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一句話,北泰就得停工

道上兄弟都知道,大鏡面是一把好槍,雖然比德國原廠貨差點意思,但腰里別上一把,江湖地位也是扶搖直上,絕對是身份的象征,實力的體現。

漢子一直想搞一把槍,最好是這種長苗盒子炮,配上火紅的綢子和一巴掌寬的銅頭板帶,往腰里一別,走路都提氣,可是這種槍實在難找,正宗原廠貨只配備正規軍,粗制濫造的仿品也要三十關帝票,還有價無市,拿著銀子都沒處踅摸去。

如今,一把,不,是兩把嶄新的長苗大鏡面就在眼前,怎能不讓人眼熱心跳,漢子不自覺的又吞了口唾沫,往日靈光的腦筋此刻也僵化了,他倒是忘了,到底怎樣的強悍人士才會帶兩把盒子炮到處亂走。

漢子心一橫,伸手就去搶槍,陳子錕動作比他快多了,一腳踹在他心口窩,同時拽出兩把槍,嘡嘡兩槍,漢子就覺得耳朵一熱,手一摸,倆耳朵全掉了。

“剁了他!”漢子聲音嘶啞,帶了一絲哭腔。

打手們們一擁而上,刀斧並舉。

陳子錕原地不動,左手大鏡面朝天,一摟到底,二十發子彈連射出去,橘紅色的膛口焰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打手們驚恐的四散開來,誰見過這麼厲害的盒子炮啊,趕得上機關槍了。

被打掉雙耳的漢子這才注意到,對方拿的長苗大鏡面有些不同,彈匣格外的長,他哪里知道,這是西班牙阿斯特拉生產的二十發全自動型,國內進口了幾百只而已,世面上根本見不到。

陳子錕蹲下來,用槍口戳戳漢子的腦門:“你叫什麼?”

漢子往後縮了一步,忽然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用手抓住槍管聲嘶力竭道:“有種你一槍崩了我。”

陳子錕道:“崩你是肯定的,你別急,老子槍下不殺無名之鬼。”

漢子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龍陽幫龍二,有種你就崩了我,不崩我你就是大姑娘養的。”

一聽龍陽幫三個字,老李瑟瑟發抖起來,小聲道:“陳老板,退一步海闊天空,咱別和他們一般見識。”

陳子錕奇道:“龍陽幫是干什麼的,這麼橫?”

老李剛想作答,忽聽一人朗聲道:“對,龍陽幫就是這麼橫!”

人群自覺的閃開一條道路,火把嗶嗶剝剝的燃燒著,映紅著一張張崇敬的面孔,一個瘦削的中年長衫客走了過來,長衫下擺撩起來紮在腰間,一根不倫不類的軍官腰帶上,斜插著一柄盒子炮,機頭大張,准星挫掉,敢這麼玩槍的絕非凡類。

龍二一骨碌爬起來,像是狗找到了主人:“龍爺,我的耳朵。”

龍爺一腳將踹翻:“沒用的東西,滾!”

接著上下打量陳子錕:“朋友,混哪路的?敢在我地頭上動家伙,膽子可以啊。”聲音不大,不怒自威。

陳子錕道:“我姓陳,是龔縣長的朋友,從省城來的,想招幾個工人,不想冒犯了老大,還望海涵。”

龍爺道:“你提龔梓君也沒用,到了我龍陽幫的地面,就得守我的規矩,你傷了我的人,就得留下點什麼,還算公平吧。”

陳子錕冷笑道:“龍爺,那你想留下點什麼呢?”


龍爺道:“按規矩,留下一只手指。”

陳子錕兩手大拇指一動,將快慢機調到連發位置。

龍爺又道:“或者,留下這兩把槍,我饒你們不死。”

陳子錕道:“敢繳我的槍的人,一般都沒好下場,你想清楚了麼。”

龍爺道:“敢和我龍陽幫作對的人,全都活不過三天。”

氣氛緊張起來,老李急得汗流浹背,龔縣長交代的客人萬一出了事,他可承擔不起,可龍陽幫也不是好惹的,想來想去,他悄悄往後退了幾步,消失在黑暗中。

陳子錕一點也不怕,即便沒有援兵,他也有把握把這群龍陽幫的雜碎全干趴,更何況他現在身為省主席,走到哪里都帶著衛隊,這幫小子肯定藏在暗處等自己的號令呢。

果然,劍拔弩張之際,援兵出現了,一群穿黑制服的巡警和穿灰軍裝的團丁吆喝著走過來,手電光四下亂照,帶隊的胖長官隔著老遠就笑起來:“龍爺,哪個不開眼的又惹您生氣了。”

龍爺淡淡一笑:“馬隊長,您老是越發的富態了。”

馬隊長哈哈大笑:“你又笑話我,哎,這幾個是?”

