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五月探戈(中)

侯衛東在音響旁找了一會,道:“我買碟子是外行,想聽什麼?”

“剛才那碟蘇聯歌曲,挺好的。”

侯衛東將那盤蘇聯歌曲重新放了進去,不一會,屋子里又響起“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的歌聲。

這首>誕生于衛國戰爭的烽火中,年輕的姑娘追隨心上人,一起上戰場抗擊敵人,優美而不柔弱,情深而不繾綣,歌聲中透著堅強和勇敢,倒挺是適合當前的談話情境。

放完歌碟,侯衛東這才重新坐下來,道:“易中嶺也去了美國,他憑什麼去,以什麼資格去?”

“他不是隨團去的,而是提前到了美國,其實專門是為了易子堤服務。”郭蘭想著在美國遇上的事,心里很生氣,道:“這個易中嶺,太不象話了。”

她出于書香門弟,盡管心里有氣,出言也很溫和。

侯衛東直言道:“易中嶺這人是渣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是指益楊檢察院的案子,他沒有說得太直白,只是含蓄地點了此事。

郭蘭當年在組織部,只是風聞此事,此時倒沒有想得太多,道:“這一次沙州代表團到了美國,當天易中嶺就接黃子堤吃飯,黃子堤還把我也叫去了,吃了飯,事先不給我說,直接去了跳脫衣舞的酒吧。”

“其實看一看異國風情也無所謂,我沒有這麼保守。關鍵是黃子堤這人太惡心,易中嶺太可惡。”

侯衛東素知郭蘭的性格,聽她說了此語。心道:“莫非黃子堤對郭蘭有了非份之想。”他知道易中嶺心黑手毒,叮囑道:“易中嶺做了些什麼?你以後離他遠一點。”

郭蘭臉色微紅,道:“易中嶺敲邊鼓,主角是黃子堤,沒有想這麼道貌岸然的一個市委領導,會有這種肮髒的想法,他居然趁著酒意。提出和我保持密切聯系,男女之間的聯系。”

侯衛東有些難以置信。道:“說黃子堤貪財,我不會吃驚,這兩年他的行為已經顯露出這方面的跡象,若說他那方面的問題。我還真沒有聽說過。”

“我不想再說他了,真讓人惡心,他送了一塊手表和一條金項鏈給我,被我扔到了垃圾桶里。”郭蘭自嘲地道:“我沒有想到,他會用這種手表和金項鏈來收買我,難道我是那種貪慕虛榮的女人,用手表和項鏈就能收買,也太廉價了吧。”

聽到這種荒唐事情,侯衛東跟著笑了起來。道:“這也太荒唐了,黃子堤難道是精蟲上了腦。”

說了這句粗話,他想到對面坐著郭蘭。忙道:“不好意思,說了句粗話,不過這也反映了黃子堤的道德水准,這些本質性的東西被官位上的光環所遮掩,這一次徹底暴露了出來。”

“沒事,我有時也想說粗話。只是從來沒有說過,實在又說不出口。還有,除了金錢引誘之外,黃子堤多次對我許諾,要讓我到市委當副秘書長。”

侯衛東大搖其頭,道:“我沒有想到,黃子堤是生活中的解構主義大師,他把神聖的東西在我們面前打碎,幸好我們的承受能力足夠強大,否則思想會混亂的。”

想到初到組織部門工作時的神聖之感,郭蘭心情有些暗淡,道:“我到政府機關來工作,或許是個錯誤,我應該和父親一樣,在大學里教書,生活在象牙塔里,不管外面是春夏還是秋冬。”

侯衛東越想越覺得此事荒誕,忍不住笑了起來,“俗話說,窈窕淑女,君子好求,黃子堤有這個念頭,說明你有魅力,也說明他是一個男人,只不過,他不應該用公器來求私情,這是最不能原諒的。”

“而且,黃子堤應該有自知之明,他怎麼能配得上郭蘭,這就是經典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說到這里,侯衛東暗自想道:“混到黃子堤這個份上,都是人到中年,天天喝酒,肚子難免很長大,天天動腦筋,額頭難免不光滑,長著大肚子,又是滿額頭的皺紋,確實很難討得美女歡心,他最佳選擇是拿出值得交換的東西,有的人是憑財產錢物,黃子堤只能憑借他所掌握的權力資源,這也是他對權力的尋租。”

郭蘭道:“他也太小看我了,難道我為了官位能出賣自己。”

侯衛東道:“不是他小看你,而是現實生活中這種事情太多了,靠女色上位的領導著實不少。”

