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美國營盤

張作霖這話透著一股不加掩飾的囂張勁兒,仿佛直軍在他面前如同三歲小孩一般,當時直軍諸將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但曹老帥和吳大帥沒發話,他們也不好開口。

此次倒皖,直系和奉系組成聯軍,但實際上仗都是直軍打得,奉軍只派了兩個師的部隊入關打了個醬油,就堂而皇之的接收了大批皖軍的輜重,這讓直系將領們相當不滿,只是礙于大局初定,不好這麼快就撕破臉而已。

吳佩孚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他心里有數的很,警衛連的士兵都是膀大腰圓的山東大漢,和奉軍干起來吃不了虧,更何況自己還有陳子錕這員虎將在呢。

張作霖更是滿臉的不在乎,咋咋呼呼道:“媽了個巴子,天真熱啊。”

隔壁車廂是一節普通的票車,曹錕的衛隊和吳佩孚的警衛連一部在這里就座,本來座位就不寬裕,張大帥的衛隊一進來,起碼有一半人要站著,奉軍中很多人出身綠林,帶著一股子蠻不講理的野氣,再加上是大帥的貼身衛隊,平時更是跋扈慣了的,哪能容得了別人坐著,自己站著。

當即他們就發了飆,指手畫腳讓直軍給他們讓座,語言里自然少不了粗口,直軍的爺們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兩下里當即就對罵起來,車廂里充斥著東北大碴子味兒和山東煎餅大蔥腔,都是血性漢子,罵了兩句就急眼了,兩隊人馬隔著過道紛紛把槍拔了出來。

衛隊帶的都是手槍,一水的德國進口長苗子毛瑟,烤藍锃亮,機頭大張,奉軍是黃軍裝,直軍是藍軍裝,涇渭分明,劍拔弩張。

陳子錕先進來的,一看這場面就怒了,大帥們就在隔壁,這幫人也太沒分寸了,當即他就大喝一聲:“媽了個巴子的,都把槍給老子收起來!”

他穿的是直軍的藍色軍裝,馬靴佩刀軍官打扮,人又生的高大魁梧,威風凜凜,偏偏一嘴的關東口音,罵人話都和大帥如出一轍,一時間大兵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貨到底是哪邊的?

吳佩孚的衛兵認識陳子錕,先把槍放下了,曹錕的衛隊雖然不認識他,但見他穿著自己人的軍服,又是個軍官,便也放低了槍口。

可那些奉軍卻根本不買賬,還起哄:“你他嗎的算老幾啊?信不信我一槍滅了你。”

陳子錕面對奉軍大兵們的洶湧圍攻,面不改色道:“我叫陳子錕,不服咋滴?誰不服出來單練!”

“好!”直軍士兵們一陣叫好聲響起,這話聽著提氣,給直軍爺們長臉。

奉軍士兵們都愣了,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別看陳子錕個頭挺高,但在這幫張作霖精心挑選的衛隊面前,優勢就不太明顯了,這群大漢哪個不是身高八尺,相比之下,陳子錕還顯得有些單薄,臉蛋也過于白淨英俊了一些。

“媽的,老子和你練。”隨著甕聲甕氣一聲喊,一名奉軍士兵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如同一尊黑鐵塔般佇立在陳子錕面前。

陳子錕仰頭看去,好家伙,比自己高出整整一頭,腦袋有簸箕大,拳頭有缽盂大,這種人不但有蠻力,抗擊打能力也極強,在車廂這種狹窄的地方,自己閃轉騰挪的功夫反而發揮不出作用,怕是要吃虧。

陳子錕先下手為強,一記黑虎掏心打在他的胃部,黑鐵塔一動不動,反而獰笑起來,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向陳子錕抓過來。

“走你!”一身絕世武學的陳子錕豈會敗在一個莽漢手里,他順勢抓住黑鐵塔的手指向後一扳,繼而攀上他的肩膀,就聽“啪嗒”一聲,黑鐵塔的肩關節被卸了,緊接著又是一腳踢在小腿迎面骨上,高大的身軀轟然矮了一截,人跪下了。

“好!”直軍士兵們紛紛鼓掌,奉軍們臉上掛不住了,正要上前群毆,一直站在門口靜觀其變的張學良說話了:“住手。”


聲音不大,效果奇佳,大兵們立刻挺直了腰杆:“旅長!”

張學良的軍職是衛隊旅的旅長,這些兵正是他的部下,一場騷亂自然可以順利平息,但只怕長官一走,兩邊又得干起來。

“你剛才說,你叫陳子錕?”張學良問道。

“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陳子錕。”

張學良的眼睛亮了:“可是搗毀曲同豐司令部,單人獨騎在長辛店殺了個七進七出,逼降十萬皖軍的陳子錕?”

