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二章 魯中戰役(五)

劉一民從教八旅趕回師部後,接到了劉建立的報告,說敵一0八師團全線收縮,開始向津浦路撤退,有向濟南回縮跡象。魯西警備旅已經全線壓上,與敵纏斗,阻敵回防。請示是否允許魯西軍區動員包括十支隊在內的各縣大隊、區小隊、民兵等全部武裝力量,圍攻第一零八師團,使其不能回防濟南。

劉一民正想著如何回複劉建立,趙山就報告部隊已經突破濰縣城防,已經控制西門、南門、北門,正向東門合擊,主力已經開始向城內穿插。

劉一民命令朱哲曉立即給張海濤和王建安發報,嚴密監視濟南至泰安段日軍第八師團動向,一有情況立即報告。命令錢壯飛動用泰安城內的情報點,准確監視第八師團的一舉一動,及時報告。

想了想,劉一民又命令教七旅陳大勇嚴密監視青島日偽軍動向,及時報告,並要錢壯飛動用青島地下情報組織,報告日偽軍動向。

曾中生見劉一民沒有及時恢複劉建立報告,就提醒說,濟南距離濰縣四百多里,鬼子機動能力強,周村、臨淄尚在鬼子手中,日軍完全可以利用鐵路運載大部隊。一旦我軍圍殲第八師團,一0八師團退回濟南後就可以迅速增援。但魯西我軍即令全部動員,能否留住特設師團的一0八師團還是個未知數。到了白天,日軍航空兵就會大舉轟炸,搞不好的話,一0八師團還會重創魯西各部,然後再從容回防濟南。

蔡中認為,不能把敵人估計的過于簡單,我們的想法是想打時間差,哪路敵人先到就打哪路敵人,那萬一青島和濟南兩路敵人同時行動呢?從情報上看,青島的鬼子除了海軍陸戰隊外,還有一個青島獨立守備隊,也是一個旅團級別的建制。偽軍主要是偽山東自治聯軍張宗援部。張部號稱三個師,其它兩個師都是烏合之眾,不值一提。但偽趙保原師不能輕視,他們原來是偽滿洲國防軍警衛師,經過日軍整訓,有一定戰斗力。這張宗援本身據說就是日本人,接到增援命令後,一定會傾巢而出的,這樣一來,敵人南北對進,我軍的兵力優勢就沒有了。

羅榮桓見劉一民雕像一樣坐在那里不發一言,也搞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麼,估計也是在想著是不是調整作戰方案的問題,就不去打擾他,轉身給郭洪濤打電話,詢問支前工作進展情況。

此時,劉一民確實是在斟酌作戰計劃是否修改問題。

現在雖然還沒有濟南和青島日軍增援情況的情報,但敵人是一定要增援的。就是教八旅把濰縣的鬼子旅團指揮部端掉了,鬼子也會調集重兵奪回濰縣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問題是鬼子的兵力到底有多大,現在吃不准。

如果鬼子東西對進同時向濰縣攻擊的話,只能先聚殲鬼子主力,對青島方向來的日偽軍進行阻擊。等解決了鬼子主力後,再回頭收拾青島來的日偽軍。不過,劉一民內心很不願意讓部隊打阻擊戰,因為這樣大規模的部隊作戰,一打阻擊就必然成膠著狀態,光是敵人的飛機就會讓打阻擊的部隊傷筋動骨的。

一想起部隊可能面臨的傷亡,劉一民就心疼,眼前就不斷出現清溪鎮戰斗、漢陽鎮戰斗、天津機場保衛戰和南宮空戰那慘烈的場景,腦子里就是李亦默那黑瘦的面容。


此時已經是五月底了,深夜的風雖說有一絲涼意,但仍然吹不去天氣漸熱帶給人心頭的燥熱。

劉一民走出屋子,到院子里站定,聽著濰城方向的槍聲,再看看天上星漢燦爛,就覺得自己的戰友們活著是為民族而戰的英雄,死了是為民族捐軀的先烈,就象這恒古不變的星辰一般,皎皎潔潔、燦燦爛爛,天上地下,精神永存!

為有犧牲多壯志!

只要能消滅鬼子,一切的付出和犧牲都是值得的!

