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八章 一九三八年的斬首戰(五)

劉一民的想法新奇、大膽、刺激,交戰一方的主帥要到對方的司令部去,指揮對方行動,把敵人往口袋里裝,恐怕古今中外戰爭史上從來沒有這樣的戰例。

要放在其他部隊,這個想法只能歸結為“瘋狂”二字,根本不可能實現,和自投羅網沒什麼區別。

羅榮桓和蔡中不這樣想,他們都是和劉一民一起從長征路上一路走過來的,特別是蔡中,那是親眼看著劉一民組建狙擊班、狙擊排、特戰隊,一步一步把教導師的特種作戰部隊發展到了今天的特戰司令部。這兩個人心里都清楚,教導師的特種作戰戰術,不但冠絕全軍,就是和日軍比較起來,那也是一種超出他們想象的戰術。最起碼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見到過小鬼子成建制的特戰部隊投入作戰。

有強悍的特戰隊,想直接攻進濰縣打掉一0八師團司令部,那也沒有什麼,劉一民的作戰計劃就是這樣制定的。劉一民還給這種戰術起了個響亮的名字叫斬首戰,就是一舉摧毀日軍的首腦指揮機關,讓其指揮系統癱瘓,部隊成為一盤散沙,便于我軍分散消滅。

現在的問題是劉一民提出親自到濰縣去,偽裝日軍一0八師團司令部指揮日軍,這就有問題了。

小鬼子可不象別人想的那樣又笨又蠢,讓你隨便收拾。日軍從軍官到士兵整體文化素質都比中國軍隊高,又最擅長搞陰謀詭計,有一套完整的特務、憲兵、警察等情報系統,這個時候說不定日軍已經有所警惕了,再想偽裝日軍渾水摸魚,恐怕就很困難了。更何況劉一民要偽裝日軍司令部指揮日軍各部隊,那是難上加難。

從曆次和日軍作戰的經驗看,日軍有一套專供指揮官使用的特殊密碼,很容易判斷部隊是否出了問題。幾次大的戰斗都是這樣,明明繳獲了日軍電台,但時間不長日軍就會發來破譯不了的電報,很快就判明了我軍消滅日軍該部隊的事實。

這里是魯中地區,日本人早在第一次占領青島前就開始滲透經營了。雖說魯中戰役的時候保衛部組織力量對日偽隱蔽勢力進行了一次大掃除,但難免有漏網之魚。這些漏網的日特必然不甘寂寞,他們一定會利用八路軍主力南下、日軍重占魯中的機會,恢複他們的情報網。加上日軍自己的偵查力量,很可能前往濰縣的路上到處都有日本人的眼線,很容易從蛛絲馬跡中判斷分析特戰隊的真實身份,及時報告日軍指揮部,這樣想來,問題還真不少。萬一出了紕漏,特戰隊攻擊失敗,劉一民的安全問題誰能負責?

羅榮桓抿著虎吼的嘴唇,一聲不吭,自顧自地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蔡中想不到自己催促的結果是逼得劉一民想出了這個辦法,雖然他知道以劉一民之能一定能夠實現,但凡事都要先考慮意外,萬一發生個意外,那恐怕就是滅頂之災。但想想如果真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占領濰縣,打掉第一零八師團司令部,不要說偽裝一0八師團司令部指揮調動各路鬼子了,單是俘虜下元熊彌中將這一項,就會吸引鬼子各部隊拼死來救的,這就更利于膠濟路戰役的順利實施。但是,一想起但是,蔡中心頭就湧起了在新圩初次和劉一民配合的往事,眼睛里不自覺地就潮濕了。

劉一民既然提出了這個辦法,那就要馬上實施的,遲則生變。所以,不等羅榮桓和蔡中表態,他就喊李小帥准備車輛,命令參謀處副處長張林風立即組織小型精干參謀班子,命令參謀處副處長朱哲曉給教一團下達命令,要王大湖立即率領部隊快速趕到安丘城與王老虎彙合,做好襲占坊子、攻擊濰城准備,命令高原率教一旅後續部隊抓緊跟進,准備接受坊子防務。通知錢壯飛讓曹祥仁帶兩個精通日語的報務員,10分鍾後隨他出發。

