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七五章 左副參謀長的心事

劉一民只是在榻榻米上翻騰了幾下,躺在一邊的左權就開口了:“想老婆了?”

劉一民干脆坐起來,摸出香煙,點上一根,扔給左權。自己又點了一根,吸了一口,老老實實說道:“還真是想老婆孩子了。難道你不想?我聽說你找的劉志蘭可是大美女,氣質好,形象好,還是學生運動骨干。新婚燕爾,我就不信你不想她。”

左權的愁腸被牽動了,脫口而出:“想,哪個孫子才不想呢!”

劉一民吸著煙就說開了:“老左啊,你不知道,我老婆還在重慶待產呢,這個時候也不知道生了沒有,我又不能在她身邊,你說能不操心麼?唐星櫻是我前妻,帶著兩個孩子去蘇聯,差一點就不回來了。現在唐星櫻回來了,兩個孩子留在西安,大的還好說,小的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這打仗的時候還無所謂,閑下來啊,就是想老婆孩子,老劉我也是一肚子心事啊!”

左權看著劉一民說的像模像樣的,“撲”地一下就笑噴了:“你說的和真的一樣。我問你,既然你那麼想倪華,怎麼見了唐星櫻還是猴急猴急的?要不是兩位老總在場,我看你都忍不住要動手動腳了。”

劉一民吸著煙,慢悠悠地說:“那你是看錯了,唐星櫻那麼剛強,我們兩個又是恩怨糾結,我要是敢動手動腳,她恐怕就直接煽我了。她可不管老總們在場不在場。”

“噢,你的意思是說唐星櫻是個不識大體、不顧大局的母老虎?”左權來了興致。

劉一民忙搖頭:“不不不,唐星櫻可不是什麼不識大體、不顧大局的母老虎,她是個明事懂理的好女人,是我兒子的母親,是光榮的八路軍干部。你想哪里去了?”

左權又笑了:“年齡不大,心眼不少。剛剛還說就算老總們在場唐星櫻也敢煽你耳光,怎麼一轉眼就改口了?”

劉一民不說話了,把一根煙抽完,又續上一根,這才說道:“老左,做人怎麼就這麼難呢?要是沒有這些情啊愛的,一門心思打鬼子多好,可我們做不到。”

左權也沉默了,悶著頭抽煙。

劉一民聽不見左權回話,抽了兩口煙,問道:“老左,我在山東,距離後方太遠。你給我說句掏心窩子話,後方的同志們是不是對我有看法啊?”

左權歎口氣,說道:“有看法你也不怕。你參加紅軍後,小水一戰就打出了威名,以後連戰連捷,立下了那麼大的功勞。在領導和同志們眼里,你就是一個神話,是我軍戰無不勝的神話。不說別的,就說這石門之戰吧,不要說小鬼子想不到你會從魯南提前趕到魯西南隱蔽,又從魯西南趕到石門,就是我和老總們,在你的計劃報上來之前,也想不到。那幾天啊,朱老總、彭老總根本就不睡覺,爬在地圖前想辦法。沒想到你一下就把死結給解開了。我和老總們判斷啊,等日軍重兵集團到了石門,李清他們在青島再一打,日軍的重兵集團掃蕩也就要告一段落了,他們得分兵把守了。而且,石門之戰這麼大的繳獲,老總一開口,你二話不說,基本全部上繳。這樣的戰績、這樣的貢獻,你擔哪門子心麼!”

劉一民說道:“你會錯意了,我是說,同志們是不是對我處理感情問題有看法。”

左權一聽,就說:“那是真的。你想麼,你和唐星櫻離婚去和倪華結婚,許多同志就想不通。結果你倒好,和倪華結婚後又和唐星櫻藕斷絲連,大家有看法是必然的。許多同志覺得你是在違犯八路軍紀律,在搞土軍閥那一套。老劉,不是我說你,這個事情你確實搞的過分,有損你劉大將軍決勝千里的名聲。”

劉一民又問道:“兩位老總是什麼看法呢?”


左權回答的很直接:“朱老總護犢子,彭老總說你是他三軍團出來的,在這個問題上不好評論。”

劉一民扔掉了煙頭:“還是兩位老總英明啊。老左,我跟你說實話吧,我覺得人就是個複雜動物,感情這東西更複雜。一男一女,如果沒有感情糾葛,那就是兩條平行線,不會發生交點。但是一旦產生感情,怎麼說呢,就象你和劉志蘭一樣,整天互相牽腸掛肚的。我不是花心,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花心。可是倪華為了我作出了多大的犧牲,大家都應該知道。她那麼美麗、那麼優秀,我要是不喜歡他,那我一定是心理、生理都有毛病。唐星櫻呢,我都不用說,那是我兩個兒子的母親。如果沒有愛,能生出兩個兒子麼?你說吧,我是和唐星櫻離婚了,可是她是為了成全我和倪華才提出離婚的,不是別人那種恩斷義絕的離婚。離婚後,她心情不好,一心想當烈士,你說,我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故意去撞小鬼子的槍口麼?我能讓兩個兒子長大後說我害死了他們的母親麼?你教教我,換做你,怎麼處理這個問題啊?”

左權一下就笑了:“你都做出來了,還用我教你?”

劉一民楞了半天,吐出一個字:“操!”