媽了個巴子的,這段故事演繹的越來越離譜了,不過陳子錕還是坦然答道:“正是在下。”

張學良激動了:“弟兄們,這位就是陳子錕,堪比常山趙子龍的猛將。”

奉軍士兵們從他倆的對話里也聽出來了,這位爺絕非等閑之輩,東北漢子性子直爽,素來敬佩英雄好漢,既然這小白臉是趙子龍級別的豪傑,那服個軟也沒啥丟人的。

氣氛立刻和諧了許多,陳子錕把那黑鐵塔脫臼的關節也給上了,向張學良伸出手:“幸會,張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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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熱情的和他握手:“聽你口音是東北人啊。”

陳子錕道:“在關外生活過一段時間。”

“太好了,老鄉啊,走,我請你喝汽水。”張學良很是興奮,拉著陳子錕的手不放了。

“張旅長,這邊的事兒還沒解決呢。”陳子錕指了指車廂里的兩伙士兵。

“這個,你拿主意吧。”張學良道。

陳子錕當仁不讓,道:“直軍左邊,奉軍右邊,座位不夠自己調劑,就這樣。”

不偏不倚的處理,雙方都服氣,矛盾煙消云散,張學良攜手陳子錕回到了隔壁車廂,張作霖看到兒子和直軍一個小少尉打得火熱,便問道:“這位小哥是?”

張學良道:“他就是戰報里說的那個陳子錕。”

張作霖頓時笑道:“媽了個巴子,是你小子活捉的曲同豐啊,干得好,怎麼才是個少尉啊,趕明兒到我那去,給你個少將旅長當當,子玉,是不是不舍得放人啊?”

吳佩孚冷笑道:“雨帥好慷慨,子錕,你願不願意當旅長啊?”


陳子錕不卑不亢:“謝張大帥厚愛,玉帥待我恩同父子,第三師就是我的家,所以,恕難從命。”

這一記馬屁拍的吳佩孚心里美滋滋的,心情舒暢了,拉長的臉也回去了。

張作霖開懷大笑:“好小子,有一套。”又對吳佩孚說:“子玉小心眼啊,看你氣的那樣兒。”

曹錕打圓場道:“喝汽水,喝汽水,這秋老虎真是熱啊。”

這趟列車是開往天津的,駐紮天津美國租界的陸軍十五團有個周年慶典活動,照例是要邀請中**方當局和各國駐華武官參加的,本來這個活動早就定好了,請柬也是發給了徐樹錚,但誰也沒有預料到皖系倒台這麼快,于是只好臨時改邀直奉兩系的首領參加。正好前段時間美軍訪問了奉軍和直軍的營地,雙方也算是禮尚往來了。

天津本來就是直系的老巢,曹錕的四弟曹銳身為直隸省省長,行轅就設在天津,租界里更是建了不少西洋風格的大宅子,三哥駕臨天津,曹銳派出車隊迎接,將直奉兩軍的將領們從火車站接到城里。

狹窄的道路上充斥著牲口的糞便,人力車、走街串巷的小販和剃頭匠,叫賣聲此起彼伏,嘈雜吵鬧,擁堵不堪,巡警們揮舞著警棍開出一條路來,讓大帥們的座駕駛入租界區。

一進租界,豁然開朗,道路寬闊筆直,河邊綠樹成蔭,教堂的尖頂,公園的白柵欄,還有漫步在樹蔭下的老人和兒童,都讓人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天津有英國、美國、日本、俄國、德國、意大利、奧地利、法國、比利時的租界,其中英美日法意駐有軍隊,美國陸軍第十五團就駐紮在這里,他們的兵營是一片灰色的意大利風格建築,外表莊嚴肅穆,而且顯得極其堅固。

大帥們乘坐的小汽車徑直開進了兵營,但衛隊乘坐的卡車卻被攔在外面,多方交涉美軍哨兵也不放行,正當大伙兒等著看張作霖發飆的時候,這位胡子出身的大帥卻一笑置之:“讓小的們在外面侯著就是了,不礙事。”

陳子錕不禁對張作霖刮目相看,能屈能伸,果然是梟雄本色。

十五團的團長威廉.維爾德上校和史迪威上尉已經等在門口,在他們身後,是美軍的軍樂隊和儀仗隊。

軍樂聲響起,陳子錕被深深的震撼。

他從未見過如此威風的軍隊。

不管是直系奉系,還是西南的各路草頭王,但凡中**隊,士兵的穿著打扮都差不離,統一尺寸的二尺半軍裝褂子,肥大的軍褲,綁腿布鞋,帆布子彈帶,再加上一頂軍帽,就是普通大兵的全部行頭,這身軍裝還常年不洗,肮髒破舊,比乞丐強不了多少。

俗話說的好,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就是這個道理,只有最混不下去沒有出路的人才去吃糧當兵,略微有些社會地位的人都瞧不起當兵的,當兵的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只有當了軍官,穿上馬靴掛上洋刀,才能有些自尊感。

子錕對軍人的看法有了根本性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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