回到屋里,劉一民心內已經是平靜如水。吩咐朱哲曉催促張海濤、王建安上報對第八師團監視情況,去找錢壯飛詢問有無泰安內線報告。

一直等到凌晨4點,張海濤和王建安才報告,日軍第八師團正緊急集結部隊,磁窯鎮以北的各車站都有鬼子集結的情況。

錢壯飛也報告,泰安城內的鬼子司令部從凌晨三點開始就燈火通明,許多鬼子往泰安火車站集中。但青島方面日偽軍沒有動靜。

陳大勇也報告,據已經混入青島的偵查員報告,青島日偽軍沒有動靜。

到此,劉一民已經可以肯定鬼子要動用第八師團增援了,也可以判明鬼子一定會通過鐵路運兵了。就是鬼子掉花槍,偷偷走泰萊公路也不怕,由張海濤泰安支隊在那里,多打幾次伏擊,就可以為自己贏得調整部署的時間。至于青島方面,劉一民估計可能是華北方面軍或第二軍的問題,增援命令沒有下達。也可能是日軍低估了我軍攻擊濰縣的兵力。

命令張海濤、王建安、陳大勇繼續監視敵人後,劉一民直接對羅榮桓、曾中生、蔡中說:“作戰決心不變,我要一戰消滅第八師團,一0八師團增援也好,青島援軍也罷,多多益善,誰來就消滅誰。這魯中平原最適合我軍炮兵集團、機械化集團、騎兵集團作戰,這里就是日軍的葬身之地。此戰過後,日軍即令調動大軍圍攻我們,我們有堅實的根據地作依托,也不懼怕他們,完全可以集中優勢兵力打其一路,挫敗其圍剿企圖。最不濟,那也是把津浦線和膠濟路重新讓給他們,把城市讓給他們,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完,劉一民走到地圖跟前,指著地圖對大家說:“大家看,這里是大圩河,有大圩河火車站,正好掐斷膠濟鐵路和公路,是濟南日軍增援濰縣的必經之路,也是我軍阻敵增援的最後一道防線。從這里向西約35里,就是昌樂縣城,中間只有一座海拔二百多米的孤山。孤山向東是溎河,溎河和大圩河之間約15里地。我們就以溎河和大圩河之間的膠濟路、昌濰公路為支點畫圓,在這里消滅日軍第八師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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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後,劉一民有點遺憾地說:“這里地處昌濰平原,草美水甜,讓小鬼子在這里斃命,有點太便宜他們了。”

蔡中說:“你先別得意,那第八師團可是日軍的精銳師團,兵力少說也有兩萬多,就是一個一個排著走,這短短的15里也排不下。就是按著行軍兩路縱隊走,還是排不下,除非是鬼子排著四路縱隊送上門來讓你打。更何況日軍必然要前後左右都派出搜索警戒部隊,戰線必然很長。你說的這個地段太狹小了,我看不合適。”

劉一民看了一眼蔡中,點點頭,慢聲細語地說到:“經過我們幾次大的作戰行動,日軍對我們很警惕,這第八師團在雁門關也吃過115師的大虧,如果再想象過去那樣利用夜色掩護打伏擊,顯然已經不可能,鬼子現在精明的很,晚上是不會行軍的。但我軍沒有空中優勢,此戰還必須速戰速決。否則,單單是鬼子的飛機就夠我們喝一壺的了。因此,必須想法把鬼子往一塊集中,才能發揮我們的火力優勢。這里距離濰城一步之遙,東面又有青島來的日偽軍配合進攻,我們就是要讓鬼子明白,再加把勁就可以沖過去奪回濰城,從而在這兩河之間全面展開兵力,全線進攻。這個時候我軍突擊兵團從南北兩個方向壓上,將鬼子碾碎。”

曾中生聽後,提醒道:“那必須有輔助手段,否則鬼子不會上當。”

劉一民歎道:“現在打仗不好打了,小鬼子一聽我們教導師的名字就害怕,一不小心鬼子就會縮回去。這第八師團還好一點,吃了115師的大虧後,可能還想著報仇。那些什麼獨立混成旅團之類的以後怕是會變的非常狡猾的,這釣魚啊,也得耐下性子才行。我估計啊,今天夜里鬼子華北方面軍司令部可能還判斷不清楚敵情,除了集結部隊不會有別的動作。明天白天,鬼子怕是就要開始出動了。泰安到濟南一百多里地,鬼子火車、汽車、戰馬齊出動,估計中午時分第八師團就可以到濟南。從濟南到濰城四百多里地,軍情緊急,我估計鬼子會調動濟南所有的火車、汽車裝運部隊,這樣子的話,大約十幾個小時鬼子就可以抵達戰場。考慮到鬼子晚上不行軍的因素,我判斷鬼子會在周村、臨淄、益都這三個地方宿營。後天早上,鬼子就會大舉向濰縣進攻。我們得幫鬼子的忙,讓部隊不破壞鐵路、公路,不剪電話線,確保交通暢通,通訊暢通,讓他們加快運兵速度。最起碼,讓鬼子可以放心大膽地把火車開到昌樂縣城。在昌樂縣城建立補給基地,然後放心大膽地攻擊濰縣。”

羅榮桓插話道:“那青島方向的敵人怎麼辦?”

