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三章 牽牛(一)

徐州的日軍忙著調動編組部隊、密謀大動作的時候,劉一民在淮陰也沒有閑著。

自從連云港南下後,劉一民追上了教二旅和魯西警備旅、魯西南警備旅,此時他就在清江浦,住在清晏園。

劉一民率主力東渡黃河後,劉建立率教二旅留在魯西,這一次也是二人自東渡後的第一次見面。

魯西警備旅的許世友、政委朱良才和魯西南警備旅旅長陳士渠、政委唐亮等人,有的還從沒有見過劉一民,有的也是在遵義或成都、西安偶然見過,總的說和他都不熟悉。

由于日軍暫時沒有動作,劉一民就在清江浦召開三個旅團以上干部會議,一是進一步部署三個旅的下一步作戰任務,二是和干部們交流談心。

朱良才、陳士渠、唐亮都是一方面軍的老人,和教二旅旅長劉建立、政委程翠林都是熟人。許世友雖然是四方面軍的,但和劉建立等人共事以來,相處很好,配合也很默契。這幾個人,除了劉建立、程翠林犧牲在長征路上外,其他四個都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開國上將。就是魯西警備旅和魯西南警備旅的團長、政委們,不是曆史上有名的烈士,就是開國中將、少將。這些人聚到一起,圍著劉一民團團而坐,讓劉一民有點恍惚。不過,劉一民穿越以來見慣了曆史上的開國將帥,這恍惚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馬上就恢複了正常。

劉建立彙報了南下以來戰斗情況,其實也只是突破隴海路之戰和連云港之戰的情況。許世友、陳士渠分別彙報了魯西警備旅、魯西南警備旅組建以來的訓練和戰斗情況。程翠林、朱良才、唐亮分別彙報了三支部隊的政治思想工作情況。

由于是第一次向山東八路軍最高首長如此正規的彙報工作,三個旅的旅長、政委准備的都很充分,從部隊干部配備、戰術訓練到幾次戰斗的作戰指揮、戰後總結,都報告的一清二楚。

劉一民聽後很滿意,但意猶未足,干脆就讓各團團長、政委也做了報告,重點報告戰士們的思想情況和各部隊存在問題。

這樣一來,這個會就開的有點長。從吃過中午飯一直開到了掌燈時分。

晚飯就在清晏園吃,這清江浦此時雖然由于海運和津浦路、隴海路建成,喪失了原有的大運河漕運中轉站地位,沒有了昔日那等繁華,但這里是蘇北重鎮、淮菜之鄉,晚飯吃的還是不錯的。

許世友好喝酒,聽說劉一民和茅台酒的老板有特殊關系,每年都能收到二百斤茅台酒,早就饞的不得了。因此,吃飯時就說:“劉師長,你是抗日名將,俺老許早就聽說你肚量如海、智慧如海,佩服的不得了。有時想起來俺就直拍腦袋,恨自己讀書少、智謀少。現在俺老許是你手下的兵了,你能不能把你腦子里的東西多少往俺腦子里裝點?不要求多,裝一點就行。”

許世友這一說,惹得正在吃飯的干部們都是哄堂大笑。

劉一民不知道中央現在對張國燾到底是怎麼處理的,但張國燾現在沒有象曆史上那樣在四月份利用祭黃帝陵的機會叛逃,說明中央對他的教育處理比較到位。這種事情不是自己應該問的,但是按照曆史軌跡,武漢會戰後中央要開六屆六中全會,在這個會議上恐怕許多問題都要解決。現在四方面軍部隊一部分被改編為129師,一部分留守川北,干部戰士思想沒有負擔,說明中央在處理張國燾問題上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干部戰士已經徹底認清了張國燾的錯誤,思想上轉過彎了。


許世友曆史上在延安還鬧出了一次風波,現在沒有發生這種事情,高高興興地主動請纓,調到教導師來,不知道主席他們是怎麼和他談的,但看情況是沒有任何思想包袱的。這更好,沒有任何思想包袱的虎將,上陣自然是虎虎生威了。

劉一民心思電轉之下,笑呵呵地說:“老許,說吧,有什麼想法直接說。”

許世友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劉師長,聽說你一年有二百斤茅台酒,不知道你的戰馬上帶了沒有?”

