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三章 反摩擦方針

張學良的傷勢雖重,但是彈頭沒有傷及心髒,手術後過了幾個小時人就清醒了。

張群急于知道事情真相,張學良一清醒,就和宋子文進了病房,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就敢向委員長開槍、惹下如此大禍?

張學良在病床上先問蔣委員長怎麼樣、傷重不重?

等張群回答說傷不重,子彈在胳膊上穿了個洞,張學良這才放心,閉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斷斷續續告訴張群和宋子文,蔣介石拿著周複、張里元、吳化文告于學忠的電報辱罵東北軍,辱罵完東北軍又辱罵自己,到最後連先父都馬上了,罵先父是胡子、怕日本人、窩囊廢,自己一氣之下就拔槍射擊了。

張群和宋子文一下子就愣住了,原來如此!

張學良接下來就開始斷斷續續地說蔣介石拆分東北軍,只要部隊一拼光就撤銷番號。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東北軍就會煙消云散,學良無能,愧對先父,愧對東北軍弟兄們。

張群是蔣介石最核心決策圈內的人物之一,宋子文是蔣介石的妻哥,又當過很長時間的財政部長,兩個人又是剛從蔣介石辦公室出來的,對蔣介石怎麼對付東北軍的方略清楚的很,只不過不能對張學良說而已。

事情清楚了,張群和宋子文也就放心了。他們兩個都與張學良交好,不願意看著張學良倒黴。現在既然知道了內情,就覺得事情沒有原來想的那麼嚴重,只要張學良向蔣介石低頭認錯,事情可能也就過去了。

張群委婉地對張學良說,論公,委員長是國家領袖;論私,委員長是兄長。無論他怎麼發火,張學良都不應該目無領袖、兄長,拔槍相向。戕害領袖是什麼罪?怎麼能那樣干?

張學良說不管他是誰,罵自己打自己都行,就是不能罵父母!蔣委員長整日里滿口忠孝,談話里怎麼能辱及先人呢?


最後,張學良說的很清楚:“我沒罪。我丟失先父打下的基業已經對不起他老人家了,再讓人侮辱他,那張學良還有什麼面目活在世上?”

張群和宋子文苦口婆心勸了半天,張學良都沒有認罪的意思。這樣就僵持住了,再往下說什麼交出東北軍的事情就更說不通了。

張群和宋子文不急,他們有的是時間,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非要磨得張學良認罪不可!

遠在平邑集的劉一民是不可能看見大後方霧重慶德安里101號蔣介石官邸里的刀光劍影的。此刻,他的心情就像重慶的天氣一樣,陰雨綿綿。

主席的電報和老總的電報措辭都很嚴厲,批評他行婦人之仁,放跑了于學忠部,又沒有全殲張里元部和吳化文部,留下了尾巴,令他立即調動主力,進逼台兒莊,驅逐于學忠部出山東。蔣介石做的更絕,把他從中將師長一下子擼到了少尉見習排長。

劉一民是個穿越者,思想觀念基本上都來自于後世所學,知道抗戰時期中國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國共內斗、摩擦。不然的話,抗戰是不可能打八年時間的。因此,部署增援臨沂的時候,他從心底里就沒有打算消滅于學忠部。如果羅榮桓、曾中生、蔡中任何一個人單獨指揮,有這麼強大的部隊,于學忠部都是不可能逃出生天的。這一點,被主席、老總他們一眼看透。只不過主席和老總他們沒有劉一民來自後世的那種閱曆和眼界,以為劉一民之所以不對于學忠部做殲滅部署,是對蔣介石反動性認識不足,惋惜之余就不客氣了,給予了嚴厲批評。他們哪里知道,劉一民不是對蔣介石反動性認識不足,相反,全中國現在可能就劉一民一個人知道,中國革命必勝,蔣介石和他的中華民國要不了多少年就會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劉一民只是不願意讓內斗延遲抗日戰爭早一天勝利而已。