老李看到馬隊長出現,又冒了出來:“馬隊長,這幾位是龔縣長的客人,省城來的。”

馬隊長不敢輕視,忙道:“龍爺,看我面子,讓弟兄們收了家伙吧,不然龔縣長怪罪下來,我擔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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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爺摸不清陳子錕的底細,倒也不敢妄動,此時正好就坡下驢,直視陳子錕雙眼,一字一頓道:“朋友,到了北泰,是龍,給我盤起!是虎,是我趴下!”

隨即一擺手:“小的們,我給馬隊長面子,扯呼!”

陳子錕輕蔑的笑笑:“龍爺,你很牛逼啊。”

龍爺猛回頭,火把照耀下的面孔陰鷙無比:“我姓龍的一句話,北泰就得停工,你說我牛逼不牛逼。”

陳子錕笑容漸漸隱去,這句話刺到了他。

龍陽幫的人走了,馬隊長帶領部下護送陳子錕他們出了棚戶區,來到臨時縣政府所在地,向龔縣長交差。

“龔縣長,剛才差點出事,要不是馬隊長及時趕到,陳老板少不得要吃虧。”老李嘴快,想替自己和馬隊長邀功請賞。

龔梓君一聽就變了面子,問怎麼回事,陳子錕笑而不答,老李繪聲繪色的描述起當時的場景,馬隊長得意洋洋的等著表揚。

“來人吶!”龔梓君大喊一聲,進來兩個衛士。

“把馬大三綁了!警服扒了。”龔縣長此言一出,馬隊長張口結舌,老李摸不著頭腦,陳子錕仍在淡淡的笑。

“陳主席,我沒管好手下,讓您受驚了。”龔梓君主動請罪道。


老李和馬隊長如夢初醒,心說怎麼老覺得這位陳老板面善呢,原來就是關帝票上的真君啊。

兩人不自覺的就跪了下來。

陳子錕道:“起來,跪著干什麼。”

馬大三痛心疾首:“陳主席,小的和龍公望不熟啊,從未收過他的好處。”

陳子錕道:“別害怕,我又不吃人,給我講講西區都有什麼貓膩,小龔,你去把蕭郎叫來,大家一起聽聽,長點見識。”

眾人齊聚一堂,聽巡警隊馬隊長講述西區的種種黑暗。

北泰縣,原本只是一片荒地,陳子錕種鴉片才慢慢有了一些人氣,後來修大橋,建鐵路,又聚居了一幫外地工人,再往後大修北泰城,從四面八方來的十幾萬人,有工人有難民,更不乏渾水摸魚的,來自龍陽縣的龍陽幫,就是其中一股較大的勢力。

龍陽是南泰的鄰縣,民風彪悍,姓龍的在當地是大姓。龍公望是龍老太爺最小的兒子,也是最叛逆的一個,因為庶出不受待見,索性一把火燒了家里的房子,出外打家劫舍,聚攏了一批部眾,後來土匪不好干了,便跑到北泰來吃這幫難民。

“西區幫會眾多,有紅槍會,鐮刀幫,三槍會,各自盤踞一塊地方,就靠盤剝這些難民為生,其中第二厲害的當數龍陽幫,上次和紅槍會火並,死了幾十口子呢,巡警到場,根本不敢管。”馬隊長談起這個,心有余悸。

陳子錕道:“龍陽幫才是第二厲害的,那第一厲害的是哪個幫?”

馬隊長道:“第一厲害的,是**,那才叫真厲害,龍公望就是因為和**走得近,才敢放這個狠話,說什麼一句話就讓北泰停工,其實倒也不是胡咧咧,那些工人都怕他們,他們說不讓上工,那就沒人敢干活。”

陳子錕說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許到處亂說。

馬隊長和老李諾諾連聲,倒退著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北泰縣的當家人們,龔梓君沉痛道:“我管理不力,陳主席你撤換我吧。”

蕭郎道:“十幾萬人啊,泥沙俱下,魚龍混雜,又缺乏宗族傳統勢力的管教和地方鄉紳的約束,道德必然迅速淪喪,北泰建設投入巨額資金,就像一大塊肥美的肉,誰都想咬上一口,他們這些所謂幫派,只不過比食物鏈的最底層的難民略高一個檔次罷了。”

慕易辰道:“陳主席建設北泰,就是想讓老百姓過上幸福的日子,這幫人不事生產,反而剝削工人,實在可惡,得想個辦法打擊才是。”

龔梓君欲言又止,滿臉沉痛。

陳子錕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種弱肉強食的事情是無法避免的,有羊,就有狼,梓君年紀輕,經驗少,縣里力量不足,我不怪他。”

車秋凌急道:“那總不能坐視不理吧,那個叫楊樹根的男孩,真可憐啊,我們絕不能袖手旁觀。”

雙喜進來敬禮:“有!”

“傳我的命令,著第七步兵旅火速開往北泰待命。”

雙喜領命出去了,陳子錕腦海中浮現出龍爺囂張的嘴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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