劉一民一聽,笑道:“原來是酒癮犯了。這好辦,我隨身帶了兩罐,可以讓你過過癮。不過先說好,我沒有二百斤茅台酒,那些酒都讓陳云同志給沒收了,現在落到我手里的每年只有二十斤了。我以後可以每年分給你二斤,再多就沒有了。”

許世友一聽,高興的哈哈大笑,連說:“二斤就二斤,師長夠意思!”說完,就喊警衛員去找師長的警衛員要茅台酒。

許世友還真是好酒量,酒拿來後,自己收起來一小罐,拿起一小罐拆封,只跟陳士渠分了點,剩下的咕咕咚咚就喝了。喝完,抹了一把黑紅的臉,說了聲:“好酒,真的是好酒,就沖著每年二斤的茅台酒,來教導師就來對了。”

劉一民似笑非笑地對許世友說:“老許啊,喝酒可以,但有一點你得給我記住,得關住自己的脾氣,可不要心情不好時動不動就拿戰士們出氣。我們是紅軍、是八路軍,可不興打罵戰士。戰士們是我們的同志、戰友、親兄弟,是跟著我們鬧革命的,可不是跟著我們受氣的。”

劉一民說這話絕不是無的放矢,許世友當場就愣住了。原來四方面軍時,除了內部清洗務必慘烈外,個別干部還有打罵戰士的情況,許世友想不到劉一民連這都知道。

慌忙站起來,又一次撓撓頭,許世友吭吭哧哧地說道:“師長,在川陝根據地的時候,有時候吧,一些新戰士啥都不懂,怎麼教都學不會,照著屁股上踢幾腳就學會了。後來,四方面軍向一方面軍學習,教戰士們學文化,打罵戰士的事情就少了。我向你保證,我以後絕不犯這種錯誤!要是我手癢了,就打我自己得了!”

劉一民笑著說:“好了,我也只是說說而已,目的是想提醒你身為高級干部,不光要琢磨怎麼打勝仗,還要琢磨怎麼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和修養,要文武雙全,不但打起仗來是常勝將軍,建設和管理根據地也要當知識型、學習型的管理人才。”

許世友這才笑了,坐下來繼續吃飯。

陳士渠見劉一民不動聲色就給許世友上了一課,想起陳再道在冀南被劉一民取消教七旅指揮權的事,就知道這個年輕首長一肚子錦繡,想得到他認可,那就必須把教導師的作風、戰術徹底學透。

陳士渠站起來說:“師長啊,我覺得你啥都好,就一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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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一民知道陳士渠是給許世友打圓場的,就笑著說:“陳旅長,哪一點不好啊?”

陳士渠說:“就是說話不算數。在天津的時候,你口口聲聲守天津,結果讓小鬼子激動的調兵遣將好好忙乎了一場。這次連云港也是這樣,把小鬼子的腿肚都累轉筋了。這都不說了,對小鬼子那是絕對不能客氣。不過,我記得上次你說要給魯西南警備旅配備炮兵團,還說誰能一次消滅鬼子一個大隊就按主力旅的標准配備裝備,你可不能忘了啊!”

劉一民哈哈一笑:“我說陳旅長,這麼大個旅長,不要老是向上級伸手麼!我說給你裝備個炮兵團,那是一定要裝備的,魯西警備旅也要裝備。我們不缺大炮,缺的是訓練有素的炮兵戰士。這樣,你什麼時候訓練出一個炮兵團的炮兵戰士,我就把大炮、馱馬、炮彈都給你送去。”

陳士渠馬上說:“好,這次回山東後,我馬上抽調一個團的戰士去編練司令部訓練。可是有個問題,我的戰士抽到炮兵團去了,那步兵團就兵力就不足了。師長是不是可以允許我們擴大部隊呢?”

劉一民指著陳士渠的鼻子就說開了:“好你個陳士渠,還是井岡山上下來的老紅軍呢,竟然說這麼好笑的問題。抗日還嫌人多麼?來江蘇干什麼?一是打鬼子,二是擴軍,三是籌集糧食、棉花等物資。這三樣任務同樣重要,一樣完不成都不行。你現在是三個團,難道不會編補充團、新兵團麼?可以邊行軍打仗邊初步訓練麼!象教二旅,有了新二團、補充團,難道就不能再搞個補充二團、補充三團、補充四團麼?我可給大家說好,我軍現在有的是武器,象教一旅、教二旅、教三旅這樣的部隊,完全可以擴編成師麼!小鬼子這麼多,光靠我們現有的兵力怎麼能打敗他們呢?當然,擴軍不能影響主力戰斗力,新兵必須在補充團、新兵團經過嚴格訓練,才能到編練司令部繼續訓練三個月,然後分配到部隊去。”

許世友這個時候已經緩過勁了,抬起頭問道:“師長的意思是夠一個師就可以當師長,夠一個軍就可以當軍長,是不是這樣?”