羅榮桓終于不再踱步了,心里有了決斷,高度近視的眼睛似乎也變得灼灼有神了:“大戰之際,身為戰場最高指揮,孤身犯險,智者不為,主席和老總他們知道後也絕對不會同意。但不如虎穴焉得虎子?我相信特戰隊加上教一團完全可以做到進退自如。不過,有一點師長必須保證,那就是你隨教一團行動,待特戰隊控制城門後才可以入城。我想讓蔡主任隨師長行動,代表山東局監督師長不得孤身犯險。只要師長能做到不離開教一團警衛范圍,我願意承擔中央因此事給予的一切處分。”


蔡中一聽羅榮桓提議讓他隨劉一民行動,心里才好受點,覺得只要自己和劉一民在一起,危機時候可以替他擋子彈,掩護他突圍或撤退。于是,蔡中向羅榮桓敬禮後,鄭重說道:“請政委放心,我一定保護好師長,決不讓小鬼子傷他一根汗毛!”

劉一民嘿嘿一笑:“好我的政委,好我的羅大哥,你簡直是孫武再世、武侯重生,對戰場形勢把握極准。你想啊,王老虎、王大湖占領了安丘,他們身後是我軍戰斗力最強的教一旅。而距離濰縣最近的坊子,只有日軍一個第一零五聯隊部和一個大隊的兵力,要是出其不意的話,教一團拿下坊子一點問題都沒有。拿下坊子,濰城就在眼前。那是我們魯中戰役的老戰場,熟門熟路,小鬼子再警惕,王老虎也能混進去。到時候不要說日軍發覺不了,就是他們發現了我軍攻進濰城,發生激戰,嘿嘿,以教一旅炮團加裝甲團的火力,別說濰縣只有一0八師團直屬的輜重、工兵、炮兵部隊和醫院,就是他們駐有一個野戰聯隊也抵擋不住。你放心,等著捷報吧!”

說完,又轉身對蔡中說到:“老伙計,你就不用跟著去了,留在師部和政委一起把包圍圈布置紮實。告訴李昌,要他把炮兵陣地布設好、偽裝好,嚴防日軍的飛機轟炸。等我到了濰縣,會把一0八師團、三十三師團全部給弄到濰縣周圍。到時候就看他的萬炮齊鳴了。”

一聽劉一民不讓蔡中去,羅榮桓和蔡中都急眼了,一晃身,就到了門口,堵住了去路,好像生怕劉一民奪路而逃似的。

劉一民著急要走,不再婆婆媽媽了,上前一把推開二人,笑著說:“別再羅嗦了,多一個首長就得多出好幾個戰士保護。你們等著好消息吧!”

眼看著劉一民出門揚長而去,羅榮桓和蔡中氣得大眼瞪小眼,到最後還是蔡中解嘲到:“這小子,咋看還是個楞小伙,哪里有半點名將風范麼!”

由于是商業重鎮,從景芝鎮到安丘早就修有一條官道,四、五十里路,劉一民一行以摩托車開道,兩輛卡車以最快速度行駛,跑了一個半小時,趕到了安丘縣城。

劉一民發報的時候,王大湖率領教一團主力正在往安丘趕。接到命令,王大湖沒有半點猶豫,留下一個排護送考斌之部的傷員,指揮考部願意當八路軍的戰士們押運繳獲的武器彈藥前往小官莊與安丘縣大隊彙合,自己率領主力向安丘疾馳,竟然先劉一民一步抵達安丘。

到了安丘,劉一民才知道半個小時前,日軍第一零五聯隊從坊子派來了一個中隊,194人,整整齊齊的進了安丘城,被特戰二小隊和教三營在城門口給解決了。

劉一民一聽就知道近藤大隊開始戰斗前已經向聯隊部報告了,並且請求聯隊部派部隊支援防務空虛的安丘縣城。這樣子的話,日軍第一零五聯隊會保持和近藤大隊、安丘守軍的聯系的,一旦聯系不通,就會馬上意識到該部隊出問題了。

