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15節:第三章(4)

書記和市長暗中斗法,會場上人人自危,噤若寒蟬,氣氛緊張、凝滯。正在這個時候,洪鍾華和萬魯生的手機同時響了,接聽電話的過程,他們好像雙胞胎同時踩到了臭狗屎,表情同時變得極為難看,甚至說出來的話都一個腔調:"是嗎?確定了嗎?資金來源查到了沒有?"

原來他們同時接到了噩耗:一向清廉勤政的魏奎楊家里居然隱藏了大筆現金,數額高達六百多萬。放下電話,洪鍾華對萬魯生說:"知人知面難知心啊,老萬啊,看樣子得立刻開一個常委會了。"

萬魯生說:"是啊,知人知面難知心啊,看樣子是得立刻開一個常委會了。"

與會人員莫名其妙,面面相覷,雖然誰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但是大家都知道,出大事了,而且一定是讓人高興不起來的大事。萬魯生是山東人,這從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來,表面上看性格直率,實際上腸子的彎彎不比任何人少,他抓住機會替自己和汪清清解套,順便小小地晾了洪鍾華一晾:"散了散了,該干嗎干嗎去,我只要兩條:全力以赴,萬無一失,誰管的那攤出了問題我就收拾誰。"說完了假裝才想起洪鍾華的存在,扭過臉問洪鍾華:"書記還有什麼事沒有?"

洪鍾華又憋了一肚子氣,這個萬魯生說他不是東西吧,迄今為止還不能定性為壞人;說他是東西吧,他經常干這種目中無人的事兒。召開讓書記參加的會議事先不跟書記商量,書記參加的會議宣布散會也不事先跟書記商量,現在不太講究了,如果放在過去,就憑他這種表現,完全可以定性為否定黨的領導。洪鍾華拉長臉說:"該說的不該說的市長都說了,我沒什麼可說的了,散會吧。"剛剛接到魏奎楊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的案子,如果此事傳了出去,對銅州市黨政領導班子的聲譽會造成大大的損害,現在最主要的就是想辦法把這件事情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所以洪鍾華既沒心思跟萬魯生認真,也沒辦法跟他認真,只好順水推舟散了會,但是話音和表情誰都能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很是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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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轱轆一場車禍發掘出一個巨貪,讓銅州市委、市政府、紀委、檢察院暈頭轉向、手忙腳亂。隱藏在魏奎楊褥子里、床墊下的那些錢他到底是靠什麼手段聚斂起來的,根本無法查證落實,只能稀里糊塗地算作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上報市委常委。市委常委會的意見很明確:人已經死了,事情到此為止,巨額資金收繳市財政。此外,常委會定了一條組織紀律:此事不見報、不上廣播電視,嚴禁新聞媒體報道。市委、市政府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曖昧,企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不了了之。

市委、市政府的決議能管得住新聞媒體、各級組織,卻管不住老百姓的嘴。市府車隊的司機們一個個都是嘴上掛著麥克風的小間諜,沒有這些司機不知道、不敢傳的事情,這件事情自然而然成了車隊司機們談論的熱門話題。司機們最關心的還是魏奎楊這些錢是怎麼來的。有的人猜測是蓋市政管理局大樓的時候,魏奎楊分管基建,蓋一座大樓光是回扣就能拿幾十上百萬。于是便有人開始下斷語:難怪現在市里大樓越蓋越多,很多政府機關和部門紛紛起樓,原來是起一座樓就能造就幾個百萬富翁。也有人說他的錢是市里改革城市停車年費貪汙的。征收停車年費這件事情最讓人迷惑不解的是,政府下文件收錢,錢卻不交到政府,而是由一個叫宏發建設開發總公司的企業代收。此事讓銅州市有車戶憤慨極了,怨聲載道,罵聲一片,好在現在的官員臉皮厚,用不著關心老百姓說什麼罵什麼,只要上面不說不罵日子就好過。所以,這項千人罵、萬人恨的政策市政府硬是強行推動下來。當時代表市政府、市政管理局在電視上解釋城市停車收費改革舉措的正是魏奎楊,現在又在他的家里發現了那麼多來源不明的人民幣,所以司機們分析他之所以那麼賣勁推動收停車年費,就是因為里頭有天大的好處,他才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做那種千夫所指的缺德事。

毛毛雨說:"魏肉醬這家伙也真白活了,有那麼多錢還裝孫子,日子過得連農民工都不如,花一毛錢都像抽他的肋條骨,現在錢再多還不都成了別人的。"自從在現場看到魏奎楊死亡的慘狀之後,他就改口把魏奎楊稱為"魏肉醬"。老百姓不是沒有同情心的殘忍分子,而是官員們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把老百姓的心磨成了一疙瘩死肉,現在的官員不論遭遇了什麼大禍,都很難博得老百姓的同情。毛毛雨發明了"豪華車禍"這個詞,又發明了"魏肉醬"這個詞,很快這兩個詞就不脛而走,成了銅州市老百姓的熱門詞,如果在銅州市的網上查一下,這兩個詞點擊率名列前茅。

驚歎號說了一句:"我靠!你說這個人有那麼多錢怎麼還那麼會裝熊,一出門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下崗工人呢。"接著他的話茬,司機們的話題又轉移到了對魏奎楊本人的分析研究上,有的人估計魏奎楊有心理疾病,理由是人掙錢就是為了有生存保障,不斷提高生活質量,而魏奎楊捏著那麼多錢,過的卻是那麼窮嗖嗖的日子,據他的司機說,魏奎楊出差在外吃一碗面條都得開發票回來報銷,絕對是一個偏執型守財奴患者。也有人分析說,魏奎楊並不是守財奴,而是怕露富,怕抓腐敗抓到他頭上,故意裝窮,裝清廉。驚歎號引起了話頭卻不參加深入討論,光聽不說,嘴里不時發出"我靠!"的驚歎聲。這時候驚歎號的手機響了,他連忙接聽,來電話的是他的連襟車轱轆。