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飛虎

坐在p40戰斗機里的正是遠渡重洋赴美留學的陳子錕長子陳北,他的座機上塗著一個插翅的老虎,威風凜凜,不可一世,年輕的飛行員一壓操縱杆,戰機徑直俯沖下去,又從另一側爬升過來,小伙子推開艙蓋,肆無忌憚的哇哇大叫,一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美國范兒。

另一架戰斗機從云層中鑽出,飛行員是個金發碧眼的洋人,緊跟在陳北側後方飛行,大概是他的僚機。

有了戰機回航,剩下的航程自然不用擔驚受怕,順利降落在重慶白市驛機場,一行人從舷梯上下來,小北又獻寶一般來了個低空通場,幾乎是貼著地面飛過去,勁風把不少地勤的帽子都吹掉了,氣得大家破口大罵,但怎麼聽都覺得這罵聲里帶著驕傲,帶著自豪。

曆經無數次血戰,中國空軍的精華早就犧牲殆盡,蘇聯志願航空隊也因政治原因撤走,現在偌大的中國空域,就是日寇肆意妄為的樂園,此前陳子錕就有耳聞,美國志願航空隊初見雛形,想必小北就是其中之一,有這批新鮮血液的注入,受盡了日機欺凌的地勤們自然是歡欣鼓舞。

p40停穩之後,小北從里面爬出來,雙手撐著座艙來來個體操動作,這才跳下來,從飛行夾克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副墨鏡戴上,嚼著口香糖,手指插在褲兜里走過來,完全不像**飛官的作派。

吳開先一臉驚詫道:“昆吾兄,這是令郎。”

陳子錕道:“……是啊。”

吳開先看看陳北,再看看陳子錕,確實很像父子倆,這才點點頭:“令郎果然灑脫自如啊。”

陳北走過來,啪的一個立正,敬禮道:“長官好,我是美國志願航空隊少尉飛行員陳北。”

“稍息。”陳子錕還了一禮,打量兒子,整整五年沒見兒子了,陳北從少年變成了青年,個頭和自己一樣高,長的也宛若年輕二十歲時的自己,只是多了幾分玩世不恭的勁頭。

陳北在父親面前還是拘束了一些,敬禮之後竟有些手足無措,想了想還是很靦腆的喊了一聲“爸爸。”

“好兒子。”陳子錕拍拍兒子的肩膀,“比你爹飛的好,誰教你的。”

“飛虎隊的伙計們一起研究的對付日本鬼子的戰法,利用p40的速度俯沖下去,火力全開,打他個滿臉開花,一擊不中掉頭就走,絕不戀戰,日機的機動性太好,纏斗我們不是對手……”陳北滔滔不絕的講著,陳子錕饒有興致的聽著,一旁迎接他們的車隊靜靜等待,誰也不敢打擾將軍父子團聚。

“咳咳,昆吾兄,是不是回家再議。”吳開先笑呵呵道。

陳子錕恍然大悟:“哎呀,讓大家久等了,走,回家。”

又向兒子介紹這幫人:“這是中組部的吳次長,這是你雙喜叔叔,這是你劉姨的弟弟劉驍勇,你就喊舅舅吧。”

劉驍勇比陳北大不了幾歲,基本上是同齡人,和他握手道:“別客氣,喊我名字好了。”

眾人登車,一名地勤將陳北的座駕開過來,是一輛敞篷美國造新型越野車,年輕的少尉邀請上將軍上車,陳子錕欣然跳上副駕駛的位置,一揮手:“出發。”


先回家和親人團聚,陳子錕這一走就是近兩年,再看重慶已經面目全非,連綿不斷的轟炸讓城市改變了摸樣,到處都是廢墟瓦礫,殘存的建築物也破敗不堪,車隊正在行進,忽然防空警報響起,街上的百姓似乎早已習慣,迅速進入最近的防空洞,小北一腳刹車將汽車停在路邊,憤怒的瞪著天上的日本轟炸機,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陳子錕見他如此膽大,暗道不愧是將門虎子,便也陪著不下車。

吳開先等人也匆忙下車,向防空洞奔去,看見陳子錕父子在車上端坐,吳開先喊道:“陳將軍,躲躲吧,“見他們不動,無奈地搖搖頭,先進了防空洞。

“日本人轟炸是有規律的,昨天炸過這個區域,不會重複轟炸。”陳北解釋了不躲避的理由,陳子錕心中慚愧,兒子不但勇敢而且足智多謀,比自己強多了。

經日本轟炸機這麼一折騰,回家的路程又耽誤了半小時,警報解除繼續上路,終于來到新的陳公館,原來棲身的小洋樓已經在轟炸中化為瓦礫,現在一家人都住在郊區的幾間平房里,有一小塊田地種菜養花喂雞,有壓水井,還有自家挖的防空洞。