劉一民說:“青島距離濰城相對近一點,三百多里地。但敵人大部分是偽軍,只要鐵路一斷,再有部隊襲擾的話,敵人的進軍速度就會慢下來。他們就是明天上午出發,那也是後天晚上抵達。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消滅第八師團了,他們想跑都來不及。”

蔡中不放心,又問道:“萬一我們和第八師團正在激戰,青島日偽軍出奇兵,快速加入戰場,就容易攻擊我軍後背或側翼,這一點,請師長務必考慮周全。”

劉一民此時已胸有成竹,說了句“距離決定一切。它就

是再快,也不可能超過我的算計。”

說完,轉身對在一邊待命的朱哲曉說:“記錄命令。一、魯中戰役第一步肅清膠濟線兩側農村日偽據點、哨所的任務已經完成,敵獨立混成第三旅團駐守濰縣周圍各縣部隊經我軍打擊,已龜縮進各縣城據守。判斷此時各敵已接濰縣回援命令,開始向濰縣疾進。我濰縣周圍各主力部隊有殲滅這部分敵人任務,動作要乾淨利索,不得使來敵漏網。二、魯中戰役第二步惑敵動作已經展開,山西正太線、同蒲路、河北冀中、冀南、我軍之魯西、冀魯邊、魯西南、魯中南各部都在積極行動,攻擊敵人,掩護我軍魯中戰役行動。三、根據情報,日軍將從濟南、青島兩個方向東西對進增援濰縣。劉羅首長決心在濰縣之大圩河和昌樂縣之溎河之間,聚殲敵第八師團。為此,部署如下:


(一)、命令教七旅騎兵營攜電台劃歸教八旅指揮,在膠縣以東徹底破壞膠濟鐵路,爾後撤至高密境內,以布雷、埋設炸藥包、阻擊等手段,節節襲擾青島出動之日偽軍,一打就走,牽著敵人的鼻子,使其不能快速前進。命令教八旅控制濰縣戰斗節奏,在解決敵第八師團前,濰縣城內戰斗不得停止。教八旅主力以坊子為防禦支點,在濰城東面布設弧形阻擊陣地,堅決阻擊住青島方向日偽軍的攻擊,為主力全殲日軍第八師團提供保證。(二)、命令教七旅在青島日偽軍西進至與教八旅接火後,迅速偽裝日偽軍襲占青島,嚴密封鎖消息,繳獲日軍在青島的所有船只和物資,迎接倪華船隊,並組織向沂蒙中心根據地轉運。(三)、教一旅新一團、教三旅新三團、師工兵團、重機槍團、炮兵旅步兵團、飛雷炮團、狙擊一中隊組成阻擊集團,由師參謀長曾中生、政治部主任蔡中指揮,在大圩河一線構築堅固陣地,各團步兵炮、迫擊炮集中使用,堅決擋住第八師團的進攻。(四)、以教一旅為南突擊集團,教三旅為北突擊集團,兩突擊集團應在大圩河、溎河之間距離膠濟路最少6公里以外隱蔽,總攻開始後實施南北合擊。(五)、教四旅在昌樂與溎河之間的孤山以南隱蔽,在總攻發起前襲占孤山,以孤山和溎河為憑借,堅決堵死第八師團退路。(六)、李凌風指揮特戰二、三中隊秘密潛入昌樂火車站以西,埋設炸藥,將敵第一列運兵車炸翻,破壞鐵路,確保敵不能動用裝甲列車在昌樂至大圩河之間實施攻擊。完成任務後潛入昌樂城內,准備接應我軍攻占昌樂。(七)、教一旅、教三旅、教四旅騎兵營,擔負誘敵、阻敵任務。其中,教四旅騎兵營在昌樂至大圩河之間正面節節伏擊,遲滯敵行動;教一旅騎兵營配以狙擊一中隊一小隊在膠濟路南隱蔽,教二旅騎兵營配以狙擊一中隊二小隊在膠濟路北隱蔽,任務為不斷消滅襲擾消滅敵兩翼搜索小部隊,迫敵向中間集中。(八)、炮兵旅長李昌統一指揮全師在戰場上的各炮兵團,梯次配備炮群,確保炮群隱蔽和火力覆蓋。(九)、防空旅長韓前進指揮防空火力,在阻擊陣地附近建立防空陣地,掩護阻擊部隊。同時抽調一個高射炮平置打坦克訓練水平高的高炮營,歸曾中生、蔡中指揮,協助阻擊集團對付鬼子坦克、裝甲車。(十)、狙擊大隊在預設戰場自行選擇隱蔽陣地,自由戰斗,獵殺敵重點目標。(十一)、各部隊必須派出便衣工作隊,動員組織預設戰場內群眾堅壁清野,安全轉移。(十二)為了確保魯中戰役不受干擾,以教二旅、教六旅、魯西警備旅組成津浦路北段阻援集團,通歸教二旅旅長劉建立指揮。該集團應以教六旅、魯西警備旅在德縣以南設置堅固陣地,阻止敵津浦路滄縣之二十四師團、德縣之獨立混成第七旅團南下增援。魯西警備旅與一0八師團保持接觸,糾纏之27日上午,即可放敵一0八師團回防濟南。只有一0八師團順利回防濟南,敵第八師團才敢放心東援濰縣。教二旅應向濟南方向隱蔽開進,我軍魯中戰役打響後,如敵一0八師團出濟南增援敵第八師團,則應相機攻占濟南。如敵一0八師團固守濟南,則我軍不作攻占濟南部署。(十三)、南線我軍包括教四旅、泰安支隊、魯東南支隊、泰西警備旅、魯西南警備旅及所有地方武裝在內,通歸教四旅旅長洪超遠、魯東南支隊政委郭子化指揮,二人須集中辦公,任務是阻擊、遲滯南線日軍北上增援。如有可能,可尋殲敵一部。”