更讓劉一民寒心的是,陝西、山西各根據地報紙上對他和山東黨政軍工作的批評,那些文章字里行間都充斥著濃濃的戴帽子、打棍子意味,完全是一種不指名道姓的批判。

主席和老總的嚴厲批評,根據地報紙上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斗爭氣息,加上蔣介石撤銷教導師番號、取締山東各級抗日民主政權、組織、出版物和撤銷劉一民師長職務的命令以及從中將降到少尉的羞辱,讓劉一民心里一片冰涼,對中央和總部宣布成立山東局、山東軍區和公開任命他為山東局書記、山東軍區司令的事也就少了幾分興致。

雖然提不起興致,但身為山東我黨我軍的最高領導人,工作不能耽誤。現在,日軍第五師團、第一一四師團都已經分別抵達青島和連云港,並以進入防禦狀態。北線日軍也已完成集結,隨時可能發起大規模進攻。劉一民需要調整山東我軍戰略態勢,以便迎擊日軍。

這一次,劉一民不打算再南下蘇皖地區了。因為他知道,即使他再率主力南下蘇皖地區,日軍也會跟著屁股追到蘇皖邊區的。結果就是日軍再把蘇皖邊區荼毒一遍。必須得想法在山東挫敗鬼子的重兵集團進攻,捍衛勝利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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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一民甚至設想,為了不影響小鬼子發動太平洋戰爭,我軍可以示弱于敵,讓小鬼子再次打通津浦路,恢複到魯南大捷前的格局。

此時劉一民雖然還不知道關東軍主力正在緊急動員,很快就要南下參戰,但是他心里清楚,日軍的伎倆絕對不止是把第五師團和第一一四師團調回山東這麼簡單,光是山東戰場現有兵力,解決不了八路軍教導師。日軍一定會有更惡毒的招數。

羅榮桓見劉一民對主席和老總的電報不理不睬,誤以為劉一民鬧思想情緒,在和主席老總他們頂牛。

之所以有這個想法,是因為羅榮桓心里清楚,武力解決于學忠部的時機已經錯過,主席和老總他們電令集中主力威逼于學忠部出山東有點不合當前山東戰場實際。于學忠本身堅決抗戰,現在又已開往台兒莊一線,八路軍沒有任何理由向可以團結的抗日友軍施壓。就算是于學忠部57軍榮子恒旅派部隊參與了臨沂事變,那也不能揪住不放。因為于學忠已經來電說明,此事他不知情,分明是蔣介石繞過他直接給周複等人下的密令,是蔣介石把于學忠賣了。

羅榮桓提醒劉一民道:“司令員,應該馬上給中央和總部回電,表明我們對公開宣布成立山東局和山東軍區的態度。”

中央的命令已經通過新華社向全國公布了,雖然山東局和山東軍區還沒來得及舉行成立儀式,但羅榮桓已經開始改變對劉一民的稱呼了。

劉一民正拿著尺子在地圖上比劃,聽了羅榮桓的話,頭都沒抬,回答說:“不用。中央那是公開宣布讓蔣介石看的,山東局和山東軍區早已成立,只是沒有對外公開宣布而已。”

羅榮桓聽了劉一民的回答,知道他心情不好,耐心地勸道:“還是給主席和總部回個電報吧!主席和總部命令我們集中主力迅速南下,威逼于學忠退出山東,這個命令我也知道和山東實際不是很符合,但是我們得回電闡明我們的理由和想法。就是個人有什麼委屈,也可以給主席和老總他們說說麼!不要造成誤會,那就不好了。”

劉一民抬起頭來,看著羅榮桓,悶聲說道:“我有什麼委屈?主席和老總他們都清楚,我不稀罕蔣介石的官職,也不稀罕榮華富貴。別說是中將了,蔣介石就是給我個一級上將我也不稀罕。我參加紅軍是為了抗日,是為了跟著共產黨打江山。蔣介石算什麼東西?我從來就沒把他當回事兒!”


羅榮桓笑了:“知道你不稀罕。不過,蔣介石這招也確實夠狠的了,撤銷番號也就算了,還要把中將變成少尉。這一點,別說你感覺不舒服,我們都覺得是蔣介石有意羞辱我軍。你說的對,我們是共產黨人,和蔣介石根本就是兩股道上跑的車,走不到一塊的,早晚都有散伙的時候。早散比晚散好!”

劉一民的夢想就是團結動員中國所有力量,早點把小鬼子趕出中國去,盡早結束抗日戰爭,讓中國人少少受一點小鬼子的禍害。說實話,蔣介石做的如此決絕,大出劉一民意料。在劉一民原來生活的時代,對蔣介石的評價已經趨于公正,蔣介石和國民黨在抗戰中的作用得到了比較公正的評價。在劉一民想來,有他持之以恒的宣傳引導,人都思想都會發生變化,蔣介石應該比曆史上更進步一點,不會再象曆史上那樣,邊打鬼子邊反共。最起碼,他應該能更清晰地認清抗戰形勢,領導全國軍民團結抗戰。

臨沂事變已經給劉一民敲響了警鍾,可他怎麼也想不到,蔣介石會這樣羞辱他。

劉一民摸出一根煙,吸了兩口,這才說道:“蔣介石,唉,這個蔣委員長,就喜歡干這種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想想也不錯,蔣委員長還是很給我面子的,沒有下令通緝我、審判我,也沒有不讓我當兵打仗,只是讓朱老總和彭老總對我進行軍法軍紀教育,還給了個少尉見習排長的職位,已經不錯了,什麼時候我得掂上兩罐茅台酒,好好請他一頓,感謝感謝!”

羅榮桓見劉一民的情緒有所緩和,就接著問道:“那給主席和老總的回電呢?”

苦笑一下,說道:“以山東局和山東軍區的名義給中央總部發電,堅決完成中央和總部賦予的各項任務,請中央派工作組到山東來指導工作。至于主席和老總要求集中主力威逼于學忠部出山東,就以劉、羅名義回電,申明我們的看法。那就是處理臨沂事變應該政治上取攻勢、軍事上見好就收。以後我軍反摩擦,都應該以這兩句話為原則。不管怎麼說,團結抗戰的局面不能破壞,我們要推著蔣介石、拉著蔣介石和我們一起抗日。如果我軍現在威逼于學忠部出山東,就會失去各黨派、民眾對我們的支持,臨沂事變的性質也會轉化,得不償失。就是其它山東國軍地方武裝,也翻不起大浪。我們不怕他們搞摩擦,就怕他們不搞。誰搞摩擦我們就消滅誰,誰堅持團結抗戰我們就支持誰。等那些搞摩擦的、准備投降日偽軍的壞蛋現形了,我們再收拾他們也就名正言順了。特別是日軍重兵集團掃蕩在即,不是趕于學忠出山東的時候。請主席和老總放心,不用我們趕,要不了多長時間,于學忠部就會分化,他們會自動離開山東的。”

劉一民前面說的羅榮桓都同意,特別是“政治上取攻勢、軍事上見好就收”的反摩擦原則,讓羅榮桓忍不住擊節贊賞。但是劉一民說的于學忠部會自動離開山東,聽在羅榮桓耳朵中,簡直就是跳大神的神漢在囈語。他不由說道:“太武斷了吧?”

劉一民搖搖頭:“不是我武斷,而是我們在山東打的太好了,小鬼子不會和我們罷休的。這一次啊,小鬼子不發動則罷,一旦發動,必然是傾盡全力,橫掃山東。山東抗戰最艱苦的時候就要到了。到時候,山東的國軍地方武裝勢必發生分化,紛紛投敵是可以想見的。包括于學忠部,也會出現分化,個別意志不堅定的,就會投敵。這樣一來,發生什麼情況就很難說了。很可能蔣介石怕于學忠部被日軍消滅或是被我軍吞並,下令讓他離開山東。”

劉一民是按照曆史上的山東局勢變化說的。當然,他不知道重慶發生了官邸之變,蔣介石已經調整對于學忠部的使用方針了。不過,山東戰場的實際在那里放著,蔣介石就算使盡渾身解數,也不可能扭轉總的發展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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