劍佛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來歲似的。人一旦失去了權力，遠比讓他們坐十年牢獄，打擊還要大。很多人看新聞，某某官員因數貪汙受賄，原本應該判死刑的只判了有期徒刑，可是非局中人哪能明白，只要把他們開除公職，就比殺了他們還難過。沒有了權力的官員，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百倍。
“劍佛市長，聽說你要去審計廳？”朱代東坐下來，問。
孫劍佛的妻子給朱代東送上茶之後，就進了房間。朱代東是楚都市的重要領導之一，不要說是現在這個時候來拜訪，就是以前過來，也是要以禮相待的。
“是的。”孫劍佛輕輕一歎，讓他到審計廳可不是當一把手，雖然他正廳級干部的級別保留了下來，可是這次畢竟是待罪之身，到審計廳只能當副手，而且還不會是最主要的副手。而且他的級別又是正廳，可以想像，當他到了審計廳之後，很快就會被孤立起來。設身處地的想，如果原來楚都市也來一位正廳級的副市長，自己也會極力排斥的。
“劍佛市長，以後楚都市的工作，還要你大力支持啊。”朱代東微笑著說，看到桌上有煙，原本不太抽煙的他拿起煙敬了孫劍佛一枝，給他點上之後，才給自己占了一支。
“好說。代東，其實有件事我還想麻煩你。”孫劍佛說道，朱代東能在這個時候還來串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請劍佛市長指示，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一定全力以赴。”朱代東說道。
“其他的事我倒不擔心，只有一個人還沒有安排好。”孫劍佛說道，省委的文件太急促，很多事情他都沒來得及處理，他這個市長就被免了。而且他這次是非正常調動，身邊的工作人員，恐怕也要跟著自己受無妄之災。
“你說的是舒曦同志吧？”朱代東問，舒曦作為孫劍佛的秘書，原本應該是很好安排的，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孫劍佛已經不好再向組織上提什麼要求了。
“是的，這件事我已經跟元騫振同志提過，他答應在合適的時候安排。但是舒曦卻想現在就到基層去鍛煉一段時間。”孫劍佛說道，原本這樣的事跟朱代東說實在有些不合常理，但是現在他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衛耿羿跟楊一中得知省里的文件之後，馬上就主動下基層去視察工作，沒有三五天不會回來。等他們回來，自己恐怕已經在審計廳上班了。
雖然早就知道官場之中異常的殘酷無情，但是自己真正面臨的時候，孫劍佛還是有些受不了。換在一天之前，他的手機電話不斷應酬不停，可是自從省委的文件下來之後，他的手機好像一下子欠費停機了，到現在為止，竟然沒有接過一個電話。
市里的常委都住在這兩棟樓里，可是卻沒有任何一人來拜訪過自己。倒是朱代東，跟自己只是泛泛之交，可是在這樣的時刻，他卻出現在自己家里。至于市里的干部就更加不用說了，他們生怕受牽連，而且新的市長已經確定了，誰還會來惹無謂的麻煩呢？
原本孫劍佛對朱代東在楚都市所取得的成績，心里確實有些忌憚，朱代東年輕有活力，思維敏銳，思路開闊，勇于改革和創新。而且朱代東性格謙和，清正廉潔。最重要的是，他跟省市很多干部的關系都保持得很好。省委書記杜邦俊、省長車杜炯、副省長錢飛虎、省委組織部長余卓遠，都很看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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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干部當自己的副手，孫劍佛確實很有危機感。他在有些事情上，確實沒有全力支持朱代東的工作。但就算如此，朱代東的工作依然很出色。去年楚都市國有企業的改制，取得了很大成就，不但一舉扭轉了楚都市屬國有企業虧損的局面，而且為楚都市經濟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豐甯市好像有位副市長出缺了。”朱代東好像自言自語的說道，如果舒曦是圓滿的跟著孫劍佛，三年半之後，他下面擔任一個一、二把手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可是現在，他這個原市長秘書，想要在兩縣一市中進班子，恐怕都是件很難的事。
現在孫劍佛調到審計廳，如果舒曦能進市審計局，其實是最好的安排。不管怎麼說，孫劍佛是正廳級的副廳長，就算舒曦擔任市審計局的副局長，也能繼續沾他的光。
“代東，我覺得豐甯市的條件太好了，既然要鍛煉，最好能讓他到真正的基層、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工作一段時間。”孫劍佛說道，豐甯市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很好的安排，市委書記林志國是常務副省長田海洋的人，而市長游傑一直很受他照顧。
如果自己沒有出事，他也原計劃讓舒曦去豐甯市，到時游傑也該動一動了，正好讓舒曦去接替游傑的位子。可是今天游傑連個電話都沒有打過來，讓舒曦去豐甯市，孫劍佛怕害了舒曦。與其讓他在豐甯市憋氣，不如放到高唐縣。
“到高唐縣恐怕會委屈舒曦同志。”朱代東說道，如果是在幾個月前，要安排舒曦進縣委班子是很容易的，但是現在，要安排一個副處級干部還真是有些麻煩。一個縣里的副處級干部是很有限的，如果要安排一個合適的位子，更是難上加難。總共才那麼幾個位子，舒曦又是強行安排下去的，恐怕只能讓陳樹立去頭疼了。
“舒曦還年輕，應該多到基層曆練才是。”孫劍佛微笑著說，其實說起年紀，舒曦比朱代東還要大，但是他的級別比朱代東低兩級，在朱代東面前，舒曦只能淪為“年輕干部”。
“只要劍佛市長放心，我當然沒有意見。”朱代東微笑著說。
“代東，我已經不再是市長了，你就別市長、市長叫了。”孫劍佛微笑著說，解決了舒曦的事，讓他心情大好。舒曦是他的秘書，跟他的時間也不短了，如果自己離開之後，不能安排好他的工作，不但舒曦會傷心，也會讓其他人看笑話。
“劍佛…廳長，我來楚都市雖然只有一年多時間，但是在你身上學到了很多執政經驗和方法，你現在要走了，還真是有些舍不得。”朱代東說道，孫劍佛在楚都市，雖然在有些工作上，過多的考慮到他自己的利益。但是在工作大局上，還是支持自己工作的。自己在楚都市能有一些還能說得過去的政績，跟他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代東，說起來慚愧啊，論胸襟，我不如你。論成就，你以後不可限量。但是代東，我要提醒你一句，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孫劍佛凝重的說。朱代東能保持清正廉潔是好事，但若是太過清正廉潔，連一包煙一瓶酒也要計較，以後恐怕就沒有人敢跟他做朋友。現在朱代東的朋友，要麼是酒桌上的朋友，要麼是得過朱代東利益的朋友。
“謝謝劍佛…大哥。”朱代東誠懇的說道，這樣的事，換成一般是不會說的。今天要不是幫孫劍佛解決了舒曦的工作安排，恐怕孫劍佛也不會提這樣的意見。
“你一直都在基層工作，在機關里的工作經驗，我說句倚老賣老的話，有些事情，你要能看得開。所謂難得糊塗，糊塗難得。”孫劍佛很享受這個時候朱代東的恭敬，也許這個時候的恭敬，才是真正發自內心的。
“性格決定命運，這輩子恐怕很難改啦。”朱代東自嘲的笑笑說。
“你是個很聰明的人，我相信有些事情，你現在沒想明白，以後肯定會想明白的。代東，對于歐譜班，你可以提高警惕。”孫劍佛緩緩的說，他相信以朱代東的聰明才智，到了一定的階段之後，自然會體會到那層意思。如果他體會不了，要麼就是在原地踏步，要麼他就已經被淘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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