劉一民手一揮:“對頭!”

干部們臉上馬上就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幾個人邊吃邊說,吃完了,就又開始接著開會。

劉一民先是表揚了三個旅政治工作抓得緊、訓抓得緊,繼承了紅軍老部隊的優良傳統。在這個問題上,劉一民又細致地講了一遍西延整軍時開展訴苦運動的想法、作法和效果,要求魯西警備旅、魯西南警備旅多向教二旅學習,把政治工作做紮實。

據地的意義和山東局的整體部署講了一遍。

談到當前戰局,劉一民說道:“日本國內有兩派,一派主張擴大侵略規模,全面占領中國;另一派希望控制侵略規模,只要逼迫國民政府承認偽滿洲國和他們在華北的特殊權益就行。其實,這兩派都是一丘之貉。主張全面占領中國的自然是狼子野心,主張不擴大侵略的同樣也是狼子野心。所不同的是,後者稍微清醒一點,知道他們的國力有限,胃口太大的話,會把自己撐死的。”

說到這里,劉一民話鋒一轉,開始談當前的戰局:“就目前的戰局來說,日軍重兵集團從冀中、冀南一直打到了徐州。表面上看,我軍基本喪失了華北平原根據地和山東根據地,日軍取得了極大戰果。但是,伙計們,看事情得看本質。正是因為我軍的連續奮戰,取得了極大戰果,才引起了小鬼子的恐慌,才會調集重兵對我們窮追不舍。我給大家算三比帳,一是軍事賬,自從我八路軍參戰以來,將侵華日軍的絕大部分兵力吸引在了華北,迫使他們不敢全力向河南、武漢進攻。開戰一年來,僅我們教導師就消滅了鬼子第八師團、第十師團兩個常設師團,消滅了第二十一旅團、察哈爾派遣兵團等四個旅團的鬼子精銳。這些部隊可都是一個大隊就敢追擊國軍一個師的日軍骨干部隊,我們都是成建制地全殲他們,等于是在消滅日軍擴軍的種子。十分了不起!至于第二十一師團、第一一六師團和那幾個獨立混成旅團,都是日軍的三流、四流部隊,不值一提。大家算算,日軍損失了多大的兵力啊?現在他們在不斷的擴軍,而且源源不斷地派往中國。這很好,再這樣打下去,小日本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他們的青壯年都會成為炮灰,到最後,日本國就會元氣耗盡的。”


停頓了一下,劉一民繼續講到:“第二筆賬就是經濟賬。我們攻占天津、青島、連云港,王老虎他們還到濟南大鬧一場,這就是要和日軍打經濟仗,用日軍的資金和物資來支撐我軍持久抗戰。大家說說,現在我軍和日軍比起來,還缺少什麼啊?也就是軍艦和飛機麼!軍艦以後再說,飛機我們可以想法繳獲,日本工業發達,能生產飛機,我們能繳獲就行了。這才只是個開始,將來國際局勢一變,美英等國必然會對日本實行中斷貿易。到那個時候,日本人從中國掠奪不來資金物資,又從美英等國買不來軍火和物資,他們會變成真正的窮光蛋的。我要把他們打到什麼程度呢?那就是讓他們的士兵為了吃口飯,認中國老百姓當干爹!”

干部們“嘩”地一聲就笑了。

劉一民擺了一下手,再次說道:“第三筆賬,那就是道義帳。大家知道,抗戰剛開始的時候,只有蘇聯人民支援我們,不但支援武器彈藥,還派遣空軍志願人員赴華參戰。美國、英國、法國、德國這些國家,都擺出一副中立面孔,表面上口口聲聲說調停、中立,實際上大量賣給日本人石油、橡膠、鋼材,大發戰爭財。現在呢?經過我們的一系列工作,美國人開始覺悟了,民間已經自發地捐款捐物,支援我們抗戰。我相信,將來美國政府也會行動起來,從資金、武器彈藥等方面,直接援助中國。當然,這些援助大部分都會落到蔣介石的腰包,他們是合法政府麼!不管這些支援交給誰,都有利于抗戰,都是好事。總之,開戰一年來,小日本在國際上開始逐漸孤立,我國開始贏得大多數國家的同情和幫助。這就是中國人說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程翠林心里咯噔了一下,過去心里認為劉一民和倪華的事情有點不好,違犯紀律。現在聽劉一民從這個角度講對外宣傳、爭取外援的重要性,程翠林就覺得大家的認識與師長差了好大一截。師長謀劃的是戰略大計,有些同志想的是紀律和道德問題,根本就南轅北撤麼!倪醫生怕是太委屈了。