郭蘭想了想沙州各局行的女領導們,一時無法反駁他的話。

“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如蛛絲一樣輕輕抹去就行了,以後面對黃子堤,當成沒事人,但是對他的非份之想,一定要斷然拒絕,不能給他有絲毫幻想,否則就會變本加曆。”

郭蘭臉上有淡淡的憂愁,道:“經此一事,我倒看得通透了,准備再拿起書本,先考研究生,然後爭取就留在大學里,如果有條件就到嶺西大學,實在不行我就回沙州大學。”

侯衛東沒有想到郭蘭居然會有這種想法,“放棄縣委組織部部長這個令人眼紅的職務,你不覺得遺憾嗎?你這種做法,是拿別人的錯誤來處罰自己,而且若大家都是你這種想法,這是劣幣驅逐良幣。”

郭蘭解釋道:“我也不是一時沖動,很久以前就有這個念頭,美國之行只不過是催化劑。”

“你真的認為大學就是一片淨土?我看不見得,你留在縣委組織部長這個崗位上,至少可以為成津多選幾位品德高尚的干部,這就是我們能做到的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就這樣輕易退縮了,以後說不定會後悔的。”

一條小路的歌曲結束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也結束了,音樂又響起了喀秋莎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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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衛東堅定地道:“忘掉黃子堤,他並不能一手遮天,多行不義必自斃。”

“郭蘭,應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拿黃子堤的錯誤來處罰自己,這是很愚蠢的行為。”

壓在郭蘭心里的大石頭被搬開了,她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笑容,道:“謝謝你給我的鼓勵,我前幾天的想法太悲觀了,千萬別拿別人的錯誤來處罰自己,這句話我記下來了。”

“你有沒有歡快一些的曲子。”

“我的碟子都在這,你來選。”

郭蘭將侯衛東收藏的曲子拿出來看了看,道:“你一直說不懂音樂,我覺得你的碟子還真行。”她選出一張碟,道:“聽一聽探戈舞曲。”

音樂響起,侯衛東道:“這是《真實謊言》中的曲子,施瓦辛格和那個女的跳舞時用的曲子。”

郭蘭笑得很開心,道:“這首曲子阿根廷探戈無冕之王卡洛斯.伽達爾作曲的探戈的曲調,中文名叫做《只為伊人》,是一曲帶有貴族氣質的小提琴曲,很多電影中探戈的首選舞曲都選用這曲子。”

舞曲完畢,侯衛東又重新放了一遍,他道:“我記得你跳舞很好。”

侯和郭的第一次見面是在沙州學院後門的舞廳里,這一段經曆深深地留在了兩人的記憶中。

經過短暫的沉默,侯衛東與郭蘭目光相對,兩人的目光又粘在了一起。


侯衛東道:“我請你跳這支探戈。”

五朋的探戈是歡快的,《只為伊人》鋼柔並濟的旋律回蕩在房間里。

一曲探戈,兩人起步皆有些生疏,不過很快就圓滑而熟練,在客廳里轉動著。

舞曲結束,侯衛東與郭蘭也擁抱在一起。

“衛東,謝謝你。”

“謝我什麼?”

“你是堅強的男人,讓我覺得心里很踏實,吻我。”

侯衛東嘴唇小心翼翼地接觸到郭蘭的嘴唇,一片溫潤和柔軟,還有淡淡的香味,這個香味不是化妝品的味道,也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發自嘴齒的香味。

郭蘭仰著頭,迎接著侯衛東,兩人互相吸吮著,攪動著,時間在這一刻停止的走動,世界因為這個深深的吻而突然間凝滯。

侯衛東雙手緊緊擁抱著郭蘭,他不太敢于將手伸進她的衣服里,畢竟,在他的心目中,郭蘭就如一朵水中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清麗得讓人心疼。

吻了一會,大門傳來的敲門聲,郭蘭嚇了一跳,羞紅了臉,急忙躲進了臥室。

侯衛東打開了門,見郭師母站在門口。

“小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中午走不走,到我家里吃午飯,你肯定沒有買菜吧。”

侯衛東有些尷尬地道:“我,中午有事,要出去吃飯,謝謝郭師母了。”

“我們是鄰居,別客氣,有什麼事情說一聲。”郭師母站在門口,絮絮地說了一會閑話,離開之時,道:“小侯,我上次給你說的事情,你一定要記在心頭。”

等到侯衛東回到臥室,郭蘭這時已經將略為凌亂的衣衫整理好了,道:“我媽給你說了什麼事情?”

‘你媽覺得我的接觸面廣,讓我給你介紹對象。”

“我媽這人。”郭蘭歎了一口氣。

心亂如麻,不知是喜是憂。郭蘭同樣如此,她所受的教育與所處位置都設置了很強的心理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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