一家人終于團聚,除了尚在美國的嫣兒和在香港的岳父母,基本上到齊了,姚依蕾帶著鑒冰夏小青林文靜劉婷等人張羅了一桌酒菜為丈夫接風,陳南已經是十二歲的少男,見了父親竟有些害羞,最可愛的當數小女兒陳姣,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粉嫩嬌憨,人見人愛。

飯菜齊備,陳子錕端起一杯酒道:“這第一杯,我敬你們幾個,家里全靠你們張羅,辛苦了。”

姚依蕾道:“我們不辛苦,真正苦的是老百姓,六月的時候日本人來轟炸,防空洞里悶死了兩萬人,整車整車的往外拉尸體,仗打了四年了,老百姓的血都快流干了,這第一杯酒,咱們祭奠死去的同胞吧。”

眾人默默將酒水灑在地上,然後才開始吃飯,重慶物資緊張,飯菜花樣不多,有雞有菜,雞是自家喂養的,青菜是自家種植的,味道別樣的香。

吃完了飯,夫人們忙著收拾,父子倆來到院子里談話,陳子錕遞給兒子一支煙,陳北驚詫的看著父親,他小時候偷家里的香煙抽,被爹狠狠打了一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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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大人了,抽吧。”陳子錕道。

陳北笑笑,從口袋里拿出一支古巴雪茄遞過來:“爸爸,嘗嘗這個。”

陳子錕呵呵一笑,接過來咬掉雪茄頭,陳北熟練的擦著zippo火機幫父親點燃,開始談論父子倆都感興趣的話題。

原來陳北所屬的部隊是美國志願航空隊,飛行員都是志願來華助戰的美國人,隊員月薪七百五十美元,擊落一架日機,獎勵五百美元,這年頭法幣貶值,美元和黃金掛鉤,是絕對的硬通貨,飛行員的月薪頂得上五個大學教授的收入,高的簡直離譜。

“原來是雇傭軍,你們的頭兒是誰?”陳子錕道。

“是克萊爾.李.陳納德上校,我是在美國被他招募的。”提起自己的指揮官,陳北一臉崇拜之色。

“哦,是克萊爾啊,以前在杭州筧橋中央航校當過教官,我認識他。”陳子錕點頭贊許,“他是個好的飛行員,天生喜歡在空中打仗,喜歡刺激的感覺,是個好戰分子。”

“但我們都應該痛恨戰爭,不是麼。”陳北道。

“當然,但痛宰小日本不在此列,那是一種享受,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敵機伏擊我的專機的。”


“哦,是情報部門截獲了日軍的電報,所以派飛虎隊雙擊編組出擊,說起來我還要謝謝您,以身為餌,幫我賺了一千美金。”

……

短暫的團聚後,陳子錕前往軍委會述職,卻被告知委座正在前線視察,讓他等幾天再來,這一等就是一個星期,正好用來拜會各路戰友。

閻肅、陳啟麟、薛斌等老部下都來到陳公館聚會,大家把酒言歡,酒過三巡後,薛斌道:“大帥,有個事情我得告訴你。”

陳子錕見他一臉嚴肅,心中一凜,道:“說吧。”

“我……要結婚了。”薛斌道。

“哦,這是喜事啊,女方是哪兒的,日子定了麼。”

“說起來還要感謝嫂子們幫我撮合,新夫人是幫小南針灸的女大夫,叫蔣倩倩,世代行醫,在重慶開了一家醫館叫杏林春,她人好,和我倆兒子也投緣,就是家里反對,好事多磨,費了不少周折終于把事兒定下了,日子是請先生看的,陰曆十月二十,不知道大帥能不能參加。”

陳子錕先道了恭喜,又說:“那是年底了,軍務繁忙,可能無法參加了,讓你嫂子們代我多喝兩杯吧。”

這話說的早了些,陳子錕在重慶一待就是一個月,愣是沒被委員長接見,好在江北軍務不忙,又有蓋龍泉和陳壽鎮著,不然他真放心不下。

九月底,委座終于接見了陳子錕,蔣介石的官邸也在轟炸中被摧毀,換了一處地方居住,相對簡陋許多,戰爭期間就連國家領袖也不得不屈尊就簡,可見抗戰之艱難。

蔣介石對陳子錕在江北的戰績大加贊譽,表示要頒發勳章給他,整個會見過程熱情洋溢,但卻讓陳子錕感受到一絲異樣,委座似乎生分了許多,笑容中攙雜著一些別的東西。

果然,蔣介石說:“子錕領導能力很強,把你放在江北這個局部戰場實在是屈才了,你暫時留在重慶吧,軍委會有更重要的擔子交給你。”

陳子錕道:“委座,江北的軍務離不開人啊。”

蔣介石早有安排,道:“陳啟麟傷愈歸隊,我准備讓他接替你出任江北游擊區司令,他是你的老部下了,做事你一定是放心滴,對不對。”

就是早有預謀的,調虎離山,趁機架空,從此江北無甯日矣。

他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杆道:“委座所言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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