把王大湖和王老虎叫到一起,劉一民直接告訴他們,原先的打擊一0八師團指揮部的任務不變,不同的是由他親自率隊執行。第一步,先襲占坊子,由王老虎率特戰隊開道,劉一民率教一營跟進。王大湖率團主力隨後跟進,做強攻准備。留下補充營一個連在安丘接應教一旅後續部隊。第二步,襲占濰城,打掉第一零八師團司令部。特戰隊和一營襲占坊子後不做停留,直接偷襲濰城。教二營、教三營作為第二梯隊跟進,進城清剿日軍,留補充營守坊子。待教一旅主力趕到後,坊子由教一旅接訪,教一團堅守濰城。

交代完任務,劉一民下令馬上行動,不能讓小鬼子有反應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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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夜色中,八路軍特戰第一編隊二小隊的車隊開始出動,向著坊子疾馳而去。他們的身後,是打著手電筒、舉著火把、偽裝成日軍徐州守備隊司令官衛隊的教一團教三營的騎兵。再往後是王大湖率領的教一團主力,不打火把,也不打手電筒,人和重武器全部在馬上,趁著清冷的月色,向坊子疾進。

荒村義夫中尉進安丘城後,受到了少將閣下的表揚,然後又被要求為少將閣下一行補充給養。別的都好說,大米、白面庫房里多的是,就是少將閣下想吃的雞蛋不好找。這個時候天已近黑了,老百姓家的雞早已進窩了,也搞不清楚誰家有雞誰家沒雞,荒村義夫少尉只好帶著少將閣下的兩個衛兵騎著摩托在城內小胡同里挨家挨戶去找。折騰了兩個小時,出了一身臭汗,也沒有看見一只母雞,令荒村義夫中尉羞愧不已。

深感丟人的荒村義夫中尉還要再找,遠遠地就傳來了集合的哨聲,少將閣下的衛兵拉起他就丟進了摩托車斗,說是少將閣下要出發,夜里要趕到濰城,去與下元熊彌中將會晤。

荒村義夫中尉本來已經打

電話通知安丘到坊子沿途的幾個據點,通報了少將閣下的行程。現在少將閣下終于要啟程了,荒村義夫中尉覺得該是自己表現的時候了,他要讓少將閣下好好看看自己的本事,將來好重用自己。

從安丘到坊子,一路上都是荒村義夫中尉開路,和每個據點打交道。他是一0八師團的老人,這一路上據點的小鬼子又都是一0五聯隊的,大家都是弘前老鄉,熟悉的很。這一見面,荒村義夫中尉少不得要告訴這些老鄉們,他要調到徐州守備隊去了,要榮升中尉了,贏來了老鄉們一陣陣本質上是羨慕嫉妒恨的祝賀聲,自然也就是一路放行了。搞得偽裝成中尉的王東強不停的誇獎荒村義夫中尉大大的能干,將來一定是要升大尉的,把個荒村義夫中尉高興得心里美滋滋的,連回頭看一下都不看,當然也就不知道他坐的摩托車前腳走,少將閣下隨行衛隊的騎兵們後腳就對他的弘前老鄉們痛下殺手,把每個小據點的鬼子們都送回了靖國神社。

從安丘縣城到坊子距離不遠,筆直的一條公路,四十多里地,但由于沿途和幾個據點的鬼子打交道,耽誤了時間,劉一民他們足足用了兩個半小時才趕到。

這坊子不同于其它縣城,沒有城牆。幾條馬路,路邊都是德國人、日本人修建的歐式建築和日式建築,還有一些廠房。城防工事就是依托這些堅固的建築修建的,各大街的兩端都有日軍的崗哨。

奇怪的是,這次荒村義夫中尉的面子不靈了。雖然口令正確,但依然被哨兵擋在了哨位前。當他解釋說自己是陪著徐州守備隊司令官閣下去拜訪師團長閣下、路過坊子、請予放行的時候,站崗的哨兵根本就不理他,而是直接去崗樓打電話報告,另一個哨兵把槍一橫擋住了去路。值班的兩個機槍手也架起了機槍,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一行。