劉一民講完了這些,就開始講三個旅的具體作戰任務了:“現在,小鬼子在徐州一線集結重兵,他們想干什麼呢?那就是要尋找我教導師主力決戰,妄圖一舉消滅我們。同志們肩上的擔子很重,既要牽著鬼子的鼻子走,把他們一直往南引,又要注意不落入鬼子重兵集團的包圍圈,避免重大損失。這個任務就是老百姓說的牽牛,牽著牛走,還不能讓瘋牛頂傷。怎麼辦呢,老百姓牽牛的時候,都要給牛紮上鼻圈,這樣才好牽住。我們也要這樣干!就是要在小鬼子的前面不停地伏擊、襲擾,讓他們知道我們在他們前面,而且是馬上就要陷入他們的包圍圈了,讓他們不顧一切地往前追。”

魯西警備三團團長梁興初有個外號叫梁大牙,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但劉一民知道,這絕對是我軍一等一的猛將。聽劉一民說的這麼好,梁興初就舉手要求發言。

劉一民點點頭,示意梁興初發言。

梁興初站起來敬禮後說道:“報告師長,我認為這仗還需要再琢磨琢磨。日軍那麼多,完全可以從兩翼迂回包抄我們,而不是一直在我們屁股後面追。我們初到蘇北,往蘇中去到處河流水網,沒有橋、沒有船就限制部隊機動能力。再說,這里有許多國民黨的雜牌部隊和地方保安團隊,我們等于是進入了他們的實力范圍,搞不好還會發生矛盾。這些問題,請師長考慮。”

劉一民覺得這梁興初還真的是虎將,考慮的還真到位。示意梁興初坐下後,劉一民說道:“梁興初說的對,希望同志們向梁興初學習,每次戰斗前,都要多考慮不利因素,多想困難。我們的作戰計劃說的很清楚,要先敵運動、先敵部署。什麼是先敵呢?就是要比敵人快一到兩拍。比如日軍現在集結在徐州,我們就要馬上行動,在鬼子展開部隊、拉網追擊前,把主力撤到小鬼子的大網外面去,以小部隊偽裝主力引誘鬼子。我們計劃是要把鬼子向長江邊引,但主力絕對不能到長江邊去,那里是小鬼子的江北防線,又有飛機、軍艦助陣,去那里等于自投羅網。也不能向海邊去,鬼子的聯合艦隊厲害的很,幾百架飛機等著轟炸我軍呢!我軍主力只能向西。要馬上行動起來,往南進到高郵一線時,由三個旅的騎兵營留下作誘敵部隊,主力迅速掉頭西進,在蚌埠境內隱蔽待機,爭取在那里狠狠地敲鬼子一下,然後突破津浦路進入皖北。讓小鬼子明白我們是向武漢方向去了,是去保衛武漢去了。待躲過日軍南下重兵集團右翼部隊後,主力返回魯西南,各旅均留下部隊配合新四軍四支隊開展蘇皖邊區游擊戰爭。擔任誘敵的三個騎兵營完成誘敵任務後,要迅速脫離與敵接觸,轉至敵後游擊。江蘇這麼大,小鬼子兵力再雄厚,也不可能拉出一條密不透風的散兵線,總是有漏洞的。這難不倒我們老紅軍出身的騎兵小部隊。”

劉一民說到這里,等于是把這次牽牛行動的基本思路和方法步驟說完了。

程翠林覺得這個計劃整體上很好,但有一點似乎不妥,那就是偽裝西進有禍水東移嫌疑,會不會招致蔣介石不滿。

劉一民說,小鬼子追擊教導師主力的目的就是為了消除後顧之憂,為攻占武漢掃清障礙。只有向西佯動,才能讓鬼子相信教導師主力徹底離開了山東。既然鬼子想攻占武漢,那就讓他們去打好了。國軍主力休整了這麼久,也該和小鬼子碰碰了。相信鬼子也占不了多大便宜。從抗戰戰略上講,也只有讓小鬼子多占點地方,才能讓他們不斷分兵,把野戰師團變成守備師團。這也是蔣委員長以空間換時間戰略的體現。等小鬼子瘋狂進攻武漢,和國軍主力打得難分難解的時候,我們就在他們的屁股上再捅一刀,讓他們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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