口述完作戰命令後,劉一民、羅榮桓看了一遍,就簽字下達各部隊執行。

曾中生、蔡中見阻擊任務落實到自己頭上,馬上就要帶著參謀處副處長張林風和幾個參謀出發,忙著去查看地形、調集部隊、建立指揮所。

劉一民拉住二人,叮囑他們務必按照訓練大綱要求,縱深配置陣地,要設置防炮洞,主要火力點必須能抗航空炸彈和150榴彈炮炮擊。同時要搞好陣地隱蔽,在打響前不能被鬼子飛機發現。

劉一民之所以這樣交代,是因為他知道第二軍配屬有一個野戰重炮兵旅團,旅團長澄田賚四郎少將,下轄藤村謙大佐的野戰山炮兵第13聯隊、山田秀之肋中佐野戰重炮兵第14聯隊。野戰山炮兵第13聯隊有三個炮兵大隊,擁有24門75山炮,速射炮、步兵炮、迫擊炮各六門。野炮兵第14聯隊也是三個炮兵大隊,有75野炮12門,有最大射程15300 m 的105野戰加農炮8門,最大射程為11900 m的150野戰榴彈炮12門。

這個時候日軍第二軍主力正在和國軍激戰,按理說野戰重炮第六旅團應該在前線,不可能到這里來。但劉一民知道日軍對自己的痛恨程度,擔心萬一有什麼意外,還是交代曾中生、蔡中把陣地修牢靠一點好。

曾中生、蔡中走後,劉一民找來了錢壯飛,兩個人琢磨了半天,覺得要讓鬼子上當,必須得誘導鬼子,讓他們知道圍攻濰縣的只是教導師一部分部隊。而且圍攻濰縣的目的一是為了掐斷膠濟路,二是為了攫取資財和彈藥輜重,彌補軍需。這樣,鬼子才會老老實實地、放心大膽地增援濰縣。

兩個人商量好後,劉一民就給趙山、趙捷掛電話,命令他們抓緊轉移群眾,搶運物資,並要趙捷以八路軍教導師教三旅政委名義,在明天下午和後天上午向鬼子喊話勸降。然後,劉一民叫來羅延,要他多印八路軍教導師教三旅的宣傳標語,交給偵查員們,在昌樂和坊子一帶張貼。

想想還有一個漏洞,那就是鬼子獨立混成第三旅團駐各縣部隊回援問題。雖然已經命令各旅張網以待,隨時可以消滅他們。但消滅他們以後,很容易暴露我軍實力。想來想去,沒有更好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只能交待各部隊,盡量繳獲這些部隊的電台,偽裝日軍與鬼子周旋。

一切部署妥當後,劉一民覺得暫時沒有自己什麼事情了,就在師部臨時指揮所里找了塊木板,躺上去呼呼大睡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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