這下惹惱了少將閣下的衛兵們,從兩輛摩托車上下來的四個衛兵直接就撲了上去。荒村義夫中尉看的清清楚楚,這四個衛兵的速度極快,好像是兩步、三步就到了機槍掩體和值崗哨兵的跟前,每人都是一掌砍在幾個哨兵的脖子上,那幾個哨兵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鼻孔里開始往外流血。

很快從後面就上來了幾個衛兵,剝下哨兵們的軍裝穿在身上,拾起他們的槍,開始替他們站崗了。


到了這個時候,荒村義夫中尉才覺得事情不對頭,少將閣下的衛兵怎麼能把哨兵打死呢?為什麼要剝下哨兵的軍裝穿在身上呢?他們為什麼還要在這里站崗呢?

滿腦子疑問的荒村義夫中尉忍不住向一路上和他談笑風生的中尉看去,這才發覺那中尉一臉促狹。荒村義夫中尉馬上就明白了,天天喊狼來了,結果狼真的來了,而自己還懵懂無知地成了給狼引路的那只傻瓜小綿羊。

悲憤至極的荒村義夫中尉伸手就去槍套里掏槍,嘴里還罵了一句巴嘎。不等他罵完,那一臉促狹的中尉就一章砍了下來。荒村義夫中尉昏迷前似乎還聽到了那中尉的一句話:“我可不舍得讓你死,留著你這頭豬還有用呢。”

教導師師部曾經在坊子住過,這里的每條街道、每棟建築戰士們都熟悉,日軍第一零五聯隊兵營和聯隊部的位置事先已經被摸得清清楚楚。笑話,教導師占領過的地方,地下黨發展的自然是很快了,小鬼子敢在這里駐紮,就得想到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八路軍的眼睛。

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用藏著掖著了。劉一民一聲令下,特戰二小隊就把消音器全部擰上,帶著一營就撲向了鬼子營房和聯隊部。時間不長,王老虎率領的教一團主力就湧進了坊子。

第一零八師團第一零四旅團第一零五聯隊長工藤鎮孝大佐這天晚上是在先喜後驚的糾結中度過的。

先喜,是近藤樹三報告抓住了厲文禮部的後衛部隊,請求批准發起攻擊。工藤鎮孝大佐對厲文禮是何許人自然清楚,但他不知道大橋熊雄大佐正在對厲文禮部開展誘降活動,就是知道了他也會批准發起攻擊的。對抵抗武裝,管他是哪一部分的,能消滅就消滅,消滅不了再誘降。這一點,工藤鎮孝大佐心里非常有數。

後驚,是駐高密的一個中隊突然報告遭到八路軍攻擊,請求緊急指導。兩分鍾後,該中隊就發來了訣別電報。工藤鎮孝大佐不敢怠慢,立即向旅團長打電話報告,旅團長又向師團長報告,結果是層層命令都傳了下來,要他立即給聯隊各據點打電話,檢查部隊狀況,查詢敵情。這一打電話,工藤鎮孝大佐就忍不住淚落如雨,因為近藤大隊留守安丘的小隊長是他的親侄子,而接電話的那個家伙竟敢冒充他侄兒給他通話。不用說是土八路摸進了安丘城,他的侄兒為天皇陛下捐軀了。

工藤鎮孝擦干眼淚,又用軍官專用密碼給近藤樹三和增援安丘的那個中隊長發電報,這一次電台竟然聯系不上。工藤鎮孝徹底驚醒了,馬上上報情況,並認定近藤大隊和安丘縣城都成了八路軍的盤中餐。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工藤鎮孝報告完情況,渾身都被汗濕透了,扭頭就喊衛兵拿毛巾來,他要擦擦汗,定定神,然後再命令部隊立即結束宿營,進入陣地,以防萬一。

衛兵是進來了,不過面孔是生的,手里也沒拿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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