左權抽完一支煙,伸手又給劉一民要。劉一民錯愕了一下,問道:“你不是不抽煙麼?怎麼剛才讓你抽了一根,你還抽上癮了呢?”

左權說:“心煩,抽支煙麻痹一下自己。”

劉一民又摸出一包煙、一盒火柴,扔給了左權,自己也從面前的煙盒里摸出一根,點上,吸了一口,問道:“你心煩什麼?難道一個劉志蘭滿足不了你,你又看上別人了?”

左權說道:“去你的,別把別人都想的和你一樣。你姓劉,號老劉,工作還很忙。我可沒有你那麼大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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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一民心里知道左權為什麼事心煩,他有心想幫助左權解開心結。因為曆史上左權在十字嶺犧牲後,彭老總曾去現場仔細查看,得出的結論是左權一心求死,原因是他被汙為托派分子,長期申訴,一直得不到組織答複。

劉一民抽著煙,慢悠悠地說:“有什麼事情說出來,讓我聽聽,看我能給你排解排解不能。”

左權又不吭聲了,還是悶著頭抽煙。

劉一民說道:“老左,看來你是看不起我老劉、沒有把我當朋友啊!”

左權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猛抽幾口,甩掉煙頭,這才說道:“我頭上還戴著托派嫌疑的帽子呢!”

曆史上,左權是八年抗戰中我軍犧牲的最高級別的將領,他的曆史不要說象劉一民這樣精研軍史的人了,後世網上資料很多,一般人只要點擊左權二字,什麼資料都有。果然,左權打開了話匣子,從他如何考入廣州陸軍講武學校和轉入黃埔一期講開了,講了他受黨委派到蘇聯中山大學、莫斯科高級步兵學校、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接著就開始講米夫和王明利用向忠發率團訪問莫斯科的機會,惡人先告狀,制造“江浙同鄉會”冤案,一直講到在蘇區時,臨時中央給他“八個月留黨察看”處分的事。

講到最後,左權委屈的不行,爬起來,把電燈拉著,從自己的皮包里取出了一份申訴材料,讓劉一民看。

讓左權想不到的是,劉一民根本就不看,拉他做到榻榻米上,又給他點上一根煙,笑嘻嘻地說道:“我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呢,原來就是一個托派嫌疑麼!這算什麼啊?王明搞的東西都是狗屁,老子從來就不理他!不要說你沒有托派嫌疑,就是有,那又有什麼?難道不允許同志們改正錯誤麼?”


左權急得直擺手:“老劉,我真的和托派沒有半點關系!”

劉一民知道左權和自己不同,自己的思想都是在原來那個時代形成的,對是不是托派根本就無所謂。這個時候不同,只要你粘上托派,那就是要殘酷斗爭、無情打擊的,是要蒙冤赴死的。左權雖然軍事理論造詣高,戰功大,但真要是托派的話,那也會被無情整肅的。何況左權這類人,從本質上講純潔的很,容得別人玷汙自己的政治清白。

什麼申訴材料,就以你的個人經曆為基礎,撰文批判王明,往他的要害上招呼,讓全黨都看看,他是什麼人,干的是什麼事。”

左權囁嚅著說:“這行麼?”

劉一民斬釘截鐵地說:“絕對行!他們可以誣陷你,以莫須有的托派嫌疑來處分你,為什麼你不能反擊他們、批判他們搞肅反擴大化、殘酷斗爭、無情打擊、制造冤假錯案呢?”

左權又問:“這樣做,會不會違背組織原則呢?”

劉一民反問道:“你認為黨員連有批判黨內錯誤的權利都沒有麼?”

左權慢慢被劉一民調動起來了,說道:“對啊,他們是黨員,我也是黨員。他們可以誣陷我,我為什麼不能批判他們的錯誤呢?”

劉一民又點上一根煙,很舒服地抽了兩口,說道:“這在黨章上叫主張黨員權利,同錯誤現象做斗爭。在兵法上講,叫化被動為主動。你想麼,只要大家都勇敢地同他們作斗爭,他們還敢搞殘酷斗爭麼?聽我的,不再申訴,直接批判他們。戳破他們的畫皮,什麼托派嫌疑,都會隨風飄散。”

說完,劉一民眼光望向了窗外,自言自語地說:“不光日本鬼子是壞蛋,國民黨極右派是壞蛋,我們黨內也有壞蛋。最可怕的就是我們黨內的壞蛋,披著馬列主義的外衣,嘴里口口聲聲都是為了革命利益,干的卻是日本鬼子、蔣介石想干而干不了的事情,專殺自己人,殺了你還要說你是反動派、AB團、托派。看看王明、張國燾、夏曦他們干的事,說他們是壞蛋都是輕的。”

左權看了一眼劉一民,只見劉一民一臉堅毅,似乎什麼力量也不可能把他擊倒。

寂靜的夜,屋子里燈光明亮,左權似乎是從劉一民的果敢堅毅中汲取了力量,拿起字及的申訴書裝進了皮包,轉向劉一民說道:“老劉,你說的對,和他們作斗爭比給組織寫申訴材料要好的多。他們本身就搞的不對,是在搞誣陷,搞陰謀詭計,我為什麼要承認他們加在我身上的莫須有的罪名呢?”

劉一民笑道:“這就對了,與其坐在那里挨刀,不如奮起抗爭。換個說法,就是丟掉申訴,拿起批判武器,和他們斗!”